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柳家,散落在黃土地上的俗人。楊樹,柳樹,跑馬跑驢的小道上遮陰蔽日的鄉(xiāng)間。人和樹一樣,給點兒陽光雨露就活歡了??扇撕蜆涞降撞灰粯?,人與人交往,遠則怨,近則不恭,一輩子長了,人和人就想弄點動靜出來。天下事:人,心事極遠,走不近。人近了容易生分,遠了倒有幾分敬意,天下吵吵鬧鬧的都是自家親的人在斗。一個“斗”字把簡單的人事推遠了。
人吶!楊樹,柳樹,天地之間風(fēng)從云走,鳥雀低飛,遍地的楊柳,遍地的千篇一律的背景。樹陰下,季節(jié)走過,一茬一茬的人來了去了,從前的風(fēng),從前的月,從前的雞鳴狗盜,從前的你追我趕,那是俗姓楊家、柳家追風(fēng)追月追塵追響兒,穿越樹叢,心兒再沒有重生的赴死之地兒啊。
天下事,是從遠古,一直走到我們身上的,利欲像謎一樣耗費著我們的一生,到了,卻要一個女人黛眉一挑,春風(fēng)楊柳般展開四季的色彩。
這個故事的尋找緣起一個案件。講說某村人遷祖墳得了一個銅鼎,兄弟倆不好分配,文物販子耳根長,不容兄弟倆多想就給他們制造了歡喜,大價錢買走了銅鼎。兄弟倆分錢,那一刻臉都綠了。知道鼎后來賣了更大的價錢,兄弟倆就開始互相懷疑,互相埋怨。有一天進去了,才明白夕陽曬在土坡上,那是土坡的造化,不是說你走過去曬了一會兒就是你的造化。得感恩土坡給了你一個抬高自己照見陽光的高度。
我無法不這樣去想:其實利益這個詞,常常帶給人一定的仇恨,卻寬廣而深遠,遠不是親情可以代替的事。日子把人帶往高處,把山巒降到自身的低處,腳踏之間,村莊從龐大走到窄小,楊柳從樹走成一截木樁,人從稠密走到疏散,有親情的人真不該陰冷著臉,凄凄地鎖一雙空洞的眼互生齷齪。
再活歡的樹也只能迎風(fēng)絮叨,順雨呻吟,披光凝視,天之道,利而不害。
再活歡的人,那也是幼童腳印淺,老夫腳印深,人之道,為而不爭又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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