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義
1
農(nóng)耕文明的歷史案頭,開放的是詩歌的花朵。
一個詩人,無論身處何方,在他的內(nèi)心,都為業(yè)已凋零的農(nóng)耕文明,點燃了一縷安息香。
在北京寫詩歌,在上海寫詩歌,和周成華在河南西峽寫詩歌,都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周成華寫詩歌的時候,呼入的汽車尾氣相應(yīng)少一些,而北京上海的詩人們呼入的尾氣多一些而已。
瘦肉精豬肉在城市的餐桌上漫步,生長素喂養(yǎng)的雞肉喂養(yǎng)城市孩子的天空。
周成華在西峽,胃部里的蔬菜,更加接近綠色,肺部呼吸的空氣,更加純凈一些。
盡管如此,周成華還是在詩歌里挽留即將徹底和人類告別的農(nóng)耕文明。
讓子彈撤退返回槍膛 /讓城墻撤退返回土壤 /讓槍械撤退返回熔爐/讓魚類撤退返回海洋/ 讓霓虹燈撤退返回月光 /讓皮鞋撤退返回木屐 / 讓污染撤退返回清澈/讓添加劑撤退返回自然/ 讓事故撤退返回萌芽之前 / 讓軍政權(quán)撤退返回生命/讓時間撤退返回事情的原委 /讓我撤退返回母親的腹部/讓五谷欠收的種子撤退返回土地/ 讓熔爐的鋼鐵撤退返回鐵礦/讓城市撤退返回故鄉(xiāng)/讓腳步撤退返回村莊/《撤退》
周成華的《撤退》,首先是谷川俊太郎式的撤退。
無論人類工業(yè)文明的車輪如何碾碎農(nóng)業(yè)文明的夢想,而人類的生存還是和農(nóng)業(yè)文明緊密相連。
就是工業(yè)文明的先驅(qū)者瓦特活著,也要天天吃面包。而面包來自小麥,小麥來自土地。
就是眼睛躲在眼鏡后邊的比爾·蓋茨,也要喝咖啡,而咖啡來自咖啡樹,咖啡樹長在地上。
周成華撤退了,時代沒有撤退,他要求撤退的事物,都在大地上頑強地和詩人對抗著。
其實撤退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只是人類在某些時候不得不堅守脫離了大地法則的事情。
比如軍政權(quán)的撤退,肯定比一個人的撤退更要困難。軍政權(quán)不會撤退,那么子彈也不會撤退,生命們也就荒涼了。
最后,包括很強勢的人,由于不會撤退,生命也荒涼了。
就是讓腳步撤退返回村莊,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畢竟工業(yè)文明給與人類的物質(zhì)生活,集中表現(xiàn)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里。
人類的的腳步總是夢想著告別村莊告別泥土,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向村莊撤退的。
周成華的撤退,也就帶著濃重的烏托邦色彩。
詩人的土地情結(jié),注定要把詩人固定在農(nóng)耕文明圖騰柱上。詩人知道,那根圖騰柱也會訇然倒塌。詩歌只是圖騰柱的幾個碎片而已。
五谷的種子在水泥地下/ 痛在開墾的臉上廝殺/國家的版圖是統(tǒng)一的/河流緩緩地流淌 走馬 /《日月星辰 河流》
滋養(yǎng)小麥玉米/的土地/榨干圈養(yǎng)的城里人/浸泡在麥香里洗濯/歡聲笑語走進/玉米的耳朵/副券的廢品收獲/《侵略》
工廠把腳插進田野/吐著炊煙/南極日漸溫暖 /一對男女/在海上曖昧表演/月球的訴狀/遞交太陽系/判詞如下:炙烤出地球上/兩條腿動物的芯片/《歡歌笑語》
土地是農(nóng)耕文明的載體,田園牧歌只有在土地里在村莊里,才是嚴格意義上的田園牧歌。
假若有一天,所有的田園牧歌都必須到詩歌里尋找,或是到唐詩宋詞里尋找,悲哀的就不僅僅是詩人了。
周成華意識里的田園牧歌,正在消失。在某些地方,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在村莊幻化出的城市里,孩子們已經(jīng)看不見泥土。尋找種植一盆花的泥土,如同尋找田園牧歌一樣艱難。
尋找一個泥土那樣質(zhì)樸的人,也十分困難。我們在和人說話的時候,語言和唾沫里,都帶著鎳幣的叮當。
質(zhì)樸的消失和泥土有關(guān),諂媚的到來和泥土的消失也有關(guān)。找一個一點也不諂媚的人,不比找一個一噸重的鉆石容易。
作為詩人的周成華,總在自己構(gòu)筑的烏托邦里尋找。不管他的尋找有沒有意義,也不管他的尋找能不能和他人達成共識,他還是執(zhí)意尋找著。
詩人尋找的快樂,只有詩人自己知道。
2
詩人的土地,比一個村莊寬闊。在詩人狂想的時候,詩人的土地延伸到世界之外,詩人看清楚世界上每一粒塵埃,詩人就看到了世界的本質(zhì)。
關(guān)鍵是詩人本身,就是世界的一粒塵埃。他落在風里,落在河流里,落在樹葉上,然后都皈依于塵埃本身。
因而,詩人無時不處在莫名的虛無里。對自己,對歷史,都有一種飄忽的狀態(tài)。
周成華也是如此。他經(jīng)常認為人的生命就是一陣風,來的時候和去的時候,都無依無靠。
正是這樣的漂浮狀態(tài),讓詩人回到了歷史的河流里,打撈那些已經(jīng)沉淀的不僅僅是詩人一個人的碎片。
歷史是每一個人的,詩人的歷史之所以與他人的歷史有所不同,是詩人很容易走進歷史的某一個片段,沉入其中。
周成華在歷史的縫罅里,觸摸偶爾一朵開在歲月邊緣的花朵,哪怕是枯萎的,也帶著過往年代的芬芳。
一枝三棱鋼槍/行走在現(xiàn)代的槍管/七十萬戰(zhàn)者/三年時間/千里之外/和被戰(zhàn)者/在歷史的空寂河流/培植一株溢血的玫瑰/
長城:一根金線/ 裝幀《史記》/走遺的史跡/地球上的一根腰帶太陽系舞 /李斯廁中碩鼠/蠶食嬴政的錦文/絕句斜插歷史縫隙/閃光一把鑰匙秦陵一把鑰匙/走動簧的寂靜/秦軍自咸陽驅(qū)步/向歷史的四界刺殺 /《大秦帝國》
周成華的歷史觀是詩歌的歷史觀,那些歷史的章節(jié)在某個早上或是晚上,被周成華簡化為自己的詩句。
那些飄落在歷史大風里的生命,被詩人忽略不計,被風忽略不計。只留下一個嬴政的名字,七十萬大軍,都是沒名沒姓的塵埃。
詩人想看清楚這些塵埃一樣的生命,眼前漂浮的也只是一片模糊。
在清除與模糊之間,詩人和歷史相遇。最后,周成華手里拿著的,是一株溢血的玫瑰。
一些花瓣,給了嬴政;一些花瓣,給了那些飄落的塵埃;還有一些,留給詩人自己。
詩人的手上,經(jīng)常彌漫的,是歷史花朵的醇香。
項羽的劍懸在天空/烏江的水清澈兩千年/ 楚河漢界/廝殺的戰(zhàn)爭不斷 /大漢兩百年的碑文/刻著:劍 /亭前 院后/現(xiàn)在未來 /楚河 漢界/由誰定言某某勝負/一把劍懸在天空/ 河水緩緩流淌/《棋局》
歷史章節(jié)里的男人,都是失敗者。項羽失敗了,嬴政也失敗了。透過歷史之劍的光芒,映射出詩人的淡然。
詩人不淡然又該如何呢?河水緩緩流淌,在歷史之河的岸邊,誰也找不見自己的影子。只有那些歷史的失敗者,幻化為浪花,構(gòu)成河流本身,在河床上流淌。
站在岸上的都是看客。
詩人是看客之一,只是多愁善感罷了。
在歷史的棋局旁邊,看客們看到的是歷史的河流緩緩流淌,誰也不曾看見一把劍懸在天空。很多人都這樣再次上演失敗的悲劇,讓歷史記憶。
只有詩人清醒著,也就只有詩人空虛著。時間長了,詩人都變成了歷史虛無主義者。
清醒的詩人,想推醒睡著的人,十分容易。想推醒那些假寐的人,就很不容易了。詩人就是那些想推醒假寐者的人,詩人就陷入了自己的痛苦之中。
周成華的《歷史·風和紅薯》,又讓歷史回到泥土的現(xiàn)實之中,回到時間超越歷史的輪回之中。
篆刻的碑文/標榜的錦繡/有風走過/有雨走過/頃刻凋零/埋在土壤的紅薯/一年又一年 / 青了又青/拱開大地的母腹/吐出太陽的碑文
歷史在時間里,十分短暫,事件可以復制,而事件里的人不可復制。我們說歷史重演,就是說重演歷史的人,都是演員和模仿秀,而不是真實的歷史再造。
詩人和歷史握手的瞬間,也成為歷史,一閃而過。
詩人寫出一首關(guān)于歷史的詩歌,這首詩歌也成為歷史,遠離詩人而去。
3
詩人在哪兒?
詩人都認為自己屬于某一個流派,某一個圈子。
那是詩人們喜歡把自己生活的原點無限擴大,造成的一個假象。
把自己的詩歌擺在離開自己生活原點的基礎(chǔ)上,讓自己虛幻起來,才是詩人產(chǎn)生自認流派的前提。
周成華在西峽寫詩,沒流,也沒派。
周成華無意向任何流派靠攏,也無意在流派紛呈的民間詩歌刊物上占據(jù)一個頁碼。
周成華是孤零零的獨行客。如同他詩歌簡潔得無法再簡潔的語言,孤零零站立于一張白紙上。
周成華從詩歌的獨行者,想到一個人究竟隸屬于誰?隸屬于哪片具體的土地?隸屬于哪條具體的河流。
屈灣組隸屬古垛村/古垛村隸屬丹水鎮(zhèn)/丹水鎮(zhèn)隸屬西峽縣/西峽縣隸屬南陽市/南陽市隸屬河南省/河南省隸屬中國/香港隸屬中國/澳門隸屬中國/臺灣隸屬中國/我——一個正在寫下上述文字的人隸屬于誰/《隸屬》
周成華問自己的時候,不如說是他在問自己的詩歌。
周成華的詩歌構(gòu)成了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塊領(lǐng)地,他在這塊領(lǐng)地中間,尋找自己的隸屬感。
他在隸屬于國家的同時,也隸屬一個省,一個市,一個縣,一個鎮(zhèn),一個村,一個組。
他也隸屬一個組中間的一個院子,院子里的幾棵大樹,大樹下的一間房子。
最后,他隸屬他的父親。
最后,他隸屬他自己的詩歌。
他自己的的隸屬地筑起籬笆。那些籬笆都是用他自己的詩歌編織的,爬在籬笆上的牽牛花,都是他詩歌開放出的語言花蕾。
或許一個詩人,孤零零走在大地上,太陽的光芒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個影子就是他的隸屬。
或許一個詩人,孤零零的走在一座長滿森林的山崗上,他的一聲呼喊和落葉一起落到地上,那些聲音就是他的隸屬。
一塊 一塊磚/砌成長城/石頭是另一種語言/一個一個青年/砌成軍營 /進入的是爐火的溫度/一張一張通行證/砌成門衛(wèi)/石頭是另一種土壤/《溫度和鋼鐵》
周成華的隸屬感忽然明朗了,他站在個人的角度,來看待一個人與國家的隸屬關(guān)系,一塊磚與長城的隸屬關(guān)系。
沒有渺小和宏偉的概念,也沒有獨特和共同的概念。
每個人都是一個環(huán)節(jié),每個人都是一個鏈接,很多獨特的隸屬,結(jié)合在一起,才使每一塊石頭,都是另一種土壤。
在這樣的土壤里,既產(chǎn)生個體,也產(chǎn)生集體;既產(chǎn)生柔弱,也產(chǎn)生堅硬。
誰也不會離開土壤種植一棵橡樹,誰也不能離開世界蔑視一粒塵埃。
就連最特立獨行的詩人,也要幾個人幾十個人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讓醉話砌成詩歌。
周成華孤零零的日子,隸屬于時間河流的一朵浪花。
隸屬于很多漢字,隸屬于很多詩句,隸屬于詩集里某一頁后邊的一朵尾花。
最細微的隸屬,在詩歌里屬于宏大紀實。
4
有冷漠的哲學家,沒有冷漠的詩人。
周成華的語言有些冷靜,甚至有些冰凍的感覺,但是周成華的詩歌并不冷漠。
在他詩歌的觸覺觸動到的地方,都會盛開一些表面冰冷而內(nèi)在發(fā)燙的質(zhì)感。
他對于戰(zhàn)爭,特別是當代戰(zhàn)爭,有他自己的解讀。
當然,他的解讀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另外一個讀者的。
而他自己也不能讓別人沉在相同的感覺里,來感覺一場戰(zhàn)爭的硝煙和硝煙之后的結(jié)局。
太陽的語言流淌/花蕊露珠 跌落/相左的思想對峙/軀體燃燒在利比亞/百貨店老板添油加醋/《銷售公司》
中國人關(guān)注戰(zhàn)爭,不是戰(zhàn)爭本身,而是自己寂寥生活的添加劑。
對于戰(zhàn)爭的議論,彌漫在酒桌上,彌漫在雜貨鋪里。
都是看客,都能構(gòu)建一個槍口插鮮花的局面。
戰(zhàn)爭的詩歌,就是導彈上開放的鮮花。
戰(zhàn)爭遺留給國家的,是平分的殘缺。
周成華在殘缺面前,把經(jīng)過戰(zhàn)爭的土地擬人化了。
戰(zhàn)爭的之后的意識形態(tài)的戰(zhàn)爭,在周成華的詩歌里被模糊了。
周成華追求的,是一個土地和生命交織的戰(zhàn)爭,把人類強加給戰(zhàn)爭的各種意識,消散在土地的憂傷里。
同一個母體的兩只乳房/架起兩挺機槍/三八線乳溝/祭祀的產(chǎn)房/《統(tǒng)一·分裂》
很短的詩歌,搭建了一個很廣袤的戰(zhàn)爭之后不可縫補的裂痕。站在這道裂痕面前,能聽見子彈呼嘯的聲音過后,嬰兒在襁褓里的啼哭。
圍繞著啼哭的聲音,一個民族擠干自己的乳房,在三八線兩邊,各自喂養(yǎng)各自的仇恨。
周成華在詩歌里說:仇恨,就是戰(zhàn)爭遺留給世界上的唯一財富。
5
回到生活,比回到詩歌容易。
把瑣屑的生活詩歌化,比生活本身艱巨。
一個人的生活,來自一個家族生活的河流。
周成華在家族生活的河流里,看見了離開生活的父親。
盡管那樣的注視,是一個生活的幻覺,但那是一個人對于生活的回望。
我們暗夜里仰望星空,離開我們的父親其實就居住在浩瀚的星海里。
你在任何一個星星上,都能看見父親巨大的背影,籠罩著自己的生活。
和父親的一次見面/是妻子不在家的一個晚上/大雨滂沱/鞋子被大雨疾速卷走/赤腳追趕 未果/看見父親已是奄奄一息/雙手握緊雙手/和父親這次見面/是父親去世十年后的一個晚上/《和父親的一次見面》
夢,是詩人尋根的伊甸園。那些遠去的事物,都在夢里和詩人見面。
在夢里,詩人看見了時間的箭頭離開弓弦,朝著自己的方向走去。
詩人想抓住時間的箭頭,但是兩手空空。
時間和人一樣,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不會回頭。
就像樹上的蘋果落地,不會回到枝頭上去。
只有夢,把離開的父親拉回來,把落下的果實安裝到枝頭上。
周成華在夢里,返回某一個日子。父親屬于那個日子的一個果實,被生活的艱辛品嘗后,落入黃土里去了。
要看見他,除了夢,就是祭祀了。
五媽是第五個嬸娘/最后走的/六爹是田野遺忘的一棵麥子/一茬莊稼收割/ 一茬正在呼吸/暗夜彎月收割/圓月復始/土地是一張靜靜的床/送行者行走在送行的隊列/墓者挖掘自己的墓室/時間:覆蓋的土壤。
周成華把夢放置在土地和時間的背景里,家族離去的人,就成為時間里的莊稼。收割著生長著,生生不息。
土地那張靜靜的床上,躺著彎月和滿月。
時間周而復始,土壤里的莊稼周而復始,人離開生活,就不會周而復始了。
只有那些記得祭祀的人,才通過土壤看見遠去的人。
祭祀就是根的崇拜?;氐礁?,詩歌就回到了線裝的《詩經(jīng)》里,汨羅江水打濕的《離騷》里。
6
周成華是一個人,他孤立于詩人之外,反而總想找到文化的隸屬和文化的孤傲。
一個詩人喝醉和一群詩人喝醉,有本質(zhì)的差異。
周成華一個人喝醉,浪跡天涯的時候,他注視著自己文化的隸屬在漂移和遺失。
端陽流浪/首爾陰陽魚在游著/艾離開了根/在門口站著/屈原左手持《離騷》/右手念子歸/在干涸的汨羅江躺著/孩子胸佩香囊/手戴五色線/雙眼站著奧特曼/在讀著祖國長江黃河/艾離開了根/雙眼噙著淚珠(注:韓國搶注端陽節(jié)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成功,繼而搶注漢字沒成)/ 《端陽節(jié)》
周成華在首爾,明白了隸屬也是歸一和皈依。
在歸一和皈依之外,很多隸屬都屬于游離。
一個詩人,在某個時間,都會丟掉流派,歸屬生命的根和自己的文化認同。
誰也看不見自己的文化認同留在自己臉上的影子,誰也看不見文化認同能否糾正自己的腳步和身影。
詩人卻能看見文化認同在血液里流淌,構(gòu)成自己詩歌的河流。
詩人卻能看見文化認同在詩歌里流淌,構(gòu)筑自己詩歌的天空。
一個詩人的東方天空,不因自己讀了艾略特而掛在英格蘭的山崗上。
也不因你讀了特朗斯特羅姆,就忽然搖身一變,長出一個大鼻子,成為17世紀的海盜。
就是寫出詰曲聱牙的句子,依然有唐詩和宋詞的影子,籠罩著詩歌的靈魂。
因為還沒有一個中國詩人說自己超越了李白,也沒有一個俄羅斯詩人說自己超越了普希金。
周成華的《千里馬和道德經(jīng)》,就彌漫了自己的文化歸屬和社會歸屬的矛盾。
馬在古道奔馳/馬在街道徜徉/千里馬血統(tǒng) / 飛揚千里/寶馬在街道漫行/缺失的阿拉伯數(shù)字/ 銅錢散發(fā)酒氣/蟲子一樣/蠶食《道德經(jīng)》
詩人的詩歌和生活在某些時間里,構(gòu)筑的天空不是相同的色彩。
在諸多色彩的后邊,詩人產(chǎn)生了迷惘。
所有的詩人都是迷路者,他找到的路,就是自己丟失的路。
詩人在很多時候,都認為自己在世界之外,而不是在世界之內(nèi)。
——周成華也是如此。
可你/一轉(zhuǎn)身/就去了/把我留在了/生命和時間之外/可你/一轉(zhuǎn)身就去了/ 把我留在了思想和夢想之外/可你/一轉(zhuǎn)身就去了/把我留在了世界之外 /《我在——》
寫這篇詩評的時候,我自己也跟著周成華的詩歌,到了世界之外。
誰也找不到自己究竟到了哪里,看清楚世界上的每一粒塵埃,對于詩人和讀詩的人,都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