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軍
(四川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四川 成都 610064)
《上大人》是古代用于訓(xùn)蒙習(xí)字的教材,一直流行至現(xiàn)當代。據(jù)后世傳本,《上大人》全文為:上、大、人、丘(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共25字?!渡洗笕恕繁咀鳌渡洗蠓颉?,首見于敦煌寫本,目前可見到的敦煌寫本中,有關(guān)“上大夫”的本子共有七件①,其中標號為P.3806的保存最為完整,全文為:上、大、夫、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二、小、生、八、九、子、可、知、其、禮、也,與后世流傳的《上大人》大體相同,而文字稍異。
《上大人》本為古代孩童習(xí)字蒙書,唐宋文獻足可證實。敦煌寫本《上大夫》P4.900b為半紙,首行有紅筆“試文”字樣,其后每行開頭有紅筆示范字例,分別為“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9字,每字下又有十余個臨寫字,末尾有“咸通十年”四字。由此可見,此本實為學(xué)童習(xí)字的殘紙。此外,宋代賾藏主《古尊宿語錄》卷三九載某僧與光祚禪師對話:“問:‘如何是祖師禪?’師云:‘上大人?!衷疲骸畷矗俊疲骸粫?。’師云:‘不會且順朱?!盵1]這里的所謂“順朱”,即是指描紅習(xí)字。自宋至民國期間,文獻中關(guān)于《上大人》的記載一直與訓(xùn)蒙習(xí)字相關(guān),民國蒙館的習(xí)字材料中,尚有“上大人,孔已己……可知禮”的影本[2]。
《上大人》的文字在后世多有補、改。被看作迄今為止最早的寫本P.4900b只有9字,而其余寫本也多附“牛羊萬口”等句子于其后,未見有“佳作仁”三字,“可知禮”僅出現(xiàn)一次。諸多事實表明,后世流傳的《上大人》并非某一人一時的獨立制作,而是唐代以來經(jīng)過多人增補、逐漸完善的結(jié)果?!渡洗蠓颉吩诹鱾髦谐霈F(xiàn)諸多異文。如“夫”作“人”;“丘”,清梁章鉅《浪跡續(xù)談》引作“孔”[3]?!段鍩魰肪?9亦有此語,然中華書局點校本作“丘”[4],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作“孔”[5]。至于改“丘”為“孔”之因,蓋如元謝應(yīng)芳《龜巢稿》卷14云:“第四字乃圣人名諱,理合回避,豈宜呼之以口,以瀆萬世帝王之師乎?”[6]是因避諱而改的?!芭?,后通作“爾”,蓋為“汝”的同義替代?!笆俊?,有作“二”、“土”者,當是形訛;“仁”,有作“人”者,當是音訛。
《上大人》的文字意義,自唐以來,并無定論。明代趙南星《目前集》前集云:“孩提之童方入學(xué),使之徐就規(guī)矩,亦必有方,發(fā)于書學(xué)是也,故‘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殊有妙理。大人者,圣人之通稱也;在上有大底人,孔子是也。丘是孔子之名,以一個身己,教化三千徒弟,其有七十二賢士,但言七十者,舉成數(shù)也。爾小生,是小小學(xué)生,八歲九歲底兒子;古人八歲始入小學(xué)也。佳者,好也;作者,為也。當好為仁者之人。可者,肯也;又當肯如此知禮節(jié),若能為人知禮,便做孔子也做得。凡此一段二十有五字,而爾字居其中,上截是孔子之圣,下截是教小兒學(xué)做孔子。其字畫從省,欲易于書寫;其語言葉韻者,欲順口好讀也?!盵7]此解實轉(zhuǎn)錄自宋代陳郁《藏一話腴》,缺字即據(jù)而校補,文末尚有“己士子禮四字是音韻相葉。‘也’之一字乃助語,以結(jié)上文耳。言雖不文,欲使理到,使小兒易通曉也。”[8]而祝允明《猥談》的解釋又有異:“向一友謂予:‘此孔子上其父書也。上大人(句;上,上書;大人,謂叔梁紇),丘(句;圣人名),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句;乙、一通,言一身所化士如許),小生八九子佳(句;八九,七十二也;言弟子三千中七十二人更佳),作仁(句;作猶為也),可知禮也,仁禮相為用,言七十子善為仁,其于禮,可知)?!蟾湃」P畫稀少,開童子,稍附會理也?!盵9]不過,也有不認同這一說法的,如翟灝《通俗編》卷7說這些字本“無甚義理”,“祝氏說,傅會無稽”[10]。鄭阿財、朱鳳玉《敦煌蒙書研究》雖認為趙氏“不免有些牽強附會”[11]144,但終究也不能認定其全無義理;劉長東先生也認為前人解說有牽強之處,同時也肯定“從習(xí)字蒙書的思想傾向來看,《上大人》等二十五字,……很顯然說的是儒家?!盵12]綜合各家觀點,就“上大人”之“人”在敦煌寫本中均作“夫”來看,祝允明的“孔子上其父書”之說有穿鑿之嫌,而趙南星的解釋則相對合理。
造成對《上大人》所蘊含儒家義理的解釋混亂的原因很多。首先,《上大人》的創(chuàng)制雖與孔子事跡相關(guān)聯(lián),但最初并無完整的形態(tài)。趙氏的解釋屬于流傳過程中逐漸完備后的附加物,有合理之處,但并非初創(chuàng)者的本意。其次,從“夫”到“人”的文字演變,直接導(dǎo)致了祝枝山的“孔子上其父書”的錯誤解說。再次,《上大人》出自民間而非官方。葉盛《水東日記》卷十“描朱”條論及《上大人》時說:“已上數(shù)語,凡鄉(xiāng)學(xué)小童,臨仿字書,皆昉于此,謂之描朱。爾傳我習(xí),幾遍海內(nèi),然皆莫知所謂。”[13]此等情形,實已表明了《上大人》的民間性質(zhì)。唐以前的字書多出自官僚士大夫之手,甚至有以國家名義編撰的,所以多為經(jīng)學(xué)附庸,若有義理,則有較明確的認定,不至遺失。而出自民間的教材則不然,由于沒有官方的權(quán)威認定,一直在民間流傳,其義理很容易被作出多元化的闡釋,甚至完全丟失。
作為習(xí)字訓(xùn)蒙的教材,《上大人》能在人們“半懂不懂”的情況下流傳民間千余年而不衰,前人有過多角度的探討。王利器先生認為,《上大人》“簡易”、“取便初學(xué),遂乃盛行”[14];鄭阿財、朱鳳玉認為其“蘊含中國文字的基本筆法”,故能“歷久不衰”[11]156;劉長東先生則認為“中古以來基本書體的穩(wěn)定”[12]也是原因之一。其實,除此以外,唐代以來的教育制度的穩(wěn)定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婆e制度自確立以來,雖歷經(jīng)朝代更迭,仍保持不斷完善和趨于穩(wěn)定的態(tài)勢。作為和國家考試制度相適應(yīng)的民間私學(xué),在童蒙教育上不會主動作出改變,只有在教育變革的背景下,傳統(tǒng)的蒙學(xué)以及作為習(xí)字訓(xùn)蒙教材的《上大人》才會受到?jīng)_擊。隨著新中國的成立,全新教育制度產(chǎn)生,《上大人》作為習(xí)字蒙書在經(jīng)過千余年的流傳后,最終淡出歷史舞臺。
湘、鄂、川、黔土家族聚居地廣泛流傳著一種叫做“上大人”的紙牌游戲,每張紙牌長約10厘米,寬約1.8厘米。由于牌形窄長,故而又稱“長牌”。此外,由于這種紙牌是以“和”(hú)的數(shù)量決定輸贏,所以還有“扯和”、“牌和”等別稱。紙牌由“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24字組成,與撲克類似,大多數(shù)地區(qū)每個字4張牌,共計96張。有的地區(qū)每字5張牌,共計120張,湖北孝昌縣花園鎮(zhèn)的“上大人”甚至有121張牌,多出的一張叫“將牌”。24個字按順序3個字一組,形成8組牌,每組自成一句話。由于流傳的地域較廣,所以不但游戲的規(guī)則千差萬別,而且還產(chǎn)生了一些異文,如武漢地區(qū)“孔”作“丘”,“可知禮”作“福祿壽”;恩施地區(qū)“士”作“賢”,“仁”作“美”,等等。
這種紙牌以前是用“清明紙”裱糊而成的,手書后涂上光油而成長條型紙片,隨著工業(yè)的發(fā)展,刻板增多,手書漸少,塑料代替了紙張片。每張牌正面兩端寫上一個牌文字,所有的字都經(jīng)過了藝術(shù)化的處理,從書法的角度看,字體圓潤而古樸;從繪畫的角度看,這些藝術(shù)字跟圖畫十分接近,所以有些地區(qū)也將其稱為“花牌”。牌文字的顏色為紅、黑兩色,其中:“上大人、化三千、爾小生、佳作仁”四組牌文為紅字,“丘乙己、七十士、八九子、可知禮”四組牌文為黑字。紅、黑兩色顯然是蒙書“紅影本”和“黑影本”的遺留形態(tài)。
關(guān)于“上大人”紙牌的源起,文獻上沒有明確記載。根據(jù)鄂西一帶民間傳說,這種紙牌起源于清朝康熙年間,由鄂西容美土司田舜年發(fā)明。田舜年自幼受到漢文化的熏陶,精通詩文音律,崇拜漢文化圣人孔子。由于取得了康熙的信任,田舜年不但破天荒地得到了康熙的召見,而且還被封為湖廣容美宣慰使、加驃騎將軍[15]。田舜年為了對當?shù)赝良易迦诉M行漢文化的宣揚和普及,遂將在漢人中流行的蒙書《上大人》制作成一種紙牌游戲,達到寓教于樂的效果。此后,這種紙牌逐漸在土家族聚居區(qū)流行起來。據(jù)查訪,同治年間,孝感孝昌縣小河鎮(zhèn)老街一生意人張氏,在鄂西學(xué)會“上大人”的玩法和手寫紙牌的制作方法,帶回小河古鎮(zhèn),“上大人”紙牌開始在這一地區(qū)流傳,并逐漸向周圍區(qū)域傳播。張氏一家以制賣手寫紙牌為生,第五代傳人張聲揚老人現(xiàn)已有八十六歲。
作為紙牌的“上大人”無疑來源于蒙書“上大人”的二十四個字,蒙書“上大人”在民國以后已不多見,但卻通過紙牌游戲的形式得以在民間繼續(xù)流傳。同時,宋代以來附會于蒙書的儒家義理也因此得以傳承。湖北花園地區(qū)流傳著這樣一首順口溜:
圓舟方池四軍戰(zhàn),內(nèi)圓外方不為錢。
戰(zhàn)地尸陳一二一,一方獨醒三方酣。
我輩不解孔圣人,教化三千為哪般?
克己復(fù)禮施仁愛,果然楚才鐘花園。*文中凡未注明具體出處的文獻,均為民間口頭傳唱。
作者姓名無考,據(jù)說是一位“上大人”紙牌的愛好者。前四句主要描述紙牌游戲的情形,后四句則主要涉及了紙牌所承載的儒家“禮”、“仁”等思想,這正是“上大人”紙牌和普通撲克牌相比最為特殊的地方。文化大革命期間,“上大人”紙牌受到了嚴厲批判,因為它“在舊社會廣為流傳,毒害人民。談?wù)務(wù)f說,抹抹打打,就不知不覺地把孔孟之道印到腦海里去了。”[16]且不說孔孟之道是否毒害了人民,可以肯定的是,“上大人”紙牌確實承載了宣揚儒家“仁”、“禮”思想的功能。
由于“上大人”紙牌在這些區(qū)域流傳很廣,有些地方便以“上大人”的二十四字為頭,編成一些樹人倫、布公德的唱詞。湖北很多地區(qū)流傳著一首《勸世曲》,其中一段如下:
……上大人,第一門,開宗明白。丘乙己,為二門,手氣齊來?!司抛樱@膝歡,天倫歡愛??芍Y,八門彩,圓滿交代。大家聚,求娛樂,莫賭錢財。人與人,誠相待,勿懷鬼胎。這就是,勸世曲,八門牌彩。
這段順口溜在鄂西、老河口、孝感等地區(qū)的紙牌愛好者間十分流行,一些人在玩牌的過程中甚至?xí)镁幒玫那虞喠鞒?,每個人拿到哪門牌就唱相應(yīng)的詞。這些詞的意義淺顯明白,除了對紙牌本身的描述外,主要就是以牌面為字頭,表達出基本的人倫和公德,以及普通百姓對富足安康的美好生活的向往。
清末、民國年間,吸食鴉片的風(fēng)氣盛行,為達到勸誡、警示的目的,民間便借“上大人”紙牌的字頭,以“三句半”的形式編出順口溜:
上了大煙癮,六親都淡冷,發(fā)癮流鼻涕,那狠。大癮把家敗,小癮一身債,田地和房屋,盡賣。人說煙不好,我也倒知曉,怎不把煙戒,晚了?!讶嗣烂财蓿兂蓜e人的,半生當鰥夫,烏龜。作(做)了丟人事,一輩子無志,見人把頭低,羞恥。仁義禮智信,全被鴉片毀,窮病又纏身,活鬼[17]。
鴉片害己害人,一旦沾染上,很難戒掉。為了加大啟發(fā)性,順口溜采用第一人稱的自述形式,形象地講述了鴉片的幾大害處:傷身、破財、敗家、被社會孤立。當然,最根本的一點還是“仁義禮智信,全被鴉片毀”,這就和“上大人”所承載的儒家義理達到了很好的契合。
中國古代的民間傳說和以此形成的戲曲可謂琳瑯滿目,而湘鄂地區(qū)的民間戲曲也是豐富多樣,其中最為著名的要數(shù)孝感的七仙女傳說?!吧洗笕恕奔埮屏餍泻螅腥艘赃@二十四字為字頭,創(chuàng)作了七仙女叛逆天庭、思凡配夫的《勸世曲》:
上仙界,苦修行,千年萬載。大不該,貪紅塵,私下凡來。人世間,見風(fēng)流,誰個不愛。丘遇著,行孝人,相配和諧。乙仙身,化凡姑,二八裙衩。己身子,騰祥云,來自天外。……可幸我,好夫妻,情深不懈。知心人,心相印,兩情無猜。禮待人,孝父母,普天愛戴。
傳說中的七仙女是玉皇大帝的第七個女兒,她最心靈手巧,且心地十分善良。七仙女得知丹陽境內(nèi)(今孝感)董永“賣身葬父”的故事后,深受感動,遂私下天庭與董永結(jié)為夫妻,“孝感”之名即緣于這一傳說。這首唱詞正是以七仙女的口吻敘述這個傳說,“七仙女”的傳說因董永“賣身葬父”的孝行而起,故而唱詞所“勸”的核心道德也在一個“孝”字。在儒家的道德體系中,“孝”與“禮”、“仁”都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孝”與“禮”都是因強調(diào)“敬”而產(chǎn)生的觀念。從儒家道德體系的作用機制來看,二者是內(nèi)情外行、孝里禮表的關(guān)系。所以,《勸世曲》所宣揚的“孝”,與“上大人”所承載的儒家“仁”、“禮”規(guī)范具有較高的一致性,可以看作是一種拓展或延伸。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二者又已經(jīng)有了相當遠的距離?!吧洗笕恕奔埮扑麚P的是作為正統(tǒng)思想的抽象理念,而《勸世曲》則是以極具民間色彩的生動傳說為基礎(chǔ),宣揚一種具有普遍實踐意義的具體孝行,無論是故事的框架還是宣揚的道德理念,都帶有強烈的地方色彩,與“上大人”紙牌本身相去甚遠。在這里,“上大人”被納入了地域文化的染缸。
湘西龍山土家族聚居區(qū)流傳著一首漁鼓詞,整首詞以“上大人”的二十四個字為字頭,敘述的是《西廂記》中崔鶯鶯對張君瑞的思戀之情:
上繡樓將奴的心思想壞,大不該任紅娘招引他來。人說道張君瑞風(fēng)流可愛,邱家坪奴為他才把言開。乙卯年中解元名揚四海,己巳科下京都大顯奇才。……壬午年奴為郎曾把口戒,可憐奴坐繡房如癡如呆。知心話無處訴自怨自艾,禮佛堂焚信香望郎歸來。
這首詞是以崔鶯鶯的口吻來敘述的,展現(xiàn)的全是崔鶯鶯的心理活動。對于這首漁鼓詞的源起,當?shù)乩险哒J為是先輩根據(jù)當?shù)亓鱾鞯摹吧洗笕恕奔埮频淖置?,結(jié)合《西廂記》的故事情節(jié)編寫的。很多玩紙牌游戲的人都是邊玩邊唱,所以這首詞被他們叫作“牌曲”。稍加注意便可發(fā)現(xiàn),這首“牌曲”是純粹的愛情歌謠,除采用“上大人”紙牌的二十四個字為歌謠字頭外,在內(nèi)容上與“上大人”紙牌所宣揚的儒家思想無關(guān)。簡言之,“上大人”在這里已經(jīng)淪為一種沒有意義的符號殘片。
作為源自民間私學(xué)的習(xí)字蒙書,《上大人》所承載的儒家“仁”、“禮”思想的失落是不可避免的。首先,《上大人》是來源于民間私學(xué)的訓(xùn)蒙教材,在長期的流傳中逐漸完善,而非一人所作,很難有明確、惟一的義理。因此,它的思想內(nèi)涵一度失落,以致宋人也說不出個究竟。沒有明確的認定,也就意味著有多元闡釋的可能性。這正是民間傳說的鮮明特點。對于《上大人》的解釋,自唐以來,除了趙南星、祝允明、翟灝等人的觀點外,民間尚有多種不同的解釋,然而,這些都無法阻止“上大人”最終淪為無意義的符號。
其次,《上大人》原本是習(xí)字蒙書,“習(xí)字”是其主要功能,而“載道”只是一種附加功能,主要功能的喪失,必然導(dǎo)致附加功能的喪失。民國以來,《上大人》的“習(xí)字”功能逐漸減弱,新中國建立以后,這種字帖已很少能見到,取而代之的是新式的教學(xué)手段。田舜年將《上大人》蒙書改造成紙牌游戲,用以廣泛普及漢文化,但這同時又是一種娛樂形式,紙牌易成為賭博工具,一旦具有賭博性質(zhì),原有的儒家義理必然會被拋棄?!吧洗笕恕奔埮朴螒蛞欢纫颉芭峙住倍唤?,改革開放后又再度興起,但多有賭博色彩。而且,這種紙牌游戲的參與者多為老年人群,年輕人較少涉獵。換言之,“上大人”所承載的儒家思想已無存在的土壤。此外,在紙牌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以二十四字為字頭的民間唱詞,基本是在借用一種為人熟知的字面形式為各自的表達服務(wù),是一種符號的借用。所以,民間唱詞仍然不具有保存《上大人》思想內(nèi)涵的作用,隨著唱詞本身的內(nèi)涵逐漸由儒家倫理走向廣闊的思想天地,“上大人”從蒙書到紙牌再到唱詞所承載的儒家思想,必將消融在文化的煉爐中。
參考文獻:
[1] 賾藏主.古尊宿語錄[M].北京:中華書局,1994:732.
[2] 朱國南.江漢平原的蒙館與私塾[M]//馬玉田,舒乙.文史資料存稿選編·教育.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2.
[3] 梁章鉅.浪跡叢談·續(xù)談·三談[M].北京:中華書局, 1981: 367.
[4] 釋普濟.五燈會元[M].北京:中華書局, 1984: 1249.
[5] 文淵閣四庫全書[M].臺北:商務(wù)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 1986,1053冊: 807.
[6] 文淵閣四庫全書[M].臺北:商務(wù)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 1986,1218冊: 329.
[7] 長澤規(guī)矩也.明清俗語辭書集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9: 2134.
[8] 說郛三種:2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911.
[9] 說郛三種:10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2097.
[10] 翟灝.通俗編[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 1958:154-155.
[11] 鄭阿財,朱鳳玉.敦煌蒙書研究[M].甘肅: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
[12] 劉長東.論中國古代的習(xí)字蒙書——以敦煌寫本《上大人》等蒙書為中心[J].社會科學(xué)研究,2007(2):188-194.
[13] 葉盛.水東日記[M].北京:中華書局, 1980: 105.
[14] 王利器.敦煌寫本《上大夫》殘卷跋尾[J].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90(3):322-324.
[15] 中共鶴峰縣委統(tǒng)戰(zhàn)部等編.容美土司史料匯編[M].鶴峰史志辦公室,1983:27-28.
[16] 武漢卷煙廠一車間理論學(xué)習(xí)小組.上大人是什么貨色[J].湖北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74(2):94-97.
[17] 張香玉.上大人紙牌與戒毒[J].史林,2006(增刊):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