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 瑞

(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25)

情思之綿邈 意境之深遠
——淺談歐陽修《蝶戀花》的意境美

甘 瑞

(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25)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是一首廣為流傳的佳作。通過對歐陽修的人生經(jīng)歷和對《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一詞中優(yōu)美意象的分析，欣賞這首詞的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的深遠意境之美。

歐陽修;意象;情景交融;虛實相生;意境;深遠

意境是我國古典文論獨創(chuàng)的一個概念，是華夏抒情文學和抒情理論高度發(fā)達的產(chǎn)物。那么何所謂意境呢?意境是指抒情性作品中呈現(xiàn)的那種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的形象系統(tǒng)，及其所誘發(fā)和開拓的審美想象空間，是文學形象的高級形態(tài)之一［1］。本文試圖通過分析歐陽修的人生經(jīng)歷以及《蝶戀花》詞中的優(yōu)美意象，進而欣賞這首詞深遠的意境美。

歐陽修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蘇軾謂其“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歐陽修詞的總體格調似乎顯得很不統(tǒng)一，其中既有大量學柳的篇什，也有大量承接張先、晏殊而來的士大夫詞風的詞作，但歐陽修又不是簡單的學柳和承晏，而是對于這對立的兩派，分別給予開拓，形成了獨特的歐詞格［2］。在筆者看來，這與他的人生經(jīng)歷尤其是政治仕途的遭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從歐陽修的一生來看，正如他在自己所做的《讀書》一詩中寫道:“自從中年來，人事攻白箭?！倍啻蔚那抑旅缘娜松砉簦呀?jīng)使歐陽修身心憔悴;長時間宦海風波的磨礪，兼之歐陽修作為宋代的大文學家、思想家，這些因素決定了歐陽修詞的“深致”的特點［3］。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這首詞雖為一首閨怨詞，說的是一位深閨女子愁緒滿懷，卻無計鎖春地等待心上人歸來，字里行間透露出濃濃的哀怨和愁苦。但筆者認為其實卻也體現(xiàn)了詞人自己的思想情感，表現(xiàn)了自己朝堂不得志的怨怒傷恨。魯迅先生曾說過:“從水管里流出來的是水，從血管里流出來的是血。”這正說明要知人論詞。正因為其人生的經(jīng)歷，“雨橫風狂”可以理解為政治上的斗爭殘酷激烈、肆虐無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則表達了自己壯志未酬、大志難伸的無奈之情。文字語言雖含蓄，但是卻將情感表達得淋漓盡致。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全詞分為上下兩片，上片寫景狀物，疏俊委曲，虛實相融，辭意深婉;下片寫情，情景交融，顯示了深遠的意境之美，堪稱歐詞之典范。全詞短短數(shù)行，竟用了十幾個意象，每個意象都顯示出作者挑選時的用心，這些意象并非是通過關聯(lián)詞連接起來的，而是用作者細膩的情感作為線索，為讀者勾勒出一幅深鎖閨中的女子苦苦等待夫君歸來，將自己的情感托付于落花而不得的一副春怨圖。在三月的一個暮色將逝的夜晚中，一位女子站在高樓上，憶念著在章臺路流連的丈夫，看見滿園凋落的花朵，不禁聯(lián)想起自己的年華將逝，以花喻己，想留住什么卻“無計”，將自己的疑問寄托于那飄逝的花朵，但花兒卻無言以對，最終拋棄她紛紛飛過那空蕩蕩的秋千……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之所以能流傳千年而不衰，在筆者看來，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它的藝術表現(xiàn)，具體地說在于它的意境美，在于它所表現(xiàn)的那種情感與所描述的景物之間達到的一種情景交融、虛實相生，令人回味無窮的境界。正如清人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所說:“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薄扒?、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于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4］由此可見，詞人意象的挑選并非是隨意而為，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精心選擇的，每個意象都有其所象征的意義，都有著詞人強烈的主觀情感，都與主題緊密聯(lián)系。

深閨女子獨自憶念流連章臺路的丈夫，并感懷自己年華將逝，這說明在感情基調上必然是凄楚哀怨的，有說不完，道不盡的無奈和傷痛，詞人在選取意象時必定將這一情感具象化，那么他所選用的事物也必帶有凄楚哀涼的感情色彩。

詞的開頭一連三個“深”字，使得全詞景深，情深，再加上一個疑問，讓人覺得仿佛這個答案是無法得知的，越想探明，卻越無法了解。讓庭院的“深”、“曠”更加讓人尋味，可以說是獨具匠心，也可以說是別具一格，更可以說體現(xiàn)了詞意境的深遠?！皸盍褵?，簾幕無重數(shù)”這兩句，似乎將這“深”表現(xiàn)得更加強烈化。著一“堆”字，則楊柳之密，霧氣之濃，宛如一幅水墨畫，讓人捉摸不透。繞過這一叢叢的楊柳，以為走到了盡頭，實則不然。在楊柳之后，卻還有簾幕，這一重又一重的簾幕到底有多少?一言以蔽之“無重數(shù)”，這更讓人覺得庭院無比的幽深。樹多霧濃、簾幕嚴密，愈見其深。詞人寫到此處，卻不再糾纏于庭院的深度，而是如同電影轉換鏡頭一般，將人帶入另一個畫面，從而引出了全詞的女主人公，女主人公正獨處高樓，透過這深深的庭院遙遙凝望著自己丈夫經(jīng)常流連的章臺路，卻始終望而不見，這也體現(xiàn)了詞中女子那無奈寂寥的哀怨情感。從景深寫到情深，詞中寫情，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女子在院中苦苦期盼，流淚傷心，丈夫卻在煙花樓中醉生夢死。在深深的庭院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一顆被禁錮的與世隔絕的心靈，對比當中感受到女主人公的“怨恨”情感。表面上句句都是寫景，實際上卻句句都在抒情。正如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鄙掀驮诰拔锏拿鑼懤铮銓懥伺魅斯钌畹陌г骨閼?。

全詞的下片著重寫情。雨橫風狂像是催促著春天的離去，而獨在高樓的女子看到這一情景，卻不禁聯(lián)想起自己的芳華是否也如同這殘春一般終將逝去，她想將春天留住，但是風雨無情，“無計留春住”，這使她感到很無奈?！皽I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庇谑撬亚楦屑耐性谂c她命運相似的花上，但是花兒只是在一旁緘默，無言以對，并且像故意似地拋棄她紛紛飄過秋千而去。其實在筆者看來，“淚眼問花”，實際上也是含淚自問，花不語，也非回避答案，“亂花飛過秋千去”，不是比語言更清楚地昭示了她面臨的命運嗎?在淚光瑩瑩之中，花如人，人如花，最后花、人莫辨，同樣難以避免被拋擲遺棄的命運。這種借客觀景物的反應來烘托、反襯人物主觀感情的寫法，正是為了深化感情，同時也體現(xiàn)了意境中虛實相生的方面。女子看到的景象是實境，但是借由這一景象所聯(lián)想到的自身則為虛境，虛境是實境的升華。由此，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物我合一，使得整首詞如泣如訴，凄婉動人，也使得意蘊更為深厚，并且境界和韻味更加渾融悠長。

這首詞上片寫景下片寫情，且景與情又是那樣的融合無間，渾然天成，構成了一個完整而深遠的意境。詞人刻畫意境也是很有層次性的。從環(huán)境來說，它是由外及內(nèi)的，以深邃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慘的色彩渲染孤獨傷感的心情。從時間來說，上片是寫濃霧彌漫的早晨，下片是寫風狂雨暴的黃昏，由早及晚，一點一滴慢慢地打開人物的心扉。個中意境，仿佛是詩，但詩不能寫其貌;是畫，但畫不能傳其神;唯有通過這種婉曲的詞筆才能恰到好處地勾畫出來。尤其是最后兩句，近人王國維在其著作《人間詞話》中認為這是一種“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5］。也就是說，花兒含悲不語，反映了詞中女子難言的哀傷;亂紅飛過秋千，烘托了女子終被拋棄、悵然若失的神態(tài)。其情思之綿邈，意境之深遠，尤令人回味無窮。

全詞寫得纏綿悱惻，凄楚哀涼，讀完之后，仿佛自己置身于那深深庭院之中，化身為那獨在高樓的女子，感受著那女子無奈苦楚的心境，體會那深遠的意境所帶來的美感。在筆者看來，這首詞真正堪稱是一首情景交融的典范之作。

［1］童慶炳.文藝理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2］劉揚忠.唐宋詞流派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

［3］木齋.宋詞體演變史［M］.北京:中華書局，2008.

［4］王夫之.姜齋詩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5］王國維.人間詞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Deep Affection and Profound Artistic Conception——Analysis of the Image Beauty in OUYANG Xiu's To the Tune of Butterfly and Flower

GAN Rui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Harbin 150025，China)

To the Tune of Butterfly and Floweris a well-

masterpiece of Ouyang Xiu.By analysis of life experience and beautiful artistic conception inTo the Tune of Butterfly and Flower，we will appreciate the beauty of profound artistic conception with situational integration and mutual complement of imagination and reality.

OUYANG Xiu;image;situational integration;mutual complement of imagination and reality;artistic conception;profound

I207.23

A

1001－7836(2012)10－0105－02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10.043

2012－03－15

甘瑞(1988－)，女，安徽蚌埠人，碩士研究生，從事文藝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