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奇
我與官場人物,一向少有交結(jié)。《雁門關(guān)碑林序》作者是個例外,多少年來詩文唱和,情感對流,君子朋友耳。先前他有《呂梁賦》,一時聳動視聽,好評如潮。也有疑聲偶起,怕為代筆之作;此次《雁》文妙品問世,請問還有何疑?天下雄關(guān)萬重,各具魂魄。作者不擬山海之顯達,嘉峪之蒼闊,唯以“數(shù)千年悲壯”賜雁門,已足見作者胸中塊壘與錦繡也。
去年初識斯篇,即聯(lián)想油然?;蛴袆⒂礤a《陋室銘》之通透,卻不在乎用韻;或有周敦頤《愛蓮說》之精巧,卻大張慷慨激昂情懷;或有阮籍《孔子誄》述德寫哀之誠,卻不拘“賤不誄貴,幼不誄長”之禮;或有庾信《哀江南賦》駢儷之美,卻不言私情只問家國;或有蘇軾《前赤壁賦》之懷古豪情,卻心系當下憂國憂民……非銘非誄非駢非賦,卻五色斑斕,成一奇序。其實為文之道,哪有定格?即如一賦,先秦為“短賦”、“騷賦”,漢代為“辭賦”,魏晉以后為“駢賦”,唐為“律賦”,宋為“文賦”……時移賦易,與時俱進也。我歷來以為,為文先顧靈感,次顧氣韻,格律韻律之類拋去最后可也。
噫!官場之中出此妙文,不亦奇乎?然而在我看來,何奇之有?縱觀一部文學(xué)史,屈原、司馬遷、嵇康、陶淵明、李白、杜甫、韓愈、柳宗元、王維、杜枚、劉禹錫、白居易、歐陽修、范仲淹、王安石、蘇東坡、辛棄疾、羅貫中……哪一個不是身在官場?李白最不濟,也還頂個翰林學(xué)士的頭銜呢??梢哉f,在兩千多年來的古代社會中,千古絕唱大都出自宦海名臣。只是到了無產(chǎn)階級專政時期,做官要的是工農(nóng)出身,貧窮本色,文盲忠誠,一片如血的紅色海洋里,將文曲星們一體淹沒。于是偶爾文星閃爍,便覺十分驚奇。令人可喜者,在當今政壇,追求學(xué)歷,追求學(xué)養(yǎng),提高文化品位,已成時尚。更有大批青年士子,源源步入官場,官本位文化結(jié)構(gòu),猛受沖擊,歷史性變革欣然可期。相信不遠將來,定會批量涌現(xiàn)“官員作家”、“官員學(xué)者”,如董洪運者。其中有那么幾個人,一不小心沖進中國文學(xué)史的神圣殿堂,則真不必大驚小怪矣。上接先秦,師法唐宋,中國士君子文化發(fā)揚光大,再創(chuàng)輝煌。
文中名言:“天狼不可不慮,猛士不可不養(yǎng),利器不可不造,武事不可不備,國心不可不雄?!弊髡邽閲\為民慮,也算高瞻遠矚,殫精竭慮。然而,自從毛澤東三十多年前斷言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必打、即打以來,二戰(zhàn)結(jié)束半個多世紀了,終未再普燃戰(zhàn)火,全球蒙難。足見人類憑借自身智慧,完全可以遠離兵燹,營造穩(wěn)定與和平。如能在武備功利之外,多寄一份宗教情懷,妙文之境界韻味或可更上層樓。我深知,董氏好友于佛老諸教之學(xué),特有認知體察,其造詣已遠非官場經(jīng)緯可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