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杰
(蘭州大學,甘肅 蘭州 741012)
劉龍?zhí)锉尽度龂狙萘x》刊刻時間考
劉軍杰
(蘭州大學,甘肅 蘭州 741012)
隨著《三國志傳》的版本意義在《三國志演義》研究中逐漸被發(fā)掘,“志傳”版本的研究成為《三國志演義》研究的突破口。劉龍?zhí)锉臼瞧渲休^為關(guān)鍵的本子,但劉本刊刻年代是一個很多專家忽略而且模糊化的點。筆者就這一問題進行了一些資料的搜集和整理,對劉龍?zhí)锉镜目虝r間有了一個初步界定,尤其是將劉本的插圖和版式放在建安本的演變過程中來論證。劉龍?zhí)锉竞陀嘞蠖繁?、鄭少垣本,湯學士本在插圖的刊刻上有諸多聯(lián)系,筆者推斷出劉龍?zhí)铩缎落u全像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的刊刻時間應該是萬歷三十七年,也就是1609年。
劉龍?zhí)锉荆徊鍒D;刊刻時間
劉龍?zhí)锉尽度龂狙萘x》是近幾十年才被學術(shù)界予以關(guān)注的。英國學者魏安于1996年出版了《三國演義版本考》一書,該書應用文獻脫漏法研究,對文本進行了詳細的梳理,利用刊刻時文本之間的串行脫漏來尋找《三國志演義》版本之間的聯(lián)系和差異。最后魏安將《三國志演義》的版本分成兩個大的系統(tǒng),魏安把現(xiàn)存的二十卷劉龍?zhí)锉尽度龂緜鳌发俜衷诹藘蓚€系統(tǒng),即將前九卷分在了C系統(tǒng),而將后十一卷分在了D系統(tǒng)。而CD系統(tǒng)是有著較大差異的。這兩者之間的差異牽扯著一個重要的問題:到底關(guān)索系統(tǒng)和花關(guān)索系統(tǒng)之間是怎么一種關(guān)系,哪個系統(tǒng)在前哪個系統(tǒng)在后也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金文京教授認為這是《三國志演義》版本研究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劉龍?zhí)锉景缪葜粋€很重要的角色。
到目前為止很多學者一般將其定在萬歷年間,唯一的依據(jù)是劉本中李祥做的《序三國志傳》,現(xiàn)摘抄如下:語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余觀炎祚之季,三強鼎峙,英雄迭出,然吳、魏僭竊,竟不能與蜀共居正統(tǒng),固知神器有主,不可以智力奸也?!囎x《出師》二表,令千載而下慷慨激烈,寧非扶綱植常之一大樞哉?故余重訂其傳,以言弁其額云。
歲在屠維季冬朔日清瀾居士李祥題于東壁。②
歷來研究者確定劉本的刊刻時間就依“屠維”二字,(按:屠維指己年,③也就是某某九年)劉龍?zhí)锏幕顒訒r期在萬歷年間,而萬歷年間符合這一條件的就有萬歷七年(1579年)、萬歷十七年(1589年)、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萬歷三十七年(1609年)、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這期間橫跨四十年,學者只能說其刊刻于萬歷年間。比如劉世德先生,陳慶浩先生,石昌渝先生等主編的《古本小說叢刊》序言就只是推定在萬歷年間。④另外有學者將其定在萬歷后期,以劉修業(yè)先生為其代表,但是劉龍?zhí)锏囊簧菣M跨萬歷年間的,劉龍?zhí)锷诩尉付四?1560年),卒于天啟五年(1625年)前文列舉的任何一個年份都符合條件。橫跨四十年的出入不僅僅導致對劉龍?zhí)锉咀友芯康南拗?,更重要的是建安諸本之間的淵源和流變考證會陷入僵局。筆者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予以論證。
一,建安本插圖演變的規(guī)律是可以為此研究提供線索的。此類研究雖然許多研究者對此偶有提及,但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劉龍?zhí)锉尽度龂狙萘x》和鄭少垣本有太多的關(guān)聯(lián),上圖下文自不待言,上圖下文是當時建安本刻書的特點,這其中包括不同刻書家翻陳出新,比如或加上四角的修飾紋理,以鄭本為代表;或采用將插圖與文字的調(diào)整上加以變化等,這以劉氏刻書為代表。但在更深層次的關(guān)聯(lián)性研究上就很少有研究者關(guān)注,比如插圖本身的沿襲和變革就很少有人關(guān)注。
建安諸本的插圖風格在萬歷年間發(fā)生了一次巨變,不同版本的插圖越變越趨于一致,插圖也越變越精致,粗獷的線條在朝著圓潤方向變化。鄭振鐸就曾指出:“……因為彼此的競爭,不得不精益求精,吸取彼此之所長?!雹萑宋镆苍诔鴤€性化的方向發(fā)展,人物變大,有了細節(jié)上的刻畫,線條以柔美的曲線代替剛直的直線,人物形態(tài)、背景、插圖布局安排逐漸范式化,也就是插圖的繪制出現(xiàn)了一定的范式,人物的站姿、坐姿、騎馬打仗的姿態(tài)基本一致或相似,個別地方做簡單修改即可套用。后來學者把這種風格統(tǒng)稱為“劉次泉式”,而舊版是以葉逢春版“三國演義”為代表的“葉忠懷式”。而劉本和鄭本都屬于“劉次泉”版式的插圖,是插圖繪制方法發(fā)生巨變之后的風格,這一風格的突變主要發(fā)生在萬歷中后期,筆者認為這一變化在萬歷二十二年(一五九四年)到萬歷三十四年(一六零六年)這十年之間。
劉本是采用的“劉次泉”版式,而且風格已經(jīng)相當成熟,其刊刻時間應該在萬歷三十一年以后,那么,劉本的刊刻時間就應該是在萬歷三十七年或萬歷四十七年。
在“劉次泉”版式發(fā)展演變的過程中也能找到相關(guān)的證據(jù),“劉次泉”版式發(fā)展演變過程和建安刻書業(yè)發(fā)展是一致的,在劉次泉版式開始代替葉忠懷式插圖起初階段,“劉次泉”版式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可以說是一次革新,但由于互相的抄襲,模仿濫造,建安刻書業(yè)呈現(xiàn)出下滑的趨勢,逐漸被南京刻書業(yè)所取代,上圖下文的風格也在不斷地演化,插圖越來越細化,人物越加突出,注重局部刻畫,但是建安刻書插圖所表現(xiàn)的敘事性特征也漸漸消亡。前期作品憑靠簡單的文字介紹插圖基本上可以反映故事的情節(jié)和發(fā)展狀況,后期的插圖是朝著裝飾性質(zhì)的方向發(fā)展。以劉興我崇禎元年(一六二八年)刊刻《水滸忠義志傳》為例,版式是劉次泉版式,但插圖中的人物和鄭本劉本比較明顯偏少,衣服的褶皺開始強化,普遍采用黑邊褶皺,劉本、鄭本和余本均無。人物開始有個性化的特征。但敘事性明顯減弱。從這條發(fā)展脈絡來關(guān)照,劉本、鄭本和余本是“劉次泉”版式鼎盛時期的作品。所以劉本的刊刻時間應該是在萬歷三十七年而不是萬歷四十七年。
二,鄭本屬于繁本系統(tǒng)而劉本屬于兩個系統(tǒng)的合編簡化本。兩者在插圖的采用上有太多的關(guān)聯(lián),劉本前九卷和鄭本的插圖相似或一樣的要占一半甚至更多。兩者具體的關(guān)聯(lián)一般有以下幾種情況。
首先是兩者一致的情況。代表有自首圖“青蛇繞殿,靈帝大驚”開始到第十九葉均同。其次是兩者相似的情況。代表有“孫堅錢塘殺賊寇”和“孫堅殺賊,劫財進功”兩圖大致相同,被殺之人的帽子不同,刀的形狀不同?!皠淙送叭巍焙汀皠淙耍煌叭巍眱蓤D基本一致,廊上磚痕鄭本清晰形象,劉本為全黑陰刻。鄭本背景有青草紋飾,劉本沒有。這樣的情況在兩個版本之間是最常見的??偨Y(jié)有以下幾點,鄭本的插圖刻畫細致,精巧;還有劉本插圖有明顯的簡化和縮略情況,或?qū)o關(guān)大局的人物少刻一個,或者將局部的細節(jié)簡單改了改,鄭本人物背景是山水或樹木形狀,劉本只是簡單的幾條毫無道理的線條。從局部細節(jié)來判斷,鄭本刊刻的質(zhì)量要優(yōu)于劉本。第三種是屬于兩者相異的情況。這種情況一是由于兩個版本在編排時文字的內(nèi)容來決定的,因為兩個本子各頁的字數(shù)是不同的,抄襲到一定的時候必然出現(xiàn)圖文的分離。當然只出現(xiàn)在兩者使用同一套插圖的這種情況下。當不一致時,兩者中的一個必然要另外填補插圖。這時就會出現(xiàn)一些有偏差的插圖。或者鄭本多出來幾幅或者劉本多出幾幅。據(jù)筆者統(tǒng)計,就前九卷而言,鄭本多出的情況居多,劉本很少有多出的情況。后十一卷,兩者相差較大,但相同或相似的插圖占有一定的比例。這種現(xiàn)象是否和本文論點相悖呢?聯(lián)系魏安對劉龍?zhí)锉镜南到y(tǒng)歸屬是能夠解釋的,劉本前九卷和鄭本屬于同一個系統(tǒng),后十一卷不知何故屬于另外的志傳系統(tǒng)。但可以肯定的是劉本屬于一個拼湊本,前九卷屬繁本系統(tǒng),后九卷屬于簡本系統(tǒng)。當時建安小說的刊刻所指向的消費群體不是精英階層,而是當時的中下階層,為的是利潤的最大化,這種模式反過來影響了作品刊刻形態(tài),上圖下文的形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因為這種形式的傳播影響力,而且它更能吸引當時大多數(shù)識字較少的以商人為代表的中下階層。影響到出版商就要求版本總是要找到能讓消費階層買賬的東西,而不是去體現(xiàn)出版者的審美價值或?qū)Π姹镜呢撠煻?。如果有好的插圖本面世,翻刻,模仿,甚至盜用接踵而至。當時又沒有版權(quán)保護制度,互相抄襲成風,抄襲也是建安刻本為后人詬病的地方,這也是建安刻本退出歷史的原因。劉本的這種版本的諸多問題就能夠解釋了。劉本是將兩個版本進行了簡單的拼接,前九卷直接抄襲,制作局部的改動,后十一卷的改動很有可能和花關(guān)索故事有關(guān),花關(guān)索故事在當時非常有市場,劉龍?zhí)锕识艞夃嵄緞e采他本,還有可能是為了偷工減料,直接找到一個簡本《三國志演義》的本子拼湊編排。在這時鄭本建立的一套新的插圖范式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劉本只是簡單地按照已有的范式作局部的修改和套用就可以完成配圖刻板。
這種范式也能夠解釋余本《三國志傳評林》放棄刊刻《三國志傳》時已經(jīng)有的“葉忠懷式”插圖而采用“劉次泉式”的插圖。可以說“劉次泉”版式插圖所創(chuàng)立的范式性質(zhì)的配圖手段在當時完全主宰了建安刻書的風格,也為建安諸本當時的繁榮提供了可能。
就抄襲而言,一般情況是簡本抄襲繁本,這樣更有利于插圖的匹配;仿造本要比原創(chuàng)本粗糙,這是商業(yè)目的所決定的;抄襲本會不自覺地將原有的錯誤承襲下來。鄭本屬于繁本,而且要精細很多,相反劉本則粗糙一些,這也就能說明劉本在鄭本之后。再者,鄭世容在1611年重新翻刻過鄭本,這一觀點學術(shù)界存有異議,劉世德先生在《三國志演義作者與版本考論》一書中曾論及鄭世容本在前,鄭少垣本在后,不管孰前孰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鄭本不止被劉本抄襲,還被翻刻過。再者湯學士本《三國志傳》也和鄭本十分接近,學術(shù)界一般認為是鄭本的仿刻本,從這些材料可以得知鄭本是當時很優(yōu)秀的一個本子,被多家仿刻。
從以上證據(jù)就可以推斷,劉龍?zhí)铩缎落u全像通俗演義三國志傳》的刊刻時間應該是萬歷三十七年,也就是1609年。
注釋
① 該版本采用笈郵齋本,笈郵齋本首頁封面有“笈郵齋藏版”五字,但卷一、二、三、五、七、十一、十七、十九卷首有“書林 喬山堂 梓行”;卷八卷首有“書林 喬山堂 梓”;卷九卷首有“喬山堂 劉氏 梓”;卷十三卷首有“書林 劉龍?zhí)?梓行”;卷十五卷首“書林 喬山堂”。另外從“藏版”二字我們可以看出笈郵齋只是用劉本舊版進行了重印,后文將鄭少垣本簡稱鄭本,劉龍?zhí)锉竞喎Q劉本。
② 引自《古本小說叢刊》影印本《全像英雄三國志傳》卷前李祥序,參見朱一玄編《明清小說資料選編》
③ 明朝十六世紀甲子年分別是1524年,1584年,己年在以甲開頭年份的第五年,甲十年出現(xiàn)一次,屠維(己□年)也就是□□□九年。
④ 參見劉世德等編:《古本小說叢刊》第21輯 (第一分冊),序言。
⑤ 鄭振鐸編著:《中國古代木刻畫史略》,見53頁,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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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No.: I207.413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InvestigationofPrintingTimeofTheRomanceoftheThreeKingdomsPublishedbyLiuLongtian
Liu Junjie
As the value of Annals of Three Kingdoms is gradually discovered, the text published by LiuLongtian is a breakthrough in the study of The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 However, there are something important not yet to be fully understood . The paper argues that no matter what version we obtained all have some connections each other in the illustrations printing ,so the printing time of LiuLongTian’s version should be the year of 1609.
LiuLongtian’s versions;illustrations;printing time
劉軍杰,碩士,蘭州大學。
1672-6758(2012)08-0100-2
I207.413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