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碧華

武陵山區(qū)產(chǎn)業(yè)扶貧

扶貧與民政救助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前者是“造血”，有針對性地扶持特色產(chǎn)業(yè)，讓貧困群體改變貧困面貌，進而走上穩(wěn)定的致富路。

讓人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貧困地區(qū)因為產(chǎn)業(yè)扶貧而發(fā)生改變。去年底，未來十年扶貧開發(fā)綱要出臺，在全國設(shè)立了14個扶貧片區(qū)，其中武陵山區(qū)作為先行試點，為全國其它連片特困地區(qū)提供示范。

日前，本刊記者前往武陵山脈中段的湘西州保靖縣調(diào)查采訪，試圖梳理出一個國貧縣產(chǎn)業(yè)扶貧的成效與不足。

深入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刂饕龀值牟枞~產(chǎn)業(yè)，有力地帶動了困難群眾致富，但由于存在產(chǎn)業(yè)“盲動”，或?qū)⒚媾R新的難題。柑桔的滯銷困局剛剛在同屬湘西州的瀘溪發(fā)生，希望“黃金茶”——這條新的富民路別再“傷民”。

黃金茶價格越來越高，且銷售渠道越來越多，“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傳說或許能變?yōu)楝F(xiàn)實。

武陵山區(qū)腹地，湖南湘西州保靖縣，群山環(huán)繞之中，有個叫黃金村的地方。此地并非因富含金礦而得名，只因一句“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傳說，而被外界所熟知。

傳說難以考證，但黃金茶的珍貴可見一斑。如今，當(dāng)?shù)厥a(chǎn)的黃金茶春茶鮮葉收購價每斤普遍在100元以上，干茶達500元以上。在價格走高、政府扶持等多重因素推動之下，當(dāng)?shù)貛缀跫壹覒魬舴N了茶，年人均收入達6000多元。昔日的貧困村，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

山多地少

５月８日，記者一行從保靖縣城出發(fā)，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行進兩個多小時后，中途突遭大雨，而進村必經(jīng)的河道上卻沒有橋。不下雨時，小溪水淺，汽車勉強能涉水而過；但如果碰上下雨天，周邊山上的雨水迅速流到小溪，河水漸漲，擋住了人車的去路。

還有一條途徑。人可以沿著索橋過河，然后步行約1.3公里到達目的地。因為下雨，路上泥濘不堪，同行的保靖縣扶貧辦副主任梁高壽建議我們打道回府。此前，他曾多次前往黃金村，熟知當(dāng)?shù)厍闆r。

公路是近幾年才修建的，村民們走的大部分尚是土路，但相比過去，“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以前村民進出，逢冬天枯水期時，就沿著小溪走；春夏期間，河水上漲，不得不走山路，出行就非常不便了。

5月10日，雨過天晴，記者一行決定再次前往。過河之后，映入眼簾的滿是郁郁蔥蔥的茶園。同行的梁高壽告訴記者，黃金村在山里面，那里的茶園更有氣勢。

黃金村坐落在山谷中，其正對面有條小溪，四周全是茶園，風(fēng)景秀美，恍如世外桃園。進入黃金村地界，盤山而上，馬路兩邊的耕地里、山坡上都栽滿了茶樹，水稻、玉米等農(nóng)作物則無跡可尋。盡管已過春茶采摘期，仍然能在茶園里不時看到忙碌的茶農(nóng)。

“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傳說就起源于這里。相傳，明朝嘉靖十八年，巡撫湖廣貴州都御史陸杰，自報警宣尉司（遷陵）取道往鎮(zhèn)溪（今吉首市）巡視兵防，途徑保靖魯旗深山溝壑密林時，多人染瘴氣不能行走。苗族向姓阿婆將摘采自家門前的百年老茶樹葉沏湯贈與染瘴的文武官員服用，飲后半個時辰，瘴氣立愈。陸杰十分高興，當(dāng)場賜謝向家阿婆一金條，還將此茶列為貢品，歲貢皇帝。

此后，該茶在市場上有了“黃金茶”之名和“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尊貴身價，此苗寨也因茶而名為“黃金村”。

2011年4月8日，保靖縣委、縣政府在湖南長沙組織了2011中華茶祖節(jié)——“保靖黃金茶”品鑒拍賣會。200克“黃金一號”古樹茶葉拍賣出9.8萬元的高價。

村民告訴記者，盡管有美麗的傳說、如畫的風(fēng)景，但因為四周全是山，黃金村山多地少。此前，大部分村民無地可耕，糧食不夠吃時，只能挖野菜或外出謀生。

因茶致富

幾年前，傳說開始逐漸變成現(xiàn)實。

烈日之下，村民石志明正撐著傘采茶?，F(xiàn)年40多歲的他，種了20畝茶園，今年有10畝茶可采，僅春茶這一季就有幾萬元收入囊中。

石姓在村里是大姓。今年49歲的石金順，此前經(jīng)常去外地打工。在廣告公司扎臺子（廣告牌等）時，他一個月能掙1200元，扣除生活費用后所剩無幾，但又苦于沒有好的致富門路。前幾年，看到村里有人種茶發(fā)了財，他就開始一心一意在家里挖地種茶。

石金順家里同樣種了20畝茶園，年收入6、7萬元。兩個小孩，大的21歲，小的19歲，都在外面打工。“老大在浙江一包裝廠，老二在長沙三一重工的分廠，每月收入3000多點?！?/p>

石金順笑言，他們在外打工，無非是開開眼界，“還得找我們要錢花呢?！逼綍r的茶園管理，他和妻子就能做到，怕的就是采茶季節(jié)?！八麄兌紩貋韼兔?，時間不長，最多也就半個月?！?/p>

除此之外，他還得從外面雇人過來幫忙，包吃包住每天50元。通常是早上７點左右吃早餐，然后去茶園，中午送飯過去，晚上７點休工。

另一位村民石自忠 ，走的路子與石金順略有不同。石自忠的父母已60多歲，妹妹嫁到了外地，他也因此沒有外出務(wù)工，一直呆在家里務(wù)農(nóng)。石自忠家里有稻地3畝，旱地7畝，以前種種水稻與玉米，一畝地收入1000多元，除去農(nóng)藥化肥，所剩不多，日子過得緊巴巴。

從2008年種茶葉開始，初嘗甜頭的石自忠目前有茶園20多畝，可采面積10畝。今年春茶采茶忙時，他也從外面請了30人過來采茶，自已則買了一臺一萬多元的設(shè)備，晚上在家加工茶葉。因為怕茶葉變壞，石自忠基本都是通宵作業(yè)，但勞有所值，“一個晚上加工一斤干茶就是500元?！?

記者發(fā)現(xiàn)，在黃金村，一般家庭都購有加工茶葉的機器，手工與機器配合制茶。一萬多元的機器，政府補貼4、5千元。即便如此，1000多斤的春茶，石自忠只加工了200多斤，其它的賣給了設(shè)在村里的湖南保靖黃金茶有限公司。該公司由保靖縣茶葉辦、湖南省茶葉研究所與湘豐茶葉公司聯(lián)合組建而成。

今年63歲的向發(fā)友，是黃金村村支書，同時也是當(dāng)?shù)胤N茶的“老師傅”，很早以前就開始了種茶。家里耕地不夠，向發(fā)友5年前就租了臨村的地，面積達20多畝，租期15年，每畝每年租金700元。比起種茶收益，租金就算不了什么了，“租期還想長點，這樣心里踏實，但與政策不符?！毕虬l(fā)友說。

受他影響，向發(fā)友3個兒子都在種茶，收益很不錯，目前這個大家庭總共有茶園100多畝。6個孫子都在上學(xué)，大的在吉首市有名的雅思學(xué)校，3個在民族實驗小學(xué)，還有2個小的在幼兒園，全托，一年費用1萬多元。

聽著向發(fā)友的介紹，同行的當(dāng)?shù)厝搜a充道，這都是當(dāng)?shù)氐摹百F族學(xué)?！绷恕Ｊ聦嵣?，很多村民有錢后都把小孩送到了城里上學(xué)。據(jù)粗略統(tǒng)計，在外上學(xué)的孩子有16人。

跨步前進

黃金村種茶較早，卻是在近幾年才快速發(fā)展起來。

“集體時就有，到戶后每家分了一兩畝。只是那時量少，沒有形成產(chǎn)業(yè)，種茶只是副業(yè)，種出來的茶大部分送給了親朋好友?！?向發(fā)友邊泡茶邊介紹。

記者采訪獲悉，黃金茶以前完全依靠種子繁殖，而茶樹種子原本就稀少，再加上經(jīng)常被老鼠吃，最終通過種子繁殖出來的茶畝非常有限，數(shù)十年間，茶園規(guī)模才達到幾十畝。

有著“黃金茶之母”稱謂的張湘生，原是保靖縣農(nóng)業(yè)局的高級農(nóng)藝師。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黃金茶無性繁殖扦插技術(shù)獲得成功。

2008年，湖南省茶葉研究所的王潤龍作為省里的科技特派員來到了黃金村，研究出了稻田無心土扦插育苗新技術(shù)，解決了稻田育苗成活率低和黃金茶規(guī)模擴大難的問題。王潤龍現(xiàn)在的身份是保靖縣副縣長、保靖黃金茶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

此外，保靖縣對茶葉種植給予了大力扶持，出臺了“2號文件”，對每畝茶苗與肥料補助1000元，解決了前期投入的資金難題。幾年間，種茶的越來越多，黃金村黃金茶種植面積逐漸擴大。

向發(fā)友告訴記者，目前該村有158戶、700多人，有茶園5800畝，可采面積為3500畝。全村只有兩戶沒有種茶，還是因為家里沒有勞動力等特殊情況，“大戶能種四五十畝，最少的也有七八畝。”

與武陵山區(qū)其它村子不一樣的是，該村的401畝稻田也種上了茶，米、菜全是從外面購買。向發(fā)友做了個粗略的統(tǒng)計，今年采茶高峰時，村里到外面請了1000多人過來。他開玩笑說，以后每家每戶需要專門弄間房子安排采茶工住宿。

剛開始，有村民曾采取“包工”形式，但存在茶采不干凈的情況，質(zhì)量也跟不上，還需要二次重選。無奈之下，村民們選擇了“點工”，即按每人出工天數(shù)算報酬?！包c工”最大的弊端是出工不出力，但在富裕起來的茶農(nóng)看來，只要有人來干活，別耽誤了采茶就行。

產(chǎn)業(yè)搞起來了，茶葉價格也連續(xù)上漲。目前，春茶鮮葉收購價在每斤100元左右；5斤鮮葉制成一斤干茶，每畝地能產(chǎn)10斤左右的干茶，光春茶收益就達5000元左右。除此之外還有夏秋茶，這類茶價格便宜但產(chǎn)量大，鮮葉20多元每斤，被充分利用起來后可做紅茶。

據(jù)當(dāng)?shù)胤鲐毑块T的統(tǒng)計資料顯示，去年，黃金村茶葉產(chǎn)值突破1000萬元，該村農(nóng)民人均增收6800元，而2009年人均年收入才1000多元。

讓村民安心的是，一方面，縣里越來越重視茶葉種植，解決了前期資金投入大的難題；另一方面，黃金茶價格越來越高，且銷售渠道越來越多，“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傳說或許能變?yōu)楝F(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