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其榮
(湖南理工學(xué)院 政法學(xué)院,湖南 岳陽 414006)
毛澤東對1959年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
高其榮
(湖南理工學(xué)院 政法學(xué)院,湖南 岳陽 414006)
在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時期,毛澤東對1959年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進行了多次反思,所取得的最重要的積極成果是否定了廬山會議后的“反右傾”斗爭,對運動中遭受錯誤批判的黨員、干部和群眾進行甄別平反,并吸取“反右傾”斗爭的教訓(xùn),強調(diào)在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抓階級斗爭不要妨礙正常的工作。毛澤東反思的最大不足是肯定了廬山會議上對彭德懷等人的錯誤斗爭,最終沒有為彭德懷平反,留下了歷史遺憾。
毛澤東;廬山會議;“反右傾”斗爭;反思
1959年7月2日至8月1日的廬山會議由糾“左”轉(zhuǎn)向反右,錯誤地開展了對所謂“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反黨集團”的斗爭,會后又開展了長達半年的聲勢浩大的“反右傾”斗爭。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把階級斗爭引入黨內(nèi),損害了黨內(nèi)從中央到基層的民主生活,錯誤打擊了大批敢于講真話、敢于反映實際情況和敢于提出不同意見的干部和群眾,打斷了糾“左”的進程,導(dǎo)致“大躍進”錯誤的繼續(xù)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為嚴重的后果。在1961年開始的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時期,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有過多次反思。研究毛澤東的這些反思,可以從一個方面反映廬山會議后中國共產(chǎn)黨糾“左”的艱難歷程。
廬山會議后的大約一年半時間內(nèi),“大躍進”運動處于新的高潮中,毛澤東一直堅持廬山會議所通過的決議是正確的,沒有對會議和其后的“反右傾”斗爭進行認真的反思。1960年5月28日,毛澤東在接見丹麥共產(chǎn)黨主席耶斯佩森時說:“我國也有修正主義者,以政治局委員彭德懷為首的修正主義者,去年夏季向黨進攻。我們批評了他,他失敗了。跟他走的有七個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連他自己八個?!盵1]1144這里,毛澤東首次提出了中國有修正主義的問題,把彭德懷等人所犯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進一步上綱上線為“修正主義”錯誤,把彭德懷等人視為中國的“修正主義者”。同年6月18日,毛澤東在《十年總結(jié)》一文中寫道:“一九五九年夏季廬山會議,右傾機會主義猖狂進攻。他們教育了我們,使我們基本上清醒了。我們舉行反擊,獲得勝利?!盵2]這也是肯定廬山會議決議的。
進入1961年,歷時三年的“大躍進”戰(zhàn)車終于被迫止步,我國國民經(jīng)濟已經(jīng)陷入嚴重困境。為戰(zhàn)勝嚴重困難,1961年1月中共八屆九中全會正式通過了“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毛澤東一方面大力倡導(dǎo)全黨調(diào)查研究,把1961年變成“實事求是年”;另一方面也身體力行,親自作調(diào)查研究,并指揮著一支調(diào)查研究大軍。在這一過程中,毛澤東開始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進行反思。
1961年3月5日在廣州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毛澤東回顧1958年11月鄭州會議以來兩年多的歷史時說:“廬山會議之前,我們對情況的了解還是比較清楚的,但在廬山會議之后就不大清楚了。因為廬山會議之后一反右,有人講真話,講困難,講存在的問題,講客觀實際情況等等,都被認為是右的東西。結(jié)果造成一種空氣,不敢講真實情況了。相反就產(chǎn)生了另外一種情緒,不講實際了,例如河南本來糧食產(chǎn)量只有二百四十億斤,他們說有四百多億斤,這都是反右反出來的?!瓘]山會議是要反右的,但是接著就在群眾中反右,這就壞了。鄭州會議的召開,是為了反‘左’。凡是貫徹鄭州會議精神比較徹底的省,工作就比較實一些。從三月到六月只反了四個月的‘左’,如果繼續(xù)反下去,那就好了。”他還說,反右“帶來了一個高估產(chǎn)、高征購、高分配。這個教訓(xùn)值得我們吸取,這件事也教育了我們,反‘左’中間插一個反右,在群眾中間一反,結(jié)果就反出一個浮夸風(fēng)。廬山會議反右這股風(fēng)把我們原來的反‘左’割斷了”。當(dāng)然,毛澤東也并沒有否定廬山會議上的反右,他說:“右是要反的,也不得不反,不反,對我們工作不利?!边€說:“彭德懷在中間插了一手,我們就反右。右是應(yīng)該反的,反右是正確的?!盵3]1134-1135
1961年3月,中共中央在廣州召開工作會議。會議期間,毛澤東在同參與起草制定《農(nóng)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的陳伯達、胡喬木等同志談話時說:“廬山會議本應(yīng)繼續(xù)解決鄭州會議沒有解決的問題,中間來了一個插曲,反右,其實應(yīng)該反‘左’?!薄稗r(nóng)村問題,在1959年即已發(fā)生,廬山會議后反右,使問題加重,1960年更嚴重?!盵3]1145
這些反思反映毛澤東當(dāng)時頭腦是冷靜的,表明毛澤東對廬山會議特別是對“反右傾”斗爭的認識已經(jīng)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他認為廬山會議之后不該反右,而應(yīng)該繼續(xù)反“左”。反右使反“左”中斷,反右使人不敢講真實情況,反右反出了高估產(chǎn)、高征購、高分配、浮夸風(fēng),使困難更加嚴重。但是,毛澤東并沒有改變對廬山會議的根本看法,他認為會上對彭德懷等人的斗爭是必要的,并沒有什么錯,只是會后不反右就好了。與廣州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講話中的“彭德懷在中間插了一手”相比較,毛澤東在廣州工作會議期間的談話中“中間來了一個插曲”,從語氣上緩和了一些。
1961年5至6月,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工作會議。在會議結(jié)束時毛澤東又一次反思了廬山會議及其隨后的工作。他認為廬山會議后應(yīng)當(dāng)繼續(xù)反“左”,反右反錯了。他說:“廬山會議后,我們錯在什么地方呢?錯就錯在不該把關(guān)于彭、黃、張、周的決議,傳達到縣以下。應(yīng)該傳達到縣為止,縣以下繼續(xù)貫徹《鄭州會議記錄》、上海會議的十八條,繼續(xù)反‘左’。一反右,就造成一個假象,可好了,生產(chǎn)大發(fā)展呀,其實不是那樣。彭、黃、張、周的問題,在十幾萬人的小范圍內(nèi)傳達就行了,軍隊不搞到連隊,地方不搞到公社以下去就好了。搞下去就整出了許多‘右傾機會主義分子’?,F(xiàn)在看是犯了錯誤,把好人、講實話的人整成了‘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甚至整成了‘反革命分子’?!盵4]273他還說,“凡是冤枉的人都要平反”?,F(xiàn)在大家之所以對怎樣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認識大為深入,“一個客觀原因,就是1959年、1960年這兩年碰了釘子”[4]275、277。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是和總結(jié)三年“大躍進”的歷史教訓(xùn)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里對被冤枉的人平反,自然包括因“反右傾”斗爭而錯整的“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和“反革命分子”;這里的“碰了釘子”,自然包括廬山會議后“反右傾”的教訓(xùn)。
1961年8月,中共中央在廬山召開工作會議,毛澤東在講話中又一次提到了1959年的廬山會議,他說:廬山會議“頂住了彭德懷的那股風(fēng),是對的,不頂不行。但也犯了錯誤,不應(yīng)該一直傳達下去。應(yīng)該只限制到13萬干部,結(jié)果當(dāng)時在實際工作中應(yīng)該反‘左’,但卻在全國來了個反右?!盵5]此時的毛澤東對1959年錯誤地批判彭德懷并無后悔之意,但對于因反彭德懷而打斷了糾“左”進程,導(dǎo)致國民經(jīng)濟嚴重困難,倒是痛定思痛的。
1962年1月至2月,中共在北京召開了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即“七千人大會”。劉少奇給大會的書面報告中有這樣一段話:“一九五九年夏天,中央召開廬山會議,本來是為了繼續(xù)鄭州會議所已經(jīng)開始的工作,克服當(dāng)時在實際工作中還沒有消除的‘左’的傾向。這是完全正確的、及時的。會議進行了十多天,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結(jié)果。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的進攻,他企圖利用當(dāng)時工作中的一些缺點和錯誤,來達到他蓄謀已久的篡黨目的。這樣,會議就被迫地不能不轉(zhuǎn)入反對右傾機會主義的斗爭。這樣做是完全必要的。這個斗爭的勝利,對于保衛(wèi)黨的總路線,保衛(wèi)黨的團結(jié),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但是,在會議后期,沒有貫徹鄭州會議的精神,沒有把反對實際工作中的主要錯誤,即‘左’的錯誤的問題,重新提到議程上來,沒有切合實際地進行反右和反‘左’的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則是不正確的。在這次會議的決議中,要求各級黨組織,必須把路線問題的原則斗爭,同在黨的路線和組織原則范圍內(nèi)對于具體工作、具體措施的討論,加以區(qū)別,并且指出:在反右傾的斗爭中,一定要注意防止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強迫命令的傾向。這些要求,也沒有引起同志們的重視。在這次會議以后,不適當(dāng)?shù)卦谵r(nóng)村、企業(yè)和學(xué)校的支部中,甚至在群眾中,也展開反右傾斗爭,在許多地方、許多部門發(fā)生了反右傾斗爭擴大化的現(xiàn)象。在這樣的情況下,實際工作中的‘左’的錯誤就大大地滋長起來,而且在黨內(nèi)一時造成了某些是非不明、黨的生活不正常的現(xiàn)象?!盵6]劉少奇的這段話,有三點值得我們注意:第一,在廬山會議上,反右是必要的;第二,廬山會議后期沒有將糾“左”重新提到議程上來是不正確的;第三,廬山會議后不應(yīng)該在農(nóng)村、企業(yè)和學(xué)校甚至群眾中開展“反右傾”斗爭,“反右傾”斗爭存在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強迫命令的傾向,犯了擴大化的錯誤,產(chǎn)生了嚴重的后果。
劉少奇的書面報告是代表中共中央作的,事先經(jīng)過了毛澤東的審閱和修改[7],因此我們可以把這段話理解為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這段話中的觀點完全代表了毛澤東的意見。
劉少奇在“七千人大會”上所作的口頭報告中,也講到廬山會議。他說:1959年7月14日,彭德懷同志給主席寫信反映意見,“信中所說到的一些具體事情,不少還是符合事實的”,“一個政治局委員向中央的主席寫一封信,即使信中有些意見是不對的,也并不算犯錯誤”。那么,為什么要批判他?為什么要肯定“這場斗爭是完全必要的”呢?一是在黨內(nèi)有一個小集團,是高、饒反黨集團的主要成員(毛澤東插話補充說:“彭和高崗,實際上的領(lǐng)袖是彭?!保?;二是彭和高“都有國際背景”,“同某些外國人在中國搞顛覆活動有關(guān)”;三是陰謀篡黨,背著中央在黨內(nèi)進行派別活動;四是他1959年的信早不寫、晚不寫,恰在他率軍事代表團出訪幾個月回來后急急忙忙寫,是以為時機已到,利用工作中的缺點錯誤向黨進攻[1]1090-1091。劉少奇還說:“所有人都可以平反,唯彭德懷同志不能平反?!泵珴蓶|插話:“只要不是里通外國。”[8]在毛澤東和劉少奇看來,彭德懷的問題不是單純地寫了一封信的問題,而是更為嚴重的所謂組織反黨集團和“里通外國”等問題。這些指控是彭德懷不能接受的。
1962年6月中旬,彭德懷給毛澤東和中央寫了一封長達八萬字的信,對廬山會議問題、高饒聯(lián)盟問題、“里通外國”問題、軍事路線問題以及歷史上的一些問題,提出申訴,要求組織專案組對這些問題逐一審查。這使毛澤東感到不快。1962年8月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毛澤東在與一些大區(qū)和省的領(lǐng)導(dǎo)同志談話時,雖然再一次承認“一九五九年反右傾斗爭,大多數(shù)是搞錯了”,但認為不能給彭德懷翻案。他說:“彭德懷要翻案,要求平反。我看一九五九年反右傾運動不能一風(fēng)吹。”[3]1238
在1962年8至9月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批評了鄧子恢等人的所謂“單干風(fēng)”,批評了彭德懷、習(xí)仲勛的所謂“翻案風(fēng)”,還批評了劉少奇、陳云等人的所謂“黑暗風(fēng)”。毛澤東在會上正式提出了“中國的修正主義”這一概念,他說:“在我們中國,也有跟中國的修正主義的矛盾。我們過去叫右傾機會主義,現(xiàn)在恐怕改一個名字為好,叫中國的修正主義?!盵3]1252把彭德懷的問題定性為“中國的修正主義”。他還說:“我們是允許犯錯誤,允許改正錯誤,一看二幫嘛。我勸一些同志,無論里通外國也好,搞什么秘密反黨小集團也好,只要把自己那一套端出來,誠實地向黨承認錯誤,我們就歡迎,絕不采取不理他們的態(tài)度。近來有一股風(fēng),無論什么都要平反,那是不行的。真正搞錯了的要平反,部分搞錯了的部分平反,沒有搞錯,搞對了的,不能平反?!盵3]1253這里的“沒有搞錯,搞對了的,不能平反”,顯然是針對彭德懷的。毛澤東認定彭德懷犯有組織反黨集團和“里通外國”等嚴重錯誤,認為彭德懷的申訴信(即所謂“八萬言書”)是要為“右傾機會主義者”翻案,因此不能給彭德懷平反。毛澤東還認為修正主義是國內(nèi)外階級斗爭的反映,強調(diào)階級斗爭要“從現(xiàn)在就講起,年年講,月月講,開一次中央全會就講,開一次黨大會就講”[3]1251。
1965年9月23日,毛澤東在中南海與彭德懷談話,勸說彭德懷去西南擔(dān)任大三線副總指揮工作。彭德懷談起自己在廬山會議上的三條保證,即不論會議給他作出什么結(jié)論,保證不自殺,不當(dāng)反革命,不能工作了可以回家種田、自食其力。毛澤東說:“后面兩條我還記得。也許真理在你那邊?!边€說:“我過去反對彭德懷同志是積極的,現(xiàn)在要支持他也是誠心誠意的?!薄皩吓淼目捶☉?yīng)當(dāng)是一分為二。我自己也是這樣?!盵9]筆者以為,“也許真理在你那邊”這句話更多帶有安慰彭德懷的意思,算不上是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對彭德懷的看法“應(yīng)當(dāng)是一分為二”,也就是彭德懷有功有過,不能因為犯了錯誤就否定一切。毛澤東肯定彭德懷在歷史上對中國革命的貢獻,并不等于他改變了對廬山會議彭德懷所犯“錯誤”的認識。毛澤東的這些談話并不表明他認為廬山會議上批判彭德懷可能搞錯了,他對彭德懷問題的認識并沒有發(fā)生實質(zhì)性的變化。
1965年11月10日,上?!段膮R報》發(fā)表了姚文元根據(jù)江青、張春橋的布置寫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文章把《海瑞罷官》劇中的“退田”、“平冤獄”的內(nèi)容,同1961年至1962年的所謂“單干風(fēng)”、“翻案風(fēng)”聯(lián)系起來,認為《海瑞罷官》是國內(nèi)外“階級斗爭的一種形式的反映”,“是一株毒草”。這篇文章的起草得到了毛澤東的支持。12月21日,毛澤東同陳伯達等人談話,說姚文元的文章很好,但是沒有打中要害,“要害是‘罷官’。嘉靖皇帝罷了海瑞的官,五九年我們罷了彭德懷的官,彭德懷也是‘海瑞’”[3]1401。直至“文革”發(fā)動前,毛澤東依然肯定廬山會議上對彭德懷等的批判和處理,“文革”期間也沒有任何改變。
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其目的是總結(jié)我國社會主義建設(shè)的經(jīng)驗,促進我國社會主義事業(yè)的發(fā)展。反思取得了一定的積極成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否定了廬山會議后的“反右傾”斗爭。他認為廬山會議后“反右傾”斗爭使廬山會議前的糾“左”被中斷,錯誤打擊了一大批敢講真話、敢于反映實際情況的干部和群眾,導(dǎo)致經(jīng)濟困難更為嚴重。毛澤東對“反右傾”斗爭的部分否定,對于當(dāng)時黨和國家的工作具有不可忽視的積極意義。
首先,因為有否定“反右傾”斗爭這一歷史前提,才有后來為“反右傾”等歷次政治運動中遭受錯誤批判的黨員、干部和群眾的甄別平反工作。1961年6月15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guān)于討論和試行〈農(nóng)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的指示》,要求對最近幾年來受過批判和處分的干部和黨員實事求是地加以甄別,“過去批判和處理完全錯了的,要改正過來,恢復(fù)名譽,恢復(fù)職務(wù);部分問題批判和處理錯了的,就改正這一部分問題的結(jié)論。對于生產(chǎn)大隊和生產(chǎn)隊的干部的處分,應(yīng)該交給群眾審查。至于錯誤地對群眾(包括富裕中農(nóng)在內(nèi))進行的批判,應(yīng)該在適當(dāng)場合向他們道歉;如果作了錯誤處分的,還應(yīng)該糾正”。還規(guī)定:“今后在不脫產(chǎn)干部和社員群眾中間,不許再開展反對右傾或者‘左’傾的斗爭,禁止給他們戴政治帽子?!盵10]這樣就開始了從農(nóng)村到各界各方面的甄別平反工作。1962年4月27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guān)于加速進行黨員、干部甄別工作的通知》,規(guī)定:“凡是在拔白旗、反右傾、整風(fēng)整社、民主革命補課運動中批判和處分完全錯了和基本錯了的黨員、干部,應(yīng)當(dāng)采取簡便的辦法,認真地、迅速地加以甄別平反?!盵11]到1962年8月,甄別平反工作取得了很大進展,在最近幾年歷次運動中受到錯誤批判的絕大多數(shù)黨員、干部和群眾得到了平反。據(jù)統(tǒng)計,全國23個省市自治區(qū)已甄別黨員、干部365萬人,甄別群眾370多萬人,總共平反了600多萬名黨員、干部和群眾[12]。甄別平反工作重新激發(fā)了這些干部群眾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積極性,加強了黨內(nèi)團結(jié),密切了干群關(guān)系,有力促進和推動了當(dāng)時的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工作。
其次,因為有對“反右傾”斗爭的否定,特別是有“反右傾”斗爭干擾經(jīng)濟建設(shè)導(dǎo)致國民經(jīng)濟嚴重困難的歷史教訓(xùn),所以,在后來的全國城鄉(xiāng)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沒有因抓階級斗爭而嚴重影響中心工作。在1962年8至9月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鑒于“反右傾”斗爭的教訓(xùn),提出抓階級斗爭不要妨礙正常的工作。他說:“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反黨集團擾亂了我們,我們那個時侯不覺悟。本來是搞工作的,后來來了一個風(fēng)暴,就把工作丟了。這一回,可不要這樣。各部門、各地方的同志傳達也要注意,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階級斗爭跟它平行,不要放在很嚴重的地位?!灰岆A級斗爭干擾了我們的工作,大量的時間要做工作?!盵3]1254毛澤東對抓階級斗爭不要妨礙正常的工作的強調(diào),保證了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工作的全面推進和最終完成。
“左”傾錯誤的發(fā)展,把黨內(nèi)的不同意見當(dāng)作國內(nèi)階級斗爭的反映,甚至視這些不同意見為“修正主義”,影響了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的徹底性。毛澤東反思的最大不足是肯定了廬山會議上對彭德懷等人的錯誤斗爭,最終沒有為彭德懷平反。毛澤東認為廬山會議對彭德懷等進行斗爭是必要的,認定彭德懷犯有組織反黨集團和“里通外國”等嚴重錯誤。而性格倔強的彭德懷又不接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而反復(fù)向毛澤東和中央申訴。毛澤東因此認為彭德懷沒有誠實地向黨承認錯誤,甚至認為彭德懷的申訴是“向黨進行的新的進攻”,所以不同意為彭德懷平反,從而釀成了悲劇,也留下了歷史遺憾。
毛澤東對廬山會議和“反右傾”斗爭的反思,在1961年取得了重大突破,而在1962年以后卻是基本上停滯不前的。這與毛澤東在1961年反復(fù)強調(diào)調(diào)查研究、實事求是,而在1962年重提階級斗爭,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實踐證明,只有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對歷史的反思才能得出正確的結(jié)論。反之,如果偏離了實事求是的軌道,對階級斗爭估計過于嚴重,將階級斗爭擴大化、絕對化,對歷史的反思就可能走向誤區(qū)。
[1] 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3.
[2]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9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214.
[3] 逄先知,金沖及,主編.毛澤東傳(1949-1976)[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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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大事記(1919.5— 2005.12)[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6: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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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5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361.
[12] 叢進.曲折發(fā)展的歲月[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394.
(責(zé)任編輯:張群喜)
Mao Zedong's Reflection on Lushan Meeting and“Struggle against Right”Deviation in 1959
GAO Qi-rong
(College of Politics and Law,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Yueyang 414006,China)
During national economy regulation period,Mao Zedong reflected on Lushan Meeting and“Struggle against Right”Deviation for many times.The most important positive achievement of his reflection is that he negated“Struggle against Right”Deviation,redressed the grievances done to Party members,cadre members and the masses who were subjected to wrong criticism in the movement,drew lessons from the“Struggle against Right”Deviation and emphasized that class struggle in socialist education movement should not obstruct normal work.But its greatest deficiency is that he affirmed the wrong fight against Peng Dehuai in Lushan Meeting and did not redress the grievances done to Peng Dehuai.
Mao Zedong;Lushan Meeting;“Struggle against Right”Deviation;reflection
D232
A
1674-9014(2012)06-0023-05
2012-09-20
國家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1960-1965年黨對農(nóng)業(yè)政策的調(diào)整和‘三農(nóng)’問題探索研究”(12BDJ016)。
高其榮,男,湖南華容人,湖南理工學(xué)院政法學(xué)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社會主義時期中共黨史、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