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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九寨
原來,人間、仙境不過是系于一念之間,比如九寨,比如藍。
——題記
九寨的水從不擔(dān)心清澈,不擔(dān)心藍,正如九寨的天。
從七彩池、孔雀湖、五花海,風(fēng)景中的風(fēng)景,仿若神來之筆,落墨即藍呵。
所以,一、二、三……第九枚詞語繞不開山水,繞不開藍。
九寨的藍讓我相信——
或許時間之水最初的色彩就是藍。深藍,淺藍,靛藍,湛藍……層次分明,千頃清波,就如同你心情的濃淡,想深就深,想淺就淺。
或許是人事的紛擾漂白了時間之水,以至于它褪色、它蒼白。
在塵世,或許山就該如九寨的山,水就該如九寨的水,山傍著水,就像藍依著藍。
從天鵝湖敘述到諾日朗瀑布,從翠湖敘述到群海,湖、池、瀑、溪、灘、天……九寨正用一種藍延續(xù)著另一種藍,用一種藍還原著另一種藍。
因為藍,這里的山水不需要唐風(fēng)和宋韻的點染。
因為藍,這里的經(jīng)幡成為了圣潔的一種色彩。
因為藍,任何華麗的辭藻都面露羞色,任何抒情的華章也略顯庸常。
所以呵,九寨自有九寨的筆墨章法。
她不僅是個夢幻的形容詞,藍。
她也沒有丟掉她的名詞索引:天堂、童話、仙境、圣地……
而我別無選擇,只有用比藍更藍色的語氣說出,九寨啊,她等于人間的美好,等于藍。
我不懷疑這來自九天的清澈,不懷疑這一路墜落的詩情,更不懷疑駐足于這里的每一個人,心情正遭遇著同樣的落差。
倘若眼前的珠簾,是天上的銀河被傾斜、被復(fù)制到了人間,那么這一條銀幔莫不是通往天堂的一條神梯么?我們這些在時光叢林中迷失了方向的過客,猛然抬頭,這一條潮濕而透明的小徑啊,正指向靈魂的神秘園。
裹挾著塵世的喧囂而來,我們真不該發(fā)出浮華的聲響,不該讓人語勘破一幅山水畫吟哦的交響。噓,就讓我們集體噤聲吧。
只呼吸這猶如痛楚猶如喜悅般的天籟,只讓身體站立成被珠玉砸中的一塊綠松石,被水花沾濕的一滴鳥鳴,只讓一只只蝴蝶在錯落有致的音域中上上下下、跌跌撞撞而樂此不疲。
是呵,面對這凌空飛懸的一匹卷帙,面對這淵藪般的無限打開,美好在漫漶,并越過了心靈的柵欄。卑微的靈魂被洇濕而柔軟,生命的河床上終要落定塵埃。
就是這般的美好與震撼??!我相信,這是男神達戈與女神色嫫得以俯瞰人間的天臺,而合十與仰望是我們對圣靈的一種虔誠姿態(tài)。當(dāng)澄澈的天梯被渴慕,當(dāng)透明的美好成為了一種信仰,那么我有理由相信——
在九寨,在人間的這一刻,面對諾日朗瀑布,這是靈魂與靈魂的奔赴,是美與美的相遇。
走著,走著,就走進了暮色。
這是九寨的暮晚,山水岑寂。海拔二千米的高度,人間的風(fēng)一吹再吹。
而這一刻,我不在乎,夜色再次為你披上了神秘的面紗。
不在乎五花海隱去了名姓,長海不再細長。一支支蘆葦站成了思想的蒹葭,蘆葦海靜謐成哲學(xué)的湖泊?;鸹êR鐫M的不僅是靈感的火花,還有和天上的等價的清輝。
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被洗練成銀色,而誤入仙境的我們也毫不例外。卸下了塵世的喧囂和紛擾,像所有的晚景一樣,被月光一一覆蓋,讓風(fēng)霜與滄桑就此阻于夜色吧!108個海子,108次的濯洗,夠不夠洗凈塵衣的輜重?夠不夠滌蕩經(jīng)年的風(fēng)霜?108張月色鋪就的稿紙,夠不夠抒寫余生的潔白?
在九寨,暮色不僅是暮色,所有的海子閃著星星一樣的靈光。我們善于在白晝發(fā)現(xiàn)的眼睛、耳朵,看不見“層林彩池漣”,聽不見“魚游云頭鳥語歡”。所以,我們于夜色中拼湊的一定是最初的夢境:格?;?、雪域、一個遙遠的傳說;小木屋、篝火、一只慵懶的熊貓和它綠色的生態(tài)圈。當(dāng)寧靜回歸了寧靜,心回歸了心,我們審視著月色,就像月色審視著波光。遠離了假面舞會、虛擬的網(wǎng)絡(luò)、燈紅酒綠的蒙蔽,讓我們流露出嬰兒般的眼神,像星星一樣發(fā)出純銀般樂音,任憑一襲月色酒漿般的照臨,連同108個海子、108倍的眷顧。
而群海沉默,只把至純至凈的銀漣向人間遞送。我們隨手就可以掬起的月華,始于天上,灑向人間。在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我們從天堂說到人間,從人間說到天堂,那一生尋覓的永恒,那明滅之間的指向……
所以,屬于海子的暮晚,
在九寨,做一只夜晚迷途的小獸是幸福的。
在九寨,邂逅一個傳說中的山鬼也是幸福的。
在九寨,夢到一雙雄鷹的翅膀是幸福的。
在九寨,一切事物仿佛有了最初的意義。
在九寨,天堂仿佛連著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