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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2011-12-31 00:00:00周杭筱
美文 2011年14期


  請記得,不管多么艱辛,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愿意和你一同承擔痛苦。
  “沒爸爸的孩子!走,我們不要跟他玩!”
  我叫唐璜。
  這是母親給我起的名字。小時候從來沒想過這個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后來上初一的時候,讀了一些外國文學作品,我才知道原來英國有個浪漫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家拜倫寫了一本書叫《唐璜》。書中的主人公是個善良的人。可我并不知道母親所取的唐璜,指的是歷史上那個惡名遠揚的拐賣少女,拋棄少女的唐璜。那個唐璜正是我那萬惡的父親。
  從我記事起,印象中就沒有父親的身影。母親也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關(guān)于父親的一字一句。上幼兒園的時候,我看到別的小朋友都牽著高大魁梧的男人來來去去,我總問:“媽媽,那些小朋友牽著的是誰???”母親的臉上浮現(xiàn)出朦朧不清的表情,她淡淡地笑著說:“那是特殊版的媽媽啊。奧特曼不是會變身的么?媽媽變身了就是那樣啦?!?br/>  “那媽媽,可不可以變給我看看呢?”我傻傻地問道。
  “傻孩子。等你長大了媽媽再變身”。
  “不嘛,不嘛,就要現(xiàn)在!”
  “璜璜,聽話”。
  那天,我哭得鼻子紅通通的,嘴巴撅得老高。事實上,母親是永遠都不可能像奧特曼變身那樣變成父親的。不過,這是我在上了小學之后才知道的。
  上了小學后的我,不太說話。別人都有父親接送,我卻沒有。母親每天都很忙,可是她會為我準備好一切。我習慣了每天一個人出門,一個人沿著一排排修長的電線桿回家。那些筆直的桿子從來都靜靜地看著我的背影,孤孤單單,直到有一天,邱天的出現(xiàn)。
  “嘿!唐璜!你等等我!”
  平時沒有人叫我。我回過頭去,夕陽下眨著長長睫毛的男生,臉上有一抹紅暈。他頭頂似乎閃著光環(huán),是傳說中的阿波羅么?
  我們成了好朋友。每天一起回家,不過下雨天他爸爸會來接他。他爸是個帥氣的男人,臉上總有一種桀驁不馴的神采。他會對爸爸說:“爸爸,我們送唐璜一程吧?!倍铱偸蔷芙^。母親也會不高興的。而邱天,似乎在他身上,永遠有那么多的快樂因子。他總說:“唐璜,你為什么不笑呢?我都從來沒看過你笑的樣子?!蔽一氐溃骸盎蛟S是我上輩子笑得太多,天神懲罰我不準笑了吧?!?br/>  于是他就會很嚴肅地說:“唐璜,你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比缓缶蜁惿锨皝砟竽笪业谋亲?。
  呵呵。我只會冷笑。
  母親最喜歡吃辣椒。雖然她很怕辣,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她對辣椒的喜愛。她是公司的白領(lǐng),生活很規(guī)律。她每天下班回來替我做完飯后,總是一個人回到房間,關(guān)上門,放很大聲的搖滾音樂,讓激烈的聲音充斥著她的耳膜。她喜歡被金屬聲包圍著,然后再吃點辣椒,所以她的胃一直很不好。初二年級有一天,回家后,我吃完晚飯,準備去房間叫她的時候,她喝了酒——大杯的白蘭地。她醉醺醺地坐在地板上對我說道:“璜璜,你有爸爸的。可是你爸爸不要我們了。他做了別人的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用!”說著,她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寫字桌前,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她指著照片對我說:“看,這就是你的爸爸。他很帥吧?帥得你媽我也被他迷住了??墒牵谀悴坏街軞q的時候,他就走了!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母親聲嘶力竭的大喊漸漸成了輕聲嗚咽。我在一旁,靜靜地抱著母親,沒有說一句話。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父親,但卻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是我的父親。
  
  “我要轉(zhuǎn)學了,邱天。以后你自己保重”。我說。
  他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唐璜,開什么玩笑呢!不是說好要一起上同一個高中,同一個大學的么?你怎么反悔了呢?”他依舊湊上前來捏捏我的鼻子。
  “我是說真的。我媽要去國外深造,我也一起去”。我故作輕松地說道。
  “呵呵,你騙人吧?唐璜,你開的玩笑有點過分哦!”
  “是真的,明天我就走了”。
  突然,他喊了起來:“你騙人!我不相信!”邱天頭也不回地跑開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也是我第一次為他而哭。
  其實,要出國是我向母親提出來的,而母親恰好有一個工作調(diào)研的機會而已。邱天,對不起,我不想看到的不是你,而是我們共同的爸爸!
  你沒有來送我,我料到了??墒俏覜]有看到躲在安檢外,噙著淚水的你,還有臉上滿是驚訝的你爸爸——他看到媽媽和我了。我想,他是希望我們離開的吧。
  對不起,請你好好的,邱天。我懦弱,我不是拜倫的唐璜,也不是歷史的唐璜。
  我是逃跑的唐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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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評:“唐璜”本身是個多義的角色,本文以“唐璜”入筆,“唐璜”結(jié)尾,不難想象,作者賦予此文中唐璜復(fù)雜的生命。“我”與母親相依為命,受家庭因素影響,“我”的性格冷漠疏離。不曾想到的是,“我”遇到了生命中的摯友,可命運卻捉弄人,他卻是自己同父異母的手足?!疤优堋彼坪跏亲詈蟮姆绞?。本文情節(jié)設(shè)置精巧,語言質(zhì)樸,內(nèi)容深刻,主題引人深思,不失為一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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