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21日,與蔣介石同進退的宋子文辭去公職。6月,他離開中國前往法國 ,然后到美國定居,當起了“寓公”。
宋子文夫婦初抵美國時,先在曼哈頓買了一套住宅,可今非昔比,宋子文和張樂怡盡管在美國仍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排場畢竟不如當年那般顯赫了。后來,宋子文在長島買了一套豪華住宅。
蔣介石抵達臺灣后,立即致電宋子文,請其赴臺繼續(xù)效力。為了給這個行將就木的政權注入新的活力,宋子文曾與顧維鈞商議組織一個新內閣的問題。他們的設想是:邀集一部分知名、廉潔、自由主義的留美學者,在蔣介石和李宗仁的支持下,組成一個新的內閣,并在各政府機構工作中使用若干美國顧問;蔣介石主持軍事,把政治和政府事務交給文職官員,讓文官去當省主席;蔣介石和國民黨退居幕后,授予新內閣以施政的全權,用民主的方式來應付局面。他們改革政府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拯救國民黨政權,更是為了讓美國當局看到國民黨人“真誠自救”的決心,以便獲得美國的大力支持與援助。然而,這一主張根本不可能為蔣介石所采納。
另外,宋子文也發(fā)現(xiàn),美國官員不像以前那樣“友好”了。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甚至開始調查宋氏家族所控制的工業(yè)、公司和企業(yè)的國內銀行存款額。好在宋子文不是美國公民,也不是國民黨政府的官員,他是以“社會名流”的特殊身份在美國居留,這使他免去了填表申報的麻煩,讓美國人無法找到宋子文及其家族貪污、挪用公款的證據。其實臺灣方面催促孔、宋赴臺,或許也有從二人腰包中撈些資助的想法。而一年前,宋子文還在大陸的時候,國民黨內就有人提出要宋子文把他巨額財富的一部分捐獻給國民黨事業(yè)的動議。
國民黨中央黨部后來幾次電請宋子文赴臺,宋子文均置若罔聞。1952年10月,國民黨在臺灣召開“七大”,會議通過了第六屆中央委員會“整肅案”,該案規(guī)定:在此次會議以后,中央委員應舉辦黨員總登記,“嚴加考核,分別去取”。蔣介石和宋美齡也幾次致電、致信宋子文、孔祥熙,請他們務必在限定的時間內返回臺灣。宋、孔二人均不理睬。次年,由蔣介石圈定批準開除國民黨黨籍的人員名單,孔祥熙位居第一,宋子文位居第二。
晚年的宋子文,在美國深居簡出,交際圈子大大縮小,把大部分精力用于經營他的金融事業(yè)。據《宋家王朝》書中說,他“瘋狂地從事石油股票、商品期貨和新技術的交易”。在晚年宋子文檔案中看到,當時宋子文非常關注股票和債券的價格,他會仔細抄下股票行情,用筆記下股票原始價、漲跌幅度。而他的股票投資買賣并不走運,損失慘重。
宋子文在紐約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他喜歡早起,吃完早飯后就直接去辦公室。閑暇時間,他很喜歡散步,通常午餐以后散步一小時,他不多的娛樂方式是與故友相聚,以打撲克牌消磨時光。他的侄媳宋曹琍璇描述說,宋子文生前仍然想葉落歸根,“他很想回到自己的祖國,在紐約時也曾向很多美國政要詢問是否有回到中國的可能性,但最終未能如愿”。
宋美齡赴美,他偕夫人前往機場迎接。臺“駐美大使”顧維鈞是宋子文圣約翰大學的校友,二人私交甚好,始終保持著聯(lián)系。宋子文時常與顧維鈞會晤,交流信息或商討有關事宜,尤其當國際局勢發(fā)生變化或美國出臺新的對臺政策時,他會邀約顧維鈞或另邀有關人員在自己寓所開會,共同商議事關臺灣前途的事宜。
1949年以后,宋子文對蔣介石政權最大的也是最有實際意義的幫助,可能要數(shù)他對院外援華集團的出錢支援。院外援華集團是杜魯門時代美國政界中的一個派別。該派出于強烈的反共意識,主張美國應在世界上一切地方充當反共急先鋒,力主美國應大力援助蔣介石的反共政策,他們以催促美國政府加強援助蔣介石為職責。當然,宋子文出錢支持院外援華集團,不僅是為了在臺灣的國民黨政權,也是為了他本人的利益,因為該集團中的許多人物能夠在四面八方產生影響,這對宋子文在美國的生意與生活不無幫助。
1958年12月11日,居住美國9年的宋子文夫婦突然回到香港。香港新聞媒介立即發(fā)表關于宋子文將重返政治舞臺的種種報道。為了澄清視聽,宋子文在其私邸舉行了一個有20來位記者參加的西餐招待會。面對記者們的提問,宋稱:他來香港就是為了看朋友,度圣誕節(jié),別無其他使命。至于記者們所提的敏感性問題,宋子文一概不做正面答復。
據說,宋氏此次離美東來,本有意復出主掌救濟總會,并由宋氏先墊出美金1億元,輔助國家財經建設,并擴大海外救濟工作。但蔣介石認為,宋在救濟總會工作無問題,但重登政治舞臺尚非時機。宋子文只好知難而退。
1963年,宋子文應蔣介石、宋美齡夫婦的邀請,對臺灣做了唯一的一次訪問,受到了蔣氏夫婦的熱情接待。當時,美國政府受國內外局勢的壓力,正考慮調整對大陸及臺灣的政策,為拉攏與美國的關系,蔣介石希望宋子文能夠出力,對華盛頓重施故伎,為他的“反攻復國”爭取援助。宋子文此次在臺灣僅住了幾天即很快返美。以后,宋子文再沒去過臺灣。
1969年2月25日,宋子文的弟弟宋子安因腦溢血在香港病逝。3月5日夜,宋子文由美國飛抵香港,次日在一基督教堂參加其弟的安息禮拜儀式。這是宋子文生前最后一次踏上國土。
1971年4月,宋子文已77歲了。應朋友之約,他和妻子張樂怡到舊金山去會見親友。24日晚上,廣東銀行的老朋友愛德華·尤在他的住宅設宴歡迎他們。事前,張樂怡不想去,但說不清為什么,只覺得有點怪怪的,似乎聞到一股氣味,這氣味令她惡心。宋子文見妻子不舒服就勸她不要去了,但張樂怡放心不下,又沒有理由阻止宋子文前行,只好強忍著惡心的感覺陪丈夫去。在車上,宋子文顯得興致勃勃,話比往日多得多。而張樂怡卻莫名其妙地想起杜月笙的那次暗殺,雖然,連她自己也難以找出兩者有什么相似之處,可她的腦海就是排除不了那團陰影。這一次,眼皮又是不停地跳,張樂怡感覺不妙。她想勸丈夫不去,但又怕他生氣,何況他難得有今天這樣的興致。車子越往前開,那股惡心的氣味越濃,張樂怡依稀感到這股氣味竟是從宋子文身上發(fā)出來的,這使她大吃一驚!可是,司機和他本人為什么沒有感覺到呢? “不行!停車!”張樂怡突然大聲說。司機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來了個緊急剎車。宋子文驚訝地望著滿臉通紅的妻子,忙問:“你怎么啦?”張樂怡也驚呆了。既然車子停了,她只好找個理由,說:“哦,我忘了拿個東西!”“你忘了什么東西嘛?”宋子文看看表,急了,他是一個守時的人。
“不行!沒有這個東西我不能去!”張樂怡語氣很堅決?!翱墒牵倩厝ゾ鸵t到啦!”宋子文大聲說,“你忘了什么東西就不能在這里買嗎?” “不行!我用不慣這里的東西!”張樂怡受一種奇怪的力量所支持,說話干脆而洪亮。“你今晚怎么啦?”宋子文真的生氣了,“你是想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張樂怡臉孔發(fā)白,淚水涌出了眼眶,她痛苦地合上眼睛。
愛德華·尤和一班朋友早就在等待宋子文的到來。當宋子文夫婦出現(xiàn)時,尤頓時跑上前去,跟宋子文親切地擁抱。尤和一班老朋友邊說邊請宋子文夫婦入席。很奇怪,張樂怡到了尤家后,那股惡心的氣味頓時沒有了,眼皮也沒有亂跳,一切都正常。尤的夫人特別熱情,拉住張樂怡的手說個沒完。張樂怡朝宋子文看了一眼,為剛才車上那荒唐的一幕感到可笑。
宴會開始了,大家都十分客氣,吃得很優(yōu)雅。宋子文這天的胃口特別好,他很快地吃了許多道菜。就在尤再次為他倒酒的時候,宋子文突然停了下來,顯得很慌張。
“你怎么啦!”尤大聲問,“是不是噎住了?”宋子文說不出話,他站起來,臉發(fā)白,肌肉在劇烈地抽搐,口張得老大。張樂怡一看不妙,腦子“轟”地像炸開了,她抱住宋子文直嚎,那股惡心的氣味再次出現(xiàn)。張樂怡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宋子文跟著倒在地上。
當張樂怡蘇醒過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她問宋子文怎么樣了,醫(yī)生、護士們避而不談,但張樂怡從他們的目光中知道不妙。她發(fā)瘋般要沖出病房,她要去看宋子文?!白屛胰タ此?!”她大聲叫著。
這時,醫(yī)生抓住她冰涼顫抖的手,說:“很遺憾,夫人。宋子文先生已經去世。遺體解剖表明,一小塊食物堵在他的氣管里……”張樂怡再次昏迷過去,她不知道醫(yī)生后面說些什么。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宋子文猝然辭世令許多朋友感到不解。
(摘自湖北人民出版社《43位戰(zhàn)犯的后半生》 主編:李永銘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