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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者生存的文學時代

2011-12-29 00:00:00施戰(zhàn)軍敬文東葉開何言宏
上海文學 2011年9期


  主持人:何言宏
  對話者:施戰(zhàn)軍魯迅文學院副院長
   敬文東中央民族大學教授
   葉開作家、《收獲》雜志編輯
   何言宏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主持人的話:新世紀以來,隨著中國社會以至于整個世界的歷史性變化,中國作家與中國詩人的精神與生存置入了新的背景,他們的生存狀況也出現(xiàn)了很多新的變化,這些變化,特別是其中一些突出的方面與特殊的個案,甚至引起了大眾傳媒和整個社會的廣泛關注,多次形成社會性的文化熱點。有一點我們應該很清楚,那就是作家們的生存狀況與他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之間肯定存在著非常深刻的聯(lián)系,某種意義上,它們對創(chuàng)作甚至會有決定性的影響,所以,我們對新世紀以來中國作家和中國詩人的生存狀況做一些討論,肯定也是很有必要的。不過在另一方面,大家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自然也會有分歧,會有不同的認識角度和精神立場,這在討論中很希望有充分的展示,也很希望我們的討論會因此而更加豐富和更加深入,并且在對我們的生存進行反思的同時,提出更加美好的構想。
  
  新世紀作家的生存狀況
  
  何言宏:說到新世紀作家的生存狀況,我們一下子就會想起很多事件,比如詩歌界的“裸誦事件”、詩人余地的自殺事件、作家洪峰的“乞討事件”、一些作家的“退會事件”甚至是他們間有幾位的互相斗毆……這些都是作家和詩人們在新世紀以來生存狀況的特殊案例和特殊反映。除此之外,還有像余秋雨、鄭淵潔、二月河、韓寒、郭敬明等作家進入“富豪榜”,鐵凝和賈平凹等作家的紛紛榮任文學官員,王安憶、閻連科、劉震云和多多、王家新、柏樺、張棗等作家與詩人的進入大學等文學現(xiàn)象,都反映出這些年來的中國作家與中國詩人不同以往的新的生存動向。如果將網(wǎng)絡作家和網(wǎng)絡詩人也都算上,中國的作家與詩人也許會有上百萬的規(guī)模。對于他們生存狀態(tài)的把握肯定會有不同的角度,比如在這些年來越來越被常用而且也很有效的以財富的多寡,來進行社會成員的階層分析,如果用它來分析中國的作家與詩人,甚至是循此來進一步分析他們的寫作,肯定也很有效并且也會有獨到的發(fā)現(xiàn)的。但我以為,是否歸屬于現(xiàn)有的文學體制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度。這些年來,中國的作協(xié)體制越來越呈現(xiàn)出不斷強大的趨勢。體制的功能在不斷強化,邊界也在不斷擴大,它對寫作者的吸引力或吸納能力也在不斷增強。記得在1980和1990年代,作協(xié)制度屢屢傳出將要被取消或者被解散的“噩耗”,可是在今天,情況已經(jīng)完全不同,各級作協(xié)的重要性與影響力已經(jīng)迥異于過去,它們已經(jīng)財大氣粗、活動頻繁,與以往岌岌可危的時代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上,我將中國的作家與詩人大致上分為“體制性”與“非體制性”兩種類型,我個人以為,這是他們的生存狀況中最為本質的方面。
  施戰(zhàn)軍:叫做作家的,就不是一般的寫手,而且被稱為作家的,一定是有了業(yè)內認可的作品的寫作者。他們的生存狀況自己最清楚,如何應對生存每個人各有心得,很難為外人道也。我更關注那些為精神性的生存而努力的寫作,我知道他們清楚,文學和時代的關系本來就存在悖論,沒有哪一部經(jīng)典作品是附庸于它置身其中的那個特定的時代上的,甚至更多的情況是杰作往往是對時代自設的標本的質疑,并在質疑中穿透所謂時代的規(guī)定性,進而生成在任何時代都可能放射出的精神光芒。作家的生存狀況與精神狀況,受時代影響,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創(chuàng)作就服貼于時代的提供,不順或不利的時代境遇,或許更能蓄藏文學激情。一個在內心足夠強大的作家,即便身份卑微,他也會在時代的表象之下,留下驕傲的超越現(xiàn)世的認知路向和藝術方式。
  敬文東:作家協(xié)會制度的建立,是為了保證官方文藝政策落到實處,但這個目的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實現(xiàn),原因很簡單,畢竟今天已經(jīng)和三十多年前不一樣了,進入了一個偽多元化的時代。盡管是“偽”,但畢竟還是羞羞答答地“多元化”了,作家的生存空間較之幾十年前顯得要寬廣一些。正因為這樣,各級作家協(xié)會為求得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合理性”才開始轉軌,搞一搞跟文學相關的活動,營建一種表面上的和諧與和睦。它的功能是不是加強了,我不知道,因為我連縣級作協(xié)會員都不是,也對各級作協(xié)不感興趣,很少參加它們主辦的活動。至于以財富排行榜來觀察作家的寫作,也許是一個很有趣的角度,但我覺得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大家相信,金錢是衡量一個作家成功與否的檢測儀。當然,一個嚴肅的作家根本不會同意這個惡俗的檢測儀。
  葉開:從邏輯上,對一名思想自由的作家來說,作協(xié)本來不應該對他形成任何的制約,社會上確實也有些自由作家游走在并不寬闊的縫隙中,基本生存不成問題,而且還過著小康乃至富裕的生活,并獲得超過了其創(chuàng)作水準的榮譽——這包括自我吹捧和雇傭吹捧。這個時代的寫作,無論是言宏兄便利地區(qū)分為“體制內寫作”、“體制外寫作”這兩種狀態(tài),作家們的主要目標都是物質性的,市場和體制的雙重壓榨,把本來就是扁平狀態(tài)的中國文學從業(yè)者弄得面目全非。有些散落者以游俠自居,但這樣的人太少,無法形成合力。他們躲避了“體制內”的一部分約束,卻滑行到“市場化”泥沼中,有意地迎合、俯就市場趣味。因此,現(xiàn)在的狀況悲觀性在于:無論體制內還是體制外,其本質都呈現(xiàn)出了“體制內”的特點以充足資金,各地作協(xié)的收編是有一定效果的。青年寫作者大多缺乏堅定的理想,寫作意志并不堅定,在體制內混好處。他們跑作協(xié)比誰都積極。暢銷書寫手大多數(shù)賺錢目的性極明確,所以更無所謂的思想和獨立可言,一名作家想要保持相對獨立的精神狀態(tài)和有限的寫作自由,還是以其他方式生存更有效。
  
  體制與市場的多重規(guī)約
  
  何言宏:“體制性”作家與詩人的一個最為本質也最共同的處境,就是他們面臨著體制的規(guī)約,在意識形態(tài)、政治正確、精神立場、文化趣味、作品風格甚至是美學方面都有著多方面的規(guī)約,這些規(guī)約在各種各樣的文學評獎、體制內的身份認定、職務升遷或者是作家作品的研討與推介等很多方面都能體現(xiàn)得非常清楚,甚至從魯迅文學院的高級研討班到各級作協(xié)的讀書班和采風活動等等,在資格上也一定是很有講究的。在當下中國的文學場域中,作為一個作家或詩人,只要你身在體制,是某一級作協(xié)的駐會作家、理事和會員,或者是哪怕還不擁有這一切,甚至連會員都還不是,但你對體制的很多方面如會員身份和文學獎項等等有所企求,你的創(chuàng)作就會面臨體制的規(guī)約——你在寫作時,我想從構思就會開始,一直到修改、投稿與發(fā)表。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我想說的是,我們的體制雖然在本質上已經(jīng)延續(xù)了六十多年,還是1949年以來的文學體制,但與“十七年”時期相比,甚至是與1980年代和1990年代相比,畢竟還是有所不同。總體上說,體制性的空間還有擴大,具有更多的彈性與包容性。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方面,所謂的“適者生存”,按照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關于文學場的理論來分析,我們應該看到那些適應或符合了體制要求的作家與詩人在體制中不斷“加分”,占取了有利的位置,也獲取或掌控了更多的體制資源;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很理性地看到,在目前相對擴大和相對具有較大的彈性與包容性的體制空間中,很多作家和很多詩人并沒有能夠充分地利用這樣的空間,將自己的探索發(fā)揮到極致,我以為這是要認真檢討的。我們不能總是憤青般地將自己思想的貧弱、才能的匱乏和自己創(chuàng)作的局限簡單化地一味推給體制,說實話,很多作家和很多詩人,即使置身于我們所理想的徹底的自由處境中,也不一定能寫出什么像樣的作品。所以說,我們一定要破除守株待兔般的思想迷誤,在現(xiàn)有的條件與空間中理性和堅韌地發(fā)揮自己的才能,奔向自己可能的極致。
  
  施戰(zhàn)軍:又拿“體制”說事,大家說的“體制”到底指什么?文學方面,作家協(xié)會是體制?“體制”內成員是指作協(xié)會員,還是指在作協(xié)拿工資的作家?那么,高校里的駐校作家、在企事業(yè)機關上班也寫作的作家算不算?我上世紀90年代入會,到中國作協(xié)系統(tǒng)工作兩年多,我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作協(xié)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體制性”優(yōu)越感和指令性的表現(xiàn),事實上,作協(xié)的評獎和培訓的條件中并沒有考慮過寫作者是否為作協(xié)會員。在作協(xié)拿工資的作家屈指可數(shù),而且作協(xié)的工資待遇我不說你們也清楚,至少沒有言宏和文東兩位教授高。如果說拿國家工資的就歸為“體制”,兩位教授的工作是否可以稱為“體制性”教學和“體制性”學術?可是你們的成果似乎并沒有體現(xiàn)出多少體制特點。葉開所在的刊物似乎也是作協(xié)系統(tǒng)內的,我就沒看出他們編發(fā)的作品和他本人的創(chuàng)作和言論受到多少“體制內約束”。引導寫作風尚的書商、媒體的市場,個別偶像寫手的博客和出版物及其所聚攏的龐大的粉絲團、各種非作協(xié)系統(tǒng)的高額文學獎項、許多高朋滿座的“民間”研討會等,這些是不是也是一種新的體制?可是,這體制對有定力的作家來說,起不到多少作用。文東兄說得好,“最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從所謂具體的“體制”的角度討論,這安全的老生常談,有違這夏季的常理,本來都露著腳的,非要做個厚皮靴穿上,勢必不適——怪不得言宏在“適者”二字開頭的題目后面要加個問號。
  敬文東:我還是覺得有這樣的作家:即使他在體制內,也沒有按照體制的要求進行寫作,這樣的作家很多,我可以立馬說出一大串。進入體制,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意味著找到了一份工作,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并不意味著贊同體制——這是我們的特殊境況決定的。當然也正如言宏所說,不少作家詩人還是對體制內的好處有渴望的,比如獲獎、取得更多的資源等。我不認為這是壞事,畢竟人性的缺陷是先天的,不值得指責。缺陷需要我們不斷自我教育,盡可能得到克服。獲獎、獲得資源,當然是好事,但我也見過一些作家、詩人將此視為無物,甚至將之視為恥辱。還是那句話,一個人的修為有多高,他的境界就有多高,所謂文學方面的毀譽,對他來說完全無所謂。我們還是有一些有種的作家、詩人和批評家存在的。對此,我一點也不感到悲觀。
  葉開:我個人對目前的文學狀況,態(tài)度要比言宏和文東兄悲觀些。一個人創(chuàng)作力匱乏,思想貧瘠,趣味卑瑣,缺乏自尊,而把文學創(chuàng)作的問題歸咎于體制的規(guī)約,確實是很可笑的理由。但恰恰表明了現(xiàn)狀的普遍存在,不可忽視,也不可繞開不談,而必須正面思考這些問題。中國傳統(tǒng)模式的內修已經(jīng)被破壞了,整個文化界的思想沉淪和鄙俗化,并不僅是文學界的景觀,這導致了傳統(tǒng)精神資源無法有效延續(xù)和探討,更難以在相互切磋中磨礪表達能力和探索新的結構或思考樣式。作家和作家、學者和學者之間,要通過交流和切磋的方式來增進學識和個人境界的修養(yǎng),目前變得障礙重重。如敬文東說的那些“有種”作家、詩人、批評家雖然零星存在,但是不能有效地形成交流和思想合力,對易中天、于丹等學術超男超女的現(xiàn)象,因為缺乏思想界文學界等有深入思考能力的學者作家的全面反思和批評,使得整個文化也無法進入良性循環(huán)提升狀態(tài)。這種散兵游勇、單打獨斗的方式,可以修煉武功,但對文化的良性循環(huán)來講卻很不夠。文學界文化界都尤其需要形成興趣同盟和小團體,通過反復討論切磋的方式,來磨礪思想提高技巧,彼此促進。中外的文學史上的鼎盛時期就是這樣。文學小團體的大量出現(xiàn),才能激活這潭死水。
  何言宏:我們剛才都在拿體制說事,但在實際上,談到新世紀以來中國作家的生存狀況,不能不說到市場。新世紀以來,日益繁榮的文化市場——現(xiàn)在越來越多地說到的,已經(jīng)是文化產(chǎn)業(yè)了——不僅催生出了很多富豪作家,使很多作家因為自己的版稅而致富,躋身于富豪的行列,也改變了很多作家的生存狀態(tài),碼洋和版稅,成了很多作家進行創(chuàng)作的一個相當重要的驅動性力量。也可以說是“適者生存”,不少作家由于對市場的成功適應或迎合,以文致富,大大地改善了自己的生存狀況,某種意義上,這都無可厚非甚至是值得高興的。但正如我們在反思體制性生存的問題時所看到的,市場其實也是有規(guī)約的,對于文學,諸如“賣點”、“可讀性”、“可改編性”、“獲獎的可能性”、“產(chǎn)業(yè)化的可能性”等等,其實也很充分地體現(xiàn)了市場的規(guī)約。如果將市場也看成是體制,是一種市場體制,那它和文學體制一樣,對作家的規(guī)約也是很嚴重的。這些年來的中國作家,有刻意迎合體制的,也有刻意迎合市場的,很多都陷入了嚴重的誤區(qū)。我一直以為,即使是在強大的文學體制和市場體制的規(guī)約下,我們的作家還是具有一定的自由,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有沒有非常充分地利用和珍惜有限的自由,或者甚至是,我們有沒有在某種程度上過分濫用了有限的自由?
  敬文東:說得好,不論利益、市場對作家的吸引力有多大,還是有人不愿意按照市場和利益的牌理出牌。以我看,不少優(yōu)秀的作家恰好是以“不可改編性”原則進行寫作的。歸根到底,在文學上沒有“適者生存”這樣的規(guī)律存在,關鍵是你能否寫出好作品。去年我參加鐘鳴的《畜界,人界》再版首發(fā)式。作為嘉賓,我有義務回答現(xiàn)場讀者的提問。有一個問題是這樣的:既然你覺得鐘鳴是大作家,《畜界,人界》是杰作,那你覺得鐘鳴影響了哪些人?我說,鐘鳴只影響了少數(shù)幾個優(yōu)秀的讀者,他在公眾中沒有影響。雖然鐘鳴肯定不反對自己可能會有的公眾效應,但他肯定不會為這個目標而寫作。市場和他有什么關系?假如一定有一個“適者生存”的問題,那就是你的作品是否經(jīng)得起時間和讀者的檢驗。
  葉開:任何的生存狀態(tài)都存在著規(guī)約,或嚴格或寬泛,言宏兄在兩端已經(jīng)完全囊括了體制和市場兩方面。在中國的特殊國情下,來自體制的規(guī)約和市場化的滲透,對精神匱乏的作家影響要比其他地方大,這是因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資源和精神資源遭到了破壞,當前處在文化思想空檔期,人們把精神追求價值更多地坐實在金錢尺度上,這不僅是普通百姓的追求,也是文化界文學界大多數(shù)從業(yè)者的孜孜以求。我記得在中學死記硬背政治教科書時,對“金錢拜物教”這個詞怎么也不明白,理解不了,到念大學時也糊里糊涂。現(xiàn)在才知道、才明白“拜物教”這個說法的犀利。所以,我更是接前面那個話題,呼吁學術小團體、文學小團體的多多形成,例如敬文東舉鐘鳴的《畜界,人界》這個例子。一個作家不專門為市場寫作,不專門為迎合低俗趣味寫作,他獲得的精神愉悅,要遠大于多收三五斗。作家跟普通人一樣,一日三餐吃飽,并不需要太多的餡料,一個晚上的睡眠,并不需要住進皇宮里,幸福和快樂都很簡單,只要他的精神追求純粹、有尊嚴、個性獨立。而沉迷在肉欲里的作家,又缺乏傳統(tǒng)倫理價值的有效支撐,則很難創(chuàng)作出真正有價值的作品——明末的沉淪時代風花雪月小說,仍然有傳統(tǒng)文化資源的背景支撐,例如輪回觀、善惡觀、自然觀,在這些作品里構成了一艘船的龍骨。近年來學術界和文學界的抄襲事件屢屢出現(xiàn),而相關行業(yè)的學者專家教授膠口鉗心,不但連基本的學術道德都缺乏,而且連基本的職業(yè)精神也沒有。學術和文學的抄襲行為無異于垃圾食品,一個能夠容忍假冒偽劣文化產(chǎn)品的環(huán)境,自然也活該承受危險食品的泛濫。而本質上,思想文化產(chǎn)品的三聚氰胺,危害要遠遠超過食品添加劑。
  施戰(zhàn)軍:作為讀者,他的素質決定他的選擇,既然時代容得下各種素質的人生存,他們的閱讀就會呈現(xiàn)多樣形態(tài)。從讀者數(shù)量上看,閱讀基本層面的興趣低端和搞怪,是令人嘆息的事實。這一點我們去查查暢銷榜(當然不是被書商涂抹的榜單),就會清楚。在閨閣里寫給清淺浮生人群的作品、在有限的資料邊專門寫給歷史死皮愛好者的作品,在高樓里寫給一見“底層”血淚就鼓掌的看客的作品、在飛來飛去中以小說的名義寫給外國人當報告文學看的作品,等等,總是被關注被熱議,無論網(wǎng)絡還是紙媒,喜歡張揚出來的總是這樣的產(chǎn)品,常令我們困惑,如此趣味所來何由?是媒體產(chǎn)業(yè)的問題還是讀寫的問題?
  
  
  我們需要怎樣的生存?
  
  何言宏:戰(zhàn)軍所說的“飛來飛去”和在“閨閣里”、“高樓里”及“有限的資料邊”等倒也真的是新世紀以來不少作家與詩人的生存狀況,這樣的生存從而也很必然地決定了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學品質或內在訴求。我們從上面的討論中既然認識到生存的種種問題,認識到我們必須主動和被動、愿意和不愿意地去適應來自體制和市場等方面的種種規(guī)約,我們便很自然地就會去想像或渴望某種新的生存。在目前的歷史語境下,這樣的渴望很難被實現(xiàn)。而且在事實上,這樣的“自由”似乎只是烏托邦,極不現(xiàn)實。前面我說過,我們的作家與我們的詩人不能守株待兔般地坐等,而且在我看來,徹底的自由并不存在。所以我認為,中國的作家與詩人們最為切實的選擇,就是在目前的時代不斷地增強對他們的生存進行批判與反思的自覺與能力,在現(xiàn)有的生存處境中不斷增強自己的主體性,像葉開兄所說的那樣加強“內修”,提升自己的生存境界,以他們的智慧、才能和他們的堅韌讓這種宿命般的生存更有價值、更有尊嚴。
  敬文東:我認為一個有追求的作家,和現(xiàn)實的關系應該是這樣的:既深入它又疏離它。我們經(jīng)??吹竭@樣的情況,有的作家提前結束了一個時代,有的作家在延緩一個時代的結束。前者的代表是卡夫卡,后者的代表是博爾赫斯。這就是既深入又疏離的結果。當然,事情沒那么簡單,因為寫作有一些神秘莫解的因素,就是連作家自身很可能也不清楚。記得去年在一個會議上見到莫言,我說,你寫的最好的小說是《透明的紅蘿卜》。他說,他寫那篇小說時,也不知道那個狀態(tài)是怎么回事。我猜,他以后也很難找到那種狀態(tài)。也許那是天意吧。我覺得,一個作家、詩人創(chuàng)作的好壞,最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動不動就把責任推到時代身上。“文革”中既有浩然那樣的主流作家,也有暗中寫作的穆旦,這又該怎么講?我同意卡夫卡的話,他說,時代跟人一樣值得同情,或許更值得同情,因為一個時代的好壞都是人弄出來的。
  葉開:一名作家如果總把自己的寫作跟獲取物質跟賺錢掛鉤,是很值得同情的,這意味著他的寫作被各種外在力量左右而苦惱。在這種寫作中,一名作家很難獲得寫作的快樂。這樣的作家,在世界觀上和小市民無異,愛用金錢來衡量各種價值。目前的各類作家,嚴格意義上的居住條件、物質擁有,遠超前三十年的作家,精神空間雖仍狹小,蒼白,但比前三十年也相對寬松,這些都得承認。在這個時代,一名作家要堅持在寫作中再現(xiàn)自我的價值,變得極其困難。在目前的社會狀態(tài)下,無論作家還是普通百姓,生存的空間寬泛多了,起碼沒有缺錢。前三十年那么嚴酷,作家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來為自己的墮落找臺階。通過寫作來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態(tài),我總覺得,把這種小市民的夢想跟文學掛鉤,是通過文學的方式來糟蹋文學,從而把作家猥瑣化、鄙俗化,把純粹精神追求轉換成徹底的物質追求。不少作家的肉身過于沉重,精神過于輕飄,以至于肉體和精神產(chǎn)生了極大的反向分裂。我同意敬文東兄的想法,對于一名有追求的作家來說,時代無所謂好壞,因為無論好壞的時代,都是人自己造的——壞時代對寫作也許更好。目前這個時代從基本的生存角度來看,不能算是個很壞的時代了,作家確實不能像頑童一樣動輒抵賴時代,每個人都要從自身尋找原因。
  敬文東:就寫作而言,我沒有感到來自市場和體制的壓力,第一,我不需要市場;第二,我不管我寫的東西能不能發(fā)表和出版。也許這樣說,別人以為我在吹牛、自我貼金,但好歹也有認識我的朋友知道我沒有撒謊。請原諒,我想說的是,我們只需要為自己的內心而寫作就行了,其他的,在我看來,都不重要。我沒有黑馬思想家拯救天下蒼生的癖好,也沒有謀士的本領和才情,只對自己負責,寫出來的東西如果有人喜歡,我當然高興;如果別人不喜歡,我會對他說聲“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自由,但我確實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歸根到底,在中國,文學從來都是失敗者的救命稻草,一種是精神上的,比如我這種失敗者;一種是物質上的,當然要為市場寫作,要看體制的臉色。
  葉開:對于學者和作家來說,基本的生存模式應該是批判性生存,對現(xiàn)實、現(xiàn)狀的目標滿足,對世俗生活的保持警惕和疏離狀態(tài),日常生活融入而精神上要保持嚴肅性,這才是好作家的基礎。至于我們的精神基礎、倫理基礎建立在哪里,在目前中國大陸文化核心價值空檔期,卻是一個大問題。這涉及到我們的批判立場,我們的態(tài)度,我們的反思角度,到底建立在哪里。傳統(tǒng)中國并不僅僅只有儒家,而且不僅僅只有目前所規(guī)定的所表述的“四書五經(jīng)”之儒家,還有其他影響深遠的思想源頭,“文藝復興”曾是胡適那一代學者的愿望,但這種努力被打破了。西方的學術思想體系進入中國,總是遇到一個融合共生的排異問題,很多學貫中西的現(xiàn)代作家和學者,在晚年重新回到傳統(tǒng)中國學術里,實際上暗示了這種精神無著的深刻焦慮。市場化的問題,不是唐·吉訶德式對抗能產(chǎn)生效果的,像敬文東兄那樣的態(tài)度,非常值得敬佩,我也很贊同,但這不是一種普遍性思想狀態(tài),仍然需要現(xiàn)代文化界文學界思想界的共同反思,重構中國的思想文化底線和核心價值,才能讓個體在滾滾洪流中,保持基本的抵御態(tài)度。
  施戰(zhàn)軍:即便嚴肅文學也面臨著許多具體的難題,面對具體,我們也許最好先做一個在時代里體恤他人的人,一個作家是否能夠不受時代局限,進而成為大作家,除了必備的創(chuàng)作技術,還主要取決于他自身的綜合機能和心志。有些人暫時陷在滾滾紅塵里,也許他只是一個潛伏的角色,秘而不宣甚至高調唱和都可能是暫時的策略,大可不必一事一議。就像不必將一時的風尚就指定為時代精神一樣。為人性的基本尊嚴、為人的精神自由、為人的幸福而寫作,并喚引同氣相求的閱讀的文學,只要還存在,我們就不能從整體上否定現(xiàn)狀。面對活著的現(xiàn)狀和尚未發(fā)生的將來做哀悼狀,那不是你說的那個東西死了,而是你自己失蹤了。
  何言宏:雖然我們的看法略有不同,但在根本的問題上,我個人以為,我們的認識還是很一致的,那就是在目前的時代,盡管我們的生存還面臨著不少問題,而在這些問題中,最主要的,又都是來自體制與市場的種種規(guī)約,這也是我們宿命般的現(xiàn)實處境,無以逃避也無以選擇。在這樣的生存現(xiàn)實中,有一些作家“適者生存”,風光無限,完全以體制或市場的標準寫作,獲“益”多多,但也有一些人并不“適應”這樣的現(xiàn)實,而是與這樣的現(xiàn)實存在著緊張、疏離、抵御或者是沖突等等較為復雜的關系,可以說是“不適者也得要生存”。只是這樣的生存需要更多的堅韌、智慧與頑強,也對我們的內在精神提出了更高的考驗與要求。我們不能一味抱怨,幻想著某種理想化的時代,更不可能等這種理想化的時代到來之后才進行寫作,應該非常清醒地認識到并且能夠非常切實和勇敢地承擔起我們的生存。承擔起生存,并且寫作,這是我們的痛苦,也是我們的宿命,但是在某種意義上,我以為——也更是我們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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