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厭倦了云天
云天又在醉酒后找我,暈頭轉(zhuǎn)向地在路上轉(zhuǎn)了幾個圈才醉醺醺地敲響了我的門。
我對他咆哮,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喝多了不要來找我!你到底有沒有記性?
云天也不惱,從背后將我抱住,嘴巴抵到脖頸,貓一樣地舔舐著。這是他征服我的方式。我寂寞的心靈每一次都臣服在他嫻熟的技藝下。
我是那么容易滿足,半個身體燃燒得我忍不住隨聲附和??稍铺鞗]有,他把自己的脊背弄得潮濕一片還是跳不到云端,這就是他醉酒的代價。
但他絲毫不倦怠,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地興風(fēng)作浪著。
我并沒有惱羞成怒,我只感到煩躁,摸不到邊際的抓狂。我想,我真的厭倦了云天。
心靈被搗出了一個黑洞
當(dāng)年,我把第一簇花蕊的芬芳吐露給云天時,我還是那么的單純清新,帶著剛從校園里走出的稚嫩氣息,縱身一跳,便進(jìn)了這個已婚男人渾濁的水池里。
媽媽說,已婚男人是一本精裝本的寶典書,閱過去,能受益終生。
媽媽侍弄著花瓶里那朵紅色郁金香,滿臉的怡然。她是個優(yōu)雅的女人,我遵從她給我的每一句教誨,但我們之間卻沒有代溝,和睦得像一對知心姐妹,我很有愛地生活在這個單親家庭里。
因而云天總能堂而皇之地出入我家,媽媽也總能找出夸贊他的詞語,好似他真是她的乘龍快婿一樣。
可是我真的疲憊了,我在與云天一日日的身體糾纏里,漸漸耗盡了女人的羞澀溫柔,我學(xué)會了歇斯底里,把每次惹我不高興的云天罵得狗血噴頭,還砸了他那副昂貴的眼鏡。
可是盡管我怒得不可一世,我仍然會在黎明之后問候他,在網(wǎng)絡(luò)里與他胡謅亂侃。其實心頭空落得如千年枯樹,只是想拿一種欲罷不能填了那時間空白。我認(rèn)為我的心靈被搗出了一個黑洞。
我說,親,你昨晚把鑰匙落我那兒了,今晚來取吧。其實我的身體還氤氳著昨晚的不適,但我斷定他不會來的,所以就開玩笑。
他果真說,今晚去不了親,虎子走娘家了,撇了小崽子在家。
我便打趣,我替你照看兒子,我會讓他愛上我,然后我做他后媽。他就驚恐了。
我對著電腦笑作一團(tuán),之后眼淚便滴滴答答地落了一桌子。
在下班的公交車?yán)?,我把那首我喜愛的《眼淚》設(shè)置成單曲循環(huán)模式,塞著耳機(jī)反反復(fù)復(fù)地聽。這首歌總能引起我的共鳴。
我乘坐的是末班車,車轉(zhuǎn)過一個又一個路口,暢行無阻,我隔著車窗看街邊急速后退的風(fēng)景,眼淚洶涌得像下了一場雨——在那個路口,我回眸了什么?哪一抹風(fēng)景又將對我眷戀,寫下對我明天的祝福?
一半是想念,一半是更想念
我想請個長假,十天半月或者更久,然后擺著長裙■望遠(yuǎn)處風(fēng)景,把自己整得詩情畫意、清新脫俗。
我犯賤地跟云天說,假如我突然消失一個月,中斷所有聯(lián)系方式,你怎么樣?
他還真文藝,他說,要真找不到,我就發(fā)呆半個月,流淚半個月。我問為什么。他說,一半是想念,一半是更想念。
我不再說話,我只是無力地講了一個玩笑而已,真的不需要他承諾什么。無花無果的,兩不相欠才是清靜。
我真的背了一個行囊,跟著那個云天曾推薦給我的驢友群逍遙了兩天。雖然行程短暫,我卻開闊了不少。我看到油菜花上翩然而過的蝴蝶,金燦燦的,秀得人間四月天。其中有個男生對我眉來眼去,他說也是第一次隨這個群出行。
他對我十分照顧,替我背行囊,扶我走山石。我稱贊他,真是個助人為樂的好孩子。他的臉便開出了紅艷艷的花。
沒辦法,云天讓我骨髓里只融合了成熟男人的氣息,眼前的男孩,真的太年輕了,連胡須都不怎么硬朗。
他卻急于更正我的失口,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
哦,只比我小了一歲。但他真的就那么年輕,像那春景里剛萌芽不久的又一朝綠色。
他叫青果。
事實上,返程中,我依偎了他的肩膀,像個小女生一樣。
回來,我蕩漾著聲音跟云天通電話,我踏春了。心下,認(rèn)認(rèn)真真地劃拉著那條要與他隔開的三八線。
這次我并沒有遠(yuǎn)遠(yuǎn)地出逃,可云天真的聯(lián)系不到我了。女人一旦狠下心,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不就是絕情嗎?希望我流過的眼淚是我對他最華麗的留念。
不敢觸及的沉淪
媽媽偏又提及云天,她說,你跟云天也這么久了,也該更上一層樓了。我有點驚愕,我在他的領(lǐng)域站定的只是一間平房,哪里有層樓可上?
媽媽說,說你傻吧,還真傻,你這么大了,該尋思著嫁了。我說,我嫁啊,但我不嫁他。我想跟媽媽說出青果,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我不是怕媽媽打擊我,我是突然有點恥笑我自己,那么青翠欲滴的一枚果子,憑什么讓我這個塵埃里翻滾過的女子給嚼了?
媽媽像一個女神,揮著旗幟把搖擺不定的我吶喊到了她指引的光明大道。
我退去好不容易修煉來的小清新,重拾妖嬈,嗲聲嗲語約云天。
云天來了,但奇怪的是他不在狀態(tài)。這讓我奇異,主動剝了衣服纏繞過去。他喘著粗氣掙扎了一番,還是把我推開了。然后他走了。
可他想不到我會撲到他家里,神情自若地把一段我裸露著身體纏繞住他的視頻撂給他的妻子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我坐在家里等新聞爆炸。其實我并不真的感冒這結(jié)果,我像是奉命完成一個惡作劇,附帶的有對青果不敢觸及的沉淪。
跑去看戲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事情搞大了。云天的妻子要離婚,云天的父親氣得舊病復(fù)發(fā),昏迷在床。我怔忡,這一連串的反應(yīng)不在我計劃內(nèi),我只盤算著他的妻子知難而退與他退了結(jié)婚證。
我四腳朝天地躺在沙發(fā)上,仍覺得胸口很悶,我喊叫媽媽。媽媽坐在我身邊語重心長,孩子,鬧大了他才能離婚娶了你。
一語中的,我把抱枕蓋在臉上,索性不再思索這些事情。某個天使知道,我嫁給云天的心并沒有那么執(zhí)著。
可我如愿以償了,云天真的領(lǐng)了證,離婚證,但他沒有再打電話給我。
我卻忍不住跑過去看他。
他在醫(yī)院里游魂一樣晃蕩,他的父親仍在昏迷,他像一只欲哭無淚的猴子,站在住院部的大樓上捶胸頓足,然后又安靜得如一尊雕像,呆望著遠(yuǎn)方。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疼,我想上前抱住他,告訴他這不是我的本意??晌疫t到了,他像一朵云朵一樣越過那道欄桿飄了下去。
我的心隨著他撲簌簌地沉落。
他的好更嵌進(jìn)心肌,刺刺的痛
我努力地把自己的軀殼拖回家,媽媽依舊優(yōu)雅地為那朵紅色郁金香灑水,可惜明顯地,花兒已經(jīng)開始枯萎。我抓過去,花瓣沒筋沒骨地撒落一地。
原來媽媽把此生未能完成的愛情都記憶在這紅色郁金香里,情系著那個初戀的影子,滿懷心思地讓女兒嫁給一個像極了那個影子的男子,卻不承想會凋零收場。
她說她不再養(yǎng)郁金香了,在悵然若失中有些局促不安地去拉窗簾,優(yōu)雅淡定蕩然無存。她看到我的昏天暗地,一定追悔莫及得寧愿割舍了記憶,記錯了花語。
我把自己獨鎖屋里,枕著塵埃將記憶砸進(jìn)傷痛。黑暗里,云天送給我的紫水晶手鏈在腕上閃著微弱的光芒。他說,丫頭,紫水晶是你的幸運石,有了它,以后你就可以大吉大利榮華富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了。
如果云天的散盡就是我新天地的開辟,我寧愿我自己零落成塵,與他跌進(jìn)永久。我私藏過一大盒的紙條,是與他每次翻臉生氣之后寫下的咬牙切齒,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在心里寫下了萬千他的好。
此刻,他的好更嵌進(jìn)心肌,刺刺的痛。
云天說我是一個性格有缺陷的女孩,任性跋扈,財迷小氣,敏感多疑,但我單純。我唯獨記住了那轉(zhuǎn)折詞后的評價。他就是單純地喜歡了我的單純,可我單純得將他置于了在水一方。那方的天有多冷,我難以感知。
我無法復(fù)制云天的文藝,但我卻準(zhǔn)備在流年輾轉(zhuǎn)里給他留一縷恒定的相思,因為我是他枝頭的花。
青果猝不及防地晃了我干癟的枝頭,他說,我來移花接木了。
我驚訝。
被我繞道避開的青果已經(jīng)堅毅得如雨后的青山,巍峨、清朗、意氣風(fēng)發(fā),恰到好處地接住將要落下的我,把我拯救到他的枝頭,還我又一春明媚。
他一定是云天派來的天使,讓我錯過了他的枝頭,依舊有枝頭可以棲息,存活得更花香彌漫。
青果幽幽地笑了,他說他是云天放出來的丘比特。原來云天早就設(shè)計出了他這個堂弟給我,只是我不知道。
想起云天說,一半是想念,一半是更想念,我忽然想哭,卻發(fā)覺已沒有了眼淚。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