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松 施 憶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少年審判庭,北京100078)
2006年,最高人民法院在北京市二中院等開展“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試點工作,傳統(tǒng)的以受理少年刑事案件為主的少年法庭(少年合議庭)轉變成為受理涉未成年人民事、行政案件和刑事案件的綜合性少年法庭。但對于建構在平等對抗原則基礎上的民事訴訟程序如何更好地適應涉未成年人民事審判的特殊需要,理論界缺少相應的關注與研究,實務界也沒有建立一統(tǒng)的、體現未成年人民事審判要求的、體系化的程序。
傳統(tǒng)的少年審判主要集中于刑事領域,但在社會生活中,與未成年人關系最為密切的大多還是其民事權利的實現與保護。因此,實務和理論界應當關注未成年人民事權益的特別保護。
1.少年民事審判發(fā)展歷程梳理①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常務副院長、少年法庭指導小組組長沈德詠2008年在全國部分法院少年法庭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為建立和完善中國特色少年司法制度而努力》。
從1984年11月上海法院創(chuàng)建“長寧模式”至今,我國少年司法走過了近三十個年頭,但傳統(tǒng)少年司法僅是狹義的未成年人刑事審判,大量涉及未成年人權益的民事案件則分散由各個業(yè)務庭審理。1990年代初,江蘇天寧法院創(chuàng)立集中審理涉未成年人刑事、民事和行政案件的“天寧模式”,由此拉開涉未成年人案件集中審理的改革序幕。然而,由于受制于法律依據、組織機構、工作機制的局限等,“天寧模式”并未實現全國范圍的推廣。與此同時,社會民眾對于司法特殊保護未成年人民事權益的需求卻與日俱增。
2004年,以《人民法院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提出的改革任務為目標,最高人民法院啟動中級法院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試點,確定15個省(市、自治區(qū))的17個中級法院作為試點單位。這一體制性的重大改革,使未成年人民事審判進入中國少年司法改革、實踐、研究的視野。如何在涉未成年人民事審判中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成為改革探索的一個重要問題。
2.少年民事審判的程序困局
傳統(tǒng)民事訴訟要求賦予訴訟雙方當事人平等的訴訟地位、平衡的攻防手段。即當事人雙方訴訟地位完全平等,享有平等的訴訟權利,承擔平等的訴訟義務;法官平等保護當事人訴訟權利的行使,使雙方享有平等的訴訟機會。但在涉及未成年人的民事訴訟中,由于未成年人在認知能力、語言表達能力、經濟能力、訴訟技巧等方面與成年人相比均處于劣勢①讀者可能會提出,這種弱勢通過律師代理即可彌補,但是,我國尚未實行強制律師代理制度,而且由于律師服務收費相對較高,這樣也就一定程度上使經濟上處于弱勢的未成年人只能“望律師興嘆”,因此,不可能普遍實現律師代理訴訟,通過律師代理彌補訴訟能力上的弱勢在目前還無法全面實現。,在平等語境下,如果不通過其他方式彌補,就有可能導致他們在訴訟主張、證據提出等方面無法有效行使權利,造成整個訴訟程序朝著不利于他們的方向運行,最終出現形式正義掩蓋實質不正義的局面。
法官審理未成年人民事案件時,將首先在程序上遇到障礙。面對諸多價值訴求,法院如何體現和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如何凸現這些需要特殊保護的權利?在尚無完整的少年民事訴訟程序建構的情況下,法官在處理此類案件時,至多只能通過發(fā)揮有限的司法能動性,對未成年人的權利予以“特別關注”。但這種能動性發(fā)揮的余地十分有限,以平等對抗為基礎構建起來的民事訴訟程序的最大特點是要求法官盡量保持克制,由雙方當事人進行公開、平等地對抗。因此,在處于弱勢的未成年人參加程序時,程序法規(guī)范限制了法官能動力的發(fā)揮,也就削弱了司法權保護未成年人利益的能力。此外,法官能動力的發(fā)揮具有很大的主觀隨意性和個體差異性,不同的法官基于不同的生活經驗及對法律規(guī)定的不同認識,往往在評判標準上無法做到整體劃一,甚至可能以保持司法克制為借口,曲解或架空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的內涵,致其有名而無實。
面對上述困惑,在相應的實體法和程序法沒有予以明確之前,我們有必要對現有程序進行充分發(fā)掘,在涉及未成年人民事權益的訴訟中,通過有效的機制整合,更好地體現和維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
1.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的來源
全國人大常委會1991年批準的《兒童權利公約》明確規(guī)定:“關于兒童的一切行動,不論是由公私社會福利機構、法院、行政當局或立法機構執(zhí)行,均應以兒童的最大利益為一種首要考慮。”該公約還規(guī)定對于影響兒童的任何司法和行政訴訟都應當保障他們以符合法律的形式,通過代表或者直接陳述意見?!堵?lián)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guī)則》②又稱為《北京規(guī)則》,我國于1985年批準加入。明確指出:“應努力在每個國家司法管轄權范圍內制訂一套專門適用于少年犯的法律、規(guī)則和規(guī)定,并建立受權實施少年司法的機構和機關?!?/p>
2.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的內涵
時至今日,“沒有任何國際文件對‘最大利益’的內涵和外延加以明確的界定。那么,到底什么是兒童的最大利益?它的內涵是道德的還是政治的?不同的人總是根據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個體權利以及不同的國家義務對‘最大利益’賦予不同的含義”[1]。
筆者認為,作為國際公約確定的一項概括性原則,各國基于自己的文化、法律傳統(tǒng)做出不同解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政治、經濟、文化的差異必然導致不同區(qū)域的人們對此原則有不同的理解。各國只有按照自己的傳統(tǒng),真正將原則“本土化”,使之與自己的文化和文明傳統(tǒng)相交融,才能使之真正成為“普遍的權利”。但是,對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的理解,至少應當涵蓋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在處理涉及未成年人事務時,應以未成年人為本位,從其根本利益、長遠利益出發(fā)分析和解決問題;第二,應當將未成年人作為一個獨立的法律個體,而不是作為家庭或者學校的附屬部分,在強調其獨立性的基礎上,實現利益位階的提升,對涉及未成年人的權益、利益予以特別關注;第三,未成年人利益與其他個體利益甚至局部社會利益發(fā)生沖突時,應當優(yōu)先考慮未成年人的生存、學習需要;第四,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還要求關注兒童本身的愿望或要求,保障其參與家庭、文化和社會生活的權利,使其表達權利訴求的渠道保持順暢。
3.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少年民事司法的理念支撐
“少年司法所先天應具有的柔性司法模式、人道主義模式,都要求我們運用超出傳統(tǒng)司法制度和司法原則的新的觀念來看待這一全新的事物……未成年人的身心特點決定了這一司法體系從原則理念到處遇對策、從理論到司法實踐所具有的全部特點,并為這一制度賦予了全新的含義。”[2]建構符合未成年人特殊要求的民事司法制度,首先需要回答的問題即未成年人民事訴訟是突出強調訴訟對抗還是突出強調訴訟保護?
筆者的觀點是,少年司法制度既然區(qū)別于普通司法制度,在訴訟理念上自然就有其特殊之處。在普通民事訴訟程序中,強調當事人在平等基礎上有效利用各種攻防手段進行訴訟對抗,最終通過程序運行達到查明事實、解決糾紛的目的。而涉及未成年人的民事訴訟則應強調通過程序有效運行和法官司法權的適當干預,最大限度實現和保障未成年人的權利。涉未成年人民事訴訟更強調保護而非對抗,所以未成年人民事審判首先要確立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理念,并在此基礎上建構未成年人民事權益司法特別保護機制,著重關注未成年人的利益訴求,維護和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在同等位階的權利發(fā)生沖突時,以權益最大化理念為依托,決定權利的取舍。
利益最大化原則在訴訟程序中體現為強調程序對未成年人的保護。一方面,通過有效的程序建構順暢的未成年人利益的訴訟表達渠道,在處理涉及未成年人切身利益的撫養(yǎng)、監(jiān)護、探望等問題時,法官應充分探詢未成年人的真實意愿并把它作為裁判的依據之一,在制度設計上,盡可能通過建構方便未成年人參與訴訟的周末法庭、假日法庭等機制,方便未成年人參與訴訟。另一方面,程序設計應盡可能考慮和適應未成年人的特殊需要,為更好地保障和維護未成年人利益提供方便和充足的程序資源。同時,通過法官能動司法在實體權利平衡中突出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涉及未成年人權益的民事案件大多屬于家事范疇,與父母子女關系、婚姻、家庭、繼承密切相關,屬于家庭自治領域,但并不完全排除必要的法律干預,尤其是在涉及未成年人利益的問題上,從某種意義上講,已經具有社會性質,更需要司法權力的介入和保護。國家介入的重點是保障家庭中的弱勢者,尤其是婦女及兒童,要保障他們基本的安全以及作為一個個人應有的自主決定權。國家的介入,是出于對家庭這一獨立領域尊重的同時,對弱勢群體的保護,對社會發(fā)展來說,這一保護是必須的[3]。
從北京、上海等地的少年綜合審判試點工作來看,比較普遍的做法是挖掘和利用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各種訴訟機制,在涉未成年人民事審判中進行特色化適用。
1.立案速調機制
所謂“立案調解”,“是指由法官在立案階段進行的訴訟調解活動”[4],其有助于實現民商事糾紛的類型化解決,提高民商事審判整體效率,滿足多層次的司法需求,也有利于加強案件管理,加快訴訟進程,實現案件合理分流。在建立大調解格局的過程中,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結合基層人民調解組織、特邀調解員以及律師在地緣、人緣和專業(yè)知識上的優(yōu)勢,根據案件具體類別,邀請相關人民調解組織、特邀調解員參加調解的“訴調對接機制”為我們提供了藍本[5]。
未成年人民事訴訟中的立案調解更加強調調解效率。因為未成年人缺乏生存能力,需要通過程序迅速落實其權利,保障其正常生活、學習。首先,涉及未成年人的民事糾紛一般雙方爭議的標的不大,事實和法律關系比較清楚,為立案調解提供了便利條件。其次,在撫養(yǎng)類案件中,雙方當事人之間存在特定身份關系,大都不愿意在法庭上進行激烈沖突和對抗。相比較其他民事糾紛,法官更容易找到雙方情感上的“共鳴點”,進行勸導說服,化解矛盾。再次,調解過程賦予了當事人雙方充分表達和拒絕的權利,在程序運行上避免了對事實的逐一審查,一定程度上也節(jié)約了時間成本,而且當事人可以在法官充分釋明的基礎上,憑借自己的判斷對調解方案做出選擇,避免花費律師費用。最后,通過程序前的有效調解,促使雙方在合意基礎上達成妥協(xié)讓步,有利于維系關系,為未成年人今后學習、生活創(chuàng)造相對和諧的環(huán)境。
筆者認為,在涉及未成年人撫養(yǎng)、撫育、探視、姓名權等相對簡單的民事案件中,立案法官在接收當事人訴訟材料的同時,經過簡單審查,認為雙方矛盾并不是十分激烈、有調解可能的,可以借助目前很多法院開展的“親情調解室”平臺,從法理、情理等方面對當事人進行說服勸導,促使義務人積極履行義務,在雙方合意的基礎上迅速化解矛盾。
2.委托調解機制
“委托調解,是指法院對起訴到法院的民事案件,在征得當事人的同意后,委托人民調解委員會等組織或個人進行調解?!保?]2004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頒布《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其中第3條規(guī)定了人民法院委托調解。委托調解是在訴訟外開辟的一個糾紛調處機制。許多國家結合本國的實際情況,在訴訟之外延伸和發(fā)展了各具特色的訴訟外糾紛解決機制①訴訟外糾紛解決機制即ADR(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也稱為代替性糾紛解決方式,起源于美國,最初是指20世紀初發(fā)展起來的各種訴訟外糾紛解決方式,現已引申為對世界各國普遍存在的、民事訴訟制度外的非訴訟糾紛解決程序或機制的總稱。,它是介乎當事人談判和法院審判之間的“第三條道路”。
涉及未成年人的民事糾紛,多因家庭矛盾、父母離異、校園傷害等產生。在這類糾紛中,由于未成年人生活在特定區(qū)域內,相關部門對于未成年人的實際生活狀況更易了解把握,邀請相關部門或單位介入糾紛解決程序,更有利于從客觀實際情況出發(fā),準確把握爭議焦點以及背后隱藏的深層矛盾,從根本上化解糾紛。例如,對于探視、撫養(yǎng)等涉及家庭矛盾的糾紛,基層社區(qū)更容易貼近未成年人的生活實際,了解矛盾根源,有更大的工作空間。在具體運行上,法官初步審查案件材料后,認為案件由其他部門或單位進行調解效果更理想的,可以在征得當事人同意后委托調解。接受委托的單位或部門必須向法院報告調解結果,必要時法院還要通過出具調解書來確認調解協(xié)議的效力。當然,委托調解既要從未成年人的實際情況出發(fā),也要避免受托組織或單位“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導致當事人抵觸調解。上海法院開展的有益嘗試為我們提供了可供借鑒的藍本?!霸谏虾J衅謻|新區(qū)人民法院的訴前調解中,通常由法院在立案時征詢原、被告的意見,如果雙方當事人都同意調解,那么由當事人選擇調解人,由立案庭確定調解的時間、地點,由法院聘請的調解員主持調解。調解成功后,立案庭立即通知審判庭訴前調解案件審核法官到場審核,經審核后,立案庭當即辦理立案手續(xù),將案件材料移交給審核法官,調解成功需要制作調解書的,由審核法官根據調解筆錄制作調解書?!保?]
3.訴訟釋明機制
訴訟釋明是“法院或者審理案件的法官在訴訟中促使不明確的訴訟資料變得明確的權限和職責”[8],是法院為了明確當事人訴訟請求和案件事實而對當事人訴訟行為所進行的一種程序上的指揮,是司法能動性在訴訟程序中的重要體現。它要求法官在程序運行過程中告知當事人訴訟風險,引導當事人恰當行使訴訟權利、客觀預期訴訟結果、慎重選擇維權途徑,在訴訟過程中強化舉證指導,對爭議焦點以及涉及的法律法規(guī)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進行闡述和解釋,促使當事人知曉訴訟權利義務和訴訟流程,明確自己在糾紛中的責任。但是,訴訟釋明應當嚴格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釋明不得超過當事人指明的訴訟框架。
在未成年人民事審判中,由于未成年人在訴訟能力上相對較弱,為了維持訴訟均衡態(tài)勢,并進一步通過程序為未成年人提出主張和進行證明提供必要的支持,法官的訴訟釋明可以適當超越。例如,在撫育費訴訟中,未成年人提出其進入某學校就學,學習費用增加,因此要求增加撫育費,法官就有必要引導其說明就讀學校的性質(公立或私立)、費用標準以及對此就學行為是否征得對方同意等,因為這些因素會成為法庭認定其支出是否必要的考量因素,進而影響其請求能否得到支持。
4.依職權調查取證機制
在辯論主義的訴訟模式下,法院對職權介入保持著相當的謹慎。但司法解釋規(guī)定了法院依職權調取證據的三種情形,并進一步明確了范圍。因此,筆者認為,在未成年人民事訴訟中,法院在必要限度內依職權調取和查明相關證據,是落實未成年人權益最大化的一個有效方式。特別是在一些需要特別技術支撐的案件中,對于未成年當事人無力調取但又是裁判所依據的唯一的、對未成年人權利主張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證據,法院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突破現行規(guī)定,依職權調取。例如,在撫養(yǎng)案件中,法官在一定情況下可以向未成年人父母的工作單位、稅收部門、勞動保障部門調取工資收入、納稅記錄、勞動保險等資料以證明撫養(yǎng)義務人的收入情況。當然,我們也必須保持警惕,盡可能避免法院在訴訟中大包大攬和司法職權的過度干預。
5.未成年人訴訟意見獨立表達機制
根據現行法律的規(guī)定,未成年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為參加訴訟。但是在某些案件中,法定代理人的意見并不能完全代表未成年人本人的意愿,甚至可能相互沖突。因此,有必要在特定案件中構建未成年人訴訟意見獨立表達機制,確保其可以向法院充分陳述自己的真實意愿,以便作為判決的依據。例如,在變更未成年子女撫養(yǎng)關系、變更未成年人姓名、未成年人住所遷徙、確定探望方式、與養(yǎng)父母解除收養(yǎng)關系等案件中,案件處理結果直接關涉未成年人的切身利益,法官應當充分探詢年滿10周歲、具備獨立表達能力的未成年人的真實意愿。由于未成年人心智尚不完全,容易受外界因素干擾,為了避免父母在場對其表達真實意愿造成干擾,法院可以在父母不在場的情況下對未成年人進行單獨詢問,并邀請學校、居委會、村委會等相關機構到場見證。
6.特色化裁判機制
“特色化裁判”是指針對未成年人民事案件的特殊性,在遵循法定裁判書寫模式的基礎上,在一些特殊案件中,采用更具有未成年人特色、符合未成年人需要、有利于體現未成年人權益的裁判文書書寫方式。一是在判決書后附上與此案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將法官據以裁判的法律依據逐一列明,向當事人明示法官的裁判思路,同時明確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提示義務人按照法律的規(guī)定履行相關義務。二是在判決書后附法官寄語。法官通過案件審理,了解發(fā)案原因和當事人的性格特點,找準雙方的感情共鳴點,將不便于寫入判決書中的話語以寄語的方式附加到判決后,對當事人進行幫教和勸導,改變判決書的生硬模式和冰冷面孔,增加人性化色彩,提高法律文書的說服力。通過寄語的方式,法官進行耐心細致、富有人情味的法律宣傳教育,判決講法,寄語說理講情,法、理、情有機融合,更容易促使當事人認同法院判決,自覺履行義務,把實現正義的成本降到最低,從而更加有利于社會的和諧。
7.裁判督促執(zhí)行機制
未成年人沒有獨立生活能力,其在社會中生活和學習的基礎是父母的撫養(yǎng)以及其他相關權利的實現,一旦這些權利得不到保障,他們將很難生存。因此,法官要在訴訟中采取最有利于裁判落實的方式審結案件,在采取一般工作方法之外,還應當進行釋法析理、說服教育,對于一些特殊案件在審結后要及時跟進,了解裁判結果的落實情況,在案件進入執(zhí)行階段后,審判法官在職權范圍內可以主動與執(zhí)行單位進行溝通和協(xié)調,盡可能為未成年人落實裁判確定的權利掃清障礙①例如,高某與孫某于2005年經法院判決離婚,女兒孫小某由高某撫養(yǎng),孫某每月給付撫育費600元。后雙方就撫育費問題再次進行訴訟,終審判決后,高某多次到法院申請執(zhí)行,但由于孫某逃避履行義務,一年多來一直未給付撫養(yǎng)費。二審承辦法官了解到高某是北京市地鐵運營客運公司的臨時工,收入有限,孫小某正在上高一,學費支出較大,為此高某到麥當勞餐廳等單位兼職,但生活仍相當拮據。為使孫小某順利完成學業(yè),法官積極與原審法院聯(lián)系溝通,督促協(xié)調,終于迫使孫某履行了撫養(yǎng)義務。本案通過法官的能動干預,維護了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保證未成年人能夠正常完成學業(yè),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另外,執(zhí)行法官對涉及未成年人利益的執(zhí)行案件應予以更多的關注,實行優(yōu)先立案、優(yōu)先凍結、優(yōu)先扣押、優(yōu)先劃撥等。
8.未成年人司法救助機制
司法救助是指人民法院對于為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行政訴訟并且經濟確有困難的當事人,實行訴訟費用的緩交、減交、免交。未成年人的經濟弱勢在訴訟中直接體現在對于訴訟費用的負擔能力上。為了彌補訴訟費用負擔能力的欠缺,在涉及未成年人民事訴訟中,除了按照規(guī)定對訴訟費予以緩、減、免,很多法院還專門設立了未成年人司法救助基金,并簡化救助基金申領程序、拓寬資金來源,采取短期救助與長期救助相結合、物質解困與精神鼓勵相結合的措施,發(fā)動社會團體、愛心人士向正處于特殊困境中的未成年人提供援助,將司法救助作為少年審判工作中長期堅持的一項制度,解決涉案未成年人緊迫的基本學習、生活需要。
結語:落實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則、構建未成年人民事權益司法特別保護機制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除了需要程序的建構外,還需要相應實體法規(guī)范的調整。少年綜合審判庭的設立,是建國以來我國少年司法領域最重大的一次改革,少年法庭的“非刑事化”、獨立化的目標符合當代少年司法改革的總體趨勢。在涉及未成年人的民事訴訟中,需要整合目前成熟的訴訟程序,為未成年人的權利保護提供充足的程序資源,實現未成年人利益的最大化。
[1]王雪梅:《兒童權利保護的“最大利益原則”研究(上)》,載《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02年第4期。
[2]皮藝軍:《中國少年司法制度的一體化》,載《法學雜志》,2005年第3期。
[3]王文杰:《月旦民商法研究:新時代新家事法》,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81頁。
[4]姜啟波 劉小飛:《人民法院立案先行調解程序的理論構想》,載《人民司法》,2004年第4期。
[5]張亦嶸李 松:《將矛盾糾紛化解在立案前——解讀北京市朝陽區(qū)法院訴前和解制度》,載《法制日報》,2007年5月9日。
[6][7]李 浩:《委托調解若干問題研究——對四個基層人民法院委托調解的初步考察》,載《法商研究》,2008年第1期。
[8]張 力:《闡明權研究》,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