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苗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說岳全傳》的文本傳播與接受述論

楊秀苗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在《說岳全傳》的各種傳播形式中，文本傳播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方式?！墩f岳全傳》的文本傳播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呈現(xiàn)出不同的時代特征，傳播的方式日趨多樣化?！墩f岳全傳》的接受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視野的開闊而不斷注入新的內(nèi)容，逐步走向客觀、理性、深入。

《說岳全傳》；文本傳播；接受

《說岳全傳》是岳飛故事的集大成之作，傳播范圍極為廣泛。在《說岳全傳》的各種傳播形式中，文本傳播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方式。本文擬對《說岳全傳》的文本傳播與接受進行系統(tǒng)的考察與探析，并探討其中的文化意義。

一、文本的傳播歷程

（一）成書到清中期

《說岳全傳》最早刊本為金氏余慶堂本，署“甲子孟春上浣”“永福金豐大有識于余慶堂”，正文卷端題“增訂精忠演義說岳全傳”?！凹鬃印睘榭滴醵?，當為《說岳全傳》最終定型成書的時間?！墩f岳全傳》成書后曾遭到清政府的查禁，清初的文化專制政策及株連到出版、印刷者的文字獄對于《說岳全傳》的刻印傳播有很不利的影響，但讀者對它的閱讀興趣卻不能得到阻止。乾隆之后，《說岳全傳》仍有多種刊本問世。現(xiàn)存較早的版本有嘉慶三年（1798）刻本；嘉慶六年（1801）“福文堂藏板”本；清初大文堂刻本；錦春堂刻本；“以文居藏板”本；宏道堂刻本等。[1]

（二）清中后期

清代中期以后，隨著政府政策的放寬，民間印刷業(yè)重新繁榮，《說岳全傳》流傳范圍不斷擴大，坊間翻刻本越來越多?！墩f岳全傳》這時的版本多是江浙一帶刻印，如：道光二十三年（1843）金陵奎壁堂刻本；同治三年（1864）維揚（揚州）愛日堂刻本；武林（浙江杭縣）三益堂刻本；同治九年（1870）上洋（今福建境內(nèi)）務(wù)本堂刻本；同治年間上海席氏掃葉山房刻本；奎元堂刻本等等。

到了清末，西方傳入的石印、鉛印等機械化印刷術(shù)開始廣泛應(yīng)用，中國的有識之士開始利用西方先進的印刷技術(shù)來發(fā)展自己的印刷工業(yè)。清末印刷業(yè)的發(fā)達，為這一時期《說岳全傳》的文本傳播提供了強有力的傳播媒介基礎(chǔ)。另外《說岳全傳》正符合了清末人們強烈要求抵抗外敵、保家衛(wèi)國的心愿，遂成為出版的熱門書。《說岳全傳》在清末民初這段時間有十幾個版本：光緒二十八年（1902）泉城郁文堂刻本；光緒三十一年（1905）上海書局石印《精忠說岳全傳》；光緒三十三年（1907）上海廣益書局石印《繪圖精忠說岳全傳》；光緒年間上海文寶書局石印《增訂繪圖精忠說岳全傳》；宣統(tǒng)年間上海天寶書局石印《增訂繪圖精忠說岳全傳》；民初上海文賢閣石印《說岳全傳》；1912年上海錦章書局石印《說岳全傳》；1912年上海海左書局石印《增訂繪圖精忠說岳全傳》；1922年江南印刷局石印《說岳全傳》；光緒三十二年（1906）上海商務(wù)印書館鉛印《說岳全傳》；民初上海尚古山房鉛印《精忠說岳》；民初上海珍藝書局鉛印《繡像精忠演義說岳全傳》。各出版機構(gòu)為了吸引讀者，往往在刻印的花樣上下功夫，如增加精美的插圖，上面所列《說岳全傳》的文本就有五種冠以“繪圖”、“繡像”的字樣。

（三） 20世紀20-40年代

這一時期《說岳全傳》的文本雖然不多，形式卻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即“新式標點”本的出現(xiàn)。新文化運動推行“新式標點”，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1920年國民政府正式頒行新式標點?！墩f岳全傳》故事情節(jié)曲折、英雄遭遇奇特，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使用一系列新式標點可以把或激烈、或緊張、或悲憤、或豪壯的場面和感情表達得更酣暢淋漓、形象生動。這時期《說岳全傳》的新式標點本有：上海文明書局1925年出版《說岳全傳》；上海廣益書局1931年出版洪炳暉?？薄毒艺f岳全傳》 （繡像仿宋完整本）；上海世界書局1935年出版《說岳全傳》；江西文學出版社1944年出版《精忠岳飛全傳》。

（四） 建國后

建國后出版的《說岳全傳》，最早者為1953年上海錦章書局本。稍后是古典文學出版社1955年排印本。此本據(jù)清同治九年（1870）木刻本校正、標點排印。1958年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又重排出版。這些版本現(xiàn)已不多見，最為通行的乃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根據(jù)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重排本，改正了一些錯誤，于1979年重印出版；1980年再版時改為橫排，并將標點重新整理；1985年三版。書中前言簡要介紹了說岳故事自南宋以來的流傳演變情況及《說岳全傳》的成書和主要特色，書中附有30年代漫畫家董天野所繪十幾幅插圖，傳統(tǒng)線描，古樸典雅。此書1979年第一次印刷即印了15萬冊；1980年改為橫排，更加符合當代讀者的閱讀習慣，傳播更加廣泛，僅在1980年一年就印刷四次，印數(shù)達253萬冊。《說岳全傳》這時廣受歡迎，一方面是因為文革造成的圖書匱乏，另一方面是由于十年浩劫造成的無數(shù)冤獄終得平反，人們除創(chuàng)作了大量描寫現(xiàn)實的作品外，還借古人的酒杯來澆自己胸中的塊壘，岳飛的故事與人們的心情正相符合。

80年代中葉之后，中國的經(jīng)濟、文化走向空前繁榮，90年代一直到21世紀《說岳全傳》的出版都極為繁榮，如僅1996年就有山西古籍出版社、江蘇古籍出版社、珠海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浙江古籍出版社、上海知識出版社等近十家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說岳全傳》。不僅版本眾多，而且形式多種多樣。文本的大量出版為《說岳全傳》在大眾中的傳播與普及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但形形色色的版本也存在著良莠不齊的情況，有些文本印刷質(zhì)量低劣、內(nèi)容錯誤百出，讀者在閱讀時一定要加以選擇。

二、文本的傳播與接受方式

20世紀之前《說岳全傳》文本傳播主要是通過刻印的方式來完成的。進入20世紀，《說岳全傳》文本傳播的方式趨向多樣化?！墩f岳全傳》的接受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視野的開闊而不斷注入新的內(nèi)容。

（一）文學史和小說史傳播

作為民間系統(tǒng)的通俗小說，《說岳全傳》很長時間以來被學者們所忽略或誤解，直到20世紀五六十年代，它的價值才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所肯定。這一時期比較著名的文學史有游國恩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復(fù)旦大學、北京大學中文系分別集體編著的《中國文學史》，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寫的《中國文學史》。此外，北京大學中文系還編寫了《中國小說史》。這些史著都辟專節(jié)論述《說岳全傳》，在論述時，由于時代的原因，都特別強調(diào)其愛國主義的思想價值方面，如復(fù)旦大學中文系編寫的《中國文學史》這樣寫到：“這部作品，通過民族英雄岳飛率兵抗敵，樹立戰(zhàn)功一直到風波亭被害、伸冤雪恨的故事，歌頌了堅決抗戰(zhàn)、熱愛祖國的民族英雄岳飛，同時也嚴厲的抨擊了妥協(xié)退讓、賣國求榮的趙宋統(tǒng)治階級和漢奸”，“深刻地反映了那一時代民族矛盾與階級矛盾尖銳化的真實情況，以崇高的愛國主義思想貫穿全書”。[2]游國恩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在分析岳飛形象時也說：“作者根據(jù)正史和傳說，把岳飛塑造成一位民族英雄和愛國統(tǒng)帥的形象?！盵3]其它幾本文學史的論述也大致如此。這些文學史皆由當時文學界非常有影響的學者和研究機構(gòu)集體編著而成，因此對《說岳全傳》主題思想、人物形象等的認定就帶有權(quán)威性，這一權(quán)威認定對《說岳全傳》的接受與傳播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

90年代之后出版的文學史和小說史視野更加開闊，對作品的把握更加理性和深入。例如齊裕焜主編的《中國古代小說演變史》這樣論述《說岳全傳》：“全書愛憎分明，營壘分明，突出了‘岳武穆之忠，秦檜之奸，兀術(shù)之橫’，歌頌愛國、抗戰(zhàn)的民族英雄，鞭撻賣國求榮的漢奸賣國賊，揭露了侵略者的橫暴殘酷，使作品具有較高的思想價值。”對于中心人物岳飛，“作者著重寫他精忠報國的優(yōu)秀品質(zhì)、大智大勇的統(tǒng)帥才能和艱苦樸素、清正廉潔的作風……主要方面應(yīng)予肯定，但是岳飛的‘忠’有時達到‘愚忠’的地步?！薄皩Ψ疵嫒宋锏奶幚聿]有簡單化……寫到金兵統(tǒng)帥‘兀術(shù)之橫’，但又寫他敬重忠義之士，憎惡奸佞之徒，人物性格比較復(fù)雜。”[4]可見作者不是把《說岳全傳》看作純粹的愛國主義教科書，而是從文本本身出發(fā)，客觀合理地評價其價值。其它影響較大的史著如郭預(yù)衡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學史》，趙義山、李修生主編的《中國分體文學史》 （小說卷），譚邦和著《明清小說史》等，專辟章節(jié)論述《說岳全傳》，對《說岳全傳》的成書、版本等作了說明，并從思想價值、人物塑造、結(jié)構(gòu)安排、語言特點等多個角度分析其成就。較之此前文學史對《說岳全傳》的解析，這一階段的論述更為客觀、全面，與新的歷史時期思想解放的大環(huán)境是一致的。

（二） 報刊論文傳播

20世紀白話文報刊的大量涌現(xiàn)為《說岳全傳》的文本傳播提供了一種新的傳播媒介。1929年鄭振鐸于《文學周報》發(fā)表《岳傳的演化》一文，肯定了《說岳全傳》虛實相生、加強傳奇色彩的寫法，同時認為其內(nèi)容也自有其好處，描寫更生動活潑。[5]鄭振鐸看到岳飛小說的價值并探討其發(fā)展、演化之歷史，在當時具有開拓性的意義。五六十年代研究《說岳全傳》比較重要的論文有1957年錢靜方先生的《岳傳演義考》，引錄歷史資料，對《說岳全傳》進行傳統(tǒng)的本事考證和正源清流工作。[6]1962年光明日報發(fā)表了朱偰《從〈說岳全傳〉最初兩種刻本看它的演變過程》、閻崇琚《〈武穆精忠傳〉的編者問題》、朱偰《〈武穆精忠傳〉的編者問題——答閻崇琚先生》三篇商榷論文，從文獻資料的角度談?wù)撛里w小說的作者及成書時代。這一時期的論文還有《談?wù)劇凑f岳全傳〉》[7]、《對談?wù)劇凑f岳全傳〉的意見》[8]、《怎樣評價〈說岳全傳〉》[9]、《讀〈說岳全傳〉》[10]等。與這一時期的文學史一樣，這些文章的論述重心也在于岳飛英雄形象的塑造及其體現(xiàn)出來的民族思想和愛國主義思想。

80年代之后，隨著期刊事業(yè)的發(fā)展，有關(guān)《說岳全傳》的評論再次活躍起來。研究論文的數(shù)量空前增多，論文內(nèi)容有繼承以往主題思想與史實虛構(gòu)問題探討的，有論證《說岳全傳》與《水滸傳》之淵源關(guān)系的，有論述人物形象的，還有探討作品中的宗教文化因素的?？梢姮F(xiàn)代社會的研究者對《說岳全傳》的接受趨向多元化，由重點解讀主題思想轉(zhuǎn)為全方位的藝術(shù)分析，在研究方法上也運用了文獻學、社會學、民俗學、心理學等多種研究方法，使這時的研究論文更加豐富多樣?？傊墩f岳全傳》的報刊論文為其文本傳播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平臺，為受眾的接受提供了更為便捷的途徑。

（三） 選編改編傳播

《說岳全傳》的文本除全本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刪節(jié)改編本。刪節(jié)本主要是把書中關(guān)涉因果報應(yīng)、封建迷信及妖異斗法、神怪搭救等內(nèi)容的情節(jié)刪掉或改寫。如：鄒仁達選輯《岳傳精華》 （上海文明書局1931年出版），周振甫節(jié)編《岳飛說岳全傳節(jié)本》 （通俗文藝出版社1956年出版），陳杰改編《說岳通俗演義》 （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等。還有的節(jié)選本是選取《說岳全傳》中的精彩故事片段，如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35至1936年出版《愛華山》、《校場比武》、《朱仙鎮(zhèn)》、《青龍山》四個說岳節(jié)錄故事；上海中華書局1948年出版夏伯紐編《岳傳節(jié)選》；湖南人民出版社1956至1957年出版陳新節(jié)、金谷節(jié)改寫《王佐斷臂》、《陸登堅守潞安州》、《梁紅玉擊鼓戰(zhàn)金山》等說岳故事。這些節(jié)選本由于篇幅簡短，情節(jié)引人入勝，更貼近讀者，為《說岳全傳》的傳播、普及做出了很大貢獻。

版本最多、內(nèi)容最為豐富多彩的是由《說岳全傳》改編的各種兒童讀物，如河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盧曉光等編寫的《說岳全傳精彩故事》，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汪運衡、勞麗華改寫、鄭燁繪圖的《彩圖說岳故事》，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96年出版王謂山編寫、崔君沛插圖少兒讀本《說岳全傳》等等。這些兒童讀物選取原著中的精彩章回和段落，用通俗的語言編寫成一個個既獨立成篇又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性的故事，或加以拼音，或冠以插圖，圖文并茂、通俗易懂，盡管也存在良莠不齊的情況，但大部分都受到少年兒童的歡迎。

三、結(jié)語

《說岳全傳》傳播歷經(jīng)數(shù)百年而不衰，不只小說文本曾暢銷一時，而且還被改編為戲曲、說唱等民間文藝形式，在舞臺上盛演不衰。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科技的不斷進步，廣播、電影、網(wǎng)絡(luò)等傳播方式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傳播方式的不斷翻新和傳播媒介的日益多樣化，使得《說岳全傳》的傳播不斷走向深入和廣泛，《說岳全傳》的接受也隨著讀者視野的開闊而不斷注入新的內(nèi)容，愈加客觀、全面和深入。

[1]江蘇省社科院,明清小說研究中心,文學研究所.中國通俗小說總目提要[M].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0:418.

[2]復(fù)旦大學中文系.中國文學史[M].北京:中華書局,1959:107-111.

[3]游國恩,等.中國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236.

[4]齊裕焜.中國古代小說演變史[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2008:200.

[5]鄭振鐸.岳傳的演化[M]∥中國文學研究: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279.

[6]錢靜方.岳傳演義考[M]∥小說叢考.上海: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107.

[7]成柏泉.談?wù)劇墩f岳全傳》[J].文藝學習,1956(11).

[8]海燕.對談?wù)劇墩f岳全傳》的意見[J].文藝學習,1957(5).

[9]王延齡.怎樣評價《說岳全傳》[J].讀書月報,1956(10).

[10]李厚基.讀《說岳全傳》[N].光明日報,1956-04-22.

Text Dissemination and Acceptance ofShuo Yue Quan Zhuan

YANGXiu-miao
(College of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handong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

Amongthe types of dissemination ofShuo Yue Quan Zhuan,text dissemination is the most basic and important one.The text dissemination shows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in different history period,and the way of dissemination is graduallydiversified.Alongwith the development oftime and the sharpeningofvision,people acceptShuo Yue Quan Zhuanwith increasingnewcontents headingfor objectivity,reason and depth.

ShuoYue Quan Zhuan;text dissemination;acceptance

I207

A

1008-178X（2012） 02-0096-04

2011-12-21

楊秀苗（1978-），女，山東濟南人，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從事元明清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