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同

為《怪獸》劇組化妝

80后劉吉出生在上海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自幼非常喜歡美術，他畫的螳螂、蝴蝶、老虎、大熊貓等，形象不僅非常逼真，而且動感十足，活靈活現，被老師和街坊四鄰稱為“繪畫天才”。從小學到初中，他在市級美術比賽中獲獎無數。

2002年，劉吉考入上海戲劇學院舞美專業(yè)。上戲的舞美在全國都很有名，一門心思想學特效化妝的他，到了這里卻發(fā)現高校里根本沒有開設“特效化妝”課程，這讓劉吉感到非常遺憾。大二，上戲老師聘請好萊塢資深特效化妝師Mark來學校授課，劉吉努力爭取，加入了這個原本只有本系老師才有資格參加的培訓。一個月的訓練，帶劉吉進入了特效化妝的大門。

在入行初期，特效化妝并不被人們了解和認可，再加上劉吉在影視化妝圈里沒什么名氣，很少有導演找他。偶然有劇組找，他所做的也多是負責做傷疤、假光頭、替身頭套和被炸彈炮火摧毀過的尸體等“很簡單的活”。

劉吉記得自己第一次做特效化妝師，是為一個劇組化“抓傷妝”。他在女演員的臉頰上打好底色后，貼上一層薄硅膠，按照傷口不同的部位化上不同的顏色。劉吉說，臉上的傷痕妝要求非常高，僅是一個頭部就要分額頭、臉頰、下巴、鼻子和脖子五個部分，每個部分的要求都不同。不過，基礎都是靠硅膠，但是做傷痕的硅膠要非常非常薄，盡量像皮膚一樣，然后化妝師便要在這層薄薄的硅膠上施展自己的本領。

為了達到逼真的效果，他拿著各種顏料筆在記者臉頰上不斷上色，從外圍的淤青到最中心潰敗的血肉，一共上了十幾遍，一塊拇指大的抓傷，耗時長達半小時。那位年輕女主角起初有點不耐煩，不過化完妝后她一照鏡子就愣住了，不由驚呼：“天啊，真恐怖。簡直太逼真了，根本看不出來這傷是化出來的！”劉吉說這還是小傷口，如果碰到大面積的傷痕妝，自己基本上是從天亮站到天黑，一刻不停地在化。

劉吉說，其實不同傷口妝之間的區(qū)別也很大，而他第一次化的這個算是比較簡單的?！皞趭y雖然是比較常見的特效化妝，但每次接到這類任務時，我都要先問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況下形成的傷疤，槍傷、刺刀傷、炸傷還是燒傷，每一種傷口都不一樣，所以需要根據不同情況進行不同的準備?！?/p>

拍攝電影《怪物》時，因為拍攝周期短，演員白天黑夜連軸拍。有一次，劉吉一連好幾天沒睡覺了，在給林嘉欣做腳上的造型時，他蹲在地上畫腳，畫著畫著就睡著了。劉吉高超的特效化妝技能和敬業(yè)精神，給導演留下了深刻印象。很快，他就在影視圈里就有了些名氣，請他化妝的劇組也越來越多。

制造“橫尸遍布”也易如反掌

作為特效界的“魔術師”，劉吉有一個“法寶”，就是噴槍。當制作的硅膠皮粘貼在人臉或身體上后，就要用噴槍進行妝容的繪制和調整。不得不說，原本用在建筑行業(yè)的工具，被劉吉發(fā)揮出了新的作用，可見特效化妝師的工作也是個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結合的過程?！豆Ψ蛑酢分?，大家看到的80歲的成龍，就是這種方法做出來的。

人老了，頭發(fā)稀松了，所以讓成龍變老的第一步就是給他套上個光頭套，然后再植入稀松的頭發(fā)?！鞍l(fā)套的材質是塑膠，材質就像避孕套一樣輕薄，頭發(fā)完全被罩在里面，但重點是要做好發(fā)套與真人皮膚的銜接?！眲⒓又榻B下面的流程，“臉上的一些紋理和褶皺，也是要使用硅膠制作的假皮。不過皮膚有很多種顏色，為了讓表皮更加有生命力，所以用噴槍化妝或上色能達到化妝筆達不到的效果，像畫水粉畫一樣，層次感漸進地對假皮上色，這樣才能賦予皮膚更強的生命力。”

以假亂真的特效化妝，除了讓人瞠目結舌外，也在生活中創(chuàng)造了不少笑話和鬧劇。因這玩意“鼓搗得太像”，一次，就連見多識廣的機場安檢人員都被忽悠了。拍《投名狀》時，劉吉做了一些殘斷的手腳，以及被金城武砍掉頭的守城將軍（李崇宵飾）的頭顱?？墒钱斔麄儙е善繁几皠〗M時，卻在機場過安檢時被攔下。當工作人員打開箱子時嚇得面容失色，覺得遇上了“變態(tài)”殺手，最后劉吉只好露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和劇組的工作證明，證實箱子里的是道具后，才順利進入候機大廳。

許多恐怖電影里都會出現的橋段：大惡魔拿著電鋸追著無辜的主人公，一分鐘后血漿四濺……在人人都愛重口味的今天，隨便撒幾袋番茄醬已經沒辦法糊弄觀眾了，于是乎，咔嚓咔嚓，路人A頭皮被掀開了，路人B心臟被挖出來了，路人C脖子被割了……血流成河，尸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有的還死不閉眼，這樣的場景經常會令觀眾毛骨悚然。不過對于劉吉來說，制造出“橫尸遍布”的場景幾乎可以說是“基本功”。在他的工作室里，有各種斷手斷腳、被砍掉的頭顱，一件件像展品似的擺在陳列架上，第一次走進去的人都覺得脊背發(fā)涼。

劉吉介紹說：“拍攝割喉戲時，我們先在演員脖子上貼上一層很薄的硅膠假皮，里面夾著很多條裝有人工血漿的導管。導演一喊開拍，演員用刀子割開脖子上的假皮，躲在后面的工作人員就迅速地通過導管，將血漿擠出來，造成噴血的效果?！?/p>

對于恐怖片來說，血漿無疑是必不可少的道具，在庫布里克導演的恐怖經典之作《閃靈》中，最血腥恐怖的場景莫過于如同洪水般的鮮血從電梯中洶涌而出，淹沒了走廊的那一幕。相比于電腦特效這些新興技術手段，制作假血漿對于恐怖片道具師來說，可以算是“代代相傳的手藝”了。劉吉說，現在制作假血漿的主要原料是色素、蜂蜜、水或者酒精，其中蜂蜜負責調解黏稠度，讓假血漿看起來更真實。如果在冬天拍攝，就要用上酒精，避免假血漿凝結過快。

與師傅合作開館授徒

劉吉入行10年來，從做光頭、傷效起步，到如今為諸多國產大片做特效化妝，每一部作品都是一次新的挑戰(zhàn)，令他印象最深刻的當數《十月圍城》中將張涵予化妝成孫中山的經歷。

那次時間很緊張，只有13天，而同樣的工作量，在美國大概會用上一個月。所以，整個過程是沒日沒夜地連軸轉：首先將張涵予請到工作間，在他臉上涂上一層取模粉，使他臉上完全被糊狀東西包住，只留下兩個鼻孔；待取模粉完全凝固后取下，往里灌石膏，這樣就能得到張涵予頭像1：1的陽模；第三步是在石膏上做雕塑，通過在臉上加泥改變形狀，比如加高顴骨、加厚嘴唇等；雕塑完成后將所有假片分成七到八片，每個部分單獨制模，制成硅膠假片，上妝時再一片片貼到演員臉上。

影片上映后張涵予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每一次拍攝時，要從早上6點開始不停工作到下午2點，才能出化妝間的門?！本W上流傳一段張涵予變身孫中山的視頻：隱去發(fā)際線，做下巴，做顴骨，做鼻子……張涵予很有耐心地任憑一圈人擺弄。9個小時后，出現在鏡頭前的“孫中山”眼神中流露出驚訝，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在湖南衛(wèi)視的電視節(jié)目《誰與爭鋒》里，劉吉曾經為模特做了一對假的精靈耳朵，竟然連跟模特有近距離接觸的耳飾售貨員和理發(fā)師都嚇了一跳，以為是真的。他說特效化妝是純手工，工序復雜，一點一點做出來，不允許犯錯，需要的是耐性和專業(yè)，而并非人們想象的像變魔術一樣。

更絕的是，擔任《百變大咖秀》的特效化妝師后，在節(jié)目中，他讓瞿穎女扮男裝扮成劉德華，尚雯婕裝假下巴扮成韓紅，因惟妙惟肖，觀眾一時難辨真?zhèn)味疝Z動。還有一期是白凱南扮成尹相杰，由于相似度太高，白凱南剛一出場大伙就笑翻了，他們覺得那就是尹相杰！

“這幾個都是我覺得還比較滿意的，工序都差不多。演員到場之后，先用乳膠材料制成的頭套包住他們的頭發(fā)，然后用美國進口來的取模粉加水攪拌變成糊狀，敷在演員臉上，只留兩個鼻孔。三分鐘后材料凝固，會變成比泡泡糖硬一點的模，然后在外面再做一層石膏的殼，這樣保證里面軟的部分不會變形，再把模型取下來灌石膏，變成跟演員一比一比例的活體脫下的模型再進行雕刻，這個過程很復雜。”劉吉說。

尚雯婕那一期，他事先搜集了很多韓紅的照片，仔細分析她的一些特征，比如她的眼下和嘴角都有痣，她的下巴什么樣等等，然后開始雕塑。最終做成一層由硅膠制成的假片，貼在尚雯婕臉上，再進行上色。

有很多年輕人看過電視節(jié)目后躍躍欲試，想學特效化妝。但劉吉說，想從事這一職業(yè)并不容易。做一名特效化妝師首先要有一定的美術功底，對色彩比較敏感；其次要能雕塑，有三維構形能力；同時還要對化學材料有一定的了解和認識，比如各種硅膠、玻璃鋼等，在每個地方用恰當的材料，效果才能逼真。甚至還需要學習醫(yī)學，皮膚的構造、人老之后皮膚的觸感，甚至打腫了的臉是什么樣子都是需要了解的……

一路走來備嘗艱辛，劉吉卻很開心，因為源自心底的熱愛。由于國內影視界認識到特效化妝的逼真和震撼，現在請他做特效的劇組簡直應接不暇。

他說，在美國，《特效化妝師大對決》的真人秀已經上演到第二季，花樣翻新的化妝術帶給人新鮮奇特的視覺沖擊，這與美劇和好萊塢電影的高度發(fā)展分不開。在近幾年的影視劇中，前期的特效化妝與后期的電腦特效制作已經融為一體，比如風靡一時的《阿凡達》。而在國內，由于缺少特效化妝人才，一些視覺作品干脆“跨越”特效前期，直接用上了電腦特效，“假”和“粗制濫造”的效果頗令觀眾反感。

前不久，劉吉在為電影《四大名捕》的第二部、第三部做特效化妝。中國第一個“狼人”和第一個“樹人”正在他和團隊的手中產生。如今劉吉成了國內屈指可數的特效化妝師之一，但在他看來，與好萊塢同行相比還差得太遠，國內真正能稱得上“特效化妝師”的沒有一個，如果不那么嚴格的話，國內入門的特效化妝師也僅有20人左右，可見這方面的人才非常稀缺。

為此，他和師傅Mark合作，在北京開了一家名為Funhouse的工作室，除了為《碟中諜3》《木乃伊3》等影視作品進行特效化妝制作之外，還招收新人進行培訓，為行業(yè)培養(yǎng)后備力量。劉吉透露，目前有二十幾名學員正在學習和實踐影視領域的特效化妝，“特效化妝攤子太大了，我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