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富，王嘉毅

（1．贛南師范學院 教育經濟研究中心，江西 贛州 341000；

2．西北師范大學 教育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錢偉長院士不僅是一位學識豐富、卓有成就的杰出科學家，也是一位致力于改革創(chuàng)新、富有遠見卓識的出色教育家。”［1］對于科學家的錢偉長，早已為更多的人所熟知，但凡知曉 “三錢”這一提法的人們，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其中之一即為錢偉長，但對于教育家的錢偉長而言，遠沒有像科學家的錢偉長那樣廣為人知。作為教育家的錢偉長，不僅具有一套先進的高等教育理念，而且在高等教育實踐領域也闖出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新天地。錢偉長的高等教育思想與改革實踐為我國高等教育事業(yè)改革與發(fā)展的重點突破和整體推進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為我國高等教育事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與改革積累并留下了十分寶貴的實踐經驗，積極跟進、探討錢偉長的高等教育思想與實踐具有鮮明的時代意義和重大的現(xiàn)實價值。

一、錢偉長生平簡介

錢偉長1912年出生于江蘇無錫，1931年考入清華大學，1940年赴加拿大留學，1942年博士畢業(yè)，同年年底赴美國師從馮·卡門，1946年回國。

20世紀50年代初，在蘇聯(lián)專家的指導下積極參加教學改革，但后來逐漸開始反對蘇聯(lián)教育體制和教學計劃，1957年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了 《高等工業(yè)學校培養(yǎng)目標》，指出了圍繞過細的專業(yè)培養(yǎng)目標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適應性差的問題。

1957年被劃成右派，撤銷一切職務并停止一切工作，教授級別從一級降為三級，之后遭遇了更多的磨難。1983年擔任上海工業(yè)大學校長。1984年訪問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回國后就在上海工業(yè)大學倡導實行學分制。1985年首次提出和闡明 “拆除四堵墻”的教育理念和辦學思想。1986年，上海工業(yè)大學率先試點了 “學分制”。1993年在上海工業(yè)大學全面推行學分制。1994年擔任上海大學校長，并推行學分制。［2］2010年去世。

二、錢偉長教育思想背景

錢偉長是國難家貧、特殊時期培育出來的愛國者，［2］一生自強不息，奮斗不止。他始終注重學習國內外優(yōu)秀文化，不斷把握最新科研動態(tài)，積極吸收最新科研成果，更新和完善自己的知識結構，防止知識的過期和老化。他始終倡導終生學習，注重學以致用。

在他多年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不僅獲得了豐富的學術成就，也形成了深刻而獨特的教育思想。而要理解錢偉長的學術成就與教育思想，理應與了解錢偉長的生平與所處時代背景結合起來。在中國歷史上，20世紀是社會、經濟、文化及政治巨變的重大時期。民國時期中國試圖建立起一個仿效資本主義模式的現(xiàn)代國家，而共產黨人則力圖進行蘇聯(lián)模式指導下的社會主義建設。而在經歷了中蘇關系的變遷后，中國重新回到了早在延安時期就提出的“自力更生”的發(fā)展道路上來。［3］與此相對應，中國的高等教育也經歷了巨大變革。其情形正如加拿大學者許美德一本書的書名所指那樣，“中國大學1895-1995：一個文化世紀的沖突”。

錢偉長一生跨越了兩個世紀，而他一生中的絕大部分又是在20世紀這個充滿變數(shù)的時期度過的。他的一位學生曾這樣寫道：“他的青少年時代正是中國處于國難之中，而家庭也一直處于貧困狀態(tài)。這樣的青少年時代，培養(yǎng)了他的一種特殊感情，一生中始終把個人的命運與國家、民族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這個聯(lián)系不是理性思考的結果，而是生活磨練出來的切身體會”。［2］1931年9月16日進入清華大學，緊接著就發(fā)生了震驚中外的 “九·一八事變”。出于對國家民族命運的考慮，他決定改變自己的方向，棄文學理，轉到物理系，走上科學救國的道路，后來又走上教育強國的道路。因為他認為教育是立國之本，“我早就認識到一個國家的教育不發(fā)達，那是沒有希望的?！保?］有的學者指出，錢氏家族的傳統(tǒng)和濃厚的家庭文化氛圍對錢偉長的熏陶，清華大學、多倫多大學和加州理工學院的名校文化和先進的教育理念，以及葉企孫、吳有訓、馬約翰等前輩科學的教育思想對他的影響構成了錢偉長教育思想的兩大淵源。［2］［5］［6］

在錢偉長一生的治學和教育生涯中，他始終提倡要學會自學，注重學以致用，報效祖國。他一生中既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多年來，我國教育界尤其是高等教育界深受蘇聯(lián)教育模式影響，在教育體制、專業(yè)設置和教學計劃等方面長期難以擺脫蘇聯(lián)模式的影響。但在錢偉長的思想認識中，他早已超脫了以專業(yè)為核心的專門人才培養(yǎng)體系窠臼的束縛。他認為他沒有專業(yè)，國家的需要就是他的專業(yè)。國家需要什么，他就學什么。他的這種注重解決實際問題的想法和做法與他在加拿大求學時受哥廷根學派的影響也有很大關系。“我們應該是解決實際問題的優(yōu)秀屠夫，而不是制刀的刀匠，更不是一輩子欣賞自己制造的刀多么鋒利而不去解決實際問題的刀匠。”［7］

與此同時，他對國外教育發(fā)展情況特別關注和重視，并經常借助出國考察等機會了解國外教育教學改革的一些新進展、新情況。他曾指出，英國教育界以及英國議員中專門從事教育、科研工作的人士對教育和科學技術不符合當時技術發(fā)展需要的情況極為重視。［8］由于美國在近現(xiàn)代史上的持續(xù)強大及日本在戰(zhàn)后短期內的迅速崛起，他也很注重跟蹤研究美國和日本對人才培養(yǎng)的經驗，并較為詳細地介紹過美國和日本對教育的重視程度及其高等學校對人才培養(yǎng)的過程和做法。另外，錢偉長反對蘇聯(lián)高等教育模式，認為我國高等學校不能照搬蘇聯(lián)。他提出反對意見不是出于意識形態(tài)或政治原因，而是他科研的客觀結論。因為他在不斷研究蘇聯(lián)高等教育模式，并知道其不足和缺陷所在。所有這些均為錢偉長高等教育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三、錢偉長高等教育思想的主要內容

錢偉長認為教育可以興國和強國，國家和民族的強大必須通過和依靠教育。對個體來講，教育可以促進個體成人和成材；對于群體來講，教育可以極大地提高全社會 （全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培養(yǎng)社會所需的各級各類人才。錢偉長對教育是極為重視的，他一生始終關注著祖國的前途和民族的命運，始終將教育改革發(fā)展及人才培養(yǎng)等問題置于國家建設需要的背景下進行通盤考慮，認為 “教育是立國之本”，［9］“教育要與社會經濟發(fā)展相結合”，［10］“教育是經濟和科學技術發(fā)展的基礎。一個國家在當今和未來21世紀的景況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今天的教育。我們深為我國教育面臨的日益嚴重的危機而感到憂慮和不安。”［11］他曾多次強調辦教育應該密切關注國內外的形勢變化，“國際社會在急劇變化，其變化迅猛之勢是無可阻擋的。我國所面臨的是急起直追的局面。教育應當走在實踐的前面，教育工作者首先要了解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要求，對此，高等學校更不能忽略。這是指導我們當前教育的一個很重要的思想?！保?］“我們應該認清形勢。21世紀是激烈斗爭的世紀，很多斗爭是牽涉到民族生死存亡的。從國際上來看，一些敵對勢力害怕我們中國強大起來，他們希望分而治之，搞技術封鎖?！保?2］“我們國家要生存下去，民族要發(fā)展，要富強起來，就要打破技術壟斷，就要培養(yǎng)自己的大批的能不斷創(chuàng)新的人。”［12］“我們培養(yǎng)的學生首先應該是一個全面的人，是一個愛國者，一個辯證唯物主義者，一個有文化藝術修養(yǎng)、道德品質高尚、心靈美好的人；其次，才是一個擁有學科、專業(yè)知識的人，一個未來的工程師、專門家?！保?3］后來又加了一條就是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人。即 “應把學生培養(yǎng)成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人，不是背書人?！保?4］這樣的人不僅具有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還要有發(fā)現(xiàn)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具備了這些能力，當他們走進社會，走上工作崗位就能夠針對現(xiàn)實需要自己提出研究課題，并能夠通過自身的努力來尋求解決的方案。

為了辦出能興國的教育，培養(yǎng)出能肩負起振興中華重任的全面發(fā)展、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跨世紀一代新人，在半個多世紀的教育生涯中，不論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困難，他都一直堅持不懈地進行著教育、教學改革和創(chuàng)新的探索，始終沒有停止過關于教育、教學改革的深入思考。［15］改革開放后，上海工業(yè)大學及上海大學成為其教育思想及辦學理念的實踐基地。在這兩所大學，他進行了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不僅實踐、驗證和豐富了他的高等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還為 “加快中國高等教育現(xiàn)代化進程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保?6］

錢偉長認為高等學校的根本任務是出人才和出成果。錢偉長認為，作為承擔高等教育任務的主要機構，高等學校的根本任務有二：出人才和出成果。［17］他說，“高等院校落實 ‘科教興國’戰(zhàn)略的關鍵，是培養(yǎng)具有創(chuàng)新意識的學生，使他們帶著滿腦子問題進入社會，去學習、研究、工作。只有具有這樣意識的青年大批涌現(xiàn)，我們國家才能在短時間內趕上中等發(fā)達國家水平?！保?8］為了能夠較好地完成出人才和出成果的根本任務，錢偉長始終堅信高等學校應該堅持教學與科研并重。他說，“一所大學，主要的任務是要把教學和科研水平提高，沒有高水平，其他都是空的?！保?9］針對高等學校辦學中長期存在的突出問題，他在1985年10月上海工業(yè)大學建校25周年紀念大會上首次闡述了關于拆除四堵墻的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即拆除學校與社會之間的墻；拆校內各部門、各學科之間的墻；拆除教學和科研之間的墻，倡導教學同科研結合。高等學校必須是兩個中心、一支隊伍，教學必須與科研結合。第四堵墻是思想上的墻。即要克服陳腐的傳統(tǒng)教育思想，樹立社會主義新的教育思想，破除阻礙我們進步的舊的條條框框的教學模式。［17］后來在 《八十自述》中將第四堵墻進一步表述為教與學之間的墻。［20］

多年來，他一直堅持并注意宣傳他的教學與科研相結合的觀點?！拔乙蛩腥寺暶?，教育跟科研結合的重要性，科研跟教育結合有利于我們國力的增強?！保?1］“在培養(yǎng)人的問題上不存在教學與科研分工的問題，它們是互相促進、緊密聯(lián)系的?！保?2］

錢偉長認為大學應重視通識教育，并培養(yǎng)學生的終身學習意識和能力。錢偉長對通識教育十分看重。他認為，“通識”意味著具有廣泛的知識，有一個知識面，大學教育最基本的目標是要在一定廣博的基礎上培養(yǎng)人才。［8］他還提到過去把 “通識教育”翻譯為 “通才教育”是欠妥當?shù)摹Ｔ谒磥?，大學教育絕不僅限于知識的傳授，大學教育的主要目的是教會學生用自己的勞動獲得他所需要的知識。錢偉長認為，大學教育要十分注意培養(yǎng)學生的能力，不僅要培養(yǎng)學生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要培養(yǎng)學生獲得工作中所需要的知識的能力?！拔覀冎饕o學生許多原則性的培養(yǎng)，教會原理，教會邏輯推理，重視實踐，具體的知識應該理解到是要不斷更新的。不但要讓學生掌握科學知識，更要培養(yǎng)學生科學思想、科學方法和科學創(chuàng)新的能力?！保?2］

他說，“大學教育的過程，就是要把一個需要教師才能獲得知識的人，培養(yǎng)成在他畢業(yè)時不需要教師也能獲得知識、無師自通的人?！保?3］“現(xiàn)在，知識發(fā)展很快，永遠也學不完，最好的辦法是不要教師講，由學生自己去學習，這就是培養(yǎng)學生的自學能力。大學教育應該重視學生自學，大學教育就是要教會學生自學。培養(yǎng)學生自己學習新知識的能力，將來干什么，他就能學什么?！保?3］在落實高等學校人才培養(yǎng)的過程中，要注意分層次落實各種能力的培養(yǎng)，對于本科生要培養(yǎng)起自學能力，對于碩士研究生要培養(yǎng)起調查研究的能力，對于博士研究生則要培養(yǎng)其提出問題的能力。

錢偉長認為大學應十分重視加強基礎學科的建設和發(fā)展。在錢偉長看來，大學要始終加強基礎學科的建設和發(fā)展，而不能削弱更不能忽視基礎學科的建設和發(fā)展，否則其他學科的發(fā)展將會失去根基。他強調指出，“這些基礎學科非常重要，從各個學科的發(fā)展來看，它是基礎的基礎。這些學科現(xiàn)在社會上好像滿了，畢業(yè)生出路好像不好，實際上只是暫時現(xiàn)象。像數(shù)學、物理、化學，還有一些工程基礎類學科，文科基礎類學科，都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招一些學生學基礎學科，并且希望他們將來讀研究生，作為最好的教師來培養(yǎng)，這是我們學科發(fā)展所必需的。”［24］

錢偉長反對按照前蘇聯(lián)教育模式舉辦高等教育。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錢偉長就開始明確反對蘇聯(lián)教育的做法，即科研與教學分家、理工分家和高等學校專業(yè)設置過多、劃分過細。他的這些思想集中反映在1957年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的 《高等工業(yè)學校培養(yǎng)目標》一文中，只可惜他的這些正確思想經過多年后才逐漸得到人們的普遍認可和接受，并間接地體現(xiàn)在我國教育主管部門的文件中。就我國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yè)設置及修訂的歷程來看，1955年有249種專業(yè)，1962年為627種，20世紀80年代則達到了1000多種。［25］第一次修訂目錄于1987年頒布實施，修訂后的專業(yè)種數(shù)由1300多種調減到671種；第二次修訂目錄于1993年正式頒布實施，專業(yè)種數(shù)為504種；第三次修訂目錄于1998年頒布實施，專業(yè)種數(shù)由504種調減到249種。［26］第四次修訂目錄于2011年頒布，專業(yè)由原來的621種調整為443種。［27］

但十分遺憾的是，時至今日，高等學校的辦學者仍然很難擺脫按專業(yè)培養(yǎng)人才的消極影響。潘懋元在2011年的一次研討會上指出，近年來我國高校在辦學過程中出現(xiàn)了同質化問題，以致造成了“千校一面”的現(xiàn)象。在此次講話中潘懋元還進一步指出，正是這種高等教育的同質化導致了高校所培養(yǎng)的人才與社會所需求的人才不相適應。并指出社會所需要的人才是多樣化、多元化的，而高校所培養(yǎng)的人才是單一化的。［28］

錢偉長的上述高等教育思想在改革開放前幾乎沒有得到正確對待。因之，長期以來，我國高等教育受前蘇聯(lián)教育模式的影響很深。而前蘇聯(lián)高等教育的特點之一是在教學方面過分專業(yè)化。專業(yè)化的目的是使培養(yǎng)的學生能夠符合國家計劃，但實際上從來沒有符合過。［29］“當高等教育的專業(yè)培訓被精確地調整到滿足社會主義工業(yè)化和國家建設的需要時，便存在著一種機械呆板的效率?！保?］

即使錢偉長的這些教育主張沒有得到正確對待，但他仍然十分堅信自己的教育思想是正確的。即使在最困難的日子里，他也沒有喪失信念，他相信自己為祖國奉獻服務的機會總會到來。最后，他終于迎來了祖國的 “新生”和他自己的 “新生”。在他七十歲以后的二三十年里，他 “依然在為中國的教育改革而孜孜不倦地努力著”。［30］

四、錢偉長在上海的高等教育實踐

對于具有 “專業(yè)分類過細，課程結構嚴整”［3］特點的這種高等教育模式，錢偉長一直是持反對意見的。自從各種學問分門別類以來，學科的專門化和精細化是一種長期的傾向，但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學科之間的相互滲透越來越多，這種學科之間相互滲透的現(xiàn)象也即學科發(fā)展的綜合化趨勢也越發(fā)明顯，甚至成為科學技術和一些學術發(fā)展的主流。對此，錢偉長明確提出，“學術的綜合化發(fā)展，要求高等教育結構也向綜合化的方向發(fā)展，要求制定各種靈活的能滿足學科綜合化發(fā)展要求的教學計劃。那種把學科與學科之間界限劃分過嚴、各種專業(yè)分工過細、互不通氣的孤立狀態(tài)必須打破。長期以來，在我國形成的理工分家、文科和理工農各科分家的現(xiàn)象，也已明顯地影響著培養(yǎng)建設四化人才的質量，現(xiàn)在已經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時候了。”［31］并進一步提出，改革的關鍵是要擺脫過去辦學思想的束縛，根據客觀的發(fā)展需求來改變自己的思想。

他的這些正確思想在他到上海后逐漸得以實踐、確證、豐富和發(fā)展。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熟悉、接受和認可他的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也為了更好推行和實踐他的這些思想和理念，他在不同的時間和場合多次闡明他的一系列主張和觀點?！案叩冉逃m應經濟發(fā)展的需要，必須進行改革?！薄拔覀円岣呓虒W質量，培養(yǎng)適應現(xiàn)代化建設需要的合格人才，采用現(xiàn)在的教學計劃是達不到目的的。按照平時制訂的教學計劃，統(tǒng)得過嚴，管得過死，都是劃一的模式。這種教學計劃不能調動教師的積極性?！保?9］“高等教育的改革根本問題是指導思想要變，這種指導思想就是不教不會，在學校里學的知識將來可以用一輩子?！保?9］“過去知識量小，可以傳授知識為主，現(xiàn)在是知識大爆炸的時代，需要我們在工作中學習大量的新東西。這是一個思想方法。我們不可能用傳授知識的方法讓學生學到全部學問，但卻可以讓他們在掌握一定基礎知識的條件下，培養(yǎng)自學能力和分析解決問題的能力?！保?9］

為了確保改變當時的教學現(xiàn)狀，調動教師的積極性，有利于因材施教和學生更積極主動地學，錢偉長大力提倡和推行要建立一種長久的可行的機制，即今天我們所熟知的學分制和選課制。1986年，上海工業(yè)大學率先試點了 “學分制”。1993年5月3日，他在上海工業(yè)大學作出了 “廢除學時制，實行學分制”的決定，全面推行學分制。為了推行完全學分制，他還提出實行三學期制，于1993年拉開了上海工業(yè)大學推行 “三制”的序幕，并在1994年后的上海大學得以延續(xù)。

任何一項改革都不是順利的，毫無疑問都會遇到或強或弱的阻力甚至是壓力。錢偉長對上海工業(yè)大學的改革也不例外，當時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和壓力。但 “從來沒有倒退和停頓，義無反顧地迎接挑戰(zhàn)，探索前進。”［32］為了拆除第四堵墻即教與學的墻，他不僅在多種場合從理論上予以闡明他的觀點，多次找教師談話進行說服。同時為了驗證他的觀點的正確性，他還會通過改革的實踐來檢驗和證明。他說，“我們過去在培養(yǎng)人才問題上還存在著一種偏向就是忽視對學生自學能力的培養(yǎng)比較強調‘教’，而忽視了學生的 ‘學’。為了轉變這種指導思想，我在本校機械系一個擁有60人的普通物理班里挑了12人出來，其中6人考試成績優(yōu)良，另6人入學考試成績最差。我對他們說你們不要聽物理這門課，老師是照書念的，有了書你們自己學好了，不記你們曠課。第一次參加考試，12人全不及格，師生嘩然，結論還是得聽課。我就不相信，親自來抓，教給他們如何學，習題和實驗都得做。第二次小考好一點。第三次學期考試達到中等，到學年考試時全班最好的，就是這12名學生。”［8］

為了讓學生加強外語學習，錢偉長爭取到香港愛國人士香港星光傳呼 （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黃金富的資助，在校內設立 “星光電臺”，每天向學生播放6．5小時的英語節(jié)目，學生每人配有一副耳機，可以在早晨、中午、下午、晚上規(guī)定時間收聽，以訓練聽力。［20］

1994年，上海工業(yè)大學、上?？萍即髮W、原上海大學和上海科技高專四校合并為新上海大學。新上海大學成立后，他繼續(xù)推行其先進的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在學校掛牌當日不失時機地指出學校發(fā)展仍需進一步深化改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新合并的上大的總體指導思想是，在相當長時間里進行改革，改革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關鍵是要擺脫過去辦學思想的束縛，根據客觀的發(fā)展需要來改變自己的思想，換句話說，改革本身就是一個思想轉變的過程?！保?3］隨后在錢偉長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的指導下，上海大學進行了系列改革。［16］

錢偉長并不反對設置各種專業(yè)，但他堅決反對專業(yè)劃分過細、過專。他說，“現(xiàn)在大學里有兩個大缺點，一是太死，二是太專?！保?1］針對當時社會發(fā)展對多樣化人才的需求和我國專業(yè)目錄中規(guī)定的專業(yè)種類不能滿足社會需求的現(xiàn)狀，錢偉長在上海大學增設了兩個專業(yè)，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 “我最近就發(fā)明了兩個專業(yè)，一個是影視藝術和技術專業(yè)……第二個專業(yè)是知識產權專業(yè)”。［21］后來的實踐證明，這兩個專業(yè)辦得也很成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大學還推出 “混科住宿”的模式，讓文、理、工科學生同住一個宿舍，在課堂之外文理滲透，知識互補。［34］

總的來看，在錢偉長的親自領導下，上海工業(yè)大學及上海大學在辦學思想和實踐領域均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如果用錢偉長自己的話說，就是 “我們實行 ‘學分制、選課制、短學期制’，就是為了給學生提供更多的學習自由度、更大的學習自主權，活躍學校的學術氛圍，為培養(yǎng)無師自通的人創(chuàng)造良好的大環(huán)境。實踐證明，我們的改革是必要而且有效的?！保?5］如果用上海大學學校簡介上的話說，就是 “他獨樹一幟的教育思想和治校方略開創(chuàng)了學校思想解放和學術繁榮的新局面，推進了學校各項事業(yè)的新發(fā)展?！保?6］如果用教育部評估專家的話說，就是上海大學在校黨委和錢偉長校長的領導下，堅持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在培養(yǎng)創(chuàng)新型人才過程中，形成獨特的教育理念。在全國率先推行學分制，并形成了以學分制、選課制、短學期制為核心的特有教學管理模式?！保?2］

五、結語

20世紀的中國經歷了太多的變遷，終于走上了獨立自主、富國強民的現(xiàn)代化道路。僅就社會結構與性質而言，就發(fā)生了多次巨大變化。具體而言，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和教育等多個領域均發(fā)生了革命性的變革。錢偉長一生的絕大部分正是生活和工作在這樣的社會變革中。作為其中的一員，錢偉長親歷和見證了他的國家在各個領域所發(fā)生的多次變革。在他早年的生活和求學生涯中，他深深感受到了國家和民族的強弱對每個人的具體影響，他也深深體會到了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強弱與每個人的命運息息相關；在他后期的工作和生活中，他又經歷了諸多的個人沉浮。無論處于順境還是逆境，他始終對生活充滿熱情，對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充滿憂慮和希望，他沒有任何怨言，也不后悔，他為國家建設和興旺發(fā)達忘我地工作了一生。正像他自我總結的那樣，“回顧我這一輩子，歸根到底，我是一個愛國主義者”，［2］“我沒有專業(yè)，國家的需要就是我的專業(yè)”，“我是搞國家需要的事情，國家需要我就干，我是這樣的人?！保?7］

在他一生從事的多項事業(yè)中，教育事業(yè)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在我國教育事業(yè)的進程中，錢偉長傾注了大量心血，奉獻了自己的聰明才智，發(fā)揮了一個科學家、社會活動家和教育家的作用。作為高等教育的領導者，他一直走在我國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的前沿，不斷探索和創(chuàng)新。尤其是他以上海工業(yè)大學及上海大學為依托進行的系列改革，已經被實踐證明具有原創(chuàng)性、前瞻性和實效性，是富有生命力的，［16］他的這些改革也成就了他作為中國高等學校改革領跑者之一的角色。同時，他在這兩所學校所進行的這些改革已經觸及到社會發(fā)展變化中高教體制的熱點問題和難點問題，對這些問題的解決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并形成了創(chuàng)造性的成果，［16］對我國其他高等院校的改革走向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指導意義，也為我國整個高等教育事業(yè)的進一步改革發(fā)展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和讓人探索不盡的思想啟迪。

另外，本文沒有直接提到錢偉長的愛國主義教育思想，并不代表錢偉長沒有愛國主義教育的思想主張和富有成效的可貴實踐。實際上，只要我們對錢偉長一生的治學經歷和教育思想與實踐有所了解，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愛國主義情感充滿其中，他的愛國主義精神體現(xiàn)在他的一言一行中。在他一生的教育教學生涯中，他早已將愛國主義教育有機地融入其中。在錢偉長看來，“愛國主義教育是一切教育工作的前提”，“只有把愛國主義教育貫徹到每一業(yè)務教學中去，才能達到提高業(yè)務的目的，才能很好地完成培育青年的任務”。［38］他既是如是想、如是說，也是如是做的。

［1］ 編者．出版說明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1．

［2］ 周哲瑋．教育家錢偉長 ［J］．力學進展，2003，33（1）：21-26．

［3］ 許美德．中國大學1895-1995：一個世紀的文化沖突［M］．許潔英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導言，1-39，118，118．

［4］ 曾文彪．錢偉長教育思想對上海大學發(fā)展的作用及啟示 ［J］．高校教育管理，2008，2 （6）：15-19．

［5］ 馮秀芳．錢偉長教育思想溯源 ［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15 （2）：15-21．

［6］ 葉松慶．錢偉長的科學教育思想與實踐 ［J］．上海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1999，6（4）：90-98．

［7］ 錢偉長．錢偉長自述 ［J］．文史月刊，2000（2）：4-17．

［8］ 錢偉長．新技術革命與高級專門人才的培養(yǎng) ［J］．中國電力教育，1986，Z1：48-52．

［9］ 錢偉長．在依法治教的軌道上不斷邁進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89．

［10］ 錢偉長．教育要與社會經濟發(fā)展相結合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81．

［11］ 錢偉長．振興教育 刻不容緩 ［J］．群言，1989，（5）：20-22．

［12］ 錢偉長．培養(yǎng)跨世紀的一代新人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16．

［13］ 錢偉長．堅持改革開放，建設多學科、高水平、開放性、現(xiàn)代化的社會主義大學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62．

［14］ 錢偉長．建設高科技的新學科，培養(yǎng)創(chuàng)造性人才［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87．

［15］ 錢偉長．論教育 ［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序．

［16］ 曾文彪．實踐錢偉長教育思想，高揚自強不息的上大精神 ［J］．上海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8，15 （2）：9-14．

［17］ 錢偉長．拆除四堵 “墻”，破除舊條框，辦出學校特色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51．

［18］ 錢偉長．培養(yǎng)具有更多創(chuàng)新能力的人才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64．

［19］ 廢除學時制，實行學分制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147，143．

［20］ 錢偉長．錢偉長自述 （續(xù)） ［J］．文史月刊，2000（3）：20-36．

［21］ 錢偉長．再和青年朋友談學習問題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55、457、457-458．

［22］ 錢偉長．對上海大學第十個五年規(guī)劃及長期發(fā)展規(guī)劃的設想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101．

［23］ 錢偉長．改革傳統(tǒng)的教學方法，培養(yǎng)學生獲取知識的能力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115．

［24］ 錢偉長．堅持招生與畢業(yè)生就業(yè)制度的改革［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95．

［25］ 許美德．中國大學1895-1995：一個世紀的文化沖突 ［M］．許潔英，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110．

［26］ 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yè)目錄 ［EB／OL］． ［2012-9-6 ］． http：／／bMike． bMidu． com／view／2954900．htm．

［27］ 教育部辦公廳．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yè)目錄 （修訂一稿） ［EB／OL］． ［2012-9-6］．http：／／news．xinhuMnet．com／edu／2011-05／04／c＿121378403．htm．

［28］ 潘懋元．高校辦學應避免同質化 ［N／OL］． ［2012-9-9］．http：／／pMper．jyb．cn／zgjyb／html／2011-07／04／content＿49302．htm．

［29］ 錢偉長．轉變教育指導思想，培養(yǎng)創(chuàng)造性人才［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29、430、431．

［30］ 錢偉長．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也不喪失信心［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592．

［31］ 錢偉長．新時期高等教育的改革發(fā)展方向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8．

［32］ 葉志明，宋少滬．錢偉長教育思想在我校教育教學改革中的實踐——淺論與時俱進的上海大學 “三制”特色 ［J］．上海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6，13 （1）：7-12．

［33］ 曾文彪．實踐錢偉長教育思想，高揚自強不息的上大精神 ［J］．上海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8，15 （2）：9-14．

［34］ 錢偉長．大學必須拆除教學與科研之間的高墻［J］．群言，2003，（10）：16-20．

［35］ 葉志明，宋少滬．錢偉長教育思想在我校教育教學改革中的實踐——淺論與時俱進的上海大學 “三制”特色 ［J］．上海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6，13 （1）：7-12．

［36］ 上 海 大 學 學校 介 紹 ［EB／OL］． ［2012-9-23］．http：／／www．shu．edu．cn／DefMult．Mspx？tMbid＝8541．

［37］ 曲向東．錢偉長：因為我是中國人 ［J］教師博覽，2004，（12）：30-31．

［38］ 錢偉長．物理教學與愛國主義教育的結合 ［M］／／錢偉長．論教育．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6：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