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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修慈悲佛龕碑》校讀札記

2012-04-29 00:44:03吳浩軍
敦煌研究 2012年3期
關鍵詞:札記

吳浩軍

內容摘要:《李君修慈悲佛龕碑》是研究莫高窟營建史和李氏家族的珍貴史料,從清代嘉慶、道光年間至今,曾經(jīng)有十余位學者進行過校錄和考釋,成果十分豐富;但在文字校勘方面仍存在一些問題。在核對原碑及P.2551V卷子的基礎上,對這些問題作進一步討論辨析,力求做出正確解答。

關鍵詞:《李君修慈悲佛龕碑》;文字???;札記

中圖分類號:K877.42;K87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106(2012)03-0069-04

Proofreading Notes on the Inscription of the Stele Erected by Gentleman Li for Building the Great Compassion Buddha Shrine

WU Haojun

(College of Chinese Literature, Hexi University, Zhangye, Gansu 734000)

Abstract: The Tablet Inscriptions on the Stele Built by Gentleman Li for the Great Compassion Buddha Shrine is a valuable historic document for studying the construction history of the Mogao Grottoes and Li Family at Dunhuang. Research on this document has been carried out by at least ten scholars since the Jiaqing and Daoguang eras of the Qing Dynasty, yielding many achievements. Still, there are some problems in text correction. By comparing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with p. 2551 V, this paper further discusses such problems and attempts to come up with a reasonable interpretation.

Keywords: The Inscription of the Stele Erected by Gentleman Li for Building the Great Compassion Buddha Shrine; Text recheck and research; Recheck and proofreading

《李君修慈悲佛龕碑》(學界簡稱《圣歷碑》),是敦煌莫高窟現(xiàn)存年代最早的一件碑刻,也是研究莫高窟營建史和李氏家族的珍貴史料。此碑錄文最早見于徐松《西域水道記》卷3“哈喇淖爾所受水”條[1]。其后,羅振玉《西陲石刻錄》{1}、張維《隴右金石錄》[2]、石璋如《敦煌千佛洞遺碑及其相關的石窟考》[3]等亦錄其文。敦煌研究院藏有原碑殘碑,北大圖書館、敦煌市博物館及敦煌研究院尚存該碑部分文字拓片。敦煌遺書P.2551V有此碑文的抄錄本。王重民曾據(jù)敦煌遺書P.2551V,參照徐、羅二氏錄文,對該碑錄文予以校對、補闕,已得該碑原文之大概。李永寧據(jù)王重民校訂本,結合敦煌研究院所藏該碑實物、拓片進行了校對、補闕、考證[4]。唐耕耦等據(jù)李永寧錄文過錄[5]。其間陳祚龍《敦煌學新記》一文也對P.2551V號進行了輯錄,然原卷前部二十余行未錄[6]。后宿白依據(jù)P.2551V號卷和北大圖書館拓片,參照徐、羅錄文進行了校輯、補缺,著成《〈李君莫高窟佛龕碑〉合?!芬晃脑?988年發(fā)表,此碑殘缺部分基本補全[7]。鄭炳林《敦煌碑銘贊輯釋》以宿白輯校文為底本,參以李永寧碑刻錄文及陳祚龍P.2551V號錄文過錄,并對個別錯訛之處予以校注[8]。馬德又在李、宿前輩的基礎上作了進一步的校對,按原碑石拓本分行并加標點,用通行簡化字排版,附錄在《敦煌莫高窟史研究》一書中[9]。近年來,趙紅又撰專文對《敦煌碑銘贊輯釋》錄文進行補校。盡管此碑有如此多的金石學家和敦煌學者進行釋讀錄文、補校,但筆者此次在編撰《敦煌金石錄》的過程中,仍發(fā)現(xiàn)一些問題,覺得還有進一步討論辨析之必要,故將校讀札記擇其要者匯集于次,以就正于學界。

對比諸家所錄,深感宿白所作校錄用力最深,也最為細致準確。故后文所舉各條,原文均以宿白錄文為底本進行討論。

1.碑陽正文第3行:“矧乎正覺沖邃,法身常住,凝功窅冥,湛然無□。”

沖邃,李永寧、唐耕耦、鄭炳林、馬德均錄作“沖遽”。趙紅《〈敦煌碑銘贊輯釋〉補訂》:“‘沖為閑適之意,‘遽為倉促之意,‘沖遽連文不能成詞。如果當作‘匆遽講,上下文意義不相連貫。原卷雖然非常模糊,但是仔細辨別,還是能認出為‘沖邈二字,應該據(jù)以改正。根據(jù)前后文有‘窅冥、‘湛然等與‘沖邈意義相一致詞語的使用,作‘沖邈是十分恰當?shù)??!盵10]

按:“沖遽”的確不詞,核對原卷(P.2551V), 應是“邃”字,故李永寧、鄭炳林、馬德諸家釋讀確實有誤。但“邃”字雖右下角漫漶,卻仍可辨識,絕不是趙紅所釋之“邈”?!皼_邈”固然成詞,但其義為“深遠弘大”,多用以品評人物。三國魏衛(wèi)覬《漢金城太守殷華碑》:“幼膺瓊蘭之美,長有沖邈之志?!薄读簳?孔休源傳》:“風業(yè)貞正,雅量沖邈,升榮建禮,譽重搢紳。”唐顏真卿《右武衛(wèi)將軍臧公神道碑銘》:“奇謀沖邈,英勇冠倫?!比粲靡孕稳荨罢X”(指佛或佛法修持的至高境界),并不恰當,故趙紅補訂亦誤。石璋如、宿白均釋作“沖邃”;核對原碑, 清晰可辨,為“邃”。沖邃,亦作“沖邃”,精深,深厚。晉道恒《釋駁論》:“仆曾預聞佛法沖邃,非名教所議;道風玄遠,非器象所擬。”《晉書?郗鑒傳》:“惟公道德沖邃,體識弘遠。”從這些例證看,碑文“沖邃”一詞運用才是恰當?shù)?。趙紅撰文補訂時并未參閱石璋如、宿白等前輩的校錄成果,也沒有查閱工具書,以致以誤訂誤,做了一些不必要的重復工作。

2.碑陽正文第8—9行:“□□□感,灑法雨而隨根;無愿不從,皦慈光而逐物。”

皦,今殘碑已不存,北大圖書館藏拓片漫漶不清,難以辨識;P.2551V卷為 ,辨識亦十分困難。徐松、宿白錄作“皦”,張維闕而未釋,羅振玉、石璋如、唐耕耦錄作“曒”,李永寧、馬德錄作“ ”,鄭炳林錄作“噭”。趙紅《〈敦煌碑銘贊輯釋〉補校》:“‘噭字不可解。原卷字形似作‘瞻,符合文意?!盵11]

按:曒,《漢語大字典》:“明;清別貌?!彼e例證為《老子》第十四章:“其上不曒,其下不昧?!?,《漢語大字典》:“目不瞬。一說目不明?!眹劊柡袈?,哭聲。而此字所形容之“慈光”,指諸佛、菩薩大慈之光輝。這幾種釋讀均與文意不合。趙紅校正為“瞻”,細察原卷,無字形依據(jù),置于原文,義亦不通,“符合文意”云云,乃想當然之詞。對比諸家所錄,并結合上下文意看,當以“皦”為是。皦,明亮之意,形容詞用如動詞。皦慈光,是說使諸佛、菩薩大慈之光輝更加明亮,與上句“灑法雨”相對。

3.碑陽正文第9行:“我大周之馭宇也,轉金輪之千幅。”

“千幅”,誤。鄭炳林、馬德均錄作“千?!保嗾`。原卷至此殘缺,而殘碑尚有保留, 清晰可辨,為“輻”,李永寧、唐耕耦等正錄作“輻”,是。

按:“千輻”一詞出自佛典?!栋⑴_磨俱舍論》:“東方忽有金輪寶現(xiàn),其輪千輻,具足轂輞,眾相圓凈如巧匠成,舒妙光明來應王所。此王定是轉金輪王?!陛啠ㄨ笳ZCakra),是印度古代戰(zhàn)爭用的一種武器。印度古傳說中征服四方的轉輪王出生時,空中自然出現(xiàn)此輪寶,預示他將來的無敵力量。輪寶有金、銀、銅、鐵四種,感得金輪寶者,為金輪王,乃四輪之首,領東南西北四大洲。武周時,運用此經(jīng)理論為武則天統(tǒng)治提供依據(jù)?!杜f唐書?則天皇后紀》記載,長壽二年“秋九月,上加金輪圣神皇帝號,大赦天下”。后世因以“金輪”或“金輪皇帝”稱武則天。此碑碑陰第12行還有“大周廣運,普濟含靈。金輪啟圣,玉冊延禎”之語可證。轉金輪之千輻,意為運用無邊法力治理天下。故此,“千輻”亦與文意相合。

4.碑陽正文第11行:“僸佅兜離,韻諧韶讙;蠻夷戎狄,飾□□□?!?/p>

韶讙之“讙”,原碑為 ,略有漫漶,既像“讙”,又像“護”;兩者相比,更像“讙”。P.2551V卷為 ,似“護”。此字宿白、石璋如釋作“讙”,張維錄為“濩”,徐松、李永寧、唐耕耦、鄭炳林、馬德等諸家釋讀為“護(護)”。

按:“韶讙”不詞,若釋作“韶護”則成立。韶護,也作“韶濩”、“韶頀”,古樂名?!蹲髠?襄公二十九年》:“見舞‘韶濩者?!倍蓬A注:“殷湯樂?!庇郑骸吧亍?、“護”分稱,為兩種古樂名。韶,虞舜樂名?!稌?益稷》:“簫韶九成,鳳凰來儀。”《禮記?樂記》:“韶,繼也。”鄭玄注:“韶之言紹也,言舜能繼紹堯之德?!薄白o”亦作“濩”、“頀”,即“大頀”,相傳為商湯樂名?!稄V韻?十一暮》:“《大頀》,湯樂。”《宋書?樂志四》:“夏《夏》殷《濩》?!薄段簳?樂志》:“次以《六莖》、《五英》、《大章》、《韶》、《夏》、《護(護)》、《武》之屬?!惫试诒?、卷皆有漫漶,諸家釋讀紛繁歧異的情況下,應將之置于語境之中,釋為“韶護”。

5.碑陽正文第12行:“更紹真乘,載隆正法?!?/p>

載,羅振玉摹作 ,宿白摹作 ,沒有釋讀為通行字。李永寧、唐耕耦、鄭炳林、馬德諸家皆作“初”,誤。

按: 為武周新字,是“載”字無疑{1}。徐松、張維的釋讀是正確的。載,語助詞,用于句首,無實在意義。在這里有湊足音節(jié)的作用,與上句“更”搭配,形成一對表并列關系的關聯(lián)詞語,相當于“既……又……”。全句可直譯為:既繼承了佛祖真實的教義,又弘揚了釋迦牟尼原本的教法。其實這里用了互文見義的手法,全句的意思是,繼承、弘揚佛祖原初真實的教法。

6.碑陽正文第12行:“該空有而闃寂,括宇宙以通同?!?/p>

該,原碑為 ,P.2551號卷為 ,宿白摹作“ ”,徐松、羅振玉均釋為“該”,是;張維釋為“談”,李永寧、唐耕耦、鄭炳林、馬德諸家皆因之未察,誤。

按:該,通“賅”,包括一切,盡備之意?!霸摽沼卸樇?,括宇宙以通同”為對偶句,釋作“該”,正與下文“括”相對。

7.碑陽正文第20行:“推甲子四百他歲,計窟室一千余龕;今見置僧徒,即為崇教寺也。”

“四百他歲”,各家均如此錄文?!八?,原碑為 ,清晰可辨,本不誤。然趙紅《〈敦煌碑銘贊輯釋〉補訂》云:“‘他字不合古代漢語語法,原卷為‘餘字而稍模糊,其下‘一千余之‘余原卷亦作‘餘;‘見字原卷作‘現(xiàn),應據(jù)改。”[10]

按:P.2551號卷為《太上業(yè)報因緣經(jīng)》,背面抄寫著《李君修慈悲佛龕碑》。后者淺色朱書,字體潦草差惡,難以卒讀,辨識困難。但“四百△歲”之“ ”,雖較模糊,不能準確辨識,但相比較而言,更似“他”字,而絕不會是“餘”字;其下“一千余龕”之“ ”,倒確實是‘餘字。趙紅在這里先設定“‘他字不合古代漢語語法”,先入為主,然后硬把“ ”辨識為“餘”,以自圓其說,其法殊不足取。

他,一般用作人稱代詞、指示代詞和旁指形容詞,在“推甲子四百他歲”中,則相當于“多”、“余”,為數(shù)量形容詞。查閱一般工具書,沒有這種用法。唐耕耦等《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全五輯)“收錄了敦煌文獻中有關社會經(jīng)濟方面的重要文書34類共1391件,記錄了當時的社會經(jīng)濟信息,并且保留了大量唐五代的口語原貌,頗具研究價值”[12]。檢索全書,除《圣歷碑》外,“他”字也沒有這種用法。鄭炳林匯輯敦煌文書中碑文、墓志銘、邈真贊等人物傳記資料135篇的《敦煌碑銘贊輯釋》,也是如此。故僅此孤例,難以成證,還需要做進一步研究。

另外,還需要指出的是,“見置僧徒”之“見”,原卷 漫漶不清,既可釋讀為“見”,亦可釋讀為“現(xiàn)”。但若考慮到此卷另一面文字的陰影,再仔細辨析還原書寫時的情景,當以“見”字為是?!耙姟?、“現(xiàn)”同源通用,意為現(xiàn)在的、當下的。鄭炳林等諸家所錄是正確的,不應“據(jù)改”。

8.碑陰正文第1—2行:“△霞煥而欄檻明,落穸沉而山谷靜?!?/p>

此句碑刻已不存,原卷“△霞煥而”4字漫漶嚴重,完全無法辨識?!啊鳌保薨啄∽鳌?”,鄭炳林摹作“ ”,均沒有釋讀;馬德另辟蹊徑,釋為“升”。

按:從此碑頻繁使用武周新字及此字形體看,很可能是武周新字。但查閱相關研究論著,如施安昌[13]、林聰明[14]都沒有涉及此字。從宿白、鄭炳林所摹寫的兩個形體推測,此字很可能是武周新字“初”,只因原卷漫漶,宿、鄭二氏才有不同的摹寫。而本碑文除“△霞”之外,被釋作“初”并在原碑中尚有保存的還有1處,其位置和形體為:第5行“效靈于太古之 ”;原碑中現(xiàn)已不存而在《西陲石刻錄》中被摹寫的有3處:⑴“莫高窟者,厥 秦建元二年……”,⑵“譽表髫 ,名揚綺際”,⑶“泰 之曉月團團,玄度之清風肅肅”。這幾個形體都略有差異?!啊飨肌敝啊鳌?,若釋作“初”,于文意亦通。唐張說《道家四首奉敕撰》:“落月銜仙竇,初霞拂羽衣?!倍鸥Α稇浳粜小罚骸奥淙粘跸奸W馀映,倏忽東西無不可?!彼嗡纹睢恫∨d早朝》:“初霞稍上巖廊戟,落月催傳衛(wèi)士雞?!边@幾例“初霞”或與“落日”,或與“落月”相對,恰可印證碑文中與“落穸”相對的是“初霞”。馬德釋為“升霞”,不妥?!吧肌痹诠糯刑囟ǖ暮x:①指西方一些部族的人死后火葬。北齊劉晝《新論?風俗》:“秦之西有義渠之國,其人死則聚柴而焚之,煙上熏天,謂之升霞。”②得道仙去。唐中寤《贈王仙柯》:“瞻思不及望仙兄,早晚升霞入太清?!庇糜诖颂庯@然與上下文意不相符合。

余論:比對諸家對《李君修慈悲佛龕碑》的錄文、校勘及專門的“校補”、“校訂”,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現(xiàn)象:即前輩學者的釋讀往往是正確的,而后來的學者,特別是近二十年間所出的成果,失誤則較多(其中有些是排印校對疏忽所致);并且后來的研究者對前輩的相關研究成果或者沒有充分利用或者干脆就視而不見。這里面反映出的前后幾代學人為學目的、治學態(tài)度及學識功力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時代風氣之影響于此亦可見一斑。陶希圣先生曾說:“學術的進步是在累積中得來的。學術的累積有似積薪,‘后來居上。若不是后來居上,那就是學術無進步可言。”[15]今天重溫,不無裨益。

參考文獻:

[1]徐松.西域水道記(外二種)[M].朱玉麒,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05:149-152.

[2]張維.隴右金石錄:卷2[M].蘭州:甘肅省文獻征集委員會,1943:10A.

[3]石璋如.敦煌千佛洞遺碑及其相關的石窟考[C]//故院長胡適先生紀念論文集(上).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34本,1962:37-97.

[4]李永寧.敦煌莫高窟碑文錄及有關問題(一)[J].敦煌研究,試刊第1期(1982):56-79.

[5]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第5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0:245-251.

[6]陳祚龍.敦煌學新記[M]//敦煌文物隨筆.臺北:商務印書館,1987:256-260.

[7]宿白.《武周圣歷李君莫高窟佛龕碑》合校[M]//中國石窟寺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262-356.

[8]鄭炳林.敦煌碑銘贊輯釋[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2:9-15.

[9]馬德.敦煌莫高窟史研究[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6:275-281.

[10]趙紅.《敦煌碑銘贊輯釋》補訂[J].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6(5):48-49.

[11]趙紅.《敦煌碑銘贊輯釋》補校[J].語言研究,2003(4):53-54.

[12]吳蘊慧.《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研究[D].蘇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6.

[13]施安昌.從院藏拓本探討武則天造字[J].故宮博物院院刊,1983(4):30-38.

[14]林聰明.敦煌文書學[M].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91:421.

[15]陳祚龍.看了《巴黎吉美博物館所藏敦煌幡幢及其圖畫之研究》以后[M]//敦煌文物隨筆.臺北:商務印書館,1987: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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