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 海 軍
(河南師范大學 青少年問題研究中心,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馬克思人學視角下的和諧社會淺析
康 海 軍
(河南師范大學 青少年問題研究中心,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在和諧社會的歷史脈絡中,人與社會的結構性關系作為一條主線始終貫穿其中。個人與社會的結構性關系具有根本性意義,它是表征現(xiàn)代社會一切重大問題的符碼。個人對自由的追求與社會秩序、規(guī)范之間的和諧是整個社會系統(tǒng)運行的現(xiàn)實基礎。社會不和諧的基礎就是個人與社會之間的沖突。而人學就是關注人及其生活的社會機制的學問,因此人與社會的結構性關系實際上就構成了和諧社會的人學基礎。以人學為基礎研究和諧社會,就需要在人與社會的共軛關系中進行。
和諧社會;人學;人與社會
當前,我國學界從社會學、倫理學、政治學、經濟學、文化學等視界對和諧社會同時展開了廣泛的研究,這些研究大都集中于社會結構的變遷與發(fā)展層面的探討,而從人學意蘊與價值內涵的角度進行系統(tǒng)分析則顯得相對薄弱。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深入發(fā)展的今天,這方面的研究應該得到加強。一方面,人學尤其是馬克思人學作為權威的“主流”理論,不應在構建和諧社會這一種重大社會理論與實踐中“失語”,另一方面,作為一種價值追求與社會發(fā)展理念,和諧社會也需要運用人學視界進行闡釋,尋找和諧社會建設的人學基礎。否則,既難以明晰和諧社會理念的差異,更難以確定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價值歸依。盡管近幾年隨著人的主體地位的提升,“以人為本”成為和諧社會理論探討的主題,但同時,這些理論探討似乎又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從“遺忘人”變成了“懸擱社會”。人學的視界既不是“無人的”,更不是“只有人的”,不是人與社會的隔斷與二元對立,而是同一事物的不同展開。因此,通過文本解讀和歷史鉤沉的人學分析,立足于人是社會歷史主體的觀點來探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建構,展開和諧社會人學基礎的研究,可以拓寬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研究視野,深化對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理解。同時也可以在此基礎上深度挖掘和諧社會與人學主體的互動流變,通過現(xiàn)實問題的考察帶動和促進人學基礎理論的深入研究。
如果從人學的視角縱觀和諧社會的歷史脈絡,可以發(fā)現(xiàn)有一條主線一直貫穿其中,這就是人與社會的結構性關系。社會在此是指人類活動所建構的社會組織、關系、制度、傳統(tǒng)、思維模式、價值觀念等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社會附屬物,而個人泛指社會中的每個個體,相對的是他人和整個社會。個人和社會是兩大最基本的行動主體,也是人類社會共同體最基本的存在單元。就個人對自己存在的社會而言,是整個社會結構的細胞,無數(shù)個相互關聯(lián)的個體相互交織共同構成社會整體。而社會又是個體存在的必然方式,離開社會的個體是不存在的。人類本身就是一個社會性的概念,人類也是一種“類”的即社會性的存在,人類從古猿進化之初,就是以“社會性”或者說集體的方式進化而來的,社會性是人的基本特性。但個人與社會的訴求之間又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個人傾向于實現(xiàn)個人自由和利益的最大化,而社會則著眼于整個社會集體結構的利益,個人與社會之間的這種關聯(lián)與沖突構成了社會運行的基本動力,在這一過程中兩種價值訴求既相互沖突又相互協(xié)調,這就是現(xiàn)代整個社會生活的基本內容。它們之間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一體兩面,中間存在著相互貫通的橋梁。在一個安定和諧的社會中,作為主體的人和大眾社會之間是有機統(tǒng)一的。
之所以說這是一條人學脈絡,其一,是因為個人與社會的問題是每個社會都必須面對的問題,是每一個生活在社會中的個人必須回答的問題。正如英國著名學者伯納德·鮑???Bernard Bosanquet)所說的,“個人與社會的關系是一切社會問題的根源”[1]。一切社會問題都可以從人與社會的角度上給予解決。社會的不和諧的本質是社會結構內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不和諧,人與自己之外的社會的和諧是整個社會和諧的基礎,而人與自己之外的社會的沖突又是當代社會沖突的本質。個人與自身之外的社會的關系是當代社會學研究、人學研究以及政府決策者必須去學習的。在此意義上,人與社會必然要成為人學關注的兩大主題。人學不僅關注人,同時也要關注人生活的社會機制。因為如果只關注人,而忽略社會,人便只能是虛幻的存在,缺乏現(xiàn)實性。
其二,人學關注的是現(xiàn)實中的人?,F(xiàn)代化的“宏大”過程鑄就了個人與社會的關系的現(xiàn)代性意涵,也賦予了個人與社會的關系的“問題性”意義。在當下,現(xiàn)代性使個人與社會的關系凸顯為“問題”,近代之后在西方現(xiàn)代性啟蒙思想的倡導下,個人自由被提到了空前的高度。后現(xiàn)代主義者對現(xiàn)代性的批判并沒有改變個人自由的發(fā)展,反而由于后現(xiàn)代主義者更加徹底地否認社會“宏大”敘事,強調差異和多樣性,實際上與現(xiàn)代性條件下對個人自由的強調是一致的。在個人自由發(fā)展的同時,現(xiàn)代社會中的社會分工又隨著科技分工的發(fā)展而不斷深化,長久的社會分工的差異又造成個體之間的溝通的障礙?!皞鹘y(tǒng)宗法社會中人們之間紐帶的斷裂與個人間原有共識和信任基礎的瓦解,社會監(jiān)控能力的強化與個人對其自主行為的自我反思和節(jié)制等等,也相互型構”[2]。
也正是在這種現(xiàn)代性和后現(xiàn)代思潮的助長下,個體對自由的訴求發(fā)展到了對整個社會秩序構成威脅的地步,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在使人的認識和實踐能力不斷提高的同時,也使人對人的自由的實現(xiàn)能力不斷增長,這本來是實現(xiàn)人自由的基礎,但在現(xiàn)代社會中,科技助長下的個人對自由的追求卻忽視了對社會整體秩序的遵循,從而使得在現(xiàn)代社會秩序面前,“個人自由也難免不受質疑”,而“個人和社會所表現(xiàn)出的一致與分歧、和諧與緊張、整合與沖突,成為現(xiàn)代社會的問題性、風險性和危機性的根源”[3]。特別是在目前作為“后發(fā)國家”的中國社會,這種困境仍然沒有得以完全避免,也越來越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在這種背景下,馬克思主義人學需要與時俱進,為構建和諧社會打下堅固的理論基礎。
在討論和諧社會的人學基礎,勾畫人與社會的結構性關系之前,首先必須明晰和諧社會中的人與社會的真正指向。和諧社會概念下的人不是作為類存在的抽象存在的、概念化的人,而是一種作為一種現(xiàn)實存在的、具體的人。這可以從以下幾方面來理解。
第一,人是不同于自然界中其他生物的“類”存在物。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人具有“自由自覺的活動”。“自由”和“自覺”是人區(qū)別于其他存在物的特性。所謂的自由,在馬克思看來有兩層含義:第一是從人的行為上看,這個意義上的人的自由,是指人的行為不受法律的約束,具有更多的權力。第二是從人的認識上看,自由表現(xiàn)為人作為一種獨立存在物,對外在世界的一種判斷和認識。自由就在于“根據(jù)對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認識來支配我們和外部世界”[4]。自由是對本身和外在世界對人的束縛的一種擺脫,在馬克思看來,人的本質是自由的,人追求本質的過程就是一種向人的本質的回歸。人本身自由的實現(xiàn)不是被動的過程,而是一個自我自主實現(xiàn)的目的,人這種對自由的追求對人自身而言是一種自主的過程,這就是自覺,人的自由、自覺是人的本質。
第二,人是由全部社會成員組成的集合體中的“每一個”個人。荀子在《王制》中指出:“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比穗m然沒有牛的力氣,沒有馬的速度,但是牛馬卻被人所用,荀子將這個原因歸結于人是一種群的存在物,人能“群”而牛馬不能。人的“群”存在就是說人是作為一種社會的存在,人和社會中其他個人之間處于一種共軛關系,通過協(xié)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能夠放大個人的能力,實現(xiàn)單個個體存在不能實現(xiàn)的能力。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結構之間的和諧是實現(xiàn)個人能力增強的基礎。在和諧社會結構中的人與人之間也是一種共軛的和諧,正像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言,“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自由發(fā)展的條件”。
第三,人是個人但決非“自我”。在強調人是“每一個”個人的同時,要看到“人”并不簡單是“自我”,單純地強調自我,忽視“他我”的存在,忽視社會秩序的存在,片面地追求個人的自由,也不是人的本質的全部,真正的人的自由的實現(xiàn)是一個社會化實現(xiàn)的過程,個人自由是他人實現(xiàn)自由的基礎,與此相對應,他人實現(xiàn)自由是自我實現(xiàn)自由的基礎,社會中所有個體自由的實現(xiàn)是實現(xiàn)個人自由所必須的。對“人”的理解需要正確處理個人、集體、社會和國家的關系,把它們有機地、內在地統(tǒng)一起來[5]。所以在這種社會中人們要懂得社會的和諧、生活的幸福必須以個人的辛勤付出甚至犧牲為代價,這一點在當今“原子化”的彰顯個性的時代尤為重要。
第四,人不是“民”。人和民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經常被聯(lián)系在一起。在中國傳統(tǒng)封建社會中,相對于統(tǒng)治者而言,被統(tǒng)治者是臣民,是“民”。統(tǒng)治者出于維護統(tǒng)治利益的需要提出“民本”思想,《尚書·夏書》中就提出:“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統(tǒng)治者將“民”作為國家安定的根本。雖然民本思想在特定時期對警醒統(tǒng)治者、改善民生起到一定的積極作,但在統(tǒng)治者的意識中“民本”絕非“民主”,在統(tǒng)治者看來人民還需要自己這個“天子”來維護人民的利益。辯證唯物史觀上的“人民”是一個歷史的概念,也就是說,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人民包含的具體對象是不同的。鄧小平在解釋人民民主的時候,將民主解釋為“是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勞動者所共同享受的民主,是歷史上最廣泛的民主”[6]。由此而見,民主是一個更為具體的概念,而馬克思哲學中的人的自主即是人的自由,正如上面所言它包含著更為寬泛的內容。
而對于社會的認識,關鍵在于理解下面兩方面的關系:一是正確理解社會與自然的關系,二是在密切聯(lián)系人的前提下理解社會。在馬克思看來,“社會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質的統(tǒng)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xiàn)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xiàn)了的人道主義”[7]。馬克思在此闡述了人、社會、自然之間的關系?!叭说膶崿F(xiàn)了的自然主義”首先是指出人的本質是自然的存在物,但是作為“自覺”的人來說,人又通過社會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在遵循自然的前提下實現(xiàn)“自由”。而“自然界的實現(xiàn)了的人道主義”則是指自然通過人的實踐活動,在社會中展現(xiàn)其自然的本質。在上述人與自然之間的雙向關系中,社會都是作為中介,通過社會,自然與人發(fā)生聯(lián)系。
但就社會而言,它并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化的存在,而是一種以單個人作為個體存在,通過一定的社會結構而組成的一個動態(tài)的“集合體”。在這個集合體中,從社會整體而言,它是由社會機構中個體的相互作用、人和人之間的互動構成社會變化的動力。從社會中的個體而言,社會發(fā)展的結構并不必然會符合每個個體的意愿,但個人的意識又體現(xiàn)在社會的發(fā)展之中。因此社會存在的合法性就體現(xiàn)在“它為人的成長提供必要的社會條件,社會的存在和發(fā)展歸根結底是為了促進生命個體的成長,積蓄生命個體的能量,提高生命個體的自覺,從而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8]。
在分析了人與社會關系的理論與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并明晰了“人”與“社會”的指向之后,有必要進一步明確人與社會關系的應然狀態(tài),也就是真正的和諧社會中人與社會的關系。人與社會之間存在著辯證的關系,這種關系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
第一,人的社會的本體基礎。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人民群眾從本質上就是單個個人組成的集合體,這個集合體就是人類社會。在社會中人是整個社會結構的主體。這個主體首先表現(xiàn)在人是一切社會活動的最終承擔者,改變歷史、改變自然的社會活動最后都需要通過人的實踐活動來實現(xiàn)。在社會結構中盡管人的主體性活動看似千差萬別,但在作為整體的人類社會與自然、歷史的活動中,人類社會表現(xiàn)為一致的主體性。自然和歷史的變遷也最終被打上了人類主體性的烙印。人類價值的實現(xiàn)是人對自然、對歷史實踐的根本目的,人既是認識自然的主體,也是改造自然的主體。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人的世界是一個價值的世界”,在這個價值世界中,“無論是從‘基礎論’、‘本質論’、‘始因論’還是從‘目的論’來看,人對于社會歷史來說都具有本體性意義。只有把人作為社會歷史的本體基礎,才能把社會歷史看成是人的社會歷史而區(qū)別于物的世界,才能科學地說明自然—人—社會的統(tǒng)一,才能以‘人的眼光’來說明一切社會歷史現(xiàn)象,才能給人以合理的定位,才能為人的生存和發(fā)展提供終極關懷”[9]。
第二,社會是人的存在的家園。人的存在是一種社會性的存在,而物質性生產活動是人存在的基礎,物質資料的生產是滿足人類實踐活動和人類再生產所必須從事的活動。物質資料生產活動是一種社會性的活動,在生產活動中人與人之間發(fā)生各種直接、間接的聯(lián)系,這就是社會關系。這個社會關系形成之后的重要作用就是將社會個體置于各種社會結構中,其中最主要的是個體的血緣結構、經濟結構以及政治結構。血緣關系結構決定了個體在一個家庭、家族結構中的位置,也是傳統(tǒng)中國社會中最基本的結構;經濟及政治結構是表征個人在社會中的經濟、政治地位,通過這些表征可以確定個人在整個社會中的地位。因此,從個人存在的意義上來說,社會結構的存在先于個體,也就是說,任何人均生活于特定的社會結構、社會環(huán)境之中,并受其制約和影響。社會是個體生存價值得以實現(xiàn)的基本場域,是個體的生活及其生活理念得以實現(xiàn)的基本場域。社會共同體一旦形成,它便取得其自身相對穩(wěn)定的結構,并為確保自身的利益而形成種種制度與規(guī)范,在現(xiàn)實性上形成對于個體行為方式的制約,在一定程度上對個性的張揚進行抑制,社會共同體的穩(wěn)定結構決定了個體在社會中的存在方式。正像馬克思在《費爾巴哈提綱》中所言,“環(huán)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由此可以看出,社會結構一方面由人在發(fā)生各種關系的實踐中產生,從而獲得一種社會存在狀態(tài),另一方面,社會關系產生以后又影響了人們的生產和生活。
第三,人與社會之間的相互規(guī)定。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0]。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的自然屬性,馬克思將人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相比,認為社會屬性才是人的本質的規(guī)定,也只有處于社會之中,具有社會屬性的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社會屬性是人區(qū)別于其他自然存在的最主要的特征,社會屬性使“人”稱之為“人”。因此要了解人的屬性必須從社會入手,在社會中考察人的屬性,離開社會就沒有辦法界定人的本質。而社會是人參與的社會,離開了人,就不存在各種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根本也就不存在社會這個概念。因此對于社會和人,需要在一種相互的規(guī)定性中相互理解?!罢窃谶@種辯證的結構中,人與社會及其關系才能得到全面而深刻地把握。如果采取對社會的非人化和對人的非社會化的理解,那才是在事實上說不過去,在理論上也難以說通的”[11]。
綜上所述,社會與人存在于一種相互的規(guī)定之中,社會是人的社會,人在本體上是社會的基礎,也是社會存在的意義,而社會是單個個人的集合體,是人存在依托,在人與社會的相互規(guī)定中,人與社會各自獲得了自己的規(guī)定性,也正是在這種相互的規(guī)定中,我們才能更加準確地理解社會與人在本體論上的關系,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的和諧是實現(xiàn)和諧社會的基礎。也只有在此基礎之上,我們才能真正展開和諧社會的建設,才能順利地、創(chuàng)造性地推進我們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建設,真正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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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家鹿]
C912.15
A
1000-2359(2012)04-0010-04
201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