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夫

摘要：英國著名法理學家丹尼斯·勞埃德對于自然法與實證主義法學的爭論有過深入的研究，從自然法的最初興起、繁榮到實證主義法學逐漸取代其歷史地位，再到自然法學派思想被人們重新推崇。丹尼斯·勞埃德對這一過程的梳理，從一個側面展示了從古希臘以來的歐洲法理學思想發(fā)展歷程，同時也表現(xiàn)了丹尼斯·勞埃德本人的法理學觀點，通過對其學術觀點的論證，可以對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兩者進行比較，得出一個較為全面的結論。

關鍵詞：自然法學；實證主義法學；法理學

一、自然法學之沿革

自然法的概念一直是學界所爭論的話題，對于這一概念，有諸多學者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勞埃德在其著名學術專論《法理學》中提到了幾個，如蘇亞雷斯和格勞秀斯，他們的觀點在于認為“自然法是上帝意志的產物，而且一定是他意志的產物，因為正是自然法本身即為理性之善?！雹偎麄儗⑸系鄣囊庵咀鳛樽匀环ǖ膩碓?，使得自然法成為人類所應當遵從的必然信條。而作為法律實證主義者的哈特則從生物學和心理學的角度，闡述了其對自然法的理解。勞埃德比較推崇的，是菲尼斯的觀點，他認為對自然法的解讀“是在對于之于人類乃不言自明的善的反思性把握的基礎之上。”

筆者認為，在對自然法這一概念的定義上，存在著時空與意識形態(tài)的制約性。如果說要在歷史長河中尋找到一個適合所有人與所有情況的定義，不啻為自尋煩惱。在一定歷史時期具有特定的思想環(huán)境，而在這種環(huán)境中產生的對自然法的解讀當然的會受到社會條件的影響。對于人性中“善”的把握，出于各自的理解會有不同的答案。如勞埃德在書中所說的，“諸如‘奴隸制是不正當?shù)幕蛘摺畾⒙臼清e誤的這類陳述，對于我們來說或許是不證自明的，但是，對于古希臘人和南北戰(zhàn)爭之前的美國南方人來說，將奴隸制接受為一種道德上具有正當性的制度，不存在任何問題?！边@就說明了以純粹的道德來作為自然法的基礎是具有局限性的，走入了形而上學的悖論，同時就無法解釋自然法的恒久正當性。

而作為比較容易被接受的一種觀點，另一位英國法學家約翰·菲尼斯闡述了一個通情達理的人所應具有的基本之善，“萬物有序，各秉其性……”②這一觀點將自然法抽象于具體的年代，而是一種普世的人類共性理解。從而使得自然法達到了一個更新的高度。

雖然自然法在人類發(fā)展歷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在19世紀，特別是法律實證主義興起之后進入到一個低潮期。隨著工業(yè)革命的深入，科技的發(fā)達使得人們更加傾向于對法律對具體生活的規(guī)制作用上。主張法律與道德分離。自然法漸漸地遠離了人們的視線。

二、實證主義法學的興起與被質疑

19世紀上半葉自然科學的巨大發(fā)展，以及19世紀中期涌現(xiàn)出的對上述理念過于“形而上學”的批判，為社會科學中實證主義的興起奠定了基礎。在法學方面，自J.奧斯丁以降，實證主義觀點在世界法學界地位日漸上升，經凱爾森的純粹法學理論將“自然法”思想從中完全剔除，后由以哈特為代表的新分析法學在對前人思想的揚棄的基礎上對其內容的進一步豐富，實證主義法學在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的漫漫法律思想史中閃爍出了其耀眼的光輝。

魏瑪憲法是法律實證主義的標志性立法，在德國法哲學自然主義思潮退卻后實證主義興起的背景下，魏瑪憲法體現(xiàn)了諸多的法律實證主義觀點。然而，就是在這個擁有深厚法理學積淀的國度，由于二戰(zhàn)時期的一些法理悖論，使得法律實證主義受到了學術界的質疑與批判。其中一個經典的法理學案例：一個德軍的妻子因丈夫對希特勒的不滿言論，向當局告發(fā)了自己的丈夫，依據(jù)是在納粹德國實行的一些法律，而在戰(zhàn)后對這個女人的行為進行追究時，她提出的抗辯是她僅僅是在遵守當時的法律。③這里法律實證主義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依據(jù)一般的認識，納粹德國的法律很多都是反人類的。而根據(jù)實證主義的觀點，“惡法亦法”，遵守這些的法律的行為是無可厚非的。這對經歷了戰(zhàn)爭與迫害的人們是一個極大的刺激。也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人們開始呼喚自然法的回歸。

三、自然法的回歸

哈特與富勒的論戰(zhàn)使人們看到自然法重燃的希望，作為人類的一種古老愿景，自然法所代表的一些道德元素激起了人們對自然法的興趣。特別是在經歷過二戰(zhàn)這樣人類歷史上黑暗的一面之后，對重構人類道德體系的需求更加迫切。

富勒有一個著名的觀點，在勞埃德的著作中已經指出，即“法律與道德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一種必要的關系”。作為一個作出了對于當代自然法思想最具意義的貢獻（勞埃德語）的學者，富勒的研究與傳統(tǒng)的自然法理論有很大區(qū)別。他在各種不同的自然法理論中發(fā)現(xiàn)了“尋求社會秩序原理”?！皩τ诟焕諄碚f，自然法最為根本的信條是在實現(xiàn)法律秩序時肯定人類理性的作用。”

哈特的觀點在于一個人類社會的基本點是保障繼續(xù)生存的社會安排，由此論述的是自然法“最低限度的內涵”。這一觀點并沒有與富勒的法律與道德聯(lián)系的觀點相契合。哈特站在實證主義的角度論述問題，而富勒的觀點則多是來自法社會學的研究。

二者的觀點之爭一方面說明人們已經開始思考自然法與實證主義的深層次關系，同時在另一方面也指出了一條新的研究方向。

這種自然法與實證主義的結合規(guī)避了以往諸多的學理難題，使得實證主義的法律可以在更加有規(guī)制的提下運行，而自然法也在這種背景下獲得了新生。

注解

①丹尼斯﹒勞埃德：《法理學》，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

②約翰·菲尼斯：《自然法與自然權利》，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③張婷婷：《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之博弈——自紐倫堡審判以降》，載《法制與社會》，2011年第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