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玉 玲
(河南大學(xué) 宗教學(xué)研究所,河南 開封 475004)
道教“承負” 說中的儒家思想探析
趙 玉 玲
(河南大學(xué) 宗教學(xué)研究所,河南 開封 475004)
作為中國本土宗教的道教,其因果報應(yīng)的“承負”說明顯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響。“承負”說中的儒家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天人感應(yīng)、忠孝思想和命運觀。在對儒家思想吸納改造的基礎(chǔ)上,“承負”說取得了理論上的發(fā)展和突破,完善了道教自身的神學(xué)理論體系。
“承負”說; 天人感應(yīng); 忠孝觀; 命運觀
“承負”說是道教因果報應(yīng)的學(xué)說,意思是說,行善事或做惡事的人,本人此生或其子孫承受或負擔所行善事或做惡事的報應(yīng)?!俺胸摗闭f集中反映在早期道教經(jīng)典《太平經(jīng)》中?!短浇?jīng)·解師策書訣》載:
承者為前,負者為后。承者,乃謂先人本承天心而行,小小失之,不自知,用日積久,相聚為多。今后生人反無辜蒙其過謫,連傳被其災(zāi),故前為承,后為負也。負者,流災(zāi)亦不由一人之治,比連不平,前后更相負,故名為負。負者,乃先人負于后生者也。病更相承也,言災(zāi)害未當能善絕也。[1]70
就是說,“承負”是先人的過失,卻成為影響后人的一種力量,在先人為“承”,在后人為“負”,故謂之“承負”。產(chǎn)生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背景中的道教,其因果報應(yīng)的學(xué)說明顯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
天人感應(yīng)思想源于先秦,西漢時董仲舒將其發(fā)展成為系統(tǒng)的神秘主義學(xué)說。董仲舒認為,天人之間是互相感應(yīng)、互相影響的。他把天視為至上的人格神,能監(jiān)察人的行為善惡,并行使賞善罰惡的權(quán)威,又能通過災(zāi)異對人進行譴責和警告,從而使人調(diào)整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順承天意行事,趨善避惡。總的來說,天人感應(yīng)思想包括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天是有意志的,是冥冥之中的最高主宰,可以控制人的命運;二是人可以與天溝通,人可以感動天,而上天降下瑞應(yīng)以示表彰。
天人感應(yīng)的思想前提是天人同類,即所謂的天人相副。董仲舒認為:“人有三百六十節(jié),偶天之數(shù)也;形體骨肉,偶地之厚也;上有耳目聰明,日月之象也;體有空竅理脈,川谷之象也;心有哀樂喜怒,神氣之類也。觀人之體一,何高物之甚,而類于天也?!盵2]327董仲舒特別強調(diào)天人在“數(shù)”上的一致性,即所謂“人副天數(shù)”。其言云:“身猶天也。數(shù)與之相參,故命與之相連也。天以終歲之數(shù),成人之身,故小節(jié)三百六十六,副日數(shù)也;大節(jié)十二,分副月數(shù)也;內(nèi)有五藏,副五行數(shù)也;外有四肢,副四時數(shù)也?!盵2]327-328人和天具有同樣的品性,“身之名,取諸天,天兩有陰陽之施,身亦兩有貪仁之性;天有陰陽禁,身有情欲栣,與天道一也”[2]266。總之,“以類合之,天人一也”[2]309。根據(jù)同類相應(yīng)的原理,天人當然可以互相感應(yīng),互相影響。
在《太平經(jīng)》中,天人感應(yīng)思想亦有著極為充分的體現(xiàn)?!短浇?jīng)·分別貧富法第四十一》提到:“人皆含懷天氣,具乃出,頭圓,天也;足方,地也;四肢,四時也;五藏,五行也;耳目口鼻,七政三光也?!盵1]36在《太平經(jīng)》看來,不僅人的身體結(jié)構(gòu)是與上天相類似的,而且還有無數(shù)的神靈存在于天地之間,它們各司其職,司察人間的善惡,“心神在人腹中,與天遙相見,音聲相聞,安得不知人民善惡乎?”[1]545天人之間存在感應(yīng),“應(yīng)感則變化隨方,功成則隱淪常住。住無所住,常無不在。不在之在,在乎無極”[1]10。人的所作所為是一定會上達于天的,從而形成天人之間的感應(yīng)。
地上善,即天上善也。地上惡,即天上惡也。故人為善于地上,天上亦應(yīng)之為善;人為惡于地上,天上亦應(yīng)之為惡,刁氣上通也。五氣相連上下同,六甲相屬上下同,十二子為合上下著,無有遠近皆相通。其下善,其上明;其下惡,其上兇。故五行興于下,五星明于上。此者,天所以曉于天下人也……故常上下相應(yīng),不失銖分也。[1]664
同樣,“王者行道,天地喜悅;失道,天地為災(zāi)異……天與帝王相去萬余里,反與道相應(yīng),豈不神哉?”[1]17“天之應(yīng)人如影響,安得行惡而得善乎?古之希有之也”[1]6560。因之,人是不可能欺瞞上天的。只要“但大順天地,不失銖分,立致太平,瑞應(yīng)并興”[1]18-19。
由上可知,《太平經(jīng)》中的天人感應(yīng)是通過天地萬物的盛衰、人的壽夭和禍福無常來體現(xiàn)的。如果人能行善,就會增壽、添福;否則,如果人作惡不止,就會陷入承負之中,永不得脫?!短浇?jīng)·六罪十治訣第一百三》載:
救窮乏不止,凡天地增其算,百神皆得來食,此家莫不悅喜。因為德行,或得大官,不辱先人,不負后生。人人或有力反自易,不以為事,可以致富,反以行斗訟,妄輕為不祥之事。自見力伏人,遂為而不止,反成大惡之子。家之空極,起為盜賊,則饑寒并至,不能自禁為奸,其中頓不肖子即饑寒而死。勇力則行害人,求非其有,奪非其物,又數(shù)害傷人,與天為怨,與地為咎,與君子為仇,帝王得愁焉。遂為之不止,百神憎之,不復(fù)利佑也。天不欲蓋,地不欲載,兇害日起,死于道旁;或窮于牢獄中,戮其父母,禍及妻子,六屬鄉(xiāng)里皆欲使其死,尚有余罪,復(fù)流后生,或成乞者之后,或為盜賊之子,為后世大瑕。[1]252
這充分說明,上天是有意志的,是冥冥之中的最高主宰。它不僅可以控制萬物的興衰,而且可以賞善罰惡,支配人的命運,是不可違抗的。但是另一方面,人可以與天進行溝通。人可以通過行善,來感動天,從而得到上天的庇佑,從而降福增壽,得到善報;反之,人如果作惡不止,則會引起上天的厭惡,會遭到上天的降災(zāi),不僅自身會受到惡報,而且會連累其父母、妻子、家族,乃至子孫后代都會受其流禍之災(zāi),而這正是“承負”說所極力宣揚的揚善除惡的思想。
從上文可以看出,“承負”說的天人感應(yīng)思想與作為儒者的董仲舒的天人感應(yīng)說是一脈相承的,它們的出發(fā)點同是天人相類,同類相應(yīng)?!俺胸摗闭f借用當時社會流行的天人感應(yīng)思想,以之做為善惡報應(yīng)的理論依據(jù),并以解除“承負”之厄,以得道成仙目的進行理論深化,達至自身的宗教目的。
漢代的孝親觀集中地體現(xiàn)在《孝經(jīng)》中,《孝經(jīng)》中說:“夫孝,德之本也。”[3]221又說:“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盵3]239《孝經(jīng)》在漢代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在漢儒們看來,《春秋》無疑是最重要的經(jīng)典,而《孝經(jīng)》則可與《春秋》處于同樣重要的地位,足見“孝”在當時社會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孝”作為儒家倫理思想的重要規(guī)范,內(nèi)涵之一是能養(yǎng)親,尊親。先秦儒家思想中“孝”的主要內(nèi)容是以血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的尊親、事親的德行。孔子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利乎?”(《論語·為政》)他認為“孝”的特征在于“敬”。孟子認為:“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孟子·萬章上》)可以說,儒家是以孝作為宗法等級倫理道德的基本規(guī)范。
“孝”的內(nèi)涵之二是忠君?!缎⒔?jīng)》開篇就講到:“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盵3]221《論語·學(xué)而》載:“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就是說,“孝”是一切德性的根本,具備孝道的人犯上作亂的可能性極小?!熬又掠H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順可移于長;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內(nèi),而名立于后世矣”[3]265。
總之,“孝”以敬愛父母為始,上行到忠君,在“立身”的同時能夠為父母揚名?!靶ⅰ蹦軌蜃鹗谈改?,忠于君王,以至可以治理天下。《孝經(jīng)》第八章《孝治》篇講到昔日的圣帝明王以孝治天下,就可以得到百姓的擁護和愛戴以及鬼神的庇護,從而使得天下太平,災(zāi)害不再,“夫然,故生則親安之,祭則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災(zāi)害不生”[3]244。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漢代的孝親觀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成熟而完善的理論體系,“孝”的觀念深入到了社會思想血脈之中,深深地影響到了當時的其他思想學(xué)說,“承負說”亦不例外?!俺胸撜f”認為,判斷善惡的標準,最重要的是忠孝。人要解除承負,就必須“得道”,得道的方法之一就是要積德行善,而“積德”就是忠君、敬師、事親,所謂“父母者,生之極也;君者,授榮尊之門也;師者,智之所出。此三者,道德之門戶也”[1]310-311?!短浇?jīng)》強調(diào):“天下之事,孝為第一,人所不及?!盵1]593又說:“不孝而為道者,乃無一人得上天者也?!盵1]656“孝”成了得道的必備條件。能行孝善之人,必能得到善報?!短浇?jīng)·某訣一百九十二》曰:
孝善之人,人亦不侵之也;侵孝善人,天為治之,劇于目前,是為可知。欲知善之為善也,知孝之為孝也,苦不能相效也。是出自然。天與善籍,善孝自相得傳,相勝舉,亦何有極心。善孝之人,人自從崇之。[1]592
又曰:
不但自孝于家,并及內(nèi)外,為吏皆孝于君,益其忠誠,常在高職,孝于朝廷?!たh皆孝慈,五谷為豐熟,無中夭之民,天為其調(diào)和風雨,使使節(jié)。是天上孝善之人,使不逢災(zāi)害,人民師化,皆食養(yǎng)有順之心,天不逆意也。是善尤善,孝忠尤孝,遂成之。使天下不孝之人相效,為設(shè)孝意。[1]593
可見,“孝”成了事物和順、社會發(fā)展的根基,因而受到了極力的推崇?!短浇?jīng)·六極六意孝順忠訣》云:“子不孝,則不能盡力養(yǎng)其親;弟子不順,則不能盡力修明其師道;臣不忠,則不能盡力共敬事其君。為此三行而不善。罪名不可除也。天地憎之,鬼神害之,人共惡之,尚有余責于地下?!盵1]405
從字面上看,“承負說”所說的“孝”與儒家倫理似乎沒有什么不同,但實際上兩者的含義是不一樣的。儒家的“孝”在尊親忠君的基礎(chǔ)上要達至天下大治的目的,而“承負說”中“孝”,雖然出發(fā)民點也是孝父母忠君王,但其最終目的卻是長生。比如,《太平經(jīng)》認為為人子女應(yīng)該為雙親求取長生不死之藥,讓其長生不死,既“上善第一孝子者,念其父母其老去也,獨居閑處念思之,常疾下也,于何得不死之術(shù),向可與親往居之,賤財貴道活而已?!瓨返媒K古與其居,而不知老也,常為求索殊方,周流運所也”[1]134。同樣,真正的忠君不僅要“為帝王解承負之過”,輔助君王治理天下,還要使君主能夠長生。所謂:
上善之臣子民之屬也,其為行也,常旦夕憂念其君王也。念欲安之心,正為其疾痛,常樂帝王垂拱而自治也,其民臣莫不象之而孝慈也。其為政治,但樂使王者安坐而長游?!斓睾秃?,三氣俱悅,人君為之增壽益算,百姓尚當復(fù)為帝王求奇方殊術(shù),閉藏隱之文莫不為其出,天下向應(yīng),皆言咄咄。善哉,未嘗有也。上老到于嬰兒,不知復(fù)為惡,皆持其奇殊之方,奉為帝王;帝王得之,可以延年。[1]132-133
道教作為本土宗教,其思想源頭只能從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中產(chǎn)生。早期道教經(jīng)典《太平經(jīng)》的產(chǎn)生離不開漢代的思想文化背景,“承負說”以社會大眾比較易于接受的忠孝思想做為理論基礎(chǔ),對其作了宗教式的解讀,比較便于為社會大眾所接受。
孔子曾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論語·顏淵》)。春秋時期的儒者在社會層面上堅守著西周以來的道德命定論(即把人的道德作為天命的依據(jù)),如孟子認為上帝只會佑護那些實行兼愛、非攻原則的人。但是,在個人層次上,孔孟卻都認為人的禍福都是由不可知、不可改變的盲目命運所支配的,因而在仁義禮智等問題上,講“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也就是要求君子應(yīng)當將仁義禮智當作人的天性的要求去實踐,而不必計較命運的窮通。戰(zhàn)國中后期以來儒者多次討論“三命”現(xiàn)象。《孟子·盡心上》云:“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弊⒃?“命有三名:行善得善曰受命,行善得惡曰遭命,行惡得惡曰隨命。”[4]王充《論衡·命義篇》對此有詳細解釋:“傳曰:‘說命有三:一曰正命,一曰隨命,二曰遭命。正命,謂本稟之自得吉也。性然骨善,故不假操行以求福而吉自至,故曰正命。隨命者,戮力操行而吉福至,縱情施欲而兇禍到,故曰隨命。遭命者,行善得惡,非所冀望,逢遭于外而得兇禍,故曰遭命?!盵5]不難看出,“三命說”宣傳的是善惡報應(yīng)思想。這種建立在善惡報應(yīng)思想基礎(chǔ)上的命定說在《太平經(jīng)》中亦有所反映?!吨绿浇?jīng)·善除邪令人受道戒文》曰:“故人生各有命也,命貴不能為賤,命賤不能為貴也?!碑斦嫒藛柼鞄煹朗欠窨梢詫W(xué)時,天師說:“有天命者,可學(xué)之必得大度,中賢學(xué)之,亦可得大壽,下愚為之,可得小壽?!盵1]289具體來說,“承負說”是用先人善惡積累、個人行為和個人命運的關(guān)系來解釋“三命”現(xiàn)象的。
“承負”說直接繼承了當時流行的“三命說”并加以宗教化的整合,從而形成了一套獨特的命運觀?!短浇?jīng)》明確提出了“樂生惡死”的觀點,在《名為神訣書》中指出:“皆知重其命,養(yǎng)其軀,即知尊其上,愛其下,樂生惡死,之氣以悅喜,共為太和,乃應(yīng)并出也?!盵1]18強調(diào)了生命的可貴。《解承負決》中講道:“夫壽命,天之重寶也?!盵1]22但是,《太平經(jīng)》也承認生活中有很多意外會導(dǎo)致人的死亡,“天地開辟已來,兇氣不絕”[1]22。同時,社會上還有許多情況并非是行善得善報,行惡得惡報,反而恰恰相反,《解承負訣》中載:
凡人之行,或有力行善,反常得惡;或有力行惡,反常得善。因自言為賢者非也。力行善反得惡者,是承負先人之過,流前后積來害此人也。其行惡反得善者,是先人深有積蓄大功,來流及此人也。能行大功萬萬倍之,先人雖有余殃,不能及此人也。[1]22
“承負”說認為,個人的今生承負著先人的善惡行徑,所以出現(xiàn)“有力行善,反常得惡;或有力行惡,反常得善”的現(xiàn)象就不足為怪了。另一方面,“承負”也并非僅由后人負擔,善惡行為本人此生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短浇?jīng)·六罪十治訣》中說:“凡人乃有大罪六,不可除也?;蛏砑醋?,或流后生?!盵1]241就是說,如果一個人的罪過在此生不能償還的話,就會流及后人,由后代償還,“死中尚得有余過,故流后生也”[1]244。
《太平經(jīng)》也承認命運由天而定,它說:“人生各有命也,命貴不能為賤,命賤不能為貴也?!盵1]289而神、真、仙、道、圣、賢“六人各自有命”。也就是說,人人生來都無法擺脫承負的罪責,因為“其先人皆有承負也”。人雖然不能擺脫這種命運,但是卻可以通過修道來解除承負,“能行大功萬萬倍之,先人雖有余殃,不能及此人也”[1]22??梢姡瑐€人是否努力關(guān)系很大,不力學(xué),則“但獨怨苦而死,尚有過于地下”[1]78;但若為善學(xué)道,則可以得到命運所允許的最好結(jié)果,多數(shù)人得以“竟其天年”[1]438,“有天命者,可學(xué)之必得大度;中賢學(xué)之,亦可得大壽;下愚為之,可得小壽”[1]289;“上賢力為之,可得度世;中賢力為之,可為帝王良輔善吏;小人力為之,不知喜怒,天下無怨咎也”[1]409-410。
從理論上來講,“承負”說所體現(xiàn)的命運觀實際上表明了人的命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改變的,它注重此岸的命運、人間的生活,而改變自己命運的關(guān)鍵就在于人自身的行為?!俺胸摗闭f既承認人的命運由天而定,同時也主張力為,人可以通過修道來解除承負。這一點與儒家和佛教都是不同的,儒家雖然承認命運的存在,但只是要求去把握、推測它,而幾乎沒有要求通過人力去改變它,一切要求聽天由命;而佛教輪回說雖然也認為改變命運的關(guān)鍵也是在于人自身,今生的業(yè)力決定了來世進入六道輪回的選擇,改變的只是來世的命運,現(xiàn)世的命運卻是無法改變的。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早期道教善惡報應(yīng)的“承負”說并非空穴來風。作為中國本土宗教的道教,它的產(chǎn)生離不開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背景。在漢代思想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道教“承負”說不能不受到儒家思想的濡染。應(yīng)該指出的是,儒家思想從來就沒有否認有過一個“神”的存在,孔子講“聽天由命”、“不怨天”,這說明在儒家思想中是有至上神觀念的,而這種思想到了兩漢時期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然而,儒家思想的內(nèi)在的理論傳統(tǒng)卻最終阻礙了它發(fā)展成為一種宗教,那就是,“中國的儒家思想特別是兩漢的儒家思想盡管也承認有神,但它并不認為必須在現(xiàn)實世界之外去實現(xiàn)其理想,而是力圖在現(xiàn)實社會中實現(xiàn)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雖然這只是幻想和欺騙”[6]。到了東漢末年,由于天災(zāi)人禍,使得社會危機加深。在官方神學(xué)無法維系社會秩序的情況下,道教神學(xué)應(yīng)運而出,以求重新恢復(fù)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并且力圖填補儒學(xué)權(quán)威喪失之后的社會思想空白?!俺胸摰哪康脑谟诩訌娚鐣w成員挽救社會危機的責任感,激勵上下同心”[7]。由上可以看出,“承負”說雖然取材于儒家,卻并不拘泥于儒家,正是在對儒家思想繼承改造的基礎(chǔ)上,道教取得了理論上的發(fā)展和突破,從而最終建立并完善了道教自身的宗教神學(xué)理論體系。
[1]王明.太平經(jīng)合校[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賴炎元.春秋繁露今注今譯[M].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4.
[3]胡平生、陳美蘭譯注.禮記·孝經(jīng)[M].北京:中華書局,2007.
[4]焦循.孟子正義[M].北京:中華書局,1987:879.
[5]黃暉.論衡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49-50.
[6]湯一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道教[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8:41.
[7]任繼愈.中國道教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23.
[責任編輯張家鹿]
B223.9
A
1000-2359(2012)04-0024-04
趙玉玲(1975-),女,河南澠池人,哲學(xué)博士,河南大學(xué)哲學(xué)與公共管理學(xué)院副教授,主要從事道家、道教研究。
2012-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