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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團錦簇的悲傷

2012-04-29 00:45:10張永久
長江文藝 2012年12期

張永久

2009年秋天我有一次江南行,目的不是游山玩水。想寫一組鴛鴦蝴蝶派作家的念頭在心中醞釀已久,找史料、看原著等案頭準備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是實地走走看看,增加些感性認識。

江南是鴛鴦蝴蝶派作家密集之地,走在這樣的地方,想起那些民國舊文人恍若夢幻般的生活,每每感慨良多。車到揚州,計劃去尋訪畢倚虹、李涵秋故居,史料中說,歷經(jīng)了滄桑歲月,這兩位揚州大作家的舊宅早已不知去處。我依然不甘心,心存僥幸:也許?也許……

那天我和妻子早早出了旅館,雇了輛人力觀光車,遍尋揚州城,卻找不到與畢、李有關(guān)的半點影子。朱自清紀念館倒是保存完好,館名是江澤民題字,想不保存完好也難。我向工作人員打聽畢、李的音訊,對方慢悠悠地搖頭,臉上茫然。我再問一遍,著重強調(diào)畢、李是揚州近現(xiàn)代的兩位文化名人?!澳遣皇怯涘e了?我們揚州還有這樣兩個文化名人?不會的呀,如果有,我們哪里有不知道的?”在一連串理直氣壯的反問面前,我低著頭黯然神傷。

畢倚虹是我個人最喜愛的鴛鴦蝴蝶派作家。他生于1892年,卒于1926年,只活了短短的34歲。袁世凱的二公子袁克文稱贊他“小說無敵手”。甚為遺憾的是,這么一位天才作家,如今提起來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大部分著作積滿灰塵,寂寞地躺在故紙堆里,無人問津,極少重印刊行于世。

畢倚虹生前說:“小說家之前身乃傷心人之縮影?!彼拇碜魇情L篇小說《人間地獄》。書中畢倚虹夫子自道:“地獄即在人間,這話可算是透澈極了。有的明明瞧著他快樂,仿佛如在天堂,不知他感受的痛苦比墮落在地獄中還要難受?!逼纷x這樣的文字,對照畢倚虹的現(xiàn)實生活,不勝噓唏。他在悲傷中尋找快樂,在快樂中咀嚼悲傷,伴其一生的有歡笑,更是斑駁淚痕。

也曾有顯赫世家

畢倚虹,江蘇儀征人,原名畢振達,筆名幾庵、清波、逐客、松鷹、娑婆生等。

100多年前,在揚州提起畢氏家族,沒有人不知道的。其父畢畏三雖說不是顯赫人物,但至少有一件事,足以資證其家族興盛:畢畏三的母親是淮軍名將劉銘傳的女兒。還有,畢倚虹的元配夫人楊芬若,是李鴻章的外孫女兒。官場歷來有政治聯(lián)姻的習(xí)俗,聯(lián)姻之雙方必定門當戶對,能與朝廷一品高官“政治聯(lián)姻”的畢家,早年府第富貴應(yīng)是事實。

到了畢倚虹這一代,畢家頹相初露,家道中落,也是事實。

15歲時,畢倚虹跟父親從江南來到京城,意欲走士子做官的必經(jīng)之路。那時候畢家還有點家底,捐納銀兩,買得陸軍郎中一職。在畢氏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十年回首》中,他將自己當小京官的場景描述得惟妙惟肖。離開老家前,祖母看他矮小稚弱,精心為他設(shè)計了一番:“你要上京城到衙門的時候,穿上一雙高底的靴子,靴子里面,我再叫王媽替你做一個棉墊。你走起路來腰桿子再挺一挺直。兩邊這一湊,豈不是有個大人的模樣了么?”他自嘲道:“同戲上花旦的高蹺差不多?!弊婺富卮鸬靡裁睿骸白怨耪f得好,官場如戲場,你們本來就是去唱戲的!”寥寥幾筆,人物勾勒得活靈活現(xiàn),意趣盎然。

宣統(tǒng)三年(1911)印刻的《縉紳錄》中,畢倚虹已是三品銜。臺灣作家高拜石考證,懷疑這個官銜是虛的:“冒鶴亭舉人出身,在農(nóng)工商部熬了十幾年,宣統(tǒng)三年也才是個郎中,其時已40多歲了。以倚虹那樣年輕,不是科名出身,單憑普通文墨,哪有經(jīng)驗做郎中呢?怕是頂冒同姓同鄉(xiāng)死人的官照吧。”不管怎么說,那時候小畢在官場上混得不錯,除卻銀子的功勞外,朝中有人也是重要因素。他是李鴻章的外孫女婿,其時李鴻章長孫李國杰世襲一等侯爵,任農(nóng)工商部左丞,對李家人自然會多加照顧。

這一年畢倚虹已由陸軍部調(diào)到法部,其時擔任法部侍郎的是浙江吳興人沈家本,此人滿腦子新思想,力主廢止凌遲、梟首、戳尸、刺字、笞刑等酷刑,參照西方和日本律法對《大清新律法》進行改革,并大膽啟用新人,汪有齡、袁克文、畢倚虹等法學(xué)界新星,即為沈家本夾袋中的得意門生。宣統(tǒng)末年,清廷在爪哇設(shè)立領(lǐng)事館,首任領(lǐng)事是畢倚虹。小小年紀,仕途上一路風(fēng)光綺麗,自然是快意人生。但是行至上海,逗留了幾天,正在等候海輪啟程,忽然傳來消息:武昌城頭槍響,辛亥革命爆發(fā)。過不多久,清廷垮臺,一副碼放整齊的多米諾骨牌,稀里嘩啦倒成一團糟,民國初年,武夫當國,有槍桿子才有政權(quán),以前的官職一概不算數(shù),官場面臨重新洗牌。

寂寞心情好著文

打個比方吧。仿佛偷看了一眼西洋鏡,里頭演出的都是別人的風(fēng)景,十分新奇好玩,待要再續(xù)看時,西洋鏡遽然關(guān)閉了,畢倚虹心頭不免寫滿了沮喪。

宦途受阻,只好另尋出路。此時清室既倒,同行的官僚各作鳥獸散,畢倚虹因有劉銘傳、李鴻章兩家親戚均在上海,遂滯留滬上,在慶祥里弄堂租室居住。當時民國初立,中國人開始過上沒有皇帝的生活,民眾心中充滿美好的憧憬,全國興辦學(xué)堂成風(fēng)。這一年,畢倚虹考入中國公學(xué),攻讀法政,準備將來留學(xué)日本,曲線步入仕途。

但是人生路途漫漫,計劃不如變化,誰知這次逗留上海,竟改變了他的一生。

畢倚虹呼吸了十里洋場的新空氣,又迷戀于燈紅酒綠的上海灘,沉醉其中,樂不思蜀。至于中國公學(xué)的學(xué)業(yè),對于畢倚虹來說是小兒科,他稟賦聰穎,各門功課游刃有余,一星期的課,他最多只到三天,但每逢考試,總是名列前茅。課余,畢倚虹的最愛是文人雅聚,詩酒唱和,風(fēng)月無邊,初次品嘗種種人生至樂,如食禁果,其愉悅之情難以言表。

禁果往往是智慧之果,一旦品嘗,煩惱跟著就來了。最難消遣的黃昏時分,無邊的寂寞爬上心頭,畢倚虹便悶在屋子里寫詩賦詞。此時他的寫作以詩詞為多,主要用于自娛,著述有《銷魂詞》、《光緒宮詞》、《幾庵絕句》等。在裝幀古雅的線裝本《銷魂詞》中,畢倚虹自題記云:“辛亥秋末,避地滬上,樓居近鄉(xiāng),門鮮人跡,燒燭夜坐,意殊寂然。展讀南陵徐積余(乃昌)丈所刊有清一代閨秀詞鈔,每至詞意凄婉,幾為腸斷,往復(fù)■,不忍掩卷……”觀其文字,筆下流淌出的寂寞心情,猶如一口幽深的古井。

這期間他嘗試向報刊投稿。據(jù)其好友包天笑回憶:包在編輯《婦女時報》時,隔三差五接到署名“楊芬若女士”的稿件,頗見風(fēng)華。那個時候女學(xué)剛剛萌芽,女權(quán)急思解決,能寫詩填詞的名門閨秀屬鳳毛麟角,有人主動投稿,包天笑自然高興。及至后來,畢倚虹到報館領(lǐng)稿酬,雙方一見面,方才知曉“楊芬若女士”是個大男人,包天笑哈哈大笑,擊掌稱道:“我本偉丈夫,偏被人叫作‘包小姐,沒想到今日巧遇同類!”

這一年,畢倚虹22歲,包天笑38歲,忘年交一見如故,風(fēng)度翩翩,文采飛揚,二人在報館作傾心之談,均有相見恨晚之慨。自此以后,畢倚虹正式開始了他的文墨生涯,一條船,偏離了原來的方向,駛?cè)胛膶W(xué)海域,掀起了一陣陣排空巨浪。

若干年后,包天笑還對他引導(dǎo)畢倚虹走上文學(xué)旅途懷抱著一腔內(nèi)疚:“最初導(dǎo)畢倚虹入于文字地獄者我也”,“如果不遇著我,或者他的環(huán)境不同,另走了一條康莊大道,也不至于如此身世凄涼?!比欢遗c不幸,誰人能說得清?曹雪芹傾注畢生精力寫《紅樓夢》,自題小詩云:“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文字間埋藏著的無數(shù)秘密,猶如菜田里五顏六色的菜蔬,惟有耕作的農(nóng)夫,方知其甘苦。

畢倚虹1926年辭世前,有過10年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這期間他寫了10部長篇小說,另有短篇小說、散文、詩詞、文論、雜著數(shù)百萬字。他筆下流出的那一片血紅,像遍地搖曳的罌粟花,為浮華塵世唱響了一曲挽歌。

那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事

清末民初,滬上流行吃花酒。談生意要吃花酒,宴賓客要吃花酒,官場應(yīng)酬要吃花酒,甚至鬧革命,往往也以吃花酒的名義作掩護。包天笑本來是花界高手,嫖壇領(lǐng)袖,每次文人雅士聚會,吃花酒是必不可缺的佐料。且每次叫局吃花酒,他都少不了要帶畢倚虹參加,久而久之,包的朋友也都成了畢的朋友。

乙卯年(1915)正月,蘇曼殊從南洋歸國,途徑滬上,包天笑設(shè)宴款待,地點在大新街悅賓樓京菜館,除了主賓外,邀來的陪客有葉楚傖、姚■、畢倚虹。蘇曼殊號稱“蘇和尚”,但不穿僧衣,不忌酒肉,出入于青樓也不足為奇,是名實相符的花和尚。席間,蘇和尚自己不叫局,總是慫恿別人叫局,他的理由是:“喜公開不喜獨占。自己叫一局來,坐在背后,不如看大家所叫的局,正在對面呢。”因此常常是其他人所叫的局,都坐在他對面,供其欣賞,包天笑曾有詩吟他:“萬花環(huán)繞一詩僧”。

而此時的畢倚虹,涉足花叢還不深,沒有固定對象,逢到叫局時便亂點鴛鴦譜,朋友們戲稱他為“打游擊”。蘇曼殊一聽介紹笑了,主動幫他拉皮條,道:“昨天我到惜春老四家,見一女娃兒,頗嬌憨活潑,可取材也?!闭f著取出局票,填上“三馬路樂弟”幾個字,花箋飛去,不到半個時辰,樂弟來了。

說這樂弟如何光艷照人,卻也未必。但這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蘋果臉,一笑兩個酒窩,尤其是一雙明亮的眸子,看人時猶如放電一般,直射進人心最深處。她默默坐在畢倚虹背后,一聲不吭,畢才子握其手,她只是吃吃地笑。愛情是一場化學(xué)反應(yīng),往往并沒有什么道理可談,畢倚虹與樂弟的愛情故事,就這么逶迤地展開了。

現(xiàn)代人有個誤區(qū):認為凡是古代妓女,都是三句話沒說完便解衣上床的人肉買賣,其實不然。樂弟是尚未開苞的清倌人,她與畢倚虹之間少不了打情罵俏,但要到玉體橫陳那一步,恐怕還有萬水千山。盡管樂弟也癡戀畢倚虹,曾含情脈脈暗示“你要怎樣便怎樣”,但畢倚虹究竟是讀書明理的君子,想到樂弟背后的妓館老鴇惜春老四可能會大敲竹杠,想到一旦涉足太深必須擔負對樂弟今生的責任,就不敢輕舉妄動。即便如此,他周圍的朋友都已清楚地看到:畢倚虹掉進了愛情的漩渦,難以自拔。包天笑在《回憶畢倚虹》一文中提及此事,無限感傷地寫道:“誰知這一個娃娃(樂弟),竟支配了倚虹半生的命運,這真是佛家所謂孽緣了!”

這事不知怎么被畢父知道了。畢父畢畏三,時任浙江省印花稅處長、煙酒公賣局長,這是頭等肥差,與滬上工商界名流交往甚密。他從杭州趕到上海,好友虞洽卿(上海灘著名船王大亨)為之擺花酒接風(fēng),特意在惜春老四的妓館里叫局。此一局透露的信息很微妙:畢氏家族有頭有臉,其子決不可能娶妓女做姨太太!惜春老四在花界混跡多年,無需多點撥,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回過頭來,畢畏三又約見了包天笑,先是說了一些客氣話,感謝包天笑提攜畢倚虹,隨后話鋒一轉(zhuǎn),道:“小兒從小被家母寵壞了,不無有點任性妄為。在筆墨上,只怕不知好歹,亂得罪人。所以依我的意思,還是叫他回浙江謀一職業(yè),以事歷練。”繞來繞去,是讓包天笑當說客,說服畢倚虹脫離文藝報刊界這個是非之地。

畢倚虹乘火車回杭州那天,包天笑、葉楚傖、姚■等一干文人到車站送行。樂弟也來了,她佇立在月臺上,眼中秋波閃動,流淌著無邊無際的情意。回到杭州后,畢倚虹無比思念滬上歲月,寫有《回憶詞》五古百韻:“少年不知愁,春江醉花月。白眼看黃金,酡顏聽瑤瑟。酒邊初見君,依稀記那日。電燭光搖搖,照見秋波澈。含顰一回眸,愛蒂從茲結(jié)。車騎累經(jīng)過,形影疏以密。娛樂未幾時,西風(fēng)何飄忽。羽書臨安來,速我征車發(fā)……”讀之凄婉欲絕,痛徹心扉。

閑士不堪多俗務(wù)

按照父親畢畏三的安排,畢倚虹擔任了蕭山沙田局局長。民國之初是軍閥們的天下,整天周旋于一班武人之間,擠滿了畢倚虹心間的是八個字:面目可憎,語言無味。他給好友包天笑寫信訴苦,抱怨日子枯寂,舉目無親,局中同事互不相識,生活無聊至極,等等。過了十幾天,他又給包天笑寫了封信,請包務(wù)必幫忙,尋找一體己之人,以司會計賬房之職。包天笑接到信后,即介紹了姑表弟江紅蕉到杭州。

此后畢、江二人聯(lián)床風(fēng)雨,臧否人物,成為無話不說的契友。再過若干年,江紅蕉也成為鴛鴦蝴蝶派的重要作家。畢倚虹去世后,江根據(jù)畢平日閑話資料,寫了不少軼聞雜記,還為畢倚虹未寫完的小說做了續(xù)篇,這是后話。

畢倚虹的如意算盤是讓江紅蕉當替手。將一切待處理的事務(wù)交給紅蕉后,又悄悄溜回到上海來了。

畢倚虹回歸上海,大半是為樂弟,可是妓館外貌依舊,卻已物是人非,才分別了短短兩三個月,樂弟熱情消退,別有屬意?!版介T女兒,原不足怪,惜春老四本懸此魚餌以釣他的,見魚不上鉤,只好收卷絲綸,別處垂釣了?!保ò煨φZ)樂弟后來的遭遇與結(jié)局,陳定山在《人間地獄》續(xù)書《黃金世界》中有明確交待,下文還將詳細敘述,此不贅言。

愛情遭遇滑鐵盧,畢倚虹煞是苦悶,遂移情別戀,沉淪于風(fēng)月場尋歡買笑。據(jù)包天笑回憶,畢三(畢倚虹在花叢間的諢名)仿佛一夜間交了桃花運,艷遇頗多。一妓名“月”,畢倚虹不過召侑了她兩三次,卻對畢眷念不已,私下對貼心俾女說:“倘所嫁的人,亦如畢三,也就心滿意足了?!辟屡畬⑦@話轉(zhuǎn)給畢倚虹聽了,于是二人密謀,在中秋月圓前夜,從上海乘夜車至嘉興,租用旅館鴛鴦雙棲,一夜盡興繾綣,了卻了月的心愿。有趣的是,月已被其鴇母以五千兩銀子嫁與一巨商,次日即將舉行新婚大典,沒想到讓畢三捷足先登了。另有一妓名“云”,艷名遠揚滬上,無奈美人也寂寞,與大才子畢倚虹一見傾心。畢三知其妓身價太高,不敢貿(mào)然問津,沒想到“云”主動投懷送抱,一次沙龍聚會,她嫣然一笑,與畢三私語:“我在新新旅館開一房間,敢來嗎?”既然魚不怕貓,貓又有什么顧忌的?畢倚虹準時赴約,譜寫了一段風(fēng)流艷史。

此時畢倚虹的第一職業(yè)是做律師,他在上海四川路上掛了塊招牌:“畢振達大律師事務(wù)所”。高薪雇請文秘,辦公室陳設(shè)極為考究,這且不說,畢三最大的派頭是買了輛黑色小轎車,在當年以黃包車代步為高貴的租界,配備小轎車極少見,可稱驚天豪舉。雅士往往愛慕虛榮,譬如臺灣名作家高陽,為追逐一美女電影明星,不惜日子過得窘迫,亦是借款買香車。擺譜的結(jié)果,不僅不能減輕精神的痛苦,反而增加了內(nèi)心的孤寂,所謂“樂景寫哀”是也。畢倚虹此時身處于矛盾的漩渦之中:不愛錢又需要錢,愛朋友又喜歡孤獨,現(xiàn)實中尋花問柳,骨子里又傳統(tǒng)守舊……人們往往看到的是他沉醉于繁華紅塵的一面,靈魂深處難以排遣的寂寞,卻被消解于紙迷金醉的十里洋場,鮮有人知。

后院風(fēng)波疊起

舊時的大戶人家有個很奇特的規(guī)律:高齡的老祖母在,往往能鎮(zhèn)住家運,仿佛承蒙祖蔭庇護,家族興旺;一旦老祖母辭世,家道便開始衰落下滑。畢家的情況也正是如此。畢倚虹的老祖母劉太夫人(即劉銘傳的千金)是民國初年去世的,之后畢家的厄運接踵而來。畢父在官場不知得罪了誰,當局板起面孔,認定畢畏三虧空公款,定性為罪人,消息尚未發(fā)布,畢畏三便在憂憤中病逝。事情遠沒有完,當局執(zhí)行法律,責令賠償,查抄家產(chǎn),將畢家在杭州侯潮門的房產(chǎn)沒收充公,尚還不足,又令父債子還,畢倚虹吃了官司,被債主控告于杭州衙門,拘留起來。

幸運的是,負責扣押畢倚虹的縣官是個懂事理之人,一來敬仰畢府先祖,二來愛慕畢才子的才華,因此對畢倚虹特別優(yōu)待,將他安排在花廳內(nèi)一個耳房里,待之如客人,可以自由讀書、寫字、通信,可以自由會見來探訪的親朋,還專門派了個仆役伺候左右。

畢倚虹身陷牢籠之時,其好友包天笑正在上海主辦一個小說周刊,名為《星期》,包天笑飛鴻傳書,卻是一封約稿函,畢倚虹也樂得以寫作消遣寂寞,打發(fā)時間,從“牢籠”中頻頻向《星期》供稿,竟贏得滬上陣陣喝彩。談起他寫作的素材來源,也頗多趣味:原來,看守畢倚虹的仆役是個老兵,生平經(jīng)歷曲折精彩,見聞亦廣,畢經(jīng)常與老兵聊天,高興時佐以紹興黃酒,老兵講的那些故事,一經(jīng)畢才子筆頭渲染,便在紙上大放異彩。

這場意外官司,所幸有畢家諸位好友資助疏通,終于了結(jié)。從衙門獲釋歸來,他在杭州再也無處可去,家破了,財散了,看著已變賣還債的侯潮門老家房屋,畢倚虹悲從心來,繁華過后成一夢,心境蒼涼如秋。

婚姻的傷痛

恰逢此時,畢倚虹的婚姻發(fā)生了一系列變故。

畢倚虹的元配夫人楊芬若出身名門,家學(xué)淵源深厚,是有名的才女,著有《綰春詞》、《綰春樓詩話》等詩詞集。畢、楊結(jié)婚十年,生下了三男兩女,看上去情投意合,是友人們深為羨慕的一對夫妻。豈料人近中年,忽然發(fā)生了一場婚變,究其原因,包天笑認為“兩方面各有不是”,婚姻私事若細說起來,“鞋子適腳與否只有腳知道”,也是一言難盡。

在于畢倚虹而言,日夜沉溺于滬上風(fēng)月,這等孟浪行為,倘若傳統(tǒng)意義上的正房夫人能容忍的話,像楊芬若這種性情孤傲的女性,無論如何不會允許。她的反抗方式也很奇特,竟也是紅杏出墻,找了個人品才學(xué)均不如畢倚虹的飯館小老板,公開相好,決不避人耳目,形同示威。才女的出軌行為,讓人想起張愛玲筆下的白玫瑰煙鸝,失去了丈夫的愛情后,找了個形象猥瑣的小裁縫做愛。畢倚虹當年熱戀的“白玫瑰”,如今成了衣服上粘的一粒飯黏子,婚姻走到了盡頭,楊芬若拋家棄子而去,與畢倚虹反目為仇。

這樁失敗的婚姻,還牽涉到其岳丈楊云史。此公生性散淡,為江南四公子之一,初娶李鴻章孫女李國香為妻,李夫人亡后,續(xù)弦徐霞客,不數(shù)年又悼亡。兩度喪妻,楊云史心情悲痛欲絕,此時他已年逾四十,遂向花叢尋歡,日以秦樓楚館、詩酒唱和為樂事,在漢口時與名妓陳美美相識相知,形影相隨,欲納陳氏作正室禮待之,為美美婉拒,托辭是不想誤楊公一世清名。楊云史身處煩惱的漩渦中,又從滬上傳來女兒離婚的消息,更是極度痛心,將詩詞集中凡涉及女兒女婿名字或情事的一概刪除,翁婿關(guān)系從此恩斷義絕。

家庭變故的風(fēng)波剛剛平息,又遭遇妻子離異,畢倚虹無限感傷。正值萬念俱灰時,上帝送來了一個安琪兒,此女名叫汪■,是蘇州一書香人家的千金,本來是被畢倚虹請來當家庭教師的,不曾想有情人終成眷屬。陳定山《黃金世界》一書對汪小姐描繪得很到位:“穿著一身女學(xué)生的裝束,鼻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襟上插著一支最新流行的自來水筆,短裙長襪,另是一種林下風(fēng)致?!?/p>

汪小姐雖有千般好,卻有一樣不好,她像林黛玉,是個病怏怏的身子。初嫁畢倚虹時身體本就虛弱,沒多久懷上身孕,偏偏又遭逢了早產(chǎn),終于香消玉殞,天人兩隔了,其時是1925年9月21日,離結(jié)婚不到八個月。汪小姐也寫過小說,在《家庭雜志》上發(fā)表過一篇《冬閨之夜》,意境清微淡遠,為藝林所贊許。驚心怵目者,為文中述初雪數(shù)語:“我最愛看初雪,瞧他這飄飄蕩蕩,很有可憐的姿勢,墮在地面,化了微微的一滴水,潤了干燥的泥涂,就算完了雪的責任,度了雪的身世?!蓖粜〗闳ナ篮螅呉泻缰刈x這篇小說,蕭瑟凄婉,悲從中來,滿懷深情寫了篇《十月姻緣記》悼念亡妻,文中道:“朋友中多謂我能達觀,今茲■之喪,余竟不能自持。蓋棺之夜,余竟哭暈,冥然倒地不自覺,比延,益痛澈心脾。乃知悲來填膺,淚不擇地而流,情愛夫妻,舍淚又無以相報。雖然熱淚盈升,已不能回吾■之魄,和淚寫此,正不知將何以■。擲筆一嘆,但有涕?!?/p>

畢倚虹對亡妻汪■的深情,使醫(yī)院的一位白衣天使大為感動,此女叫繆世珍,職業(yè)是婦產(chǎn)科大夫,一直暗中欽佩畢倚虹的才情,此時果敢地向他表示愛慕之意,畢倚虹悲苦的心,也正需要安慰。等到汪■百日之后,續(xù)娶繆世珍小姐為第三任夫人。可惜好景不長,婚后不久,畢倚虹終因心力交瘁離別人世,繆小姐新寡,成了傷心的未亡人。

黃金十年成絕唱

畢倚虹生前著作等身,他的數(shù)百萬字作品,大部分是在失意潦倒的這十年間寫下的,真所謂“得意走官場,失意寫文章”。

縱觀畢倚虹的創(chuàng)作,雖有絕唱,但往往虎頭蛇尾居多,如其在報刊上連載的《人間地獄》、《黑暗上?!贰ⅰ犊鄲兰彝ァ?、《春江花月夜》、《極樂世界》等,均為未完篇什,猶如斷尾巴蜻蜓,美麗中留下遺憾,這與畢倚虹所取游戲筆墨的態(tài)度有關(guān),也與他為生計考慮,往往倉促成篇有關(guān)。

畢倚虹的友人■一,在為《人間地獄》寫的序言中道:“吾友畢倚虹,仕官不能達,懋遷(貿(mào)易)不能贏,縱情聲色不能得一佳人。惘然不自信,乃退而制小說家言。”■一還回憶了滬上文人雅聚的一段往事:當年袁克文南游,其門人故交紛紛款留,十余日輪番宴飲,畢倚虹每天都在場。洗盞更酌,或嘯歌,或聯(lián)詠,或析疑問難,縱論上下古今,情豪興逸,其樂融融。每掀簾向外望去,不覺月殘霜重,時間已是午夜,畢倚虹遂倉促起身告辭,小聲道出原由,原來是報刊在等候他連載的稿子。到第二天相見,眾人見畢倚虹睡眼惺忪,知道他已寫數(shù)千言,又是一宿未眠。眾文友嗟嘆他文思泉涌,精力過人,畢倚虹搖頭苦笑:“每當大伙玩得興起,我便告罪早退,這樣的人是會下地獄的。”轉(zhuǎn)瞬,又以佛語戲言安慰之:“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畢倚虹與楊芬若離婚后,留下四男三女,加上家中女傭,已有上十口人吃飯,新娶夫人繆世珍,很快懷了身孕(后生一女),全家人僅靠畢倚虹賣文的收入支撐,其家境拮據(jù)窘態(tài)可想而知。為生活所迫的畢才子,不得不倉促應(yīng)付,其小說往往前頭精彩,后邊敷衍成急就章,恐怕也是出于無奈。不過畢倚虹畢竟深悟文章之法,他曾有言道:“小說家之前身,乃傷心人之縮影?!币痪湓?,說出了無窮的悲苦蒼涼。

白天要給好幾家報刊寫稿,華燈初上,又要轉(zhuǎn)移戰(zhàn)場,到十里洋場的娛樂場所勾連銷魂,這么兩頭消耗,身體哪能吃得消?1925年秋天,友人們看見貧病交迫的畢倚虹,頻頻穿梭于當鋪和報館之間,都為他揪著一顆心。在《人間地獄》中,畢倚虹敘述他參加蘇曼殊葬禮后的情形:“庭心一片黃葉,打在頭上,柯蓮蓀拈起來,看了半晌,又把它放下。”沒想到一語成讖,這竟成了他自家后來的真實寫照。

畢倚虹患的是肺病,面色蒼白,兩顴發(fā)紅,每天夜晚咳嗽不止,醫(yī)生臧伯庸主動上門為他診治。這人是巨商黃楚九的女婿,擅與滬上名流結(jié)交,聲明醫(yī)療費分文不收,并按月奉送生活費400金。據(jù)包天笑回憶:當時上海醫(yī)生有一種風(fēng)氣,對于名人和報界人士往往不收診治費,但被診治者須為之揄揚,相當于今天有償服務(wù)的變相廣告。

畢倚虹的最后時光,高拜石在《小說無敵手》一文中這般敘述道:“調(diào)養(yǎng)了一個多月,倚虹身體漸見康復(fù),臉色也由慘白而轉(zhuǎn)為紅潤了,臧伯庸很為得意。一日,倚虹忽又疲憊不堪,臧大夫來診,摸摸脈搏,很是懷疑,問倚虹是否因被褥蓋得太暖而感到異樣,倚虹但搖頭閉目而已。臧大夫不放心,歸途路過倚虹平日熟識的一家旅館,忽然有悟,順便進去一調(diào)查,果然前兩天夜里,倚虹帶了一個麗人在旅館里住了兩晚,臧大夫喟然長嘆。自此之后,畢倚虹病情日益嚴重,倒床十余日便死了。身后蕭條之極,后事由幾個朋友幫助辦理。”

一部書,綿長的命運……

畢倚虹走了,他身后留下了無邊的寂寞。數(shù)百萬字的著作,建國后獲重印的僅僅一部《人間地獄》,然而這部書,卻是一個說不完的話題。

《人間地獄》最初連載于《申報·自由談》,小說“以海上娼家為背景,以三五名士為線索”(■一語),似乎應(yīng)被劃入狹邪小說一類,但是畢倚虹自認為是社會小說。在書的開頭他寫道:“話說天堂、地獄兩個名詞,原是佛教中勸懲人類的一句話。古話說得好:地獄即在人間。這話可算透澈極了。從這句話參考起來,凡世人所受用的苦惱即是地獄;快樂即是天堂。地獄天堂不過是苦樂的代名詞。但是其中也略略有個分別,有的明明瞧著他快樂,仿佛如在天堂,不知他所感受的痛苦比墮落在地獄還要難受。那表面苦惱的,也未必即是十八層阿鼻地獄?!谙掳l(fā)下一個愿心,將這些人間地獄中的牛鬼蛇神、癡男怨女、猙獰狡猾的情形、憔悴悲哀的狀態(tài)一一詳細地寫它出來,做一副實地寫真?!?/p>

然而“實地寫真”的長卷還沒寫完,1926年5月10日,《人間地獄》連載到第60回時,畢倚虹英年早逝,一張正在彈奏的琴,忽然弦斷了,一時間萬籟俱寂,絢爛之極歸入平淡。讀者紛紛給報館寫信,感嘆遺憾,十分關(guān)心書中主人翁的命運。畢倚虹的好友包天笑有感于此,提筆續(xù)寫了20回,一來為書中的人物線索畫句號,二來也是了卻一筆心債。據(jù)包天笑日記中記載:為了寫這部續(xù)書,他先將畢倚虹的前60回通讀了一遍,并將書中人名摘出,經(jīng)過半個月準備后開始動筆。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以快手著稱的包天笑續(xù)作卻進展緩慢,不過最終還是續(xù)完了80回。

書是續(xù)完了,故事卻并沒有完。比如柯蓮蓀欠下的那筆風(fēng)流債——清倌人秋波(樂弟),包天笑的續(xù)書中就沒有結(jié)局,其他一些人物,也沒有在續(xù)書中找到最后的歸宿。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畢倚虹去世近70年后,好友陳定山再度續(xù)寫《人間地獄》,取書名《黃金世界》,在香港《大成》雜志上連載。書中的兩條主線之一,是寫畢倚虹與樂弟的生死戀(另一條主線寫杜月笙的發(fā)跡史)。

1923年的《星光》雜志刊有《倚虹小傳》,說他“眷一妓,好事不成,頗為潦倒”。另據(jù)陳定山憶舊隨筆《春申舊聞》載:軍閥張宗昌來滬,見樂弟而美,思染指焉,倚虹大驚,懇求張宗昌手下副官畢庶澄為之說情,庶澄頗感為難,贈送倚虹三千金,讓他幫樂弟脫籍。幸虧后來張學(xué)良、楊宇霆聯(lián)袂南下,力挽宗昌北去,事始解。

在《黃金世界》中,陳定山對這段史事描繪得更加細致:柯蓮蓀從蕭山沙田局長任上回到上海后,四川來了個販鴉片的軍閥師長曾兆鳳,指名道姓叫了秋波,要出大價錢梳櫳開苞。秋波緊急向柯蓮蓀求救,柯蓮蓀輾轉(zhuǎn)托人,請黑社會龍頭大哥穆庸(杜月笙)援手相助,然而當柯蓮蓀與秋波雙雙抵達杭州,鴇母惜春老四早已在旅館里守候,并趁柯外出時,強帶著秋波直奔上海碼頭,乘上了去漢口的輪船??律徤p與秋波最后相見的一幕,陳定山寫得格外動情:秋波穿著一身粉紅喬其紗旗袍,卷發(fā)如云,卷著最新式的伊麗莎白頭發(fā),面如滿月,目似明湖,配以紅絨灑金、櫻木雕花的沙發(fā)椅,真像一副文藝復(fù)興時期倫勃朗的油畫公主??律徤p注目良久,感慨道:“她像一朵圣潔的白曇花,最好不要開;一開,不到三分鐘,她的生命就算完了。”但是這朵“圣潔的白曇花”,還是被軍閥師長玷污,果然如書中所言:“一開,不到三分鐘,她的生命就算完了?!陛喆傔M揚子江,秋波將事先寫好的一封信托伙伴交給柯蓮蓀,趁人不注意,跳入了白浪滔天的江中。她留在人間的最后一句話,讓人黯然神傷:“你們以后船過長江,也許會遇到我?!?/p>

另外,《黃金世界》對畢之前妻楊芬若,也略有透露:柯蓮蓀想到他生命中的兩個女子,“忽然一陣心酸,眼淚泉涌。感悟到這幾年來為什么和秋波熱戀到如此地步……可是一個曇花一現(xiàn),舍我而去的已經(jīng)去得那么遠了,一個蓮出綠波,卻被污泥滓穢至今還拔不出來……兩年來借酒澆愁,任情忘性,好像已經(jīng)變了一個人,如今面對畫圖,猛然一陣清醒,又接著一陣慚愧,覺得這兩年的悲歡離合直是一片荒唐?!?/p>

畢倚虹與妻子楊芬若離婚后,內(nèi)疚抱愧之情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楊芬若卻絲毫不領(lǐng)情。陳巨來《安特人物瑣憶》中曾提及此事:離婚判決時,其長女17歲,在法庭上手拿一件親手織成的絨線衣,趨前說道:“媽媽,衣服結(jié)好了,可帶去?!逼淠咐矶疾焕恚S手丟在旁聽席的椅子上,隨飯館小老板李鳳來飄然而去。在場的畢倚虹扭過頭來,潸然淚下。

此后楊芬若的命運也頗為曲折。杭州軍閥盧永祥聞知畢倚虹婚變事后,一口認定李鳳來有趁人家庭內(nèi)亂勾引良家婦女之嫌疑,下令拘捕李鳳來。有人通風(fēng)報信,李鳳來丟下楊芬若倉促逃走,后又曾與滬上大亨黃金榮同居,畢倚虹去世后,楊又轉(zhuǎn)而至北京,重為畢太夫人,長子亦很孝順。

鄭逸梅《藝林散葉》有這么一條札記:“畢倚虹病中,典質(zhì)俱盡,每向陳定山乞貸,手札盈匣。倚虹歿,定山不忍檢點,將札付之一炬。倚虹幼子慶康,依定山為生?!迸f式文人之鐘情仗義,可見一斑。

畢倚虹去世后身后蕭條,由諸位好友負責籌辦喪事,并組織“倚虹遺孤教育扶助會”,與畢氏遺婦繆世珍、胞弟畢介青共商善后。若干年后,畢家4子皆成棟梁之材:長子慶昌,年已十四五,為中學(xué)生,由畢家親友助其就學(xué),研習(xí)地質(zhì)學(xué),后去臺在地質(zhì)部門任職;次子慶康,交由陳蝶仙、陳定山父子負責,被陳家父子保薦進上海銀行做練習(xí)生,后赴南洋經(jīng)商,為曼谷一華僑富商賞識,招為快婿,經(jīng)營船務(wù);三子慶芳,由畢介青收為嗣子,此子后來改名畢季龍,為大名鼎鼎的外交官,先是赴美留學(xué),建國后回國從事外交,曾擔任過聯(lián)合國副秘書長;四子慶杭年僅7歲,包天笑自告奮勇?lián)斊浣甜B(yǎng)之責。建國后他改名畢朔望,當過外交官,也是詩人,曾任中國作協(xié)筆會中心書記等職。畢倚虹的女兒們,分散到了幾個姨母(即楊芬若的親姊妹)家中,后來也都嫁入了富商名宦之家。

責任編輯 楚 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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