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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惠洪覺范禪師與南岳福嚴寺

2012-08-15 00:51:36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 2012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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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 里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03)

宋代惠洪覺范禪師與南岳福嚴寺

萬 里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03)

惠洪覺范禪師為北宋著名禪僧和禪史家,并以詩僧和詩評家享譽于世。他先后數(shù)次游歷和駐錫于湖湘的一些著名寺院共十余年。在湘期間,他多次到南岳衡山的寺院參訪和小住,并與南岳福嚴寺結(jié)下了深厚的因緣。論文即對此進行考述。

宋代;惠洪覺范禪師;南岳衡山;福嚴寺

在中國名山中享有“五岳獨秀”美譽的衡山,自梁天監(jiān)年間佛教傳入,隨著慧思大師開山、講經(jīng)弘法,南禪法嗣各衍宗派,加上凈土、華嚴、律宗諸大師云集,山中香火日盛,高僧輩出,其法脈流芳天下,聲名遠播寰宇。唐代南岳的禪宗衍生出“一花五葉”,標志著佛教中國化過程的完成,并成為后世的重要思想文化源泉,佛史上稱之為“五葉流芳”,南岳也被視為南禪“祖源”、“濟洞洞源”和南方佛教文化中心,并成為東亞及南亞著名的佛教圣地。北宋著名禪師惠洪覺范也與這座佛教名山結(jié)下了深厚的因緣。

惠洪覺范禪師(1071~1128),本名德洪,江西筠州新昌人。北宋著名禪僧和禪史家,并以詩僧和詩評家享譽于世。他幼以讀詩書為樂,好為古文。14歲時父母雙亡,依新昌三峰山靘禪師為童子,日記數(shù)千言,深為靘禪師所器重。后入洞山從禪宗大德真凈克文(原稱“云庵克文”,后由王安石奏請,宋神宗賜其紫方袍,號真凈大師,遂以“真凈克文”名于世)學。19歲時(1089),參加東京天王寺試經(jīng),冒“惠洪”名得度為僧,遂留于京師,從宣秘律師深公學成實、唯識二論,深得其奧。23歲時(1094),辭宣秘律師入廬山歸宗,謁其師真凈克文。宋哲宗紹圣三年(1096),張商英(1042~1121,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出鎮(zhèn)洪州。次年(1097),張商英邀請真凈克文入洪州北部泐潭之石門山,惠洪隨侍其師于石門掌書記,時年27歲,服勤七年,盡得真凈克文之傳。29歲時(1099),惠洪離開真凈克文,先游東吳,后于次年參訪游歷于湖湘諸寺院。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真凈克文示寂,惠洪自湘中歸,拜其塔。值顯謨閣學士朱彥(世英)知撫州,奉邀入主臨川之北禪寺?;兆诔鐚幩哪辏?105),辭入金陵,住清涼寺大慧宗皋禪師處。因其享有詩名,又善與文人學士結(jié)交,動見瞻觀,遂遭嫉妒,東吳“狂僧”起而誣告,入制獄一年。坐冒惠洪名,著縫掖,入京師。因丞相張商英特奏,再得度。宋徽宗政和元年(1111)四月,張商英罷相。坐交丞相張商英、節(jié)使郭天信,于同年十月被貶,自京師先后被流放于瓊州、崖州。政和三年(1113)五月,遇赦,十一月渡海北歸;次年(1114)春,過衡岳謁方廣寺的譽禪師,館于該寺靈源閣下,名其居曰“甘露滅”并以此自號①惠洪遇赦北歸作有《初過海自號甘露滅》一詩,見《石門文字禪》卷九,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54頁。;四月,到筠州,先后館于荷塘寺、不門寺;冬十月,證獄于太原。政和五年(1115),自太原南還,往來于九峰、洞山間凡四年。正待入湘,而于徽宗宣和元年(1119)正月為“狂道士誣,以為張懷素謀反黨人,坐南昌獄百余日,會兩赦得釋,遂歸湘上南臺”。自此年至宣和七年(1125)的近七年間,惠洪覺范禪師一直在湖湘的諸寺院游歷、參訪和定居。后于宣和七年秋還鹿門,過荊渚。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十月,自漢上南還江西。于宋高宗建元二年(1128)夏五月示寂于福建同安,享年58歲。

從惠洪覺范禪師大致經(jīng)歷可知,自從他于 29歲時(1099)學成后離師外出參訪,至58歲(1128)示寂的三十年間,除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遇赦從崖州(今海南島)北歸短暫數(shù)月經(jīng)過湖湘稍作停留外,另外還兩度游歷和定居于湖湘共十余年。第一次為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至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他參訪游學于湖湘諸寺院,為時三年多。第二次為宋徽宗宣和元年(1119)至宣和七年(1125)近七年時間,惠洪覺范禪師一直在諸寺院游歷和駐錫。這是既是他遠離官司、心情最為舒暢的一段時間,也是持續(xù)時間相對較長、生活較為穩(wěn)定的一段時間;而在他處,不是四處奔波,便是受誣系獄、流放和申訴平反。

惠洪覺范禪師之所以選擇湖湘作為他長時間的游歷駐錫之地,不僅是湖湘乃南禪的“祖源”之地,而且與他同出于真凈克文門下的諸多法兄弟是當時湖湘各大著名寺院的住持或代表性禪師,如南岳石頭懷志庵主、南岳祝融峰上封慧和禪師、衡州華藥英禪師、永州太平安禪師、潭州報慈進英禪師、潭州南臺洪禪師、潭州北禪慧昭禪師、潭州石霜紹珂禪師等,還包括他的一些法侄們。正是如此,他在“自放于湖湘之間”時,“三年遇赦自便,名猶在刑部。雖毀形壞服,律身嚴甚,所至長老避席,莫敢亢禮。其同門友居谷山。其嗣法在諸山者,皆迎師居丈室,學者歸之”①元·釋念常撰:《佛祖歷代通載》卷十九,《大正新脩大藏經(jīng)》第49冊,第683頁。。對于“以罪廢逐,還自海外,則意緒衰落,魂魄遺失”②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六《題佛鑒僧寶傳》,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98-499頁。的惠洪覺范禪師來說,“袖手歸休今日是,隔生寃債轉(zhuǎn)頭空。湘西雪后青松徑,想見聲盤萬壑風”③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二《十一月十七日,發(fā)豫章歸谷山》,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88頁。,在這里,他能夠可以找到靈肉的皈依,受到應有的尊重并生活安定。

在湖湘,他游歷、參訪、駐錫于湘中、湘北、湘南的諸多著名寺院,如長沙的道林寺、岳麓寺(麓山寺)、南臺寺(筆者按:湘西南臺寺,因其位于湘水之西、岳麓山之麓,故名,又稱“水西南臺寺”;因欲與南岳衡山之南臺寺相區(qū)別,又名“小南臺寺”)、谷山寺、開福寺、真身禪寺,益陽白鹿山的靈應禪寺和清修寺,湘潭龍山(隱山)的龍王寺,寧鄉(xiāng)溈山的密印寺,湘陰的興化寺,祁陽的靈泉寺,衡山的福嚴寺、方廣寺、南臺寺、萬壽寺、上封寺,瀏陽的石霜寺等,并與當時諸寺院的高僧大德過從往來、相互唱和,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正是如此,他將湖湘視之為第二故鄉(xiāng)。對此,他詠嘆說:“我庵湘山麓,君家湘江尾;共看湘山云,同飲湘江水?!雹芩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六《寄彭景醇奉議》,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11頁。“淡云缺月兩微茫,獨酌沽來竹葉香。已把功名比雞肋,更驚世路似羊腸。心情老去俱消盡,詩律年來覺倍強。觧誦東坡北歸曲,此身安處是吾鄉(xiāng)。”⑤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二《次韻宿東安》,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89頁。正如他在詩中所說的:“湘中戲劇三千首”⑥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二《偶書寂音堂壁三首(之二)》,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98頁。,其數(shù)以百計的詩文、乃至他的許多著作,都是在“湘中樂哉山水國”⑦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八《送隆上人歸長沙》,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41頁。的湖湘撰寫的,如其最為著名的僧史著作《禪林僧寶傳》,其初稿乃于宣和元年(1119)夏開始撰寫于湘西之谷山寺(筆者按:“湘西”指湘水即湘江之西,湘西之谷山為今長沙谷山;谷山寺即現(xiàn)今在重修的寶寧禪寺),并于宣和四年(1114)在湘西南臺寺(岳麓山南臺寺)修訂完稿。對此,惠洪在《與法護禪者》詩中有所詠嘆:“手抄禪林僧寶傳,暗誦石門文字禪。揀得湘西好三角,春風歸去弄云泉?!雹嗨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十五,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38頁。因此,哪怕惠洪覺范禪師身處他方,也經(jīng)?!昂鰬浐I斤娎笞?,更思湘水劈蓮房”⑨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三《夏日同安示阿崇諸衲子》,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09頁。,對湖湘山水產(chǎn)生了濃郁的眷念之情。

惠洪覺范禪師的著作甚多,詩論有《冷齋夜話》十卷、《天廚禁臠》三卷;詩文集有《石門文字禪》三十卷;僧史及叢林筆記有《禪林僧寶傳》三十卷,《僧史》十二卷,《林間錄》二卷、《志林》十卷;又有佛教經(jīng)論義疏著作《智證傳》十卷、《楞嚴尊頂法論》十卷、《法華合論》七卷、《圓覺正義》二卷、《金剛法源論》一卷、《起信解義》一卷;論臨濟宗要義之《臨濟宗旨》;還有《易注》三卷及《甘露集》等。

惠洪禪師第一次到衡山是在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至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間,他在其所著《石門文字禪·寂音自序》中自稱:“……年二十九,乃游東吳。明年,游衡岳。又三年,而真凈終于庵,自湘中歸拜塔?!雹馑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二十四《寂音自序》,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75-476頁。由于他剛出師門,修為尚淺,聲名亦為彰顯,故這次游歷湖湘并登衡岳,為的是參訪求學,留下的記載不是很多。

第二次到衡山是在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春天,惠洪禪師遇赦從海南島渡海北歸,經(jīng)過衡山,在方廣寺、福嚴寺等處停錫了一段時間,留下了一些詩文。由于剛剛結(jié)束流放生活,雖然“遇赦自便,名猶在刑部”11元·釋念常撰:《佛祖歷代通載》卷十九,《大正新脩大藏經(jīng)》第49冊,第683頁。,但官司尚未結(jié)案,惠洪禪師的心緒不是很好,這在其《渡海》詩中反映出來:

萬里來償債,三年墮瘴鄉(xiāng)。逃禪解羊負,破律醉檳榔。瘦盡聲音在,病殘須鬢荒。余生實天幸,今日上歸艎。12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九,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55頁。

在感嘆“余生實天幸”之余,對于自己的前途仍然無法預知,這在《次韻衡山道中》詩中也有所表露:

岳色墮馬首,嵐光忽滿襟。眼寒知意適,句苦覺愁侵。沃野獻新綠,殘晴釀晚陰。天涯驚去雁,料理欲歸心。

春寒料峭,句苦愁侵,殘晴晚陰,天涯驚雁,觸景生情,惠洪禪師向往著將自己流落欲歸之心料理安頓下來。這一安頓心靈之地,他選擇的是佛教名山衡山。在遇赦擬渡海北歸之際,他就先期致信給衡山佛門中的舊友,《海上初還至南岳寄方廣首座》詩云:

風吹笑落人間,白發(fā)新從死地還。往事暗驚如昨夢,此生重復見名山。倦禪想見堆危坐,知法應拋放縱閑。初嚼芳鮮動詩思,一篇先寄倩君刪。①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一,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83-284頁。

在留宿于往衡山道旁的草舍里正感孤寂之時,惠洪禪師之前結(jié)交的法侶、衡山方廣寺的譽禪師偕同妙高仁禪師一道下山來接他,這使他感到特別驚喜。多年后,妙高仁禪師圓寂,惠洪禪師在《祭妙高仁禪師文》中回憶了當時的情景以及刻骨銘心的感動:

孤鳳兩雛,名著諸方。我初識譽,未識華光。政和甲午,還自南荒。夜宿衡岳,草屋路旁。仆奴傳呼,妙高大方。連璧而來,驚喜失床。高誼照人,笑語抵掌。……嗚呼師乎,忠義激昂。高風逸韻,仁肝義腸??N紳相志,遠公支郎。此生逆旅,已熟黃糧。夢中吳楚,寧能取將。唯方廣譽,躬至影堂。如我致辭,而炷此香。……昔日非在,今未嘗忘。如水中乳,莫逃鵝王。則我與譽,何用嘆傷。②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三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564頁。

到了衡山方廣寺后,方廣譽禪師專辟一靜室請惠洪禪師安住下來。這所靜室位于方廣寺內(nèi),在蓮華峰靈源洞旁的靈源塔(閣)下。宋·陳田夫《南岳總勝集》云:“蓮華峰,下有方廣寺,八山四水周回環(huán)匝。昔人題詩略云:‘寺在蓮花里,群峰附花葉。’又范寅亮一聯(lián)云:‘寺藏螺髻頂,人在藕花心?!瓥|望芭蕉庵,乃宋高僧宗炳修行之所。北有靈源塔?!雹鬯巍り愄锓蜃?《南岳總勝集》卷上,《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51冊,第1061頁?;莺槎U師將這一靜室命名為“甘露滅齋”,在所撰《甘露滅齋銘(并序)》中云:

政和四年春,余還自海外,過衡岳,謁方廣譽禪師,館于靈源閣之下,因名其居曰“甘露滅”。道人法太請曉其說。余曰:三祖北齊天平二年得法于少林,隱于皖山,終身不言姓氏。老安隋文帝開皇十年括天下私度僧尼驗勘,安曰:本無名,遂遁于嵩山。二大老厭名跡之累,而精一其道蓋如此,余實慕之,乃為之銘曰:“吾聞甘露,食之長生,而寂滅法,乃有此名。寂滅而生,谷神不死。唯佛老君,其意如此。我本超放,憂患纏之。今知脫矣,須發(fā)伽梨。安遁嵩少,璨逃潛霍。是故覺范,老于衡岳。山失孤峻,玉忘無瑕。當令舌本,吐青蓮華?!雹芩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二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12頁。

序中所稱“三祖”指的是僧璨禪師(?~606),出家后,逢周武滅佛,他隱居于舒州的皖公山(今安徽境內(nèi)),“往來太湖縣司空山,居無常處,積十余載,時人無能知者”⑤宋·普濟集:《五燈會元》卷一《三祖僧璨大師者》,《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80冊,第44頁。。“老安”指的是慧安禪師(?~709),荊州支江人,俗姓衛(wèi)(一說姓李),“隋……文帝十七年勅條括天下私度僧尼,勘安,云:本無名姓,亡入山谷。大業(yè)中開通濟渠追集夫丁,饑殍相望。安巡乞多缽食救其病乏,存濟者眾。煬帝聞之詔安。遂潛入太和山。至帝幸江都,海內(nèi)擾攘。(安)乃杖錫登衡岳寺,行頭陀法?!雹匏巍べ潓幍茸骸端胃呱畟鳌肪硎恕短漆栽郎倭炙禄郯矀鳌罚洞笳滦薮蟛亟?jīng)》第50冊,第823頁?!案事稖纭睘榉鸾陶Z,意為“涅盤”、“寂滅”,《維摩詰所說經(jīng)·佛國品第一》云:“始在佛樹力降魔,得甘露滅覺道成?!雹咭η亍と伉F摩羅什譯:《維摩詰所說經(jīng)·佛國品第一》,《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14冊,第537頁。即佛教所說的涅盤境界,得涅盤而滅生死?;莺槎U師傾慕“二大老厭名跡之累,而精一其道蓋如此”,而自己卻“本超放”但“憂患纏之”,故試圖借“甘露滅”以表達自己從“憂患”之中“寂滅而生”并“老于衡岳”的意愿。

惠洪禪師以“甘露滅”自號的想法在渡海北歸之際就已經(jīng)形成?!冻踹^海自號“甘露滅”》詩云:

本是甘露滅,浪名無垢稱。欲知遭鎖禁,正坐忽規(guī)繩。海上垂須佛,軍中有發(fā)僧。生涯何所似,崖略類騰騰。⑧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九,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54頁。

為何惠洪禪師以“甘露滅”為齋名并自號,許多人都不理解,經(jīng)常有人詢問?;莺槎U師亦多次予以解釋,如作《余號“甘露滅”所至問者甚多作此》詩偈云:

老儼化身甘露滅,不妨須發(fā)著伽梨。虛舟閱世鴟夷子,慧帚掃除王伯齊。香火共修心老大,樓鐘重聽意凄迷。余生未覺全無累,折腳鐺猶手自提。⑨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一,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83頁。

即使如此,還是有人不能理解,為此,他進一步解釋說:

余日渡海即號“甘露滅”,所至問者尤多,時作偈答,益不解,乃告之曰:《涅盤經(jīng)》云:“甘露之性,食之令人不死,若合異物,亦能不死?!薄毒S摩經(jīng)》亦曰:“得甘露滅覺道成。”又為之偈:“萬象獨露身,三世一切說。解聞寂靜音,方見甘露滅。從來幾生死,何處今堆棧。不受夢幻纏,紅壚存片雪?!雹馑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十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72頁。

又云:

世尊以大方便曉諸眾生,令知根本,而妙意不可以言盡,故言“甘露滅”。滅者,寂滅;甘露不死之藥,如寂滅之體而不死者也,人人具焉,而獨仆不得稱何也。11宋·惠洪撰:《冷齋夜話》卷六《稱甘露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此后直至宣和五年(1123),惠洪禪師以此自號題署了許多作品,如《一麟室銘(并序)》云:“南臺(寺)禪師昭公住山之明年,新其丈室,而以一麟名之,使叢林想見哲人之遺風余韻也。甘露滅某為銘曰……”①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14頁。;其他還有《懶庵銘(并序)》②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10-411頁。、《忠孝松記》③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二,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39頁。、《云蓋智和尚設(shè)粥》④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八,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537頁。、《三角劼禪師壽塔銘(并序)》等⑤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九,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551頁。。

然而,惠洪禪師歸隱于此的想法只是一廂情愿,并未能夠?qū)崿F(xiàn)(詳下),他在方廣寺的“甘露滅齋”只住了短短的數(shù)十天,便匆匆離去,以齋名為號便顯得有些“名實不符”。多年后,惠洪禪師重上衡山,尋覓故居“甘露滅”,駐錫于福嚴寺等寺院,經(jīng)常與來訪的禪友一述茶緣,如《誠心二上人見過》詩云:

破夏來尋甘露滅,快人如對水晶輪。煙云掃盡詞傳意,知見不生情透塵。旋縛茅茨吞逺壑,偶臨檐隙見歸人。露芽便覺如浮雪,品坐同分一盞春。⑥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一,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85-286頁。

惠洪禪師在駐錫湖南長沙(潭州)的谷山寺、南臺寺(湘西小南臺寺)期間,他在長沙結(jié)識的摯友、寧鄉(xiāng)大溈山密印寺空印禪師也欲以該寺的“本際庵”為“甘露滅”,作為惠洪禪師的歸隱處所,惠洪禪師為此撰寫了《溈山空印禪師易“本際庵”為“甘露滅”以書招予歸隱復賦歸去來詞》:

歸去來兮,溈山有人呼我歸。碧暮云之凝合,空夜鶴之怨悲。省一念之有差,雖百悔其何追。探蟻穴之意適,俄夢覺而知非。幸牛羊之弗踐,有墜露之沾衣。恨無前知之明,及未著而知微?!咚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二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18頁。

在短暫駐錫方廣寺期間,在方廣譽禪師的陪同下,他除了在方廣寺周邊游覽外,并參訪了衡山上的一些寺院,寫了許多詩文。如《次韻題方廣靈源洞》云:

萬峰剔卓起孤峰,慚愧靈源與世通?;ó惪諔焉狭衷?,夢清疑宿廣寒宮。泄云吐雨遮金地,濺雪跳珠落石中。忙里為君成妙語,豐碑正欲就崖礱。⑧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二,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91頁。

雖然有摯友相知的陪伴寬慰,但官司未了,心緒煩惱,加之初春山上酷寒,身心疲憊的惠洪禪師患上了骨節(jié)疼痛的疾病,《岳中暴寒凍損呻吟》詩云:

由心有癡愛,癡愛乃有業(yè)。因業(yè)疾病生,痛此百骨節(jié)。聲相成呻吟,齒頰空咬龁。側(cè)眠看圜扉,以手枕匣褉。觀此心無形,安得有業(yè)結(jié)。業(yè)結(jié)如空華,病寧有枝葉。方作是念時,顛倒想即滅。心造古佛樣,路入法界轍。稽首甘露味,銷此煩惱熱。⑨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四,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188-189頁。

然而,“稽首甘露味”,卻未能“銷此煩惱熱”。在方廣譽禪師的陪同下,惠洪禪師參訪了福嚴寺。在福嚴寺,惠洪禪師結(jié)識了一位名為“言禪師”的福嚴長老。福嚴長老的一番話,猶如重錘擊在他的心頭。一年后(1115),他寫下《記福嚴言禪師語》回憶此事:

余既至衡山,福嚴長老言公曰:今年五月當有災,不可逃,過是乃畢世安適耳。問其故,曰:運厄于珀鬼耳。五月二十八日,太原造大獄,來追對驗,十月六日得放。夜宿溝鎮(zhèn)中,中夜行荒陂,陰晦迷失道路,有光飛來照行,坐休則光為止,起進則導之。至榆次凡百里,而曉光乃沒。于是口占曰:‘大舜鳥工往,盧能漁父歸。神光百里送,鬼事一場非。’明年春,見超然于海,昏夜語及之,書以示素所辦送者。因覺先忠無外,政和五年三月二日題。⑩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四,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79頁。

隨后,忐忑不安的他便匆匆離開衡山,四月份到江西筠州(今江西高安市),先后館于荷塘寺、不門寺;五月份,對驗冬十月,證獄于太原(并州)11見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四《寂音自序》,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75-476頁。。

福嚴寺初名“般若寺”,是高僧慧思大師于六朝陳光大元年(567)創(chuàng)建的道場,附屬的“三生藏”是“惠(慧)思三次生此修行方成道”的紀念地;附近的“馬祖庵”則是南禪南岳系祖師懷讓禪師(677~744)啟發(fā)馬祖道一禪師(709~788)的悟道處12宋·陳田夫《南岳總勝集》對此有所記載:“擲缽峯,上有定心石,下有隱身巖,虎跑、 卓錫二泉,觀音、馬祖二庵,八功德水,三生藏、岳心亭、兜率橋皆列于前后。左右隸福嚴寺。傳云。昔思大和尚擲缽乘之。赴陳主之詔。因而名之。”“福嚴禪寺,岳中禪剎之第一。陳太初中,惠思和尚自大蘇山領(lǐng)眾來此建立道場。師?;耍蕖斗ㄈA》、《般若》《念佛三昧》。方等懺悔,因號‘般若寺’。本朝太平興國中改賜今額。有唐懷讓禪師結(jié)庵于思之故基。有道一和尚坐禪于側(cè)久之。讓往以磚磨而激之。一謂讓曰:‘磨磚何用?’曰:‘為鏡?!辉唬骸u如何得作鏡?’讓曰:‘磚既不能作鏡,坐禪如何成道!’一異之曰:‘畢竟如何即是?’讓曰:‘謂如乘車者,車既不行,鞭車則是,鞭牛則是?!粵Q然開悟?!邪斯Φ滤?、三生藏、馬祖庵、思大塔。昔惠思三次生此修行方成道。政和六年被回祿,屋宇佛像俱焚盡,惟三生藏、馬祖庵、兜率橋存焉。后七年修建后備?!?分別見《南岳總勝集》卷上,《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51冊,第1062頁;卷中,《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51冊,第1070頁。;此外還有許多相關(guān)遺跡。因此,福嚴寺以及“三生藏”等,是惠洪禪師游歷衡山之必然參訪拜謁的處所,并留下了大量相關(guān)詩文。

如《次韻游福嚴寺》詩云:

下臨煙雨憑危欄,游客新辭禁從班。露濕衣巾近云漢,風吹笑語落人間。曾聞詩律如彭澤,想見風神似魯山。何日三人成品坐,夜窗參論到更闌。①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三,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02頁。

這是與友朋一道游福嚴寺并在這一禪宗祖庭參禪論道的記述。更多的詩文則是對禪門高僧大德的緬懷,如《和游福嚴》詩云:

云開見樓閣,峰頂知有寺。眾峰讓高寒,蓋是出其類。媧山下僧譚,笑走魔外戲。忽于一毫端,集此大千界。曹溪正脈深,不斷蓋如帶。流而至衡霍,百川蓄匯澮。乃知般若臺,自昔分燈地。清游亦不惡,俯仰憶前事。寶構(gòu)出灰燼,人逝時亦異。永懷韓潮州,夜與千峰對。仙去三百年,音容浮如在。妙語落人間,斷碑臥榛檜。公亦潮州裔,聲勢翩已似。低摧夙昔心,慘憺經(jīng)游意。林高句天成,容貌鄙組繪??讨n崖陰,與山增勝概。②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30頁。

福嚴寺(般若臺)是南禪南岳系洪州宗(洪州禪)的祖庭;附近南臺寺寺東之平坦如臺的大石則是南禪青原系行思禪師(?~740)門下法嗣石頭希遷(700~790)結(jié)庵禪修處③宋·陳田夫《南岳總勝集》卷中稱:“南臺禪寺,……梁天監(jiān)中,高僧海印尊者喜其山 秀地靈,結(jié)庵而居,號曰‘南臺’。又至唐天寶初,有六祖之徒希遷禪師游南寺,見有石狀如臺,乃庵居其地,故寺號‘南臺’。唐御史劉軻所撰碑并有焉。遷既歿后,遂塔于山之跖,謚曰‘無際見相’?!薄洞笳滦薮蟛亟?jīng)》第51冊,第1070頁。,為“石頭宗”祖庭。馬祖道一與石頭希遷并稱“二大士”,二人遙相呼應,自此曹溪一脈禪宗大盛于天下,而后陸續(xù)分燈出五家七宗。“韓潮州”即唐代文起八代之衰的著名學者韓愈,亦有因梗概直言而遭貶謫的經(jīng)歷,也曾游歷衡山并留下所賦名詩?;莺槎U師參訪于此,當然感該良多。又《游南岳福嚴寺》詩云:

生計居然成脫略,投老南來看衡岳。禹溪久留困霖雨,低摧悶若翦翎鶴。朝來南尋度坡壟,針水秧齊鳥聲樂。風光融融一都會,鬼祠雄深抱山腳。梯空延緣止巉絕,瘦策扶衰意超豁。拂云蒼杉雜錦石,紫藤綠蔓相連絡(luò)。石橋下視隔人世,但覺嵐光翠如潑。亭泓無波自紺碧,澗草有香空錯莫。忽驚梵宇墮林梢,寶勢飛翔照深壑。欹斜萬礎(chǔ)盤蒼崖,十步一樓五步閣。冰柱瓊窗不知數(shù),旒蘇一一垂簾箔。犀顱道人相笑迎,冰雪形容無住著。午梵清圓林葉動,天花細雨無時落。憑高且復息疲頸,心清別殿鳴風鐸。云開千里上眉睫,吳楚江山見濃薄。阇如有女正色,春不洗妝秋拂掠。紫蓋頎然似矜妒,半出晴煙翠棱抹。永懷堂堂武津老,天骨開張耳重郭。三生來游等兒戲,靈山一會儼如昨。他年遺跡舊巖下,拴索猶存眾驚愕。解云此山增智力,鵬飛天風轉(zhuǎn)羊角。江西駒兒快騰踏,青原麒麟亦超卓。折足鐺中過一生,野蔬數(shù)根陳五合。故庵遺塔尚依然,行誦神交付冥漠。影不出山豈難事,準擬茅齋就林縛。退之南遷曾過此,好語夸詞雜嘲噱。自謂忠誠動岳靈,望碑字字猶精確。但余佳處不可狀,浪禿霜毫秋色闊。東坡唾笑成文章,山川勝處多奇作。莫年亦為儋耳游,不一過山山愧怍。為君試將說禪口,掉頭長吟擁山衲。心胸便欲捏荒怪,落紙雷搥散風雹。要將杰句酬佳景,未怕山容作顰頞。”

詩中“退之南遷曾過此,好語夸詞雜嘲噱”,指的是韓愈(字退之),惠洪禪師在許多詩文、包括游歷衡山的詩文中均從緬懷的角度提到了韓愈,如《次韻游南岳》詩中的“退之倔強遷揭陽,道經(jīng)衡山愛青蒼”④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27頁。,以及下引詩中的“永懷倔強韓退之,南遷正坐譏訶佛”等,作為佛教僧侶,惠洪禪師以及其他許多唐宋僧人,為何會對這位曾經(jīng)力主辟佛者抱有好感,這是另外一個話題,此處姑置勿論?!叭鷣碛蔚葍簯?,靈山一會儼如昨”,指的是慧思大師三次生此修行方成道?!敖黢x兒快騰踏”,指的是六祖惠能禪師曾預言懷讓禪師門下將出馬祖道一禪師的典故⑤宋·頤藏主集:《古尊宿語錄》載:“祖云:先師有言:‘從吾向后,勿傳此衣,但以法 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惟示道化,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汝向后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應在汝心,不須速說?!币娫摃硪弧洞箬b下一世·南岳大慧禪師》,《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68冊,第2頁。。“青原麒麟亦超卓”,指的是青原行思禪師對石頭希遷禪師予以厚望的典故⑥宋·普濟集:《五燈會元》載:“師曰:‘眾角雖多,一麟足矣?!币娫摃砦濉读娲?鑒禪師法嗣·吉州青原山靜居寺行思禪師》,《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80冊,第108頁。。

對禪宗諸大德高僧的追懷,還出現(xiàn)在惠洪禪師其他游歷衡山的詩文、尤其是參訪拜謁與這些大德高僧直接相關(guān)之寺院或遺跡的詩文中。如:《次韻游南臺寺》詩云:

青原生下一角麟,單丁住山須底物。試垂一語傳不朽,阿師鈯斧成干沒。憑欄小立與僧語,浮云卷盡千峰出。永懷倔強韓退之,南遷正坐譏訶佛。山云開遮良偶然,自詫精神費詩律。閻侯愛山得云饒,勝處遲留多記述。慕韓每每手加額,見詩未讀壁先拂。此公文不數(shù)他人,微詞天姿含宋屈。⑦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23-224頁。

又《和游南臺》詩云:

老思垂一足,飯想成沙纕。頓斧盤石上,分燈續(xù)螺江。坐令遺跡地,咄嗟成寶坊。永懷青松下,睡快欣明窗。曾侯有逸韻,詩律挾風霜。重來拜白塔,前身疑姓龐。山僧作巴音,聳肩頎而長。愿施筆供養(yǎng),普熏知見香。吾觀三公子,凜然萬夫望。何當吐佳句,刻石照沅湘。⑧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30頁。

在為南臺寺昭禪師所撰的《一麟室銘(并序)》中,惠洪禪師借“一麟”之典故對這位禪門摯友承緒衡山一脈燈火并發(fā)揚光大給予高度評價:

南臺禪師昭公住山之明年,新其丈室,而以一麟名之,使叢林想見哲人之遺風余韻也。甘露滅某為銘曰:麒麟之性,不可系羈。非如犬羊,可驅(qū)東西。有大比丘,人類精奇。在驅(qū)烏中,服勤祖師。及其將化,使之尋思。賞其神駿,思則有辭。眾角一麟,遷其以之。禪師昭公,來自大溈。分空印澄,名譽日馳。顧瞻山川,憮然嗟咨。想其高風,屋宇故基。以麟名室,非茍然為。佳羽百鳥,宗教日衰。庶異人出,支此頹隳。耆阇倚天,勝氣華滋。當磨云根,刻此銘詩。①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14頁。

在對福嚴寺的多次參訪中,惠洪禪師結(jié)識了寺里的許多禪師,并在該寺駐錫過。在《會福嚴慈覺大師》詩中,惠洪禪師袒露了與該寺慈覺禪師的交往情誼:

慈覺初見我,背呼仰而應。遂同宿湘上,夜語如建瓴。犀顱氣不詟,虎頷目有棱。精彩類澄觀,突兀掩萬僧。喬岳占南極,寒翠知幾層。此老家此山,親分漳水燈。寶坊天雨華,午梵盤清冥。欲知法席盛,但看道價增。破夏出山來,乃爾忘規(guī)繩。蓋皮為之災,公卿慕聲稱。我幸無子累,癡鈍人所憎。平生寢飯外,摩挲一枝藤。少年入三吳,題詩遍西興。歸來舟彭蠡,浪山雪崩騰。匡廬落笑中,萬迭橫空青。又嘗游并汾,趼足渡河冰。沖虎上太行,雞鳴見日升。此樂墮渺莽,坐睡頭髯鬠。朅來湘西塢,倦鶴整羽翎。只待秋風健,祝融期再登。②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六,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17-218頁。

這種情誼持續(xù)下來,二人過從甚密,常有詩文往返,如《慈覺見訪余,適渡江歸以寄之》詩云:

黃沙橫吹意儻恍,江色摸胡迷背向。剌舟開岸風掠耳,日莫歸來說驚浪。旋添榾柮火蒙密,堵立咨嗟羅少長。碗楪鏗然野炊熟,井稅未輸夜舂響。少年信腳蹈憂患,幾同蜓叟埋煙瘴。歸來閑散贖辛勤,老住江村無雜想。夢回書幾有青燈,雞一再鳴布衾暖。遙想老禪讀此詩,應作掀髯笑拊掌。③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六,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218頁。

福嚴寺的長老也經(jīng)常到長沙(潭州)等地拜訪惠洪禪師并與諸多禪師相聚,《云庵生日空印設(shè)供作偈,福嚴、南臺、萬壽三老與焉次韻》詩記載了他們在寧鄉(xiāng)大溈山密印寺空印禪師住持的一次聚會:

不見叢林老陜西,鐵牛生得石牛兒。泐潭撲面紅塵起,四海禪流滿肚疑。溈山作人熱心肺,冷處著火人方知。龍山說偈聊戲耳,萬象驚叫天魔悲。三生大士視云漢,和倡四座知為誰。南臺拱讀萬壽笑,生機妙語皆臨時。諸方傳誦著精彩,不是龍山唱和詩。④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61頁。

駐錫于福嚴寺期間,惠洪禪師也經(jīng)常外出到山上的其他寺院游覽,日出晚歸,留下了《晚歸福嚴寺》詩:

淺抹濃堆翠卻煙,老松無數(shù)更蒼然。石梯又入千峰去,時見樓臺夕照邊。⑤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六,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49頁。

惠洪禪師與在衡山結(jié)識的朋友之間也不時相互過從往訪、相互酬唱,如《福嚴寺夢訪廓然于龍山路中見之》詩云:

山高夜氣摧煩暑,竹風為作南軒雨。夢隨柔櫓到西興,艤舟步入龍山塢。蕭蕭松下逢睿郎,問信遠來亦良苦。覺來但記談笑歡,不省歡時竟何語。臥看篝燈一點明,嶺海茫茫隔吳楚。安得卻如清夢中,杖履追隨長爾汝。⑥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三,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173頁。

又《次韻方夏日五首,時渠在禹溪,余乃居福嚴》詩云:

殘書半折立風檐,欲步還慵睡未忺。忽憶故人談笑處,擘蓮嘗芡御炎炎。

聲華籍甚淛東西,胸次玲瓏絕坎蹊。那料南來遭白眼,強顏腰作偃松低。

山縣蕭條早放衙,塘蓮無主自開花。三叉路口炊煙起,白瓦青旗一兩家。

水閣風微快葛衣,沙村返照淡余暉。數(shù)聲楚些無情思,不似吳中緩緩歸。

我憶西湖山水清,君詩說盡欲歸情。何時京口同煙艇,柔櫓咿啞短作程。⑦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十六,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46-347頁。

在福嚴寺,惠洪禪師見到了一些佛門珍跡,如衡岳楚云上人刺血所寫的《妙法蓮華經(jīng)》:

衡岳楚云上人生唐末,有至行。嘗刺血寫《妙法蓮華經(jīng)》一部,長七寸,廣四寸,而厚半之。作栴檀匣藏于福嚴三生藏。又刻八字于其上,曰:“若開此經(jīng),誓同慈氏。”皇佑(祐)間(1049~1053),有貴人游山見之,疑其妄,使人以鉗發(fā)之,有血如線出焉,須臾,風雷震山谷,煙云入屋,相捉不相見,彌日不止。貴人大驚,投誠懺悔。嗟乎!愿力所持,乃爾異也。予嘗經(jīng)游,往頂戴之,細看血線依然。貫休有詩贈之曰:“剔皮刺血誠何苦,為寫靈山九會文。十指瀝干終七軸,后來求法更無君。”

又如在福嚴寺見到過郴州乾明進和尚的舍利和畫像,《郴州乾明進和尚舍利贊(并序)》云:

余觀崇進和尚舍利于南岳福嚴寺,炷香臨盤,以箸點之,隨箸而升,如露之將零。投于脆缾,彷佯而行,如魚之在淵。又觀其畫像,方頤揕口,神情靜深,若不可犯干者。門弟子惠覺謂余言:吾師衡陽伍氏子,早依南臺正悟然禪師落發(fā)焉受具,游方余三十年,所至以荷眾,稱福嚴長老?!谒巍せ莺樽骸妒T文字禪》卷十九,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396頁。

又如在該寺“三生藏”藏有慧思大師用過的錫杖:

有僧嘗登三生藏,取思大(師)平生所持錫立之,疑慮橫生,終不能定。忽自念曰:“當一切放下卻。”即舉錫置之,錫卓然不傾。以問予:其故何哉?予曰:“非特于錫則然。凡事若有心,即成差悞。試觀兒輩剪紙,擬心即失;不擬心,徑往無難。故道人不可須臾忘照也?!雹鬯巍せ莺樽骸读珠g錄》卷上,《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87冊,第253頁。

惠洪禪師還記載了福嚴寺一些僧人的逸聞事跡,如:

福嚴感禪師面目嚴冷,孤硬秀出,叢林時謂之“感鐵面”。首眾僧于江州承天,時佛印元禪師將遷居蘄州,斗方譽于郡守,欲使嗣續(xù)之,且召感語其事。感曰:“某念不至此。和尚終欲推出為眾粥飯主人共成叢席,不敢忘德。然若使嗣法,則某自有師矣?!狈鹩⌒姆?,業(yè)已言之,因成就,不復易。遂開法,為黃龍之子,道價重一時。居常懸包倚杖于方丈,不為宿夕計??⒁严陆孕啪粗S刑赝湫彰?,新下車以事臨之。感笑作偈投郡庭,不揖而去。偈曰:“院是大宋國里院,州是大宋國里州。州中有院不容住,何妨一缽五湖游?!碧厥谷俗分?,已渡江去矣。④宋·惠洪撰:《林間錄》卷下,《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87冊,第270頁。

以上這些,都是研究衡山佛教史、尤其是福嚴寺歷史的寶貴資料。

作為一位對佛教史、尤其是禪宗史具有濃厚興趣并造詣甚深的學者僧,惠洪禪師在還經(jīng)常與福嚴寺的僧人研討與該寺之歷史,以及與相關(guān)之大德高僧的思想事跡,如《題讓和尚傳》云:

心之妙不可以語言傳,而可以語言見。蓋語言者心之緣、道之標幟也。標幟審則心契,故學者每以語言為得道淺深之侯。予觀南岳讓禪師初見六祖,祖曰:“什么物與么來?”對曰:“說似一物,即不中。”曰:“還假修證也無?”對曰:“修證即不無,染污即不可?!弊鎳@曰:“即此不染污,是諸

佛之護念,大哉言乎如走盤之珠不留影跡也。”然

讓公猶侍六祖十有五年,乃去庵,于三生石之上。

時天下尚以律居,未成叢席,有僧忘其名,為總眾

事二十年,為縣官勘其出納。先是,寺未嘗藉其資,

僧方囚,自念久已忘之,仰祝讓公求助,于是一夕

通悟,盡能追憶二十年間物件,不遺毫發(fā),乃得釋。

故以讓公為觀音大士之應身,而讓居庵中未嘗知

之。予游福嚴,與僧讀其事。僧疑以問予:“此何

理哉?”予曰:“《涅盤經(jīng)》云:外道妒世尊入其國,

驅(qū)五百醉象來奔。世尊垂手示之,而象見五指輪中

皆出師子,于是怖伏遺糞而去。世尊曰:‘爾時我

指實無師子,而是護財狂象自然見之,皆我慈善根

力故?!狈蚴雷鸫壬聘Γ豢梢杂兴甲h心測之,

而可以無隱藏事。證如月在天,光遍溪谷,初不擇

溪谷之濁清,而水之澄澈必有月影。水之澄澈則月

現(xiàn)影,而善惡之必有所感,乃不見慈善根力哉!則

讓公坐令其僧獲聰明之辯,要不足怪也。⑤宋·惠洪撰:《石門文字禪》卷二十五,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16冊,第485-486頁。

該“題記”中所述“(懷)讓公坐令其僧獲聰明之辯”事,宋·贊寧等撰《宋高僧傳》也有記載,稱:“(懷)讓乃躋衡岳,止于觀音臺。時有僧玄至拘刑獄,舉念愿讓師救護,讓早知而勉之,其僧脫難,云:‘是救苦觀音?!盟固栆?,亦由此焉?!雹匏巍べ潓幍茸骸端胃呱畟鳌肪砭拧短颇显烙^音臺懷讓傳》,《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50冊,第761頁。但未言明該僧人因何事“至拘刑獄”,惠洪禪師“題記”則明確記載為地方官員“勘其出納”,即查檢寺院歷年的收支購物賬目,而該寺院沒有對收支購物情況登記做賬(“寺未嘗藉其資”),執(zhí)掌其事者受到刑拘追比,直至“追憶二十年間物件,不遺毫發(fā),乃得釋”。這對于研究寺院發(fā)展史(從“律居”到“叢席(林)”及寺院經(jīng)濟史(經(jīng)濟財務(wù)情況受到地方政府的嚴格監(jiān)管)都是極為寶貴的資料。

正如諸多佛經(jīng)典籍所云:“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被莺槎U師的看法也是如此:“予嘗游福嚴,覽其山川之形勝,讀思大(師)所記,曰:‘此山增人之志力,居之者多得道?!首孀谑诜?,莫不因之。雖大法之興,必依之人。然馬祖于此受讓公記莂,其道大振于江西?!雹咚巍せ莺樽骸读珠g錄》卷上,《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87冊,第253頁。唐·劉禹錫《陋室銘》云:“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焙螞r大德高僧高道輩出的衡山。作為自然造化之物的南岳衡山鐘靈毓秀,但有著人文因素、尤其是儒釋道文化的結(jié)緣參與,才能夠成就為一座名山,福嚴寺正是其中一所積淀著深厚宗教歷史文化底蘊的重要殿堂。

B949

A

1673-2219(2012)02-0073-07

2011-08-10

萬里(1951-),男,遼寧復縣(今瓦房店市)人,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所長,宗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

(責任編校:張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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