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桃源方言中兒化量詞使用廣泛,其主要結(jié)構(gòu)形式有“一(幾)+M+兒,數(shù)詞+MM+兒,M+把把兒,MM+么兒,哈哈兒”幾種。本文試圖分別分析量詞兒化形式的特點及其作用。
關(guān)鍵詞:桃源方言量詞兒化結(jié)構(gòu)形式
桃源縣隸屬湖南常德市,位于湖南省西北部。西交懷化市的沅陵縣、張家界市的慈利縣、永定區(qū),東鄰常德市的臨澧縣、鼎城區(qū),北接石門縣,南抵益陽市的安化縣。桃源方言屬于西南官話,這由于歷史上桃源縣廣泛接受北方移民,使得桃源方言接受了北方話的浸潤。因而,桃源方言具備北方話的兒化特征也不足為奇?,F(xiàn)在,桃源方言的兒化仍然保存得比較完好,本文僅選取了其中量詞的兒化作為研究對象。
一、量詞兒化的分布
(一)專用物量詞的兒化:專用物量詞指的是與某些名詞有特定選擇關(guān)系的量詞。某一個或某幾個專用的量詞只能修飾某一個名詞。這樣的量詞在桃源方言中往往被兒化,例如:“一角角兒錢,一條條兒魚,一間間兒房,一雙雙兒鞋,一部部兒電影”。
(二)臨時物量詞的兒化:臨時物量詞指的是某些名詞臨時處在量詞的位置上,被用作數(shù)量單位。把某一事物用具體的事物量化。和專用的物量詞一樣,這樣的量詞在桃源方言中一般兒化后使用。例如:a.提一桶兒水,端來兩碗碗兒面。b.坐了一屋屋兒人,擺了一床床兒玩具。這種形式一般表示某處容納某物的數(shù)量。a組和b組的區(qū)別有兩點:1.a組的數(shù)詞可以是任何的數(shù)詞,而b組的數(shù)詞一般只能是一。2.b組有強(qiáng)調(diào)數(shù)量多的意味,a組沒有。
像這樣的臨時物量詞的兒化還有:“一鍋鍋兒(粥),一籃籃兒(白菜),一篩篩兒(一篩子)?!?/p>
(三)專用動量詞的兒化:專用動量詞,指的是表示動作行為的專門的數(shù)量單位。這樣的專用動量詞在桃源方言中兒化的例子有:“回一趟趟兒家,看一遍遍兒書,吹一陣陣兒風(fēng)”。
(四)臨時動量詞的兒化:即是把臨時借用來表示動作行為的數(shù)量單位兒化。在桃源方言中這樣的例子比較少:“等幾天天兒,放兩炮炮兒(用于麻將)”。這些例子中的動量詞,主要是借用于名詞,借自動詞的動量詞不能被兒化。
從上面例子中可以看出,桃源方言中的量詞可以兒化的范圍比較廣。習(xí)慣上把量詞兒化后使用。
二、桃源方言量詞兒化的幾種形式
桃源方言中的量詞兒化基本上有以下幾種。
(一)一(幾)+M+兒
一桶兒一杯兒一桌兒一盆兒
這種形式是比較簡單的量詞兒化方式。例如:“一桶兒衣服,一杯兒茶,一桌兒菜”,一般不習(xí)慣說“一桶衣服,一杯茶”。因為這種講法顯得比較正式,不符合桃源方言的表達(dá)習(xí)慣。但是這種形式適用范圍不廣,“一+M+兒”只適用于一少部分量詞。習(xí)慣上用下面的“一(幾)MM兒”形式。至于為什么有的量詞可以有“一+M+兒”形式,有的量詞沒有,恐怕也只有約定俗成能夠解釋。
“一(幾)+M+兒”可以作的句中成分有:
作補語:我們兩個喝一杯兒。
作定語:一桶兒水
(二)數(shù)詞+MM+兒
一瓣瓣兒一粒粒兒一坨坨兒一堆堆兒
一鏟鏟兒一個個兒一鋤鋤兒
一張張兒一斤斤兒一打打兒一件件兒
一只只兒一塊塊兒一身身兒(好衣)
上面兩組詞除了用“一”修飾外,還可以加其他數(shù)詞。第一組詞中“MM兒”還可以單獨使用,不過詞性發(fā)生了變化,這類量詞重疊式可以兒化成名詞。如:“瓣瓣兒——橘子瓣瓣兒”?!傲A?,鏟鏟兒,個個兒”都是具體的事物。第二組中的“MM兒”形式只能和數(shù)詞結(jié)合,不能單獨使用。沒有“兩兩兒、身身兒、聲聲兒”等在生活中的具體事物。
量詞“本本(每一本),本本兒(筆記本)”;“個個(每一個),個個兒(個頭)”;“粒粒(每一粒),粒粒兒(果實?;ㄉ?苞谷/蠶豆粒粒兒)”。但是“天天兒,年年兒”等時量詞又與“天天”和“年年”表示的意義相同,都表“每天,每年”。
數(shù)詞+MM+兒充當(dāng)以下句子成分:
作定語:一壇壇兒腌菜,一斤斤兒肉一桶桶兒鯽魚
作補語:你在樓上喊一聲聲兒。
作賓語:今天的魚是稱斤斤兒還是賣個個兒?
作狀語:事情多沒關(guān)系,你一件件兒地做。
另外,“數(shù)詞+MM+兒”的使用面特別廣,有些名詞也可以套用這種方式,形成短語量詞。筆者把它概括為“N(A+B)+兒”方式。如:“一巴掌掌兒,一拳頭頭兒,一籮筐筐兒,一簸箕箕兒,一樹枝枝兒(花)”。甚至有包含三個語素的“N(A+B+C)”形式:“一電飯煲煲兒(飯),一塑料袋袋兒(蘋果),一公交車車兒(人)”。
以上的短語量詞與前面的單音節(jié)量詞相比,使物體表現(xiàn)得更具體、更形象、更具有可感性。
(三)M+把把兒
例如:“年把把兒,根把把兒(煙),碗把把兒(飯),斤把把兒(肉),餐把把兒(飯),米把把兒(長)”。
大部分量詞都可以轉(zhuǎn)換成“M+把把兒”形式。如:“一天要吃包把把兒煙”。上面的形式也可以轉(zhuǎn)換成“M+把+N”(M表示量詞,N表示名詞)?!癕+把”所闡述的情況較為客觀。如:“天把,隔考試還有天把時間”。這里“天把”就表示離考試還有一天時間,也許是今天已經(jīng)過了幾小時,不足一天,這里“天把”所表示的天數(shù)是客觀的,肯定的。而“天把把兒”,除了可以表示一天以內(nèi)外,一般還包含“一天兩天三天”的意思?!澳臧寻褍骸焙汀澳臧褍赡昴陜骸毕嗤硎疽粌赡曜笥遥皇谴_定的時間。
“M+把把兒”可以作的句子成分有:
作定語:根把把兒煙
作補語:只回去天把把兒
“M+把把兒”不能作狀語。
(四)MM+么兒
桃源方言中重疊式可以帶“么兒”,構(gòu)成“MM么兒”的結(jié)構(gòu)。一般在句中充當(dāng)狀語成分。并不是所有的量詞都能參與構(gòu)成“MM么兒”形式,只有一少部分時間量詞和動量詞。因而,這部分詞語在方言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如:
次次么兒——他次次么兒考試都不及格。
天天么兒——他天天么兒只曉得玩,又不讀書。
回回么兒——你回回么兒吃飯不給錢。
“MM +么兒”可以作的句子成分有:
作主語:回回么兒都是我弄飯。
作狀語:我回回么兒都弄飯。
(五)哈哈兒
“哈哈兒”是桃源方言中最為特殊的量詞兒化形式,在桃源方言中比較常用,使用范圍也相對比較廣泛。
一般的動詞后面都可以使用,因此“哈哈兒”屬于使用范圍最廣的動量詞的兒化形式?!肮骸币话阍诰渲凶餮a語。下文將從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兩個方面分析“V+哈哈兒”。
聽哈哈兒,躺哈哈兒,坐哈哈兒,親哈哈兒(清熱,拉近關(guān)系),扯哈哈兒(聊一下天)。
讀哈哈兒書,洗哈哈兒衣,掃哈哈兒地,上哈哈兒網(wǎng),打哈哈兒牌,喝哈哈兒酒。
“哈”是由量詞“下(次)”演變來的。桃源人發(fā)“下”的聲母的時候,發(fā)成[x],于是“下”很自然地就變成了“哈”,“一下下兒”也就相應(yīng)成了“一哈哈兒”?!肮骸毙揎梽釉~時,意義為“一下”,“港哈哈兒”就表示說一下。修飾動作的程度,表“少量,稍微(坐哈哈兒,逛哈哈兒)”。特殊的是“哈哈兒”可以表示嘗試的含義,如:“這個事我來做哈哈兒”。意義為“這件事我試著做一做”。
桃源方言中有“考哈哈兒”,但是沒有“考哈哈試”,因為一般知道考就是找考試,無需講出“試”字,一旦講“考哈哈兒試”,就不符合桃源方言的表達(dá)習(xí)慣了。像這樣的特殊例子還有:
考試沒有考試哈哈兒 考哈哈兒 沒有考哈哈兒試
參考參考哈哈兒 沒有參哈哈兒 沒有參哈哈兒考
議論議論哈哈兒 議哈哈兒 沒有議哈哈兒論
說話沒有說話哈哈兒 說哈哈兒 說哈哈兒話
至于以上的例子為什么“哈哈兒”的適用條件不同,恐怕也只有約定俗成才能解釋。
三、量詞兒化的作用
(一)使表達(dá)親昵,弱化否定情感,強(qiáng)化肯定情感
桃源方言中使用量詞的兒化形式和沒有兒化的形式所表達(dá)的色彩意義相差很大。如“一(幾)+M+兒”和“數(shù)詞+MM+兒”形式,在量詞沒有兒化時,它表達(dá)的是一種客觀事實,帶有中性色彩,不帶特殊情感。如“一包花生”,就是表示花生的量為一包。而“一包包兒花生”則表達(dá)出說話者喜愛親昵的情感。這個句子中的量詞兒化形式無形之中給表達(dá)對花生賦予了親昵喜愛的情感。
另外,即使帶有責(zé)罵否定的情感,量詞兒化形式可以使否定感情色彩淡化。如由“一+MM+兒”形式形成的一小部分特殊量詞兒化形式:“一腳腳兒,一棒棒兒。一腳腳兒的你(踹你一腳),一碗碗兒的你(一碗砸過去)”。就比“一腳的你,給你一棒”的責(zé)罵程度輕,表現(xiàn)出批評者對被批評者發(fā)自內(nèi)心的憐愛。
(二)使量詞表達(dá)的量比原來小
這種作用一般出現(xiàn)在“數(shù)+MM+兒”中。兒化后表示少,不兒化的表示不算多。
一天喝三杯水。一天喝三杯杯兒水(一天只喝三杯水)。
“昨天買東西花噠三十塊錢?!比畨K只是表示客觀的錢數(shù),不帶嫌數(shù)目多或少的情感,而“昨天買東西花噠三十塊塊兒錢”?!叭畨K塊兒”表示只花三十塊錢,言其少。
(三)使量詞表達(dá)的量比原來大
這種作用主要是用“MM+么兒”來表達(dá)?!盎鼗孛磧?,次次么兒”表示列舉的現(xiàn)象無一例外地發(fā)生,并且?guī)в袕?qiáng)烈的主觀性和夸張作用,這種說法明顯地彰顯說話人的情緒,主觀夸大事實的真相。如:“回回么兒睡覺前不洗手臉”,客觀事實并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睡覺前不洗漱,也可能就是連續(xù)幾次不洗漱,但是說話人為表示對此種行為的反感,通過“回回么兒”來夸大客觀事實。
(四)使表達(dá)委婉
量詞兒化后可以使說話者的要求或責(zé)罵變得委婉,易于接受。這種作用主要是由于量詞兒化形式使動作輕緩帶來的,如:“你讓我睡哈哈兒覺”比“你讓我哈睡覺”更委婉;“你也學(xué)著做哈哈兒飯”(你也該嘗試學(xué)習(xí)怎么做飯了。)
總之,量詞的兒化形式在桃源方言中比沒有兒化的量詞使用得廣泛。通過以上兒化量詞結(jié)構(gòu)分析,不難看出桃源方言中量詞兒化往往都是伴隨重疊產(chǎn)生,“一+M+兒”物形式只占一少部分。重疊兒化量詞可以是單音節(jié)量詞重疊然后兒化,也可以是重疊雙音節(jié)量詞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并兒化。量詞的兒化為什么一定要重疊?兒化導(dǎo)致了重疊,還是重疊導(dǎo)致了兒化重疊和兒化手段是帶有強(qiáng)制性的,兩種語法手段必須共同使用。這種重疊是構(gòu)詞重疊,構(gòu)成的詞是人、事物、動作等的記量單位,若只兒化而不重疊就不能構(gòu)成重疊兒化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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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海麗廣州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5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