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要說到這一層
鷺鷥這種既不溜奸?;謭允刈陨頇嗬娘L格,像極了現(xiàn)代公民。但我以為,現(xiàn)代公民之所以是現(xiàn)代公民,就是要橫比——不比就無公平可言,不比就無權利意識。每個人都如鷺鷥一樣堅守自己的權利,剝奪剝奪者的權力,就成為可能。
我的朋友給我講過一件親歷的事情:所有的鷺鷥都記得數(shù)字“3”和“7”。事情是這樣的:小鷺鷥捕了3條魚后,主人定得給它一條魚吃,否則休想讓它再下水;成年鷺鷥捕了7條魚后,主人必得給它一條魚吃,否則更是斷斷不會下水的!主人指給我朋友看在船沿上站成一排的成年鷺鷥,說那都是捕滿了7條魚的,而那些還在水里折騰的鷺鷥,肯定沒有捕滿7條魚。我朋友不信,就坐水邊驗證,結果發(fā)現(xiàn)主人說得一點不錯。據我估計,主人應該動過歪腦筋,即讓鷺鷥多捕魚而少吃魚,但沒有成功;再往后,主人大約也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破壞規(guī)則,說到底對自己也不好。
鷺鷥這種既不溜奸?;謭允刈陨頇嗬娘L格,像極了現(xiàn)代公民。
說到現(xiàn)代公民,我的另一位朋友就不大像現(xiàn)代公民。他是我在老家時的同事,前不久也來闖深圳,意欲和我一樣,做一個自由的私塾教師。但如你所知,現(xiàn)在的家教市場已然不好弄了,他就拐進了一所公立學校,做起了所謂“代課老師”。雖然他有教師資格證,還有市級省級國家級等榮譽證書,但就因為“代課”這種身份,他的待遇就只有編制內教師的二分之一,或者還更少;什么績效工資,什么醫(yī)療保險金、養(yǎng)老保險金、住房公益金,固然是沒有的,連發(fā)放衛(wèi)生紙有時都只得一半。說起這件事情,我的朋友始終在微笑,他的意思,凡事不要光是橫比,更要縱比——畢竟,這“二分之一”的待遇比老家學校是好多了。
但我以為,現(xiàn)代公民之所以是現(xiàn)代公民,就是要橫比——不比就無公平可言,不比就無權利意識。權利意識!我有時感覺——希望是錯覺——當下,人們的權利意識似乎比戊戌、辛亥、五四、1976等時期更其弱了,假如這是真的,則這就是無比奇怪的事情!許多年了,國人被灌輸?shù)?,多是倫理義務,少有個人權利;與此相應,工人不看勞動法(且不知勞動仲裁法為何物),婦女不看婦女法,兒童不看兒童法,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有意思的是,各部門領導帶領員工學這學那,卻鮮聞帶領大家學習種種保護法的,個中緣由,想來就是不想讓大家因此明白自己的權利所在,因為一明白自己的權利,就會要求公正,而公正就是麻煩。譬如上述代課老師,他要是當起真來,這兒投訴,那兒投訴,像鷺鷥一樣堅持自己的權利,可怎么辦呢?而如果個個臨時工都是鷺鷥,咬住“同工同酬”的基本原則不放,剝奪就會分外困難。好在從前的工會組織形同虛設,而其它的公民組織尚未誕生,一切投訴都像老虎咬天,無從下口。這樣一來,每個草民都是單獨地面臨體制,猶如“單線聯(lián)系”,如何不深感無力和無奈?
我相信:每個人都如鷺鷥一樣堅守自己的權利,剝奪剝奪者的權力,就成為可能。
話及此處,我真的感覺悲涼:教師縱然不算知識分子,也多少與知識分子沾邊吧?然而也不知道自己的權利何在,以及如何保護自己的權利。教師如此格局,而欲培養(yǎng)一代新民,焉能不是神話?說到中國的知識分子,我這里有個希望:再也不要像“雖九死而猶未悔”的屈原一樣,一心想著在“皇帝的餐桌”邊謀個位置,以便“治國平天下”;而應該從啟蒙民間,保護權利,解決社會著手,不斷地,溫和地,堅定地,自下而上地給政府施壓,最終迫使政府這只“翅膀綁上了黃金的鳥兒”解下黃金的束縛。
最省力最高效的法子,當然還在教育。我覺得,話要說到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