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年出生于英格蘭考文垂。1943年畢業(yè)于牛津大學圣約翰學院。大學畢業(yè)后,曾任職于各大學圖書館。著有詩集《北方船》(1945)、《少受欺騙者》(1955)、《降靈節(jié)婚禮》(1965)、《高窗》(1974)及小說、評論等,為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英國主流文學“運動派”主將。1965年獲英國女王詩歌金質獎章,被評論界譽為“英格蘭現(xiàn)有最優(yōu)秀詩人”。1974年獲美國藝術和文學學術院洛安尼斯獎。1976年獲德國莎士比亞——普瑞斯獎。1984年因拒絕受聘桂冠詩人,被稱為“非官方的桂冠詩人”。1985年因喉癌在赫爾去世。終生未婚。拉金被公認為繼艾略特之后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英國詩人。
盛 年
一種停滯的感覺……正如,我想象,
直到孤單的身體變得
疲倦,不真切;
然后開始感到一種向后的牽引
在替代,令人厭惡而專橫——
有人說,充滿欲望。
這一定是生命的盛年……我閉眼,
仿佛疼痛;的確疼痛,想起
這場啞劇,
關于補償與消解,
挫敗與偽裝,事實上,構成了
我生命的盛年。
水
假如我被召喚
創(chuàng)建一種宗教,
我將用水。
去教堂
需涉水而過,
晾干,各色衣裳;
我的祈禱文將用
浸泡的意象,
熱烈而虔誠地浸透,
我將在東方舉起
一杯水,
光線從各個角度
無休止地聚集。
給我的妻子
選擇你,未來的孔雀屏
合上了,那里誘惑地展開
一切精致的天性所能。
無敵的潛能!但無所約束
僅僅是當我無所選擇;
一次選擇結束了所有的道路,除了一條,
并將灌木叢中的逗樂鳥送去振翅飛行。
現(xiàn)在沒有未來了。我和你現(xiàn)在,孤零零。
所以為了你的臉我交換掉所有的臉,
為了你不多的財產舍棄了輕快的
行李,和帶面具的魔術師的盛裝。
現(xiàn)在你成了我的厭倦和失敗,
痛苦的另一種方式,一次冒險,
一個比空氣重些的實體。
致失敗
你并非戲劇性地到來,像龍一樣
暴跳,爪間攫著我的生活,
將我猛擲,重重地摔死在四輪馬車旁,
令馬兒們驚惶;也不像某個法律條款
明確地宣布哪些東西將會失去,
哪些現(xiàn)金支出是必須承擔的
花銷;也不像一個鬼魂,穿堂而過
被人瞧見,在某些清晨,向草地上奔跑。
是這些沒有太陽的午后,我發(fā)現(xiàn)
你就安坐在我身旁,像一個討厭的家伙。
栗樹們板結著沉默。我感覺
日子比從前過得快了,
聞起來也更陳舊。它們一旦落在身后,
看上去就破敗不堪。你來到這里已有時日。
割草機
割草機熄火了,兩次;跪下來,我發(fā)現(xiàn)
一只刺猬卡在了刀刃上,
死了。它一直呆在長長的草里。
從前我見過它,甚至還給它喂過食,一次。
現(xiàn)在我傷害了它悄無聲息的世界,
無法彌補。埋葬也無濟于事: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而它卻不會了。
死亡后的第一天,新的缺席
總是如此;我們早該彼此
當心,早該心懷仁慈,
當一切還來得及。
爆炸
爆炸那天
陰影指向礦井口:
礦渣堆在陽光下沉睡。
沿著小路走來穿礦靴的男人,
咳嗽聲混雜著粗話和煙霧,
擠走清新的寧靜。
一個追攆著野兔,攆丟了,
回來手捧一窩云雀蛋,
炫耀著,輕放在草叢中。
他們就這樣走過,胡子拉碴,棉褲臃腫,
父親們,兄弟們,綽號,笑聲,
穿過敞立的高高的大門。
午后,傳來一陣顫動;母牛
停止咀嚼了片刻;太陽,
嵌在熱氣的煙霾里,黯然失色。
死去的人繼續(xù)活在我們面前,他們
正安坐在上帝的屋子里,
我們會和他們迎面相見——
清晰如刻在禮拜堂的被禱念的
文字,一瞬間
妻子們看見爆炸的男人
比在他們撐持的生活中更高大——
像鍍上金幣的顏色,又好像
正從陽光里朝她們走來,
其中一人手里的蛋完好無損。
責任編輯 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