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敦運
座位上有潛文化嗎?
我以為有,不但有,而且會越來越豐富。
座位上的文化
“座位”,一般設在社交場所,因為“位”與“序”向來就是直接相關的;即使是學校里的課堂,也不能說它就沒有任何“社交”(教學的本質(zhì)就是交往)的意義。這樣,“座位”就打上了文化的烙印,而絕不僅僅是一把椅子,或者一條板凳。
不久前,一位教師發(fā)表網(wǎng)議:“智慧的班主任,在編座位時,一般不會考慮視力問題,現(xiàn)在許多同學都近視;視力不好你可以配眼鏡嘛。至于有的同學說上課時要和鄰位討論,這更不是理由;上課討論只會傷害課堂紀律。男女生可以鄰座,成績好壞也可以作為排位的依據(jù)。好和差的位置需要輪流坐,誰說好座位是終生的?”
另一位班主任也說,“把不守紀律的學生‘流放到教室的各個角落,這是一種通行的做法,也算是對這些學生的一種懲罰”??纯?,既然“座位”可以當作懲罰的道具,自然暗含高低貴賤之義。“‘懲罰位是班主任對調(diào)皮搗蛋學生忍無可忍之后,為了維持班級的紀律,而采取的極端措施,從某一角度看,這是可以理解的。其實,讓人糾結(jié)的恰是‘等級位‘關系位和‘人情位……”這里,她列舉了一連串特殊的座位,而且還用到了“流放”——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
看看,這就是教室里的座位!
我們的教室里真的有“等級位”“關系位”和“人情位”?形成、定義并劃分這些座位的客觀條件又是什么呢?
學生坐上“懲罰位”后,會不會有被“貶辱”之感?
如此反復追問幾次,座位文化在教室里的孽變,就會慢慢凸顯出來了。
看來,座位里也有腐敗。
理性的班主任,能透過不同座位上的三維坐標,發(fā)現(xiàn)座位上正在成長的學生;而思想糊涂的班主任,看到的是班級文化中不容更改的秩序,以及學生背后的各位成人。
實際上,從文化的深淺度看,生理因素決定的教室座位,只是浮在面上的座位文化,也是班主任最容易拾起來保護自己的擋箭牌。
而當一個班主任需要這種擋箭牌時,座位潛文化也就在牌后悄悄運行了。
編位
給學生編座位,是班主任回避不了的工作,且越是負責任的班主任,越會認真地編,而且經(jīng)常編。
為什么要認真編?因為座位也是教育資源,它不僅反映了學生的“行為成果”,也在繼續(xù)聚集與催生著教育成果,而且還張揚著教室文化的特定規(guī)則,這就是:學生的“相關行動”積累得越多,得到的座位“價值”就越高。
什么是“相關行動”?就是學生各種行為的整合,以及他背后的家長和社會進行的傾向性“投資”。雖然后者并非出自學生,但這種“投資”,也會存儲到學生的“積分卡”上,成為班主任編排座位時不能不考慮的因素。教室里出現(xiàn)“感情座位”,正是這種社會黑箱操作的直接投射。
這不是妄言。其實,隨著“考重點大學”壓力的不斷下移,許多家長早就敏感地盯住了教室里的“黃金寶地”。坐在“寶地”上的學生,最容易接收信息,受教師的關注頻率最高,被各科老師提問的密度最大。這些細微之舉看似些小,但如果一個學生每天能被老師問上一兩次,他的成績就可能成“牛勢”,反之,學生一旦被流放到“邊疆”,恐怕他離“熊市”也就不遠了。
編座位,是班級管理的需要,是“班級”對不同座位上價值期盼的需要。一個班主任在接班初期,他用于編位的依據(jù),常常是學生的身高、性別與視力;但是,這種短暫的“試用期”一過,學生的課堂表現(xiàn)、學科成績、人際交往水平等,就會很快上升為座位變動的推力。雖說這些都是教室里的“合理”,但對特定“小生境”或整個班級文化的影響,卻是不可忽視的。
為什么座位的微調(diào)多發(fā)生在檢測(月考、期考)之后?是不是“班級”在管理過程中為了消除某些人物或者事件的影響,以追求全班教學效率的最大化?而此時的編位依據(jù),還是原來的價值所在嗎?
幾乎每一個班主任,在看到某個學生的同時,眼里都還有更大一片的學生;在看到一個座位上的收獲時,眼里還在觀照整個學生群體。他不可能不考慮全班座位上的總收益,否則,他就不堪勝任。也許,在班級形成之初并沒有這般復雜,但是,隨著效率意識的不斷滲透,這終將逐漸成為班級之間角逐的常態(tài)。
座位上的情感分量
教室里的人,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每位教師,都是一個學科的“形象大使”,不管這位大使對這個班級是否熟悉,他對教室里不同座位的情感都是不一樣的。當他第一次走進教室時,不同座位留給他的印象是不一樣的。為什么?因為這些“形象大使”在掀起自我課程的熱潮時,幾乎都遵循“最佳投資原則”,向教室里的“黃金地帶”進行著課程情感的投資。這不僅是因為“黃金地帶”里聚集著他需要的學習精英,還因為這里是“教學交往場”的實密區(qū)(交往力最集中的區(qū)域),信息覆蓋的幾率大,無論是哪一個人的視與聽,信息都要從這里掠過,或者交匯,并產(chǎn)生回響。
課堂是有“場”的,場的核心就是教師。師生在這種“交往場”中的最佳距離,與普通社會交際基本一樣,一般也在2—3米。也就是說,2—3米的空間距離處,可以獲得最大的交際(學習)效率。當我們拿這個距離去測量教室的座位時,最佳座位在哪里?是不是與黃金地帶相吻合呢?
當然,并非所有教師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并非沒有意識到,就不會自動按這一規(guī)律行事。
教師開始對“座位上的人”有感情,是需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的,作為“學生”,沒有相對突出的課程表現(xiàn),幾乎很難被科任教師所熟識;所以,此時課程表現(xiàn)產(chǎn)生的影響力,已經(jīng)超出了“座位”本身的影響。也正因為學生的主觀能動,才促進了教師第二次,或者更多次地重新審視不同座位的整合價值。這后續(xù)跟進的各種審視中,有沒有情感趨勢的成分在?肯定有。不同的是,以“書”為本的班主任,看到的是某座位上各種價值的積累,是應該貢獻的考試分數(shù);而以“人”為本的教師,看到的是學生人格成長的勢頭。
誰也無法否認主科教師將濃烈的課程情感投放在“黃金地段”,而不把高分期望放在“邊疆”的事實。
也許,這種解剖過于殘酷,但正是這種殘酷,讓部分優(yōu)秀的班主任開始覺醒,并企圖改變這種現(xiàn)狀。這樣,座位滾動制、定期交換制、臨時性微調(diào)、自我希望型座位……一一走向前臺,人性化的座位管理,使班級文化里蕩起了均衡化的溫馨。
朱永新先生說,教室,本不是一盆散沙。教師和學生,不只是各不相干的、把知識作為商品的出售者和消費者。在教室里相聚的一群人,不只是偶然原因的隨機組合,或者偶爾因一首歌、一個演講、一場比賽才聚集在一起,平日里則是一群沒有共同思想共同語言的烏合之眾,一群沒有共同愿景共同價值的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教室,注定是一個生長中的部落和社會;教室,注定是一個要形成自己文化與規(guī)則的地方。
既然如此,作為教室秩序象征的座位,怎么能不承載班級文化,怎么能不沾染教育角色的情感呢?而一個東西一旦被賦予了情感,它離人為的操作也就不遠了。
正在倒塌的座位
正在教學的教室,就是一個情感場。
只要是空間場,從場的任何“點”到“中心”,就有遠近之別,優(yōu)劣之分。
什么是場的中心?毫無疑問,只能是課堂的主導——教師。課堂上的點,又是什么?只能是學習的主體——學生。
在不動的教室里,中心與點之間也就相對不動。
但是,當學生頻繁更換座位時,這種“遠近之別”“優(yōu)劣之分”是不是在進行混合而趨近均勻?不然,為什么有的班主任每周要求學生輪換座位?
如果授課教師不停地在教室里游動,情感場的中心是不是在不停地遷移位置?一旦遷移,師生交際的“遠近之別”“優(yōu)劣之分”是不是得到進一步的改善?
“點”——學生座位的變動周期稍長;“中心”——教師位置遷移的周期稍短,一長一短的移動,其實就是為了保證教室內(nèi)的交際均衡。
顯然,讓課堂上的師生都運動起來,正是傳統(tǒng)座位不斷倒塌的關鍵。
當然,這是從空間角度在理解座位價值的均衡。
而網(wǎng)絡走進了教育,座位的不均被動搖了沒有?
我們不妨先看看網(wǎng)絡課堂。
網(wǎng)絡課堂是基于互聯(lián)網(wǎng)絡的遠程在線互動而生成的培訓課堂,它一般采用音視頻傳輸以及數(shù)據(jù)協(xié)同等網(wǎng)絡傳輸技術,模擬真實的課堂環(huán)境,通過網(wǎng)絡給學生提供有效的教學。不難看出,由于網(wǎng)絡課堂不局限在一個教室空間,所以,座位“倒塌”了,座位原始的價值也就消失了,座位之間的優(yōu)劣之分就沒有了。沒有優(yōu)劣之分,是不是在推進教育均衡呢?
我們也知道,在線班級還不能把所有的課堂網(wǎng)絡化,也就是還不能取消所有的座位,不能抹去所有座位之間的優(yōu)劣之分,但是,班級在線時,能不能督促科任教師不停地在教室里游動?能不能促進學生座位的頻繁變更?“在線”,能不能彌補因課堂教學的限制而導致的部分座位上教學信息的缺損?
在線班級,主要是什么在線?常規(guī)信息的存儲與跟蹤是不是在線班級的優(yōu)勢?那么,當記錄、開發(fā)這些信息,并用以調(diào)整班級管理的技術與藝術時,教育均衡是不是在推進,座位原有的固定功能是不是受到了挑戰(zhàn)?
所以,當班級從初級的“在線”走向全部網(wǎng)絡化的過程,其實就是座位在不斷倒塌的過程。
(作者單位:武漢市江夏區(qū)教科所湖北武漢430200)
責任編輯余志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