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 蘭
商務印書館(以下簡稱商務)是我國近現(xiàn)代出版史上最悠久的文化出版機構,于中國走向現(xiàn)代啟蒙——維新變法的前一年——1897年的2月11日創(chuàng)建于上海。
作為我國第一家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出版企業(yè),商務主要出版社會科學、自然科學著作和新式教科書。同時這家現(xiàn)代出版社熱衷于對各種傳播方式和教育方式進行有益的探索:于1917年成立活動影戲部,涉足電影業(yè)11年;[1]辦有函授學校、幼兒園、學校等;可以說是一家多元化經營的企業(yè)。但是,在所涉及的除書籍外的行業(yè)中,辦得最為成功的就是具有規(guī)模性的、優(yōu)秀的期刊群。自1903年創(chuàng)辦第一份刊物《繡像小說》起,至1948年新中國成立前夕,商務總共創(chuàng)辦了21種刊物,非商務自辦而由商務代為發(fā)行的期刊有50多種,形成了頗具特色的期刊群。
早期出版社辦期刊具有兩種形式:出版社負責編輯的和出版社負責發(fā)行的。在許多企業(yè)中,一種刊物的編輯、印刷、發(fā)行、銷售可由自家的組織系統(tǒng)包辦,也可以只管售賣。商務創(chuàng)辦的期刊可在一個委員會的領導下出版或編輯,而委員們大多從屬于商務;或者這個委員會可以獨立于商務之外,而由該館承擔發(fā)行責任。有時商務包做一種期刊的印刷、發(fā)行和銷售,而期刊的編輯部卻是完全獨立的。我們在這里討論的期刊僅指編輯部設在商務內部,商務負責出版、發(fā)行和銷售全套環(huán)節(jié)的刊物。
那么商務究竟自己創(chuàng)辦了多少種刊物呢?法國學者戴仁統(tǒng)計的數(shù)字為35種。[2]鄭逸梅在其著作《書報話舊》中撰寫文章《商務印書館編印的幾種期刊》,列舉出商務自己編印的對外發(fā)行的刊物有16種,內部發(fā)行刊物有4種。陳應年在其文章《商務印書館百年回眸》[3]中,按創(chuàng)辦的時間順序先后列舉了14種刊物。而其他談到商務期刊的文章,總是一些籠統(tǒng)的概括,如:“在1932年‘一·二八’事變以前,商務陸續(xù)創(chuàng)辦的期刊多達20種上下?!盵5]“商務本身編印的雜志、畫報和同時為各團體學會機關代理發(fā)行的雜志,最多時合計在20種以上。”[5]
凡關于商務印書館創(chuàng)辦的期刊,大家似乎都知道一些,但是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定論。本人在搜集以上資料的基礎上,通過在中國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商務印書館資料室查詢整理后,得出結論:商務印書館自1903年至1948年,自己創(chuàng)辦對外發(fā)行刊物總共21種,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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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中國的經濟文化重心開始南移。同時,隨著中國近代化進程的起步,出現(xiàn)了中國近代城市化和城市近代化的趨向。自1842年成為通商口岸以來,上海人口一直呈上升趨勢。人口的增多為現(xiàn)代出版業(yè)的誕生提供了廣大的讀者群。據(jù)張仲禮主編的《近代上海城市研究》統(tǒng)計,從1899年至1911年,全國共有中文期刊224種,除去日本出版的59種以及法國和美國出版的各1種,由國內出版的共163種。其中在上海出版的有69種,占總數(shù)的42.3%。
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上海具有三種符號意義:其一,它是全國最大的都市和商埠,不僅是全國最大的通商口岸,更是中國資本主義的經濟中心;其二,它是資本主義近代城市生活的中心,隨著近代城市生活的興起,閱讀書報刊成為市民的一種消費方式,一個新的文化消費階層形成了;其三,同時它也正在成為資本主義新的文化中心,自世紀之交以來,維新思潮和新文化正在成為這個開放的大商埠生活的某種標志??盗鹤畛踅佑|西學西書之地就是在上海而不是廣州。[6]二三十年代中國文化中心南移上海,正如陶希圣所說“全國思想潮流的源泉由北京轉入上海的趨勢,至五卅運動而形成。商務印書館在此一趨勢之中,居于一個關鍵地位”。[7]這三點給了上海巨大的經濟空間、生活空間和文化空間,“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觀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語言”。[8]于是上海為中國近代化提供了無與倫比的溫床,也成為舊中國出版的基地。商務正是孕育并成長于其懷抱之中,并進而發(fā)展成為它的象征。
在近代中國數(shù)十年的新舊中西文化激蕩中成長的知識分子,經歷了洋務—維新—資產階級革命—新文化運動洗禮的知識分子群體在不斷演變。知識分子各個群體在觀念更新、文化轉換中愈來愈認識到,中國之弱在于民愚而不讀書,故從事譯書、出版是中國變革的當務之急。以“教育救國”、“出版救國”,成為正在轉變?yōu)樾轮R分子的出版人的一種新傳統(tǒng)。在進入20世紀以后,辦報辦刊更成為知識分子的一種社會文化思潮和文化選擇,作為公共事業(yè)和公共領域的出版成為新知識分子職業(yè)選擇以至心靈所寄,這也是知識分子自身覺醒并進而喚起民智的標志。
(1)商務領導人的情節(jié)
商務期刊的創(chuàng)辦主要得力于掌門人張元濟的知識分子情結和超前意識。張元濟,于1896年7月以第一名考取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章京。他熟悉外國事務,了解外交基本法,明白中國在近代世界的現(xiàn)實處境。近代史上的一系列事件已經使中國在對外關系中處于劣勢,傳統(tǒng)文明在西方文明面前面臨迫切的轉換。對現(xiàn)實的認識激發(fā)了張元濟富國強民的理想。 1898年戊戌變法前后,他是維新運動的積極支持者,認識到期刊這一新興媒體在宣傳思想方面的獨特作用,于是1902年1月,他與蔡元培合辦了《外交報》,這是一個改良刊物,在內政上主張君主立憲,在外交上主張“文明排外”,具有明顯的愛國主義傾向。它是一份旬刊,1911年1月???,共出300期。[9]張元濟并不贊同康有為的激進變法主張,他評論康有為說:“俟風氣大開,新進盈廷,人才蔚起,再圖出山。則變法之事不難迎刃而解計?!盵10]因此,他立志從開啟民智做起,關懷教育,興辦學校,培養(yǎng)人才,這也成為張元濟終其一生的努力目標,而創(chuàng)辦期刊則是他實現(xiàn)理想的一個途徑。
(2)辦刊不辦報的思路
梁啟超在1902年概括晚清文化現(xiàn)象時,曾指出“學生日多,數(shù)據(jù)日多,報館日多” 這三大現(xiàn)象。商務作為當時印刷傳播新學的民辦書業(yè)的代表,引導了整個國內書業(yè)的出版潮流,他們不辦報紙反映了晚清士林對當時報業(yè)的一種基本看法。梁啟超在1901年曾說:“由于主筆、訪事等員之位置不為世所重,高才之輩,莫肯俯就?!奔热弧案卟胖叄细┚汀?,那么,報館主持“均不為名譽之職業(yè),不僅官場仇視之,即社會亦以搬弄是非輕薄之”。[11]由于晚清報業(yè)為各黨派要人當做爭奪權柄的工具,全無公德可言,一般士人不屑與報人為伍,商務印書館自然不愿夾雜其間。加之,1906年清政府商部、巡警部、學部頒布“大清印刷物專律”、“大清報律”,辦報人稍有過激言論,便遭嚴刑峻法的處置。清政府對報業(yè)的嚴密控制,使報業(yè)成為風險性最大的職業(yè)之一,一般士林人士均不愿涉足其間。商務更不會參與于此,所以辦刊是除出版書籍外的最佳選擇。
(3)經驗借鑒的結果
商務適時地創(chuàng)辦期刊也是借鑒日本經驗的結果。甲午戰(zhàn)爭的失敗讓維新派人士把目光投向了日本。日本“明治維新以后,定期出版物與書籍等的機能日益分化,但是,自從確立了出版企業(yè)以來,作為商業(yè)出版物的雜志,其大部分出版社的經營業(yè)務,像歐美那樣的僅僅只出版雜志的雜志社,日本已不存在?!盵12]學習日本,不可避免地要接觸日本的書籍和報刊,所以出版社辦期刊這種模式已經被維新派人士所接受認可。
正是由于以上諸多原因,自1903年起,商務開始涉足期刊領域,在中國近現(xiàn)代期刊史上涂下了重重的一抹亮色。
[1][3][4]商務印書館一百年[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2]戴仁.上海商務印書館1897-1949.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5]商務五十年(未定稿)——一個出版家的生長及其發(fā)展.載商務印書館九十五年.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
[6]彭斐章.中外圖書交流史[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
[7]陶希圣.商務印書館編譯所見聞記[M].載王云五先生與近代中國.臺灣:商務印書館,1987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4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9][10]張元濟詩文[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11]張靜廬.中國近代出版史料初編[M].北京:中華書局,1955
[12]【日】清水英夫著.沈洵澧,樂惟清譯.現(xiàn)代出版學[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