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蘭

（福州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福建福州 350108）

一、導言

從1978年到2008年底，我國各類出國留學人員總數(shù)達139．15萬人［1］。關于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問題，國內(nèi)學者進行了廣泛的研究［2］。如陳向明（1998）、徐光興（2000）、陳慧（2003）、閻琨（2011）［3］等。而關于南非的中國大陸新移民群體，近年來也有不少學者進行了理論與實證的研究，如萬曉宏（2007）［4］、付亮（2009）［5］、陳鳳蘭（2011）［6］、陳肖英（2011）［7］等學者都在研究中將南非的中國大陸新移民納入研究范疇。然而，無論是對中國留學生的研究，還是對南非中國新移民群體的關注，已有研究都未將南非的中國留學生群體納入研究范疇。迄今為止，南非中國留學生超過12 000名［8］，而仍未有專門研究探討中國留學生在南非的境況。

鑒于中國學生代表著南非國際學生的一個特殊群體，南非又是一個迥異于中國的文化國別，全面了解中國學生在南非的情況成為研究的期待。具體而言，中國學生在南非的社會、文化適應和就業(yè)情況如何？中國留學生在南非特有的挑戰(zhàn)是什么？這些研究可以幫助學界更好地了解在南非的中國留學生群體，也可以幫助中國學生更好地了解和適應在南非的學習和生活。

從2010年12月到2011年2月筆者在南非中國新移民最集中的三個城市——開普敦、約翰內(nèi)斯堡、德班進行田野調(diào)查，主要運用參與觀察與訪談相結合的方法，對在南非生活的大陸新移民進行調(diào)查，其中包括中國留學生群體。

二、中國學生在南非的總體狀況

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大批中國留學生奔赴世界各地求學。然而，受國際政治、外交因素的影響，中國與南非在1998年才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隨著中國與南非的國家關系改善，南非對中國大陸一步步敞開了國門，南非的中國大陸留學生日益增多。

南非是一個傳統(tǒng)的英聯(lián)邦體系國家，其教育、經(jīng)濟、管理、法律等制度，都是承襲于英國模式。南非的大學在世界上較著名的有開普敦大學、斯泰倫布什大學、金山大學、比陀大學等，這些大學的教學水平、教育質量在世界上都是名列前茅的。其中數(shù)學、地質學、醫(yī)學、天文學、電力電子工程和材料學等專業(yè)的學術研究世界領先。中國學生在南非學習所涉專業(yè)主要分布于自然科學類的工程、計算機、生物化學等與科技有關的專業(yè)，就讀文科類如文學、藝術、法學等專業(yè)的中國學生相對較少，但目前呈逐年遞增趨勢。

南非的經(jīng)濟較發(fā)達，氣候宜人，是進入非洲的門戶，發(fā)展機會較多，而且留學南非的費用與歐美發(fā)達國家相比較為低廉，這是中國學生選擇到南非留學的重要原因。但南非大學所提供的獎學金比例日漸降低，有不少留學生兼職打工，以貼補生活費用。

三、中國學生在南非面臨的跨文化沖突

南非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國家，從地理位置上看，它是一個非洲國家，但其在歷史上經(jīng)歷了荷蘭、英國等西方國家的長期殖民統(tǒng)治，這些西方殖民國家在南非創(chuàng)造了一個多板塊式的歐洲文化［9］。南非種族背景獨特，文化傳統(tǒng)多元，其人口將近5 000萬，有四大種族，即白人、黑人、有色人以及亞洲人，且有11種官方語言。作為跨文化的群體，留學生穿行于兩種文化中，每每受雙重文化的影響，由此思想和行為均會發(fā)生一系列深刻的變化。以下將主要從文化、社會生活和就業(yè)移民等方面來考察中國學生群體在南非的跨文化適應情況。

1．文化方面的沖突

大多數(shù)中國學生的跨文化經(jīng)歷都伴隨著緊張、迷惑和不確定情緒。一方面盡管對外國思想興趣高揚，但是真正的國外生活卻是陌生和疏遠的；中國學生既普遍展示出海外游子的豪邁情懷，同時又對中國文化難以割舍，有著強烈的故園情結。

從文化方面來看，南非社會文化對中國留學生的挑戰(zhàn)的確存在而且難以逃遁。中國學生普遍存在著一種文化心理困境：理智上需要改變自己去適應南非文化，而行為卻不能或者不愿改變。面對南非社會文化的挑戰(zhàn)，中國學生主要的改變是外在行為、舉止、生活方式和英語技能上，而非內(nèi)部的文化特征包括宗教信仰、種族價值和民族文化上。他們既不能完全認同其中一種文化，也不能被其中一種文化完全接受。大多數(shù)學生對他們個人在南非的生存問題更加關注，而很少進行文化反思。在很多情況下，他們的文化身份認同感被專業(yè)和經(jīng)濟上的訴求所代替。

一位在斯泰倫布什大學求學的四川籍學生告訴筆者：“斯泰倫布什大學是由荷蘭人后裔創(chuàng)辦的大學，這個學校以白人學生為主，黑人學生比例非常低，當然，中國留學生也不多。這里的人際關系非常松散疏遠，無論是師生關系還是同學關系，都跟我們國內(nèi)不一樣。我在英語溝通方面沒有什么問題，可是總覺得跟這里的人有些隔閡。比如說我參加聚會聽同學講笑話，他講的每個字我都聽清楚了，可是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但周圍的同學卻都笑得東倒西歪。在那個時刻，我知道了自己跟他們的差別，那就是文化方面的差別，并且這種差別我覺得無法克服?！?/p>

2．社會生活方面的沖突

一位在開普敦大學讀研究生的福建籍女生告訴筆者：“這里的同學一到節(jié)假日就外出旅游度假，他們喜歡沖浪、探險等活動，我對這些活動不感興趣。我的父母家人在約翰內(nèi)斯堡做生意，放假的時候我更愿意到約堡與他們相聚。平時周末同學們會去教堂做禮拜，但我家是信仰佛教的，雖然我無所謂，但我也不怎么參與學校社區(qū)的教會活動?！?/p>

對于中國學生來說，南非是陌生而遙遠的。南非生活的陌生或源于來南非生活的短暫，或源于兩種文化巨大的反差。真正對南非文化的參與和宗教浸潤在中國學生中很少發(fā)生。這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中國學生與南非人的交往有限。大多數(shù)學生將自己沉浸于專業(yè)學習中，與現(xiàn)實的南非社會相隔閡。另一方面，中國學生自愿隔離于南非社會。他們的社會交往圈子主要是中國學生，私底下喜歡用中文進行交流。

3．就業(yè)和移民的矛盾

對于未來就業(yè)和移民的不確定情緒彌漫于中國學生中。一方面，中國學生對自己在南非的前景沒有把握。2008年席卷全球的經(jīng)濟危機使得南非經(jīng)濟不景氣、就業(yè)市場很不樂觀。面對無法預測的未來，多數(shù)中國留學生意識到未來的就業(yè)前景困難重重。另一方面，中國留學生對于回國的前景也不確定。中國經(jīng)濟的騰飛和中國人對待“海歸”的態(tài)度使得歸國留學生在就業(yè)市場上漸趨被動。首先，隨著中外交流的日益頻繁與留學生的增多，“海歸”人數(shù)激增；其次，國內(nèi)人才的數(shù)量和質量也大幅度提升；第三，“海歸”學生對工作的期望值過高和缺乏工作經(jīng)驗。這幾個因素導致了“海歸”在國內(nèi)就業(yè)市場上的“貶值”，而這對海外的留學生來說，是個重大的壓力，很多人因此而備感焦慮。

南非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歷史淵源，形成了它自己特有的生活和消費方式。在這里，由于生活節(jié)奏不是很快，競爭性不強，再加上優(yōu)良的自然條件和氣候原因，所以很多人形容“南非人做事效率很低，很懶散”。雖然此話有些片面，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也反映了南非人的這種生活方式。這與中國留學生所熟悉的強調(diào)“效率”與“速度”的價值觀截然不同。

四、中國學生在南非所遭遇的挑戰(zhàn)

中國留學生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來到南非這個陌生的文化中，會經(jīng)歷一種精神上和身體上的不適，或者是一種緊張不安的情緒。他們常用自己的價值觀去判斷他人行為是否正確。當發(fā)現(xiàn)當?shù)厝说男袨槟Ｊ脚c自己的行為模式不同并且無法解釋時，就會產(chǎn)生觀念沖突，影響與他人的交往。

1．個人未來發(fā)展計劃

留學生在南非畢業(yè)后可申請工作簽證，也有很多適合中國學生工作的機會：如南非是對中國開放的國家之一，華人導游缺乏；南非中層管理職位大量空缺；南非商業(yè)環(huán)境將吸引更多的中國企業(yè)到南非發(fā)展。此外，在南非獲學位并具備一定工作經(jīng)驗后，可申請加拿大、澳洲、新西蘭技術移民。但同時，由于南非的社會治安狀況不佳，影響了一些留學生家長對其就業(yè)的選擇。

筆者在南非約翰內(nèi)斯堡調(diào)查期間，曾遇到一位來自山東煙臺的留學生家長董先生，他女兒在南非金山大學學習精算專業(yè)，將于2011年畢業(yè)。他告訴筆者：“我女兒當時高考成績不理想，正好我們家有個親戚在南非經(jīng)商，他建議來這邊上大學，所以就申請過來了。我女兒目前有南非中國銀行、中信集團兩個求職意向單位。如果今年元旦（2011年）以前這兩個單位沒正式錄取我女兒，我就讓她回國找工作，哪怕國內(nèi)的工資比這里少一些，我也希望她回去。她在中信求職的單位是總經(jīng)理助理，一個月能有一萬多人民幣的收入，以后還會逐漸增加。說實話這條件是比較優(yōu)惠的，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回國去。她學的專業(yè)還可以，回國找工作也不難。我女兒說她挺喜歡南非的，她當然愿意留在南非工作。但我認為哪怕她回國一個月只掙個六七千元，也比在這里好一點。這里的治安太差了，經(jīng)常有中國人被搶劫甚至槍殺，太可怕了?！倍壬揖巢诲e，不愿意在南非定居，希望女兒跟他回國，除了治安問題，他還擔心女兒留在南非找不到合適的結婚對象。

南非動蕩的治安環(huán)境是其揮之不去的陰霾，而華人遇害的新聞在南非華文報紙甚至國內(nèi)報紙上都經(jīng)常可見，這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留學生的未來計劃。

2．學業(yè)方面

中國文化以重視教育而聞名于世界。對中國留學生而言，全身心投入學業(yè)既是個人的目標，也是文化的旨歸。這種文化的內(nèi)質伴隨著中國學生來到南非，通過教育出人頭地的想法更加強烈。由于大部分時間花在學業(yè)上，他們?nèi)狈Ρ匾纳鐣煌蛫蕵坊顒印?/p>

一位受訪的醫(yī)學專業(yè)的男生這樣說：“因為從小就追求卓越，從到南非的第一天起我就壓力重重。作為一個外國學生，想要出類拔萃就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所以我基本上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很少有什么娛樂活動，社會交往也很有限?！?/p>

根據(jù)訪談內(nèi)容，敦促中國學生超負荷努力學習的因素有“好成績可以帶來成就感”、“教育是獲取社會承認和經(jīng)濟保障的唯一途徑”和“父母對自己學業(yè)極高的期望值”。多數(shù)受訪中國學生談到家庭給自己強大壓力，迫使自己學業(yè)必須成功。家長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在孩子的學業(yè)上。希望他們在南非學成之后衣錦還鄉(xiāng)。另外，在中國學生的眼里，優(yōu)秀的教育背景是自己未來社會和經(jīng)濟地位上升的有力保障。

訪談內(nèi)容還表明有三種因素阻礙著中國學生在南非的學業(yè)成功：南非的教育環(huán)境、語言障礙和師生關系。被訪的中國學生說南非教育給他們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自律與自治的培養(yǎng)。對于習慣了嚴格的外部指導和教育的大多數(shù)中國學生而言，適應南非式的自我發(fā)展教育儼然是有困難的。

一個學經(jīng)濟學的學生說：“我感覺一切事情在中國都被規(guī)范得很清楚，而且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有學校和老師的嚴格管束?？墒?，在南非的校園中，大家不太清楚到底需要做什么和怎么一步一步地達到學術目標。當我和導師交談中談到諸如‘學術前景’，或者‘大約需要多長時間來完成學業(yè)’時，最常見的反應是‘你自己決定吧’，或者‘這取決于你的進展’。面對這樣不清不楚的回答，我常常如墜云霧，同時又壓力重重。這導致我在學業(yè)上既無目標也無方向感，浪費了不少時間?！?/p>

進入南非大學不僅意味著熟悉的中國式的師生關系蕩然無存，而且中國學生還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獨立安排自己的學業(yè)計劃，并確立自己的職業(yè)前景。因為大多數(shù)學生所受的中國式教育主張依賴外在的引導和規(guī)范，所以當面臨如此挑戰(zhàn)時常常不知所措。

另外一重學業(yè)壓力來自于語言障礙和交流、溝通。問及什么因素導致他們的語言問題，學生的回答是缺少必要的語境知識和文化背景、沒有足夠的機會練習英語、國內(nèi)的英語語言訓練不夠是最重要的原因。多數(shù)被訪者認為他們在中國的英語訓練多為了讓他們通過標準化考試如TOEFL或者IELTS。這些應試訓練只是使中國學生通過入學考試，而難以應對南非高校學術專業(yè)的語言要求和社會交往。

許多學生表示雖然他們的IELTS成績不錯，但是他們的英語口語表達能力依然不是很理想。一個學習會計學的學生說：“為了提高英語語言技能，我尋找一切機會去和南非人交流。但是因為英語能力有限及對南非文化的不了解，交流成功的時候甚少。經(jīng)過許多跨文化‘交流壁壘’后，我覺得跟老外交流很沒意思，于是我又重新回到中國朋友的圈子?！?/p>

對進入新文化環(huán)境的中國留學生來說，他們既不熟悉語言的外在符號，也不了解其隱含的文化意義，交流障礙就不可避免了。

第三重壓力來自學生與南非導師的關系。不成功的師生互動是導致中國學生壓力感的另一重要因素。國際學生的學業(yè)是否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與導師的關系的好壞。但因為跨文化交流存在著許多問題，不成功的師生互動比比皆是。具體而言，本研究總結出三種影響中國學生和南非導師交往的壓力因素是語言能力不足、缺少對學業(yè)的自主性、交流模式的非直接性。被訪學生認為導師是連接自己和大學、未來職業(yè)前景的媒介。可是因為不太了解南非式師生相處模式，他們很難和自己的導師近距離交流。

3．社會文化方面

中國學生來自于一個完全相異于南非的文化國境，當他們進入南非的文化語境時，由于大多數(shù)熟悉的文化暗示已不復存在，自然會引發(fā)他們的挫敗感和焦慮感。一方面他們無法理解、控制或者預測他人的行為，另一方面他們在身份、期望值和價值觀上又是迷惑而不確定的。對于跨文化的個體來講，兩國之間文化差距越大，跨國適應情況就愈趨艱難。

訪談記錄顯示留南非中國學生的社會交往圈子主要是華人社交圈。受訪學生談到希望和南非人有更多的接觸，但是似乎也很難開啟?！昂湍戏侨顺蔀楹门笥选焙汀芭c南非人成功交流”對于受訪中國學生來講是兩項很難完成的社交事情。語言障礙加重了文化上的困惑感。缺乏合適的語言和社會技能導致了廣泛的社會隔膜感。正如一個學生指出：“盡管我在南非校園中有充足的機會看到南非人，但是真正的社會交往是很有限的?！迸f有的社會聯(lián)系已經(jīng)缺失，而新的社會聯(lián)系很難締結，學生的孤獨感、隔膜感和焦慮感深重。

盡管與當?shù)厝说牧己玫纳鐣佑兄趲椭鐕后w的文化適應，可是很多受訪的中國學生表示他們的情感需求在中國學生圈子能得到滿足。他們很少將南非人列入自己的主要社會交往網(wǎng)絡。受訪的學生一般能認識到他們傾向于退出南非社會交往、將自己局限于中國人的小圈子的做法使他們更加隔閡于南非社會和文化，這種認識反過來又進一步影響了他們在南非的文化調(diào)適和語言提高。

五、結語

留學海外為中國學生提供了更多的機會，但也意味著他們要承受更多的跨文化壓力和困難。中國學生個體在南非的跨文化調(diào)適狀況不僅受群體跨文化適應特點（如社會、文化、經(jīng)濟和就業(yè)等）的影響，而且受個體因素（如年齡、性別、專業(yè)、婚姻狀態(tài)、期望值、出發(fā)前的知識和技能等）的影響。筆者認為，在抵達南非后，中國留學生應該積極進行社會交往，努力融入南非文化，積極走出中國文化模式和教育模式的框范，充分去適應南非大學的學術文化理念。這些都將會幫助中國學生緩解跨文化壓力，縮短跨文化社會和學業(yè)適應的周期。

［1］留學e網(wǎng)．改革開放以來逾120萬中國學子負笈海外［EB／OL］．（2009－09－07）［2012－05－03］．http：／／www．eduwo．com／composite／12368．htm．

［2］陳向明．旅居者和“外國人”——留美中國學生跨文化人際交往研究［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

［3］閻 琨．中國留學生在美國狀況探析：跨文化適應和挑戰(zhàn)［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1，（4）：100－109．

［4］萬曉宏．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世紀之交的南非華人［J］．南洋問題研究，2007，（2）：49－56．

［5］付 亮．今日南非華人社會［J］．八桂僑刊，2009，（1）：26－31．

［6］陳鳳蘭．文化沖突與跨國遷移群體的適應策略——以南非中國新移民群體為例［J］．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11，（3）：41－49．

［7］陳肖英．民族聚集區(qū)經(jīng)濟與跨國移民社會適應的差異性——南非的中國新移民研究［J］．開放時代，2011，（5）：41－51．

［8］新華網(wǎng)．在南非中國留學生談留學生語［EB／OL］．（2011－11－07）［2012－05－08］．http：／／www．news．xinhuanet．com／abroad／2011－11／07／c－122247191．htm．

［9］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 琪，劉 緋，張立平，等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