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找個反叛分子”
最近有一條短信在利比亞很流行:“想要找個伴嗎?不如找個反叛分子吧,回復‘M’找一個來自米蘇拉塔的丈夫,回復‘B’找一個來自班加西的丈夫。”這兩個地方都是叛軍的大本營,在這里的男人可謂是“純之又純的反叛分子”。
那位一度被認為開槍殺死卡扎菲的叛軍戰(zhàn)士烏雷比,無疑可以看成這類人的代表。他們年輕、勇敢、富于激情,矯健中不乏帥氣。在那張著名的照片里,烏雷比頭戴棒球帽,在他身邊,其他的卡扎菲反對派拿著那支據(jù)說是從卡扎菲手中繳獲的黃金手槍。
與烏雷比相似,法切爾頭上正帶著瀟灑的頭巾。他習慣帶著一支槍,身上穿著與他利比亞的叛軍身份不配的軍裝,不要懷疑:他是在半途之中從卡扎菲的軍隊里退伍的人,現(xiàn)在是一名為利比亞自由而作戰(zhàn)的軍人。
法切爾33歲,退伍以后成為了卡車司機,他的童年過得不好,由于沒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因此也缺乏謀生手段,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了成年?;橐?、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這些在幾年前都像遙不可及的幻想。不過,在卡扎菲倒臺以后,幻想似乎變得有些觸手可及。
10月的時候,在的黎波里郊區(qū),這些與卡扎菲針鋒相對的反叛分子們宰殺了十多只駱駝,舉辦過一場逾千人參加的盛宴。在特別搭設的講臺上,與會者將年輕的叛軍稱贊到深夜。那時,法切爾驚訝地打量著四周,覺得就像一場相親會。數(shù)百名興奮的年輕婦女和女孩都在附近,她們中間不乏佩槍的年輕男子,在這個保守的國家中,這樣混雜的人群還是很新奇的。
利比亞的男女關系在卡扎菲倒臺之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正常的男女關系一度被那位性情古怪的利比亞前領導人扭曲甚至敵視。居住在附近的年輕女性以鄰里或者姊妹關系結伴而來,她們穿著長裙子和襯衫,帶著頭巾,在嬉笑中挑選著叛軍中的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們喜歡這樣的戰(zhàn)斗方式:調高車載音響的音量,義無反顧地投身到與卡扎菲部隊的戰(zhàn)斗之中去。而車載音響里,放著的正是西方的說唱歌曲。要知道,在叛亂以前,公開反對卡扎菲意味著坐牢甚至被判處死刑。這和各種西方文化形式的命運相似,說唱饒舌音樂就曾受到卡扎菲的鄙視。在1969年奪權之后,卡扎菲曾經(jīng)燒毀過外國樂器和書籍。
在利比亞,當久違的饒舌說唱者當眾表演時,他們會穿著寬松的長褲、T恤,戴著棒球帽,這樣和一群美國的饒舌說唱者沒有兩樣,他們深深地吸引著年輕異性的目光。
等待中的年輕人
在利比亞,戰(zhàn)爭時代的愛情萌芽不過是推翻40多年專政之后的一陣躁動而已,倒臺之前的利比亞政權似乎從來沒有人統(tǒng)計過精確的結婚率。利比亞婦女有一種看法:適婚青年男子的短缺,源于卡扎菲在乍得和別處進行的侵略戰(zhàn)爭中的傷亡導致的,也有一部分是由于失業(yè)。
“你不可能弄清楚我們中間有多少未婚女子,因為實在是太多了?!?9歲的年輕女子瑞哈娜·?!ぜ拥线@樣說道。她正在宴會上,希望能在叛軍中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隨著卡扎菲等人在北非的相繼倒臺,阿拉伯男女期待深刻困擾著這一片地區(qū)年輕人的問題能夠解決:中東和北非擁有地球上最高的青年失業(yè)率和總體失業(yè)率,這里年輕人口位居世界第二,只有撒哈拉以南非洲能夠超過這個比例。
“維基解密”披露的美國在利比亞外交官員撰寫的電報中顯示,這個國家有很多青年“正處在等待中”。在期待之外,有幸得到工作的利比亞人中有60%都在替卡扎菲政府出力,不過,卡扎菲讓為政府工作的人在幾十年內沒有增加一點工資。
幾年前就曾有一些政治學家使用“等待期”一詞來形容阿拉伯世界的年輕一代,他們無法找到工作,或只能找到維持生存的工作,數(shù)百萬年輕的阿拉伯人注定要在家中蝸居、沒有錢結婚,他們面對不明朗的前景,只能選擇等待。
“如果他們失業(yè),他們就沒有希望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人。”美國華盛頓大學的副教授西格爾曼這樣認為。周邊地區(qū)年輕人平均結婚年齡已開始攀升,但這些攀升的數(shù)字后面只是一部分幸運的青年。數(shù)以百萬計的阿拉伯青年男女還在單身的日子里獨自煎熬。
年輕的利比亞人的情況更糟??ㄔ茮]能夠為年輕人提供高薪職位,他飄忽不定的計劃經(jīng)濟政策擾亂了利比亞就業(yè)形勢。根據(jù)利比亞政府官方估計,近年來這個國家的失業(yè)率達到20%,是這片地區(qū)平均值的兩倍。
而在利比亞,舉辦一場傳統(tǒng)婚禮的費用差不多需要10000美元。因為連日的慶?;顒又膺€要帶著黃金的嫁妝。房屋更是供不應求,想要結婚的人在公寓前排起了長隊。
期待擺脫怪圈
在利比亞的反對黨全國委員會負責人的勝利演說中,新的利比亞將恢復卡扎菲所限制的一夫多妻制。按照伊斯蘭教義采用這樣的手段,支持一夫多妻制。但對利比亞的未婚男青年來說,這并沒有太多現(xiàn)實意義。
革命后,年輕的阿拉伯人其實很迷茫,曾經(jīng)有記者詢問過法切爾,究竟在正常生活中缺失了什么東西?是一份工作、一間寓所,還是一群子女,最終才讓他決定揭竿而起?不過,法切爾面的答案出人意料,他只會無表情地回答道:“我什么都沒有?!?br/> “所有這些表明他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們所看到的生活已經(jīng)黯然失落,所以只好都去參加戰(zhàn)爭?!钡睦璨ɡ?5歲女子薩瑞·哈利勒這樣形容她的男性朋友和親戚。隨著卡扎菲被推翻,新政府的領導人曾承諾將會提高在卡扎菲時代被人為壓低的工資。年輕的利比亞人——無論是戰(zhàn)士、社會活動家還事件的圍觀者都希望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好,擺脫自己的國家在40年的卡扎菲鐵腕統(tǒng)治下所造成的古怪局面。
至少現(xiàn)在男人和女人都不再像卡扎菲時代那樣,將異性看作是危險而又復雜的代表。在日落時分,在房子周圍的槍聲中,甚至有許多女子一齊跑出房子,給在齋月里堅守的戰(zhàn)士送去三明治和水。她們一邊跑一邊用緊張而興奮的顫抖語氣來振奮反叛軍的士氣。
一個名叫哈利勒的利比亞女子說:“以前,我和這些看起來可憐的利比亞年輕男子之間還有隔膜。但自從革命以后我有信心去告訴他們一聲‘謝謝你’?!?br/> 不過,在這場盛宴上,熱情的人只是少數(shù),更多的年輕人還是不敢和陌生的同齡人說話。盡管,整個10月的每個晚上,在的黎波里烈士廣場幾乎都擠滿了慶祝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