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

四月的最后一天

把鳥鳴、熏風、蝴蝶、樹叢

花香和運去的火車

調成藍色的湖底飄著彩云

再投放幾個詞，譬如淡泊、悲憫

信仰與良心，當冰塊

患病的都市人，需要這種

雞尾酒療法

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我需要

搭乘月色，逆著一條河流

返回故鄉(xiāng)

風之門

那是人間四月，北方春暖花開

厚重高大的木板門，拆下來

換上輕盈，鏤花

帶有一個個通透小方格的

矮木門。藍色的風

從海上；綠色的風，從田野上；

白色的風從山頭的云朵上；紫色的

風從花瓣上；褐色的風

從剛播種的土地上……

吹來。從門上的空格吹進屋子

光線明亮，灰塵歡喜

奶奶在灶前咳嗽，風箱呼哧呼哧喘

六歲的我，四歲的妹妹

嘴里各自叼著，一枝帶花的

蒲公英，單腳插在矮木門的格子里

雙手扶穩(wěn)，在風中

來來回回地蕩呀蕩。濃稠

化不開的時光，被攪和得比水還透明

在不易察覺的剎那

滲透到黑暗藏身的縫隙里

蒲公英的種子打著憂傷的傘，飛向

無邊的未知之地

風之門。瞬間已成隔世

清明節(jié)致亡妹

你在清明節(jié)擁抱井水深處另一個你。

像一朵未開放的

老菇花，寂寞在荒山野嶺。

你的乳名

早已經失去了氣味。

你永遠嬉戲在遙遠的童年里。

當年年輕的父母

已然白發(fā)蒼然。

逗著和你當年一樣大的小外甥，

似乎早已忘記曾經有過你。

找不到你小小的孤單荒涼的墳。

溺死你的水井已被水庫掩埋。

我們已離開故里多年，把祖墳

也遷入了公墓，

成了異鄉(xiāng)人。妹妹呀，

只有你還獨守你那貧窮的出生地。

今天的太陽，落滿紙灰。

我少言寡歡，像舊蛛網里的一粒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