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慶
這個匯聚在上海美術館的展覽,讓我們從繁瑣的中國工筆畫三礬九染的古老傳統(tǒng)中看到對當代觀念的穿越。藝術家們來自不同的地域,年齡尚有參差,理想也不完全一致。其中一部分人的作品發(fā)端于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中期,而其余一部分蓬勃于最近的10年,甚至我們可喜地看到有更為年輕一代的后繼者不斷加入。這種新工筆力量的匯聚大概起始于2005年前后,由此逐漸蔓延成一種柔和但卻可觀的力量。
這群藝術家我把他們視為傳統(tǒng)的叛逆孝子。他們對自己的文化身份有著明確的認同感,甚至使命感,當然這批藝術家無一例外地打上了特定時期的文化烙印,西方文化的影響是其共同特征。這與民國留洋回來的一些藝術家有某些類似,他們顯然不是守著不合時宜的祖業(yè)的乖兒子,等著祖宅中最后一點財產吃盡,再去抱著墳頭嚎啕。他們從小離家出走,提著自己創(chuàng)造的財富回家修繕已經現(xiàn)出滄桑的祖宅。這批新工筆藝術家顯然更在意中西比照中當代觀念信息的梳理和凸顯,因此在形式上呈現(xiàn)了“反傳統(tǒng)”的姿態(tài)。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但每位藝術家都有節(jié)制地在“逾越雷池”的同時仍然千方百計地回望自己的歸屬,以各自特有的方式認祖歸宗。他們恢復的恰似唐代的開放傳統(tǒng)與文化自信。這是一個復雜和艱難的輪回,也正因為這樣才顯現(xiàn)出這批當代工筆作品的可貴之處。這些作品在傳統(tǒng)基因中注入了更多的時代賦予的生命信號,也基于這些豐富的信息,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們在未來世界中將更具生存和發(fā)展的可能。
展覽雖然只選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十六位藝術家,但是作為“三礬九染”傳統(tǒng)技藝的傳承者,他們的作品在當代顯然沒有一些藝術品種的喧鬧與尖叫,他們的勞作更像耕讀時代的產物,而不具有現(xiàn)代機器大生產的特征?!坝^念先行”的作品表征并沒有以損失精微的傳統(tǒng)技藝為代價,所以我們希望觀者矚目靜觀這些作品,闖入藝術家預設的圖像陰謀,走進迷宮,大家共同完成作品達意的婉轉過程。
長期以來,關于中國本土文化的當代性問題,一直是學術界爭論、探討的焦點。東方繪畫語言有無現(xiàn)代意義上的表達?怎樣表達才是最恰當?shù)??這個展覽正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工筆畫語言表現(xiàn)當代精神的新探索。此次展覽將“新工筆”概念由簡單的流派概念轉化為運動概念,即“非再現(xiàn)、非意向抒情、非形式審美”為訴求推動工筆畫乃至中國畫整體創(chuàng)作觀念方法上“當代化”的變革,力圖引導中國畫創(chuàng)作由“技藝繪畫”向藝術表達的轉變。中國畫領域中的“新工筆”現(xiàn)象已經成為新時期下中國畫發(fā)展、變革的重要現(xiàn)象,展覽力圖通過相關努力促使這一學術定位更為明確,并成為上海美術館學術研究的一次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