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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林斤瀾先生

2012-05-22 08:27程紹國
湖南文學 2012年4期

程紹國

是春天嗎?溫州已經(jīng)入春,雖然甌江兩岸杜鵑花沒有動靜,而我家樓下紫紅色桃花開了,奶白的玉蘭花也開了。這是2010年3月25日下午,北京沙塵暴剛剛過去,天高風響,路面還有冰渣。兩輛出租車出北京東郊,入京通高速,再入京哈高速,從白廟出,南走通州原野,不見飛鳥,凋敝荒涼,正處冬的尾巴上,倒也干爽。

溫州五位作家,王手、哲貴、馬敘、東君和我,到通州通惠陵園給林斤瀾先生謁墳。清明節(jié)沒到,陵園少人,賣迷信品的男女一擁而上,我們搖搖手,只到一個花店買了兩個花籃。陵園前邊是亂墳崗,先生所在的區(qū)域規(guī)制好些,墓碑也整齊些,但我在去年4月26日參加葬禮時候在心里做過標記,今天一下還是走錯了。這里不分區(qū),不分排,不分號。像是人人平等,這倒也好,也合先生之意。

先生曾說過“落葉歸根”,說過“到最后,我總要整個交給溫州”的話。2003年,在溫州,我和哲貴陪他和他的妹妹、妹夫們到黃龍公墓去,給他的父母謁墳。后來在邊上轉了轉,他的神色也微笑,也深沉,可始終沒說什么話。那個公墓陽光普照,松柏葳蕤,氣清人靜。但是規(guī)模不夠大氣,稍微凌亂,統(tǒng)一性弱。先生安葬在通州,他可能想不到。先生信奉佛教,不甚虔誠,不信輪回,但相信人死后靈魂存焉。我唯一不相信先生這一個,在我看來,人同任何生物一樣,一死便什么都沒有,當然,葬在何處更是無所謂的事。

通惠陵園,倒有兩只黑鳥飛來飛去。我想起去年,先生的骨灰盒被刺目的紅布包裹著,一個年輕的司儀,故作悲痛讀著千人一律的祭文,高亢而沉悶,余華、章德寧和我流淚了,因為當代一個杰出的小說家,就這樣被一個拿錢的俗人“打發(fā)”了。余華后來說了兩個字:“荒謬!”我的心顯得空空蕩蕩的,卻毫無辦法。

先生的一生不平靜。1937年,民族危難,14歲的林斤瀾投身抗日的洪流。蔣介石政府不講民主,不講自由,腐敗了得,林斤瀾加入共產(chǎn)黨,做地下工作。黨外黨內,險象懷生,明槍暗箭,毛骨悚然。1946年潛入臺灣,次年終于被捕,差點被流放到?jīng)]有人煙的火燒島。由于被捕,歷次運動都要被審查。甚至有人說:“等到解放了臺灣,看你林斤瀾怎么說!”1957年反右,北京文聯(lián)成立林斤瀾專案組,雖然最終“漏網(wǎng)”,可也魂魄冰冷,短氣長吁。1961年,女作家劉真揭發(fā)林斤瀾在西雙版納要出逃緬甸,審查再三?!拔母铩睍r溫州也有人寫材料,說四十年代林斤瀾就是國民黨三青團,林斤瀾牛棚中被拉出來,軍宣隊又是一再拷問。縱是上個世紀80年代末,他也焦急過,憤懣過……

現(xiàn)在安息了。也好。

我與先生的老友邵燕祥夫婦約定,次日在新僑飯店見面談天。邵燕祥說新僑飯店在哪兒,怎么走怎么走。我到了,原來就是同仁醫(yī)院的邊上。先生得病就住在這里,多年來進進出出,2001年末第一張病危通知書就是從這里發(fā)出,我和哲貴就到這里看過他。當然,先生也是從這里去世。邵燕祥對我說,中國文壇許多會議就是在新僑飯店開的,這里是風起云生之處。是一個象征地。1978年,林斤瀾曾在這里的會議上發(fā)言:“解放以來,我們都談文學外部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可不可以談談文學內部的事情?”那時政治斗爭的神經(jīng)還繃著,有人認為林斤瀾的話不合時宜。

當年的老上級黃先河(他的夫人也是林斤瀾的同學),解放后做了第一任溫州市市長,寫信給林斤瀾,意思要林斤瀾回來,當宣傳部長。林斤瀾拒絕了。這個有著強烈人民觀念和祖國情懷的人避行政道,決然毅然走上藝術之路。他讀魯迅,接近沈從文。編輯家章德寧說:“在各個時期,林斤瀾的短篇小說藝術,總是走在中國作家的前列?!彼男≌f《門》《白兒》《黃瑤》《哆嗦》《去不回門》《隧道》《溪鰻》《李地》等是中國小說的瑰寶。他歌頌國人生命的韌性,思考中國的已往和現(xiàn)實,心得深刻。雷達說,林斤瀾的風格是極其獨特、無法重復的。他去世后,白燁感嘆“中國短篇小說從此無大師。”林希也稱之為“當之無愧的文學大師、大家公認的短篇圣手”。李敬澤說,林老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近乎已成絕響的文人,他很有文人的風范,他畢生的寫作為中國短篇小說藝術的發(fā)展,包括對中國現(xiàn)代漢語可能性的探索都是做出了很獨特的貢獻。

躺在病榻上的斤瀾,雖然失語失聲,但眼睛和胳膊都還能自主地轉動。我走上去首先向他伸出大拇指,這既是對他的生存勇氣的鼓勵,更是對他在中國歷史幾十年風風雨雨中,人文品格的贊頌。我認識他已經(jīng)半個多世紀了,在不間斷的政治運動中,斤瀾從沒有傷害過文友。記得在1957年反右期間,他總是緊閉雙唇或以各種理由逃避會議。因而,他似乎理解了我伸向他拇指的意思,臉上的冰霜慢慢地開始融解,繼而出現(xiàn)了一絲快意的笑容。

我的眼圈紅了,為了怕讓斤瀾看見我的眼淚,傷及他病危的身體,便緊握了他的手一下,慢慢離開病榻。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心武不知何時離開了病房。陪我同去醫(yī)院的妻子,低聲告訴我:“他在陽臺上流淚呢!”我在陽臺上找到了心武,勸他節(jié)哀的同時,眼淚也涌出了眼簾———之所以如此,因為斤瀾是我們忠厚的文學兄長。

這是從維熙《最后的微笑———悼斤瀾》中的兩段。文中提到的劉心武先生,在林斤瀾去世后,寫有《人淡如菊文如金》?!拔娜缃稹惫倘粚Γ叭说缇铡闭f對了一部分,他人生的常態(tài),即在名利上的確做到“淡如菊”,但先生的憂患意識和社會責任感,感情強烈。邵燕祥說:“在他獨處的時候,在他沉思的時候,在他與朋友談心,質疑某些人情世態(tài)的時候,他不笑,他的臉上甚至罩著一層愁云。他睜著兩眼盯著你,要傾聽你的意見,你會發(fā)現(xiàn),他一雙嚴肅的眼睛上面,兩眉不是舒展的,微皺著。這時你想,他是仁者,但不是好好先生,不是和稀泥的。他胸中有憂患,他因憂患而思索?!?/p>

他最終同浩然分手。浩然被茅盾稱為“八個樣板戲一個作家”的“一個”,對農(nóng)村嚴峻的現(xiàn)實視而不見,鼓掌“艷陽天”,中國餓死三千多萬人之后,他仍然歌頌“金光大道”,高唱路線斗爭,是無作家良心?!拔母铩敝?,被江青所青睞。四兇覆滅后,北京批斗浩然,林斤瀾高喊:“浩然是好人哪!”遽暈厥。林斤瀾這樣認為,浩然寫《艷陽天》和《金光大道》是出于單純,和江青靠近也不特別主動,可以理解。作為北京市文聯(lián)革委會的實際負責人,雖然對老舍之死等負有責任,但他比較溫和,為人厚道。1978年后,林斤瀾兩次在家擺了“團結宴”,王蒙、邵燕祥、從維熙、鄧友梅、劉紹棠都參加了。浩然拘謹。林斤瀾以大哥身份,稱過去的事不提,多多寫作。其他人都沒提,只是劉紹棠說了一句:“文革”中你在通縣大會上指名大罵我,我當時已經(jīng)是一個苦農(nóng)民了,你怎么還那樣呢?———當面的質問情有可原,林斤瀾趕緊說,我們喝酒,重新開始。浩然也做了幾句解釋,劉紹棠也就一笑過去了。

但,浩然并沒有客觀地反思“文革”,更沒有好好地反思自己。浩然說:“還從未為以前的作品(包括《艷陽天》《金光大道》《西沙之戰(zhàn)》……)后悔過,相反,我為她驕傲。我最喜歡《金光大道》?!边@就叫林斤瀾失望了。特別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在一次看似重大的會議上,浩然說:“文學就是宣傳?!盐乃囀聵I(yè)掌握在馬列主義者手里,作家要重新組織,整理階級隊伍?!薄?jīng)過各種運動的人,該知道“整理階級隊伍”意味著什么,令人不寒而栗。

2007年,北京市評審第二屆文學“終身成就獎”和“杰出貢獻獎”。第一屆“終身成就獎”被王蒙拿走了(王蒙這大半生拿走了太多的獎),第二屆應該輪到林斤瀾了。但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陳祖芬、畢淑敏、曹文軒提出要給浩然,理由是兩點:一、浩然的影響大;二、浩然快不行了,林斤瀾身體還行。劉恒、劉慶邦、史鐵生、鄒靜之認為應當給林斤瀾。后來得“杰出貢獻獎”獎的史鐵生說:“如果‘終身成就獎不給林斤瀾,那么設立‘杰出貢獻獎也沒意義了?!眲c邦有些激動,說:“評文學成就呢,還是評什么影響力,浩然到底是什么樣的影響力!”這結果是投票表決,據(jù)說林斤瀾險勝。我把大概意思通過伊妹兒問了參加投票的當事人徐坤,這位文壇當紅女作家狡黠答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既然你已知道,就不必我回答了。呵呵?!?/p>

盡管“淡如菊”,林斤瀾和我的通話中還是有些得意:“今年我得了兩個獎,一個是蒲松齡獎,一個是終身成就獎?!?/p>

我感到苦澀。我想到,郭沫若的文學成就怎么能同沈從文相比,一個如入中天,一個命運多舛。被文壇廣泛敬仰的巴金,寫了隨想錄,有大人物咬牙點名:“那個姓巴的……”

通惠陵園。林斤瀾的骨灰就在我們的腳邊。王手、哲貴、馬敘、東君和我都無言。著作等身,卓爾不群,高尚完美的人生,一生一世的進步事業(yè)……浙閩山門,溫臺交界,霧都重慶,隔海臺灣,干燥京華。世像如戲,人生如夢,邊晴邊雨,該暖實寒。我們很快走開,天空清明也混沌,有白云飄忽,不知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