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禮財

2012年6月12日，香港西九龍文化藝術區(qū)管理局在其官方網(wǎng)站宣布，將于2017年在該區(qū)落成的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已獲瑞士收藏家烏利·?？送猓苜浧涫詹氐?463件中國當代藝術品，價值約13億港元。消息一經(jīng)公布，立刻激起了熱議。

誰是烏利·希克

烏利·?？耍苍S他的名字我們并不熟悉，但他是最大的中國當代藝術品收藏家，被稱為“完整收藏了中國當代藝術的人”，英國藝術雜志《Art review》評選他為“影響世界藝術100人”之一。

烏利·?？嗽诖髮W期間主修法律課程，畢業(yè)后做了5年記者。1979年，他來到中國，建立了第一個工業(yè)性中外合資企業(yè)—迅達（中國）電梯有限公司。

從1985年開始，?？藢⒛抗馔断虍敃r并不太引人注意的中國當代藝術，持續(xù)收集大批藝術作品，并扶持王廣義、張曉剛、周鐵海、張洹、方力鈞、谷文達、黃永砯、劉煒、徐冰、岳敏君、曾梵志等眾多目前當紅的藝術家。“在極少有人關注中國當代藝術的時候，在中國當代藝術的投資價值還沒有浮現(xiàn)的時候，他以不斷的走訪和收集，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的專家，并整理出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第一手文獻?！?/p>

1995年，烏利·?？吮蝗蚊鼮槿鹗狂v中國大使，居住在北京。工作變了，但他收藏中國當代藝術作品的習慣沒變。在中國的20多年間，拜訪藝術家一直是他業(yè)余生活最重要的部分。那時的希克，每個工作日的下午3點還在北京三里屯莊嚴肅穆的大使館里緊張地批閱文件，但晚上7點就已換好T恤和休閑鞋，和一群當代藝術家圍坐在望京或后海的某個火鍋店里滿頭大汗地吃火鍋。“我一直認為，只有深入藝術家的生活才能真正了解他們的藝術品。藝術品只是一個表象，收藏作品僅僅是收藏的一部分。對我來說，與藝術家交往，了解他們的個性，了解他們的創(chuàng)作過程同樣非常重要，這些步驟共同構(gòu)成了整個收藏過程。”

近幾年，他依然保持著每年購入約200件中國當代藝術品的習慣，至2012年1月，他在接受采訪時確認自己的收藏已經(jīng)超過2200件，被公認為規(guī)模最大、種類最全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

?？嗽绱肆信e他多年來一直堅持做的三件事：“一是建立起一套我稱之為‘文獻的完整收藏體系；二是將這些收藏帶到中國以外的地方參加展覽，讓中國的當代藝術家獲得他們應有的國際認可；三是完善和豐富中國當代藝術生態(tài)?！?/p>

不得不承認，希克做了一件本是中國人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他建立了一部中國當代藝術的“檔案”，記錄中國藝術這一段特殊的歷史。這些藏品終于從海外“云游”歸來，讓許多藝術家、評論家和藝術愛好者欣慰不已。

為何花落香港

瑞士著名的風景區(qū)盧塞恩湖區(qū)中有一顆不太引人注意的“明珠”—Mauensee湖，湖上有一個小島，遙望雪山，綠波環(huán)繞，這就是被稱之為“中國當代藝術博物館”的“珍寶島”—烏利·希克的家。

如今，?？藢⒋罅康牟仄氛洳赜谶@里。每個到烏利·?？思抑杏^摩過的人，無不被那些中國當代知名藝術家的早期作品所吸引。所以一直以來，全世界博物館都對?？说牟仄反瓜讶摺?/p>

從今年5月起，希克將向香港捐贈所藏藏品的傳聞開始在藝術界流傳。直至6月12日，這些藏品的去向終于塵埃落定。選址于香港西九龍文化藝術區(qū)的M+視覺藝術博物館成為幸運兒。據(jù)作為捐贈牽線人之一的M+資深策展人皮力透露，?？舜舜尉栀浀?400多件中國當代藝術品中，不光有大家熟悉的“當代藝術F4”（張曉剛、方力鈞、岳敏君、王廣義）的作品，也包括早期的現(xiàn)代主義藝術，上世紀80年代星星畫會、無名畫會的作品，“藏品系統(tǒng)完整，藝術媒介豐富，主體部分沒有被拆散，可謂價值非凡”。

為什么要選擇一家2017年才能落成的藝術館？“從去年秋季開始，中國當代藝術的行情每況愈下，有意接盤的人寥寥無幾。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要到2017年才能建成，提前5年宣布捐贈中國當代藝術藏品，無疑是在給泄了氣的中國當代藝術造勢?！?/p>

為什么如此珍貴的藝術品最終花落香港？希克的解釋是：“在與中國內(nèi)地公共藝術機構(gòu)的接洽中，并沒有一家機構(gòu)做好了接受這些藏品的準備。而在和香港西九龍文化區(qū)管理局長達一年半的交流中，我被他們期望建設一家世界級美術館的抱負所打動，一些實踐也證明他們具備達成這一愿景的能力和專業(yè)度。關鍵在于，這些作品繞了一圈后最終回到了中國?！?/p>

其實?？嗽缫延幸庾屩袊拿佬g館收藏他的藏品。他曾表示：“在上世紀90年代早期，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論在中國還是海外，也不論是個人還是以機構(gòu)名義，都沒有系統(tǒng)化地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這對一個泱泱文化大國，以及后來被認為是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時期來說實為稀奇。因此，我改變了自己的收藏模式，開始仿效收藏機構(gòu)系統(tǒng)地記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我決心建立一個在中國及海外都缺失了的‘檔案，記錄中國的當代藝術?！?/p>

對于?？说慕忉專度A爾街日報》分析認為，原因之一是美術館和收藏家對于藝術品價值的判斷并不完全一致，“?？藫牟糠植仄啡艚唤o中國內(nèi)地博物館可能會受到非議或毀壞，因此他對將藏品贈予內(nèi)地的想法持謹慎態(tài)度”。與此同時，管理和運作上的重重問題也讓?？瞬荒芊判摹Ｏ？苏f，他也不會考慮將藏品交給上海正在建的一些博物館，因為他對那些博物館長期保護并貯藏這些作品的能力感到不放心。不過，?？颂貏e強調(diào)，在和M+的協(xié)議中，他要求如果來自內(nèi)地的美術館或機構(gòu)需要借展或研究這些藏品的話，M+將優(yōu)先保證。

捐是為了賣

把三分之一藏品打包捐贈掉，三分之一不錯的留在手中，三分之一上拍賣行賣個好價錢—這似乎是尤倫斯夫婦對待中國當代藝術的收藏之道。在2011年4月香港蘇富比春拍上，105件具有代表性的中國當代藝術家作品以總價4.27億港元成交，尤倫斯夫婦開始“處理”自己的收藏。

于是很多人將這次?？说木栀浐痛耸侣?lián)系到了一起。皮力認為，這是兩起性質(zhì)完全不同的事件，“?？耸莻€人行為，尤倫斯則是機構(gòu)行為，對于這兩個事件，不應該從道德層面上去評價。國內(nèi)外制度有很大不同，包括遺產(chǎn)稅等方面，在這些制度下，裸捐并不是評價標準。”

但是，業(yè)內(nèi)人士表達了對希克捐贈藝術品價值13億港元的疑問。藝術評論人江因風認為：“?？说氖詹仄氛娴倪@么值錢嗎？還是水分和泡沫巨大呢？中國現(xiàn)代藝術作品價格第一波是在紐約拍賣場被炒起來的，但并不代表買家是西方人。這次海關查稅爆出曾梵志自己在紐約拍賣場高價托舉自己的作品，而被海關約談。從現(xiàn)在掌握的信息來看，中國現(xiàn)代藝術作品價格是中國人自己在紐約拍賣場上炒作起來的，后來內(nèi)地和香港拍賣場幾乎演變成洗錢的工具。”“?？司栀涀约菏詹氐囊话胱髌方o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最終目的是為了他剩下的另外一半收藏品能賣個好價錢。”況且本次捐贈同樣也是半捐半賣的形式，“第一批賣給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的47件藏品估價1.77億港元”。

難道捐是為了賣？藝術評論人獨眼俠認為：“?？吮扔葌愃垢斆鳎廊绾蚊p收。他將47件作品作價賣給香港M+，回收資金1.77億港元，但這些只是桌面上的。希克計劃將他藏品中真正值錢的藝術品放到拍賣場上。最近，?？伺c國內(nèi)兩家拍賣行接觸，有意上拍他在2005年嘉德秋拍競得的陳衍寧《毛主席視察廣東農(nóng)村》。當年這幅畫拍得1000多萬元人民幣，現(xiàn)在?？说拈_價是8000萬元！”類似的傳言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得到證實，或者證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