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深邃且長發(fā)飄逸的李泉在歌中夢囈般地唱著:“時間飛了,時間飛了?!睍r間是飛了,但夢想還在,我對自己說。
——題記
Part1:我馬不停蹄的憂傷,馬不停蹄的向遠方奔去
黃舒駿《馬不停蹄的憂傷》
我始終覺得那年的生活仿佛一個夢魘。那年非典橫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冷漠而又微妙。潔白的口罩,厚密的衣服,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倉皇的眼睛。那一年,我穿著故意弄破的牛仔褲,耳朵里叫囂著朋克重金屬搖滾樂,每天瘋玩,不斷地寫一些凌亂的文字,很不當回事地讀書。
高一那年,我開始抽煙,開始和一個臉上長雀斑但笑起來很溫暖的女孩談戀愛,開始偷偷地改衣服。每天在外面跋扈得不可理喻,在父母面前故作乖巧,像雙面人般謹小慎微地生活。
我很快樂,內(nèi)心卻隱約地感覺到藏匿在心底的不平靜,如同潮水般暗流涌動。我故作平靜地生活,時光薄如蟬翼般穿越我的青春時光。
有人說過,青春是馬不停蹄的憂傷。
龍是那時我唯一值得信任的朋友。他有一輛單車,于是總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他載著我穿梭于大街小巷,我在后面大聲唱歌,放肆大笑,不顧旁人的詫異目光。我們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蕩,去一些不知名的小巷子。還記得那個叫習武巷的小巷子,長滿青苔的石板,水綠色的墻壁,大片的綠氤氳開來,葳蕤而多情,一只黑貓在屋頂上悠閑地踱著步子。我和龍坐在石板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坐著,陽光大片大片地灑落在我們身上。我們瞇起眼睛,看陽光透過葉子變換成不同的光點。
每天上學,我們總是很默契地穿同樣款式的衣服,喜歡穿那個叫路易千尋的牛仔褲,喜歡一起在路邊小店里買紅豆冰淇淋。他用勺子把紅豆撥給我,邊吃邊唱著:“還沒為你把紅豆,熬成纏綿的傷口?!甭犓@樣唱著,我抑制不住地一陣難過。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媽媽,那個笑起來很柔軟的女人以及那個已經(jīng)刻在我生命里的畫面。爸爸的棍子如同雨點般落在我和母親身上,奶奶在一邊跟爸爸說著媽媽的不好。母親用身子護著我,我推開她,站在爸爸面前直直看著他,沒有掉一滴淚。棍子打在我身上,瞬時覺得身體很輕盈,仿佛飛一般,早已沒了疼痛的感覺。我對著奶奶大聲地喊著:“你怎么還不死啊,你怎么還不死?。 蹦赣H只是哭,扭曲的聲音像一條細銳的鋼絲將我喉嚨勒緊。我同情母親,這個只知道順從的女人。我恨奶奶,這個只知道愛自己的女人。我不恨爸爸,我知道他為難。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無能為力。
我極少回家,只是偶爾會痛楚地想起母親,那個用一生去愛我的女人。于是,我愛上了文字,每個深夜不斷地想念母親,不斷地在各論壇上寫字,一個人偷偷地躲在陰暗的角落曖昧地寫著,無人知曉。
龍和我到那條長滿青苔的巷子里去,我們坐在石板上不停地唱歌,吶喊,看天。龍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來這里看看天,一切憂傷都會被天空中的浮云稀釋,心也會變得像天空般澄凈。然后就不再說話,看著云朵像花朵般舒展。直到夕陽西下,斜陽將我們的身體染得血紅才起身。每次臨走時,龍總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看,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直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當時的心情。是無奈,還是虧負,抑或只是當時太過矯情?我無從知曉。
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和龍的牛仔褲都泛起了一層青綠色,仿佛是從褲子里滲透出來似的。草綠色的路易千尋牛仔褲。每次都會互嘲,說這是路易千尋的限量版。
一次模擬考,我的數(shù)學分數(shù)很是難看,龍的英語也很慘。我們放學后會去校門口的小飯館要一碟花生米,一盤紅燒茄子,喝很便宜的二鍋頭,嗆得眼淚都出來了,但還是一直喝,直到飯館打烊。出來后,龍說,真想離開這里。我笑著說,那就加油吧,高考完就可以離開了。他說,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
我沒說話,隱約覺得有事情要發(fā)生。
第二天,他沒來;第三天,還是沒來。后來一直沒來過。他就這樣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就在我習慣有他在的時候,突然消失了。原來每次不開心時,他都會適時出現(xiàn),仿佛天使般安然降臨,對著我壞壞地笑。那天之后明白了,沒有誰會是誰的天使,為誰守護一生,有一天,天使也會累,也會離開。
那些日子,我只是呆呆看著身邊的空位,無所適從。昨天還說好今天中午一起去買孫燕姿的CD的。自己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孤獨而無助。每天只能機械地擦著龍的桌子,期待有天他會壞笑著出現(xiàn),像那些蹩腳的電視劇劇情一般。我們說過,會一起讀完高中,上同一所大學的。
那年,我高二。心情不好時,就一個人去那條巷子,坐在龍曾經(jīng)坐過的地方,在斑駁的墻壁上寫晦澀的文字。日子不緊不慢。
Part2:帶著笑容的睡意化成了彩虹
在他夢中一口氣走上了星空
喧囂地亮起整個夏天渴望的揮霍
清淡與濃烈,好與壞他都嘗過
他從不介意自己被命運作弄
按下了鬧鐘開啟另一個夢
蘇打綠《他夏了夏天》
直到有一天發(fā)現(xiàn),時光如絲帛般斷裂,高三來了。
高三,高山,我只有獨自一人寂寞攀緣。
記得開學那天望著高三樓,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我還沒有準備好戰(zhàn)斗的姿態(tài),戰(zhàn)役卻已經(jīng)如火如荼。沒有人會停下來等你,沒有人心甘情愿做一個歌頌者。只是,我明白得太晚。
老師在講臺上不厭其煩地重復著,高三了,該收收心了。外面明明是驕陽似火的天氣,身體卻一陣陣發(fā)冷,心里仿佛下著一場大雪。只有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這場戰(zhàn)斗不能輸,輸不起。
忽然之間就明白了原來上高一時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為什么每個讀高三的孩子個個都行色匆匆,一切都看得很淡然。
原來有些事情局外人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的,比如高考。
于是像一個好孩子般開始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留著最丑的小平頭,戴著黑色邊框眼鏡,包里放著永遠也做不完的天利三十八套。每天安靜地學習,安靜地胃痛,安靜地暈倒。早上五點起床,一個人走過那長長的寂寥的巷子,去拐角的店鋪吃固定的早餐。在學校上七節(jié)課,晚自習到九點,回到家在臺燈下不動聲色地讀書,困了就喝一口泡好的綠茶,然后頭也不抬地做令我頭疼的數(shù)學題。想放棄時,就拿出龍以前遞給我的紙條,快速地閱讀完畢,然后繼續(xù)做題。不斷地考試,不斷地傷心,仿佛一個簡諧運動,按照固定的軌跡,不斷重復。
數(shù)學依舊會考得很難看,每次看著難堪的分數(shù),心里就要窒息。對數(shù)學真的努力過,但收效甚微。那些看不懂的數(shù)學符號,那些連蒙也蒙不對的數(shù)學選擇題令我開始覺得自己快要死掉。擅長理科的同桌拿到數(shù)學試卷,總會怪腔怪調(diào)地說,呦,這次該及格了吧!我只是沉默,繼續(xù)做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數(shù)學題。他看不到,我面對數(shù)學卷子一籌莫展為難的樣子;他看不到,我每天騎著單車繞大半個城市去補習數(shù)學的堅持。我不想被他理解,只是不希望被看低。我只能繼續(xù)和數(shù)學打一場持久戰(zhàn),不去想也不敢想結(jié)果會怎樣,只能艱難前行。
我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不論學習還是生活,不懂得圓潤,不懂得回避。
母親每次打電話過來都說,不要累著自己,你身體本來就不好,考不上就考不上,沒什么的。我知道母親說這話時的無奈,她何曾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離開這個狹小的地方。她每次這樣說時,我總會平靜地回答,不會的,如果實在考不上的話,我會離開這里,你照顧好你自己。每次我這樣說,電話那頭總會傳來母親低低的抽泣。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卻也是我最對不起的人,我總是用這樣的方式折磨著她。
每次貧血嚴重時都會暈倒,母親總是帶煲好的雞湯來看我,不斷地落淚,不斷地自責。固定的雞湯,散發(fā)出母親獨有的味道。她每次都喜歡用那個印著貓和老鼠的湯杯,看著湯杯就會想起那部很搞笑的方言動畫片《貓和老鼠》。母親喜歡親切地稱我為“淘氣兒”,把哥哥叫“二蛋”,把爸爸稱為“老皮”。母親想著法兒逗我開心,說:“二蛋今天打電話回來了,讓淘氣兒學習輕松點,別累著;老皮今天出去搓麻將了,贏了不少錢啊”之類的話。母親不是那種很會搞笑的人,但她在竭力逗我開心。她怕我會想不開。她不停地搜羅各種笑話講給我聽,每次我都會哈哈大笑,即使那些笑話并不好笑。
張學友說過,四十歲聽歌的女人很美。母親習慣在我生病時為我找CD聽,她也有自己的偶像——費翔,那個有著湖水般藍色眼睛的男人。
母親很美,在我看來。
她也有自己的理想,盡管一直未曾實現(xiàn)。
有些人一輩子囚禁在一個狹小的地方,就像母親一輩子都守在那個小城。
母親曾說過,我的笑容就是她的春天?;蛟S母親并不知道,她其實是我一直堅持下去的理由。我什么都可以放棄,什么都可以忘記,但永遠都不能放棄母親給的愛。我的心是柔軟的,每當想起母親時。
Part3:其實你很悲傷,這很尋常,你雙手插口袋,墊起腳一切看來美好
陳綺貞《我親愛的偏執(zhí)狂》
朋友送了張CD,一個叫阿桑的女歌手用她那溫暖而又略帶憂傷的聲音淡淡地唱著。很喜歡《一直很安靜》,她反復唱著:“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我一遍遍地倒帶,一遍遍反復聆聽。聽著聽著,仿佛有大朵大朵的落花悄無聲息地飄落心頭,輕易地就撫去了心頭的浮躁。
高三的日子依舊不緊不慢,日復一日的忙碌中收到了“全球華人美文寫作大賽”的復賽通知,然后被父母強制著不許寫作??吹綇唾愵}目的時候,我甚至能聽見自己思想破裂的聲音。無心責怪父母,因為在高考面前,一切都顯得微乎其微。
記得坐我前面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孩,頭發(fā)像干枯的海藻,眼睛干澀得沒有光澤,仿佛將要曬干的蘆葦。她每天晚上學到凌晨四點,上數(shù)學課時偶爾犯困,會微笑著用尖銳的圓規(guī)狠狠扎自己的手臂。我在后面看著她的血慢慢從手臂上滲出。她的臉上安靜得沒有表情,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聽課。
偶爾,她會在課間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她的理想,聊她喜歡的文字,聊她的武大。她說,她現(xiàn)在不開心。她說也很喜歡文字,很喜歡安妮寶貝,很喜歡王家衛(wèi),很喜歡宮崎駿,很喜歡吃街角邊的綠色慕斯蛋糕,很喜歡窩在家里看影碟。
她講話的時候,表情單純地仿佛一個孩子。
慢慢開始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她得過國家奧林匹克物理全國二等獎,她的父母都是醫(yī)生,希望她也能做醫(yī)生,但她卻固執(zhí)地報了文科。父親為此跟她吵架,將她的CD都踩成了碎片,將她買的小說全燒了。
她說,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她只是不想按照別人設計好的軌道去生活,沒想到會這么艱難。盡管她一直在努力,卻一直得不到父母的認可。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頭總是埋得很低。
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只是重復著,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后來,座位調(diào)換,沒再說過話。
很久之后,有一次上課,她傳紙條過來。她問我,你高考后,愿意留在西安,還是離開?
我回復:我會留在西安,我的陜師,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在這里。
她回復: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多么急切地想離開,我在這座城市呆了十九年,盡管她很美,但我真的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回復:放心吧,會好起來的,畢竟我們都在努力。
那一節(jié)是英語課,老師講非謂語動詞的用法。她遞過來的紙條令我開始隱隱擔心,擔心會有看不見的變數(shù)。
未來像一條看不見希望的甬道,我們只能在黑暗里前行,內(nèi)心總是期望能夠出現(xiàn)一道亮光來照亮腳下的路,但期望總是慢慢變成失望,心最后也變成空的了。
每一天都有夢在心里頭死掉,決絕殘忍。
五月的時候,天氣開始燥熱。高三的樓層很高,時常覺得云朵貼著窗戶玻璃飄過,操場上安靜了很多。我開始嗅到了一絲離別的氣味。我趴在桌子上,看著手心的汗?jié)n,心里一陣陣難過。
班上開始傳花花綠綠的同學錄,每個人仿佛明星似的,帥氣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我給每個同學都留下這些句子:謝謝你們,在我身邊,這一路。我們要微笑,因為無論怎樣,我們都是這個美麗世界的孤兒。
五月底的時候,學校開始放溫書假,我搬回家里。每個夜晚都會泡一杯速溶咖啡,溫書到很晚,頭也不抬地做數(shù)學卷子,窗外的空氣由黑變成微藍。天微亮的時候,起身打開收音機,開始愛上了電臺。喜歡一個叫葉子的DJ和她的“流行紀念冊”。喜歡她聲音緩緩綻放的溫柔,喜歡她的文字以及她聲音里滲透出來的細枝末節(jié)的情緒。不知不覺中,耳朵漸漸迷戀上了這個寂寞略帶微涼的聲音。我蜷縮在沙發(fā)里,像一朵要枯萎的花朵,那個時候發(fā)現(xiàn)仿佛只有她的聲音能給我安慰。那些日子,那個聲音讓我歡喜,讓我懂得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時光。
Part4:來不及為你歌唱你瀟灑而昂揚
在一片荒涼的景象之中我卻覺得晴朗
讓我為你飛翔在你殘破的天空之上
你讓我聽你說話給我肩并肩的擁抱
陳綺貞《失敗者的飛翔》
我仿佛驚弓之鳥般,惶恐之中,六月接踵而至。
那兩天的記憶就是天昏地暗地做題。最后一科英語,手臂酸疼,放下筆,終于完結(jié),和班里一個女生唱著古天樂的《我是一顆菠菜》故作輕松地走出考場。
高考是一條河流。
我涉水而過,投奔岸的另一邊。
等待通知的日子里,我開始沒日沒夜地睡覺,彌補這一年嚴重的睡眠不足。父母給了很多零花錢,睡覺起來,就踩著十字拖鞋去家門口的唱片行淘碟。那個老板娘總是很少言語,耷拉著頭發(fā),皮膚干燥,五官卻很是精致。去的次數(shù)多了,慢慢熟絡起來,知道她美院畢業(yè),從廣告公司辭職。她喜歡音樂、色彩及一切靈動的東西。這家唱片行是她的畫室兼起居室,沒有生意的時候,她就窩在里面畫畫。唱片行不為營生,只為自己歡喜。
后來每次去,她都拉我去里面的房間看她畫畫。畫畫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放久石讓的碟,開很大聲。在她的畫里,我開始沉溺于色彩之中,喜歡她畫的《烏鴉群飛的麥田》《忘了哭的女人》《風景消失的地方》。
她的畫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大片的色彩暈染開來,那些綻開的花朵仿佛蚊子血一般粘在白色的畫布上,時間久了就成了你心頭上的一顆朱砂痣,讓人印象深刻。她時常會畫別人的畫,梵高最多。線條扭曲,色彩濃烈。
她說,你是一個太感性的小孩,總是固執(zhí)地認為每種色彩都是有生命的,付諸于情感的。
她頓了頓說,你不知道或者你不愿意承認,那些色彩凝固在畫布上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死亡。
說完,繼續(xù)畫畫。
驕傲,偏執(zhí),坦誠,熱情,圓潤,堅硬,猥瑣,懦弱,虛偽,貪婪,腐爛,冷漠,勇敢,跋扈,吝嗇,謙虛,狹隘,溫柔,內(nèi)向,靦腆,害羞,多疑,直率,活潑,開朗,滑稽,可笑,古怪,怪異,狹窄,寬容,猜忌,多情,冷淡,放蕩,拘謹,謹慎,嚴格,殘忍,無情,卑鄙,無恥,骯臟,飄逸,圣潔,純潔,清純,可愛,賢惠,慈愛,仁慈,老實,木訥,慷慨,大方、隨便、暴躁、尖酸、刻薄、俠義、忠誠,恭順,幸福,安慰,晦澀,浪漫,世俗,真實,哪個更接近我。
那天下午,我光著腳丫看她畫畫。陽光照進來,我開始迷失,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那些東西是否接近真實的自我,那些事物是不是能讓我靠近幸福。
我考上了一所以理工科為主的大學。沒有學自己喜歡的中文,在日語系里殘喘。
拿到錄取通知書時,遠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但母親卻激動地掉下了眼淚。
我拿著通知書,去找她玩,順帶告別。她很開心,送了我很多CD。Kurt Cobain – NIRVANA《Out Side In Memory Of Kurt Cobain》的原版專輯、John Bonham的《On the Road Again》專輯,居然還都是打口CD。摩挲著CD封面,幸福脹滿胸口。她給了我一幅油畫,《風景消失的地方》。
我開玩笑說,你怎么送我這么多東西,賠死了吧?
她說,東西不重要,只要遇上真正喜歡它的人就行?!斑€有”,她接著說,“我也要離開了,帶著也是累贅。去外面看看。拉薩,北京,上海,巴黎都蠻想去的。興許過幾年就回來”。
告別的話終究沒說出口,我們像往常一樣聊天、喝茶。只是臨走時沒說再見。我微微頷首,她淺淺微笑回應。
記得離開家要去學校那天,發(fā)現(xiàn)唱片行改成了一家雜貨店,老板是一個禿頂?shù)闹心昴腥?,穿著大褲衩,坐在門口,跟一幫人下棋。
唱片行及其女老板仿佛一夜之間消失,如同幻覺。唯一清楚記得的是,我找她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粗布亞麻的裙子,還有臉上那顆淚痣以及她淺笑的樣子。
我拖著行李箱,要離開這個我生長了十幾年的城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天的西安,日光傾城。
Part5 :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衣衫薄
楊千樺《再見,二丁目》
坐在我前面的那個想要去武大的女孩子,最終被西北大學考古系錄取。結(jié)局最終被篡改——我要去山東,她留下。記得她打電話說,你說這像不像一個笑話,想出去的沒能出去,想留下的沒能留下。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班里同學小聚,KTV。她唱《外面的世界》時淚如雨下。清湯掛面的頭發(fā),臉色蒼白,眼睛發(fā)紅,仿佛受傷的小獸。
她跟我說,看,這一年終于過去了。
我說,是啊。我已經(jīng)開始舍不得了。我是不是很不爭氣啊,還沒離開,就已經(jīng)開始懷念。
時間在西安火車站定格。一個男子帶著黑色邊框眼鏡,一個人離開,倔強地堅持著,直到看到“西安”的紅色大字漸行漸遠,淚水如大雨般滂沱落下。
我想我還是不夠堅強。
直到現(xiàn)在,都覺得那一年夏天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隱忍、克制、堅強。原來我并非不快樂,只是我未曾發(fā)覺。
夏日如火如荼,笑容如蓮綻放。時光繼續(xù)前行,一切都不曾停止。李泉是哲學家,輕易洞穿心事——時間飛了,夢想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