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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語

2013-04-29 03:07楊襲
時代文學(xué)·上半月 2013年9期

楊襲

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來世,我還要成為這個穿著花邊衣裙的丑陋男人。

我是一個多么純粹的人啊,你在成為我后,才會知道我的善良和美麗,執(zhí)著和真誠。

我知道自己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在那個男孩的夢里,我本真的形象常常將他驚醒。我知道這個孩子在害怕。他小小年紀,心已經(jīng)像鐵一樣硬,將我的真誠阻擋在他的心門之外,我費了好大腦筋,始終想不出能感動他的方法。所以,他從我這里拿走的,只能是粗礫和虛浮的表面。也許,他真的知道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是我的朋友,這也是我讓他難懂的重要和唯一的原因。我之所以這樣斷定,那是因為我從沒有過朋友——就算將我已逝去的妻子說上這話也成立。

你們不知道,我有多愛她,我的妻子。

當然,你如果想知道她有多美麗多善良,你完全可以走在有我的街上,朝著我走來的方向。而我,就要走過來了。

讓自己美麗是每一個人的責任,特別是女人,所以,我有責任也愿意讓她美麗非常。她衣裙上的每一個褶皺我都精心地整理過,至于她生前喜歡的一個牌子的半杯胸罩和奶白色或者淺灰色的蠶絲襯衣襯裙更是不能忽視的。至于底褲,我知道她一定喜歡上海正流行的一種半透明的蕾絲質(zhì)地,所以我托朋友郵寄過來。還有她的鞋子,發(fā)式,走路時的樣子,我都忠誠地保留著。走在街上,我已經(jīng)忘了自己。

她走在街上或在房間里轉(zhuǎn)悠時,我出神地看著她。當然,有時她會羞澀地笑笑,將頭更低了些。她這樣的神情讓我發(fā)狂。我愿意這樣成宿成宿地看她,品味她。她在成全我一個男人的幸福,我也在用有限的生命回報她。也許,我們的指向,是同一件事。

我的妻子在某一天愛上了我,嫁給我。我從沒問過之前她的生活,我的生命一段一段的,這段和那段,互不說話。我想,她的也是,每個人的都是。只要我愛她,就足夠。

到這時我已經(jīng)忘了我們曾是哪里的人,到過什么地方和見過一些什么人,聽到過什么事。如果你要說我健忘我是沒意見的,說我神經(jīng)病我也不會說什么,因為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想證明什么,證明愛她或者不愛她,證明我是不是神經(jīng)病,沒有意義。如果一個人想證明什么的話,除了告訴別人他(她)正在與想證明的方向背道而馳之外再無半點意義。

也就是說,那個男孩總有一天會知道,他夢里的我其實不是我,他根本沒見過我,不明白我。他夢到的我,只是很多很多人努力在證明的他們自己心目中的那個人??傆幸惶?,他會明白這一切。這一天也許很快,也許很遙遠,也許在他一生中,根本不會想這些。但又能怎么樣呢?我的真誠和善良就在那里,不管他理沒理會。可我愛他,這個純潔憂郁的少年。

我曾經(jīng)和他多么相像呵。

那時候,我以為世界上沒有愛,沒有真誠,沒有能讓我會心一笑的默契和滿心喜悅的溫暖。那時候的我很蠢,我承認。

我想說說我的故事,哪怕對著一片虛空。

這片虛空自然白茫茫一片,將整個世界罩在里面。某一天早晨,我起床時就這個樣子。還很早,大概二三點鐘的樣子。我其實很想多睡會兒,因為我剛剛睡了一小會兒,也許是幾分鐘。不錯,這就是我比較正常的生活。有很多時候,我會被趕到外面或者干脆自己跑出去。連一分鐘舒服覺都睡不了。我因此盼望我的父母能早一些離婚,我跟著其中一方或誰都不跟也比現(xiàn)在要強。

那天我醒來前的意識中,是“哐啷”一聲摔在地上的大花瓶。當然,大花瓶本來是一對,早一只前些天在他們的交火中已經(jīng)沖鋒陷陣了,現(xiàn)在這只也緊跟了上去,它們交情不錯,真的。要不是這,我也不能在迷迷糊糊中做這樣精準的判斷。被驚醒后我躺著沒動,我在等待接下來更猛烈的爆發(fā),我盼望這一次能摧毀一切,哪怕房倒屋塌,在所不惜。但我又失望了,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在這十來分鐘里,我緊緊閉著眼睛,耳朵卻支棱起來,捕捉來自隔壁最最微細的聲響。我想我的好日子快來了。這時候我仰躺在被窩里,兩只胳膊與身體平行于身側(cè),頭部平枕著。這么說吧,我像一具待殮的死尸,臉上均勻布滿祥和而平靜的微笑。這是一種較紳士的等待末日的姿態(tài),當然,其實我在等待一種新的開始。十分鐘后,隔壁先是有什么東西被摔在了地上或別的東西上,而后是慣常的一陣廝打、對罵,正當我高興地想山呼“萬歲”,一陣令人惡心到想吐的愉悅聲在天那邊響起。這種哼哼的聲音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刮削著我的耳膜,我感覺自己又被欺騙了——他們一直在捉弄我。

我睜開眼,讓目光穿過前面白茫茫的虛空直抵無限。一陣報復(fù)的沖動從我身體最隱私的地方泛上來,瞬間將我包裹得死死的。我一把掀去被子站在地上,來不及整理已經(jīng)二十幾天沒離身的衣褲,彎腰將球鞋帶子系牢。

出來臥室門到達屋門后面時,我眼里的余光發(fā)現(xiàn)掛在墻上的水銀鏡片里反射著一個蓬頭垢面而表情悲憤的影子。他頭發(fā)炸著,像一群荒唐的鋼絲,鼻孔老大,在拼命地一張一歙??此茻o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與戰(zhàn)場上懷抱炸藥包,盯住敵人雕堡的準烈士相仿。到他們房間門口,我抬起腳來,當腳抬至與門鎖平的位置我突然停了下來,接著扭頭環(huán)顧四周,轉(zhuǎn)身倒抄起一只怪模怪樣的掃把頭。接著我一腳將門跺開,我的耳朵中久久回蕩著木碴繃斷輕細的琴音和插銷孔里釘子拼命掙出門框的吱吱聲。

我現(xiàn)在多么想將這一筆從我生命里抹掉啊。那么多個夜里,這一幕常常吼叫著在我面前戛然而止,接著像電影慢鏡頭。首先出現(xiàn)在我視野里的是我自己的一截右腳尖,接著,右腳尖徐徐落下,露出地上一只摔碎的破暖瓶,它的身軀呈肆無忌憚的發(fā)散狀態(tài),除了中心已扭曲的鋁質(zhì)外皮,還有四周銀光閃閃鍍水銀瓶膽。它的旁邊是一件被扯破的深奶油色秋衣,傷口處的毛茬齜得老長,后來我在參觀抽象派們的山水畫時經(jīng)常想起它來。接著是一聲重重的右腳落地的聲音,同時我的頭往右轉(zhuǎn),左眼角里出現(xiàn)了一張撕成條狀的年畫,那畫曾經(jīng)活躍著一位壯士,他蹲身拉步,腰部直立十分,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攏舉過頭頂,右手持一把長劍刺出。畫名曰:聞雞起舞。它后面露出的長方形淺色白框像在陳舊的灰墻上開了個方洞。我的目光掠過燒殺搶過的雙人床、掛鐘、床頭柜上一盞可疑的臺燈落在另一面墻前的五斗柜上。這個五斗柜據(jù)說是外祖母給我媽的陪嫁,它曾經(jīng)披著莊重的紫紅色外衣,每一個抽屜都配著帶花紋的金色拉手,抽屜面上紋著萬字紋絡(luò),怎么看,它都有些來歷,或者像個值錢的東西?,F(xiàn)在,這個值錢的東西正被我爸爸壓在身下,我媽的一條腿從柜沿上耷拉下來腳尖點著地面,另一條腿豎起來攀到墻上,要不是它們,看爸爸伏下身的樣子,我不能想像他與柜子間會有盛得開我媽的縫隙。他背對著我,所以,我只能看見我媽像被屠殺的樣子:只有兩條腿和兩只半截胳膊。如果不是剛才的吼聲,我可不敢斷定面前這個壓著我媽的男人就是我爸。他兩腿立在地上,彎腰將上身向下伏去,嘴里呼嗤呼嗤噴著令人討厭的惡氣。當我成年,第一次在知青點壓在徐芳青身上時,我爸這時的情景一下子躥到我面前,我立刻哆嗦幾下,渾身癱軟下來。這個情景讓我久久做不成男人。所以,我討厭它。這時我抽出被右手緊攥的掃把頭,來不及多想,“嗖”一聲經(jīng)過我的右耳,它在空中畫了個弧,然后重重地落在我爸的頭上,緊接著背上,大腿上,我那時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想要打我爸還是媽了。我這樣閉著眼一通亂打,直到手里剩下一小縷笤帚苗。

在我爸滑落到地上,我媽張著腿朝著我驚恐的眼球脹大了無數(shù)倍時,我還沒有停下憤怒的手。那時我還沒有想到禍闖大了會是什么下場,我爸已經(jīng)打了我無數(shù)次,當然不是因為我闖禍,有時候我爸拿笤帚狠狠地抽我,一邊抽一邊朝我媽看去,我媽則揚起下巴,有時候朝我耷拉一下眼皮緊接著又抬起頭。我知道她做出這種樣子是為了向我爸示威,讓我爸知道他這樣做一點也傷害不了她。我爸打累了時,我一般是蹲在地上,聽著我媽哼著小曲,若無其事地走出家門。而我爸則在后面,鼻孔里出著惡氣,摔摔打打。這樣的場景幾天重復(fù)一次,我就是他們打累了互相報復(fù)的道具。

直到抽打到手發(fā)麻跌坐在地上我才停下。我得保證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能還擊。然后我將頭靠在墻上,一邊喘氣一邊拿眼看我媽。剛才被我抽打時,她嗓子里發(fā)出比跟我爸打架時尖利百倍的叫聲,我猜想她聲帶上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細小裂紋,也許過不了一會兒,她就會吐出血來。而我爸爸,我看到他正面時,他已經(jīng)早從五斗柜上跌了下來平攤在地上,兩只胳膊向頭部高高揚起作投降狀。右腿腕部彎曲著壓在左小腿上,下腹部黑黢黢的陰毛下面,是一堆黑褐色潮濕的陰囊和縮成團的生殖器,它們丑陋地掛在那里。他丑陋地倒在地上,我想,他已經(jīng)死了,因為我媽從來沒有發(fā)出過那么尖利的聲音。

這時我開始出汗,起先我只感覺額頭上濕淋淋地,抬手擦一把,感覺手也濕淋淋的,后來發(fā)現(xiàn),全身出了大汗。我知道我闖禍了,我可能將我爸殺了。我媽將護著下腹部的手拿開,又一聲尖叫著跳下地蹲在我爸身邊,五斗柜在她身后沉悶地叫了兩聲。她先是推了推他,然后撥弄了一下他的頭,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腦袋后面有血正在流出。她看了看我,不帶什么表情,然后拿手放在他鼻子前:“他死了!”她又一次尖叫起來。

我本來嚇得要死,感覺天要塌了,可在我媽的又一次尖叫后,我突然很煩。我想,死就死吧,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現(xiàn)在不死,早晚也會死,不是他先把她打死就是她把他打死,都一樣。

“他真死了!”

我媽又叫了聲,好像我剛發(fā)表了不相信她第一次鑒定的聲明。接著,她一屁股蹲在地上,大放悲聲。

我貼在墻上,頭昏昏沉沉,一邊出著大汗,一邊感覺冷得要死。這也是我第一次和徐芳青干完的感覺,那時候徐芳青抱著我,說沒事的,沒事的,那是她自愿的,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我知道她說對了一半,盡管是她自愿的,但和我是真有關(guān)系。徐芳青堅挺的乳房摩擦著我的后背,讓我又一次躁動不安。本來,完全可以不發(fā)生這樣的事,但是那么晚了,徐芳青還賴在我宿舍里不走,那時節(jié)其他人都出去看電影了,我也正在著急,想著徐芳青最起碼應(yīng)該在他們回來之前離開,我雖不怕犯錯誤,但男女錯誤還沒犯過,雖然嘴里頭整天說著這個妞好那個妞不錯,其實全是胡說八道裝成熟。還有個重要原因是我很喜歡徐芳青,我不想讓她看出來。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能讓她看出來,這樣才夠硬氣。不過恐怕徐芳青早看出來了,因為她賊得很,這也是我喜歡她的重要原因。我不好直接趕她走,就一遍遍提醒她電影要演完了??伤髞韰s說,這是我在提醒她抓緊時間辦正事兒,要不就沒機會了。因為我們知道那時正有幾個回城名額,我也已經(jīng)寫了回城申請。

她脫掉衣服后我當然熱血賁張,三下五除二將自己弄個凈光,她仰在炕上,叉開兩腿,兩只手舉起來準備隨時歡迎我進入她懷抱,我跳上炕,趴在她身上,我感覺下身硬挺異常,一股強烈的摧毀欲望讓我腦袋發(fā)蒙。徐芳青一把將我攥在手里,這簡直是讓我死去。她一邊喘著氣,一邊引導(dǎo)我對準去處。這時候,我爸從后背不知道從哪里躥出來,嚇得我感覺從后脖梗到后背沿著中線到腳指“嗖”一聲涼了下來,接著我哆嗦了幾下,一切都結(jié)束了。

我看著地上的我爸,整個身心被頹敗和恐懼攫住。我哭了會兒,又將頭放在我爸胸膛上仔細聽。我知道她不甘心我爸就這樣走了,也許她認為應(yīng)該是由她罵死他氣死他或者干脆累死他。他這個死法讓她太意外了。我現(xiàn)在更加懷疑他們吵架只是為了讓我感覺自己無所依從——這原本是他們的一計,想甩我這個包袱。這樣,我一邊出著汗,眼里一邊要冒出火來。但一方面,我又害怕得緊,畢竟死了人,是我打死的。

后來,我媽提議讓我?guī)桶咽謱⑽野旨艿酱采?。當然,這時候她已經(jīng)穿戴齊整,我爸身上也被蒙上一床印著大朵大朵牡丹花的被單。為了架他方便,這個被單又一次被扯到一邊,這樣我媽抱住他上身,我則吃力地抱著他雙腿終于把他弄到床上去。

“不用送醫(yī)院嗎?”

抱到床上后我問。

“送醫(yī)院?你不是希望他死嗎?”

我媽氣呼呼地說,她的氣憤還沒有十分理直氣壯地表達出來,因為她剛才在我面前失了身份,掉了價,所以她還忌諱著。確切說我突然忘了剛才要他死的念頭,我既不想讓他死也不想讓他活,好像我根本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他一直離我那么遠,我犯不著為一個天邊陌生人的死活操心。我也說不清楚剛才為什么那樣用力打他,我應(yīng)該不是為他在我面前侵犯我媽吧。侵犯這個詞用在這里不合適,因為我媽從五斗柜上跌落下來時一點也沒有被救的樣子,反而飛快地跑到我爸身邊,并未表現(xiàn)出感激我的意思。也許,在我未進門之前,她發(fā)出的也不是求救的呼聲。

“哼,你殺人了,會吃槍子的?!?/p>

我媽終于惡狠狠地對我說。一縷頭發(fā)滑到她臉上,她的嘴在這縷頭發(fā)里張開又復(fù)合上。我剛想開口本能地為自己辯護,但一想他確實是我殺的,我的手上被掃帚磨的紅印子還沒退下,也就是說,我真的殺人了,而且還是殺了我自己的爸爸。這是事實,我媽是個簡單的女人,她雖常常有杜撰的沖動,卻沒有杜撰的本領(lǐng)。

“我殺人了。”

我說。

“對,是你殺的,公安局很快就會逮你去喂你槍子的?!?/p>

我媽說,現(xiàn)在的我媽一點兒也不像剛才在五斗柜上的我媽,現(xiàn)在的我媽像個公差,每一句話都像在背法典上的某一條款。這讓我的腦筋很快又轉(zhuǎn)起來,我更加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們布置好的,這本是一個大陰謀,大陷阱,在這個清晨,在太陽還未升起來之前,我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我跳下去了。

我不甘心就這樣跳下去,或者說我懷疑他在詐死,因為這種代價太大了——太陽露出了臉,我的意識正在慢慢恢復(fù)。

我青年時的一天清晨,意識之藤也是這樣慢慢茁壯起來。我在嘈雜的人聲中清醒起來。耳邊有談?wù)撟蛲黼娪暗穆曇?,有在屋后撒尿聲,還有刷牙和放屁,這些聲音加起來,構(gòu)成了我所在的知青點的早晨。我徹底清醒以后,馬上朝被窩出摸索一番,我在試試徐芳青還在不在。

被子里空空如也,除了我的腿腳和軀干。我長舒了口氣,感覺這個早晨真美。

那晚上一開始徐芳青很努力,她想讓我感覺到幸福,但都失敗了。我爸慘白的身體和黑褐色的陰部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猛地搖搖頭想擺脫他,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每次一接近徐芳青它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徐芳青斷定我有心理障礙,這個當然是,但我不能在她面前承認,因為這會讓我不硬氣。后來,徐芳青喝了些水又鉆進被窩說再來時,趿啦趿啦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前,我說壞啦。徐芳青鉆出頭來,手緊緊地握著我,另一只手伸出來將壁龕里的油燈拽出來扔到地上說:

“別出聲!”

說完一下子縮到被窩里。

徐芳青真壞,我愛死她了。

看電影的伙計們一進屋,喊著凍死了,凍死了,有人就到我被窩的右邊墻龕里摸燈,摸了陣,說:“怎么回事兒?燈呢?”

“被我不小心摔了?!?/p>

我盡量裝成被他們攪了覺的聲音。徐芳青在里面弄得我心里癢癢得要死。

“趕明天你負責買呵?!?/p>

接著有人打起手電,說:“你找什么?用這個?!?/p>

“滅了,滅了!”

我嚷嚷。

“晃死眼了?!?/p>

“晃你個球蛋!”

打手電的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滿屋晃了幾圈關(guān)死了。我輕松下來。

十幾分鐘的功夫都就了寢。不一會兒放屁磨牙夢話一片,這在徐芳青面前,我真臉紅。徐芳青像只柔軟的小貓,蜷縮在我懷里。那晚風(fēng)很大,屋后的枯樹枝被擰得吱吱咔咔,有些比徐芳青還賊地從窗戶縫里鉆進來,臉上像一條冷絲巾拖來拖去。

“明兒我娶你!”

我將手圈成圓筒狀,用氣流說。

“誰稀罕!”

徐芳青也這樣說,可手卻一刻也沒停,我感覺她乳房此刻正壓在我大腿上,于是彎下身摸了把,她抓住我的手將其中的一個指頭放進她嘴里,我感覺自己正掉進一片溫熱的湖水中,正在溶化掉。我一邊想讓自己放肆地輕賤,一邊又怕極了被人聽見。一邊卻想,如果被他們知道,一定要嫉妒地把我毒打一頓、餓三天。幸福讓我輕佻和眩暈。在這種緊張的氛圍里,讓我不但忘了我爸,還忘了除我們外的整個世界。我和徐芳青那晚在地球的頂點上,周圍是白茫茫一片虛空。我在徐芳青手里變得極硬,徐芳青往上掙了掙,將背貼緊我,臀部翹起來,我第一次大膽地將手伸向她也伸向自己。進去后徐芳青突然不存在了,她成了我身上的一部分。我突然感覺自己在那晚的黑暗中異常高大威武。我像個周身鎧甲,手持長槍,全力以赴的勇士,我生命的價值和使命全在于全力向前沖刺,死而后已。徐芳青呼吸明顯粗重起來,我將手放在她乳房上,她乳頭硬繃繃的像顆小棗。她的屁股摩擦著我的腹底,極盡絲滑。

那晚的徐芳青是個溫柔的陷阱,讓我一下深深陷進去,不能自拔。我閉著眼睛,雙手握住她的乳房,臉貼在她的后脖頸處。她也將手搭在我臀部,隨著我的動作摩擦著被子。她是個深井,但我不想出來,也不像看我爸在床上死挺挺的時候還要考慮是不是陰謀,或者說還要想破腦袋,尋找有沒有爬上去的可能。

現(xiàn)在,我緊緊盯著我媽,我知道她一得了功夫就會跑出去報警。那樣,我就可以像她想的那樣吃槍子了。我站在墻角,很想上去像她那樣看看我爸,是不是真死了。因為我還知道一種辦法,那是我上學(xué)路上看到于五奶奶救羊角瘋于五時用的,將直挺挺的于五蜷起來,用筷子撬開他的牙關(guān)。我很想用這種辦法治一治我爸,不是我想讓他醒來,我實在是太害怕吃槍子了。我好多同學(xué)都看過吃槍子的人。說吃槍子的人槍聲響過,就直直地倒下去,頭部弄出一攤豆腐渣子。我知道他們說的豆腐渣子就是腦子,我不想讓我的腦子流出來再被叫做豆腐渣子,但這有難度,因為我媽說了,我爸死了,我會被公安局抓去吃槍子。

當然,今天我能穿著時尚的衣裙走上大街,被一個情竇初開、偷偷跟著追出幾里路后被我滿臉的胡茬嚇呆、過后又使我出現(xiàn)在夢里那個男孩和現(xiàn)在能在街上讓人自動分出一條走道以便我通過,一切都說明我根本沒有吃槍子。我沒吃槍子不是因為我媽不想報警,而是我在墻角站了一會兒后,我爸舒了口氣,他活過來了。

他活過來了暫時讓我很高興,我知道自己不必去吃槍子了??梢粫汗Ψ蚝?,我才感覺還是讓我去吃槍子吧。因為我媽知道我爸又活了后,緊皺著著的眉頭一下松開,一臉喜悅。讓我懷疑夜里打架的不是我這個媽,我的媽還另有其人??墒牵堇锞臀覀冐?,也就說明,她一點也沒為昨夜和以前整日整夜的吵罵廝打記仇。她這樣讓我感覺她非常輕賤,比我和徐芳青搞事兒時還輕賤。

那晚我是輕賤的,因為我知道我愛上了徐芳青,不再單單是喜歡。徐芳青雖然沒對我說愛我,但我知道,她愛死我了。她輕巧的腰肢活動著,讓我飄飄欲仙。這說明人千萬別愛上人,愛上別人,就會讓自己輕賤。我喜歡輕賤的我和徐芳青,不喜歡輕賤的我媽。這又說明人只允許自己愛和被愛,允許自己輕佻地活而厭惡別人這樣,包括自己的親媽。這又可說明愛和被愛很隱秘,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不要讓別人覺察。愛是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不可以在大街上愛得死去活來。只能在無人的地方,只有相愛的人,才可以做愛的事。私密了就是愛,讓別人知道了就被冠以輕賤,這很顯然。

我站在墻角,看著我媽輕輕地揉著我爸的胸口,一邊又拍拍自己的,說:“你個大姑娘養(yǎng)的王八蛋,你要嚇死我?!”

我爸醒過來,看了看墻角的我,又看了看我媽,然后很輕微地笑了一下,又過去了。他這樣反反復(fù)復(fù)多次才穩(wěn)定下來,我媽也手忙腳亂,順便把讓我吃槍子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爸醒過來后倒是又活了幾年,在這幾年中,他再也沒和我媽吵過架,更沒動過手,因為他余下的幾年基本上在床上度過。我猜想他會因此仇恨我,把我趕出去。但沒有,他看我的眼神卻不再那樣冷冰冰的了,溫暖了些,有時候我走近他的床邊,他還要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好像我還是很小很小的孩子的時候做的那樣。每一次我都流下淚來。恍惚感覺這個我爸并不是當年和我媽吵架后將她壓上五斗柜的我爸了。他在我是個親近的陌生人,我愛他。

我媽也莊重起來,除了上班,做家務(wù),就在我爸的床邊和他聊天,我爸死前,她幾乎不上街,買菜買面的事情都是我來干。她也讓我不相信她就是我以前的媽,我又對自己說,這可能就是人們說的脫胎換骨。我媽除了做常規(guī)的家務(wù),還要每天幾次從我爸身下抽出小塊小塊的棉墊子,墊子上有時是糟黃的尿跡,有時候是乳白的污漬,我們的家也彌漫在大股大股刺鼻的腥臊之中??墒牵覜]有像以前厭惡他倆那樣厭惡這股氣味,我在這股氣味中上學(xué)畢業(yè)上了中學(xué),中學(xué)還沒完成,我爸也還沒死,我就到膠東半島尖端一個地方當知青去了。

但他們那時的樣子,在我腦海中是抹不去的。也弄得我的心情極其復(fù)雜,感覺喜歡他們,就好像認同了他們以前的樣子,連同以前喜歡了。如果要鐵定厭惡他們,就好像連同他們后來的慈祥莊重都不能容忍,怎么想怎么不對,弄得我無所適從。

后來徐芳青回城時我同她談起這些事,她說:

“其實沒有什么?!?/p>

我不知道她具體什么意思,是說我爸媽的行為沒有什么,還是說我仇恨他們沒有什么。我沒問仔細,因為當時我找她,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

徐芳青走是必然的,實際上,我們每一個人走都是必然的。這里面有更大的更深層次的政治和社會因素,不必多言。我想說的是其他的原因。徐芳青向往做一個醫(yī)生,她說她是極有愛心的人。當然,這兩者之間未必有必然聯(lián)系,但她這樣講,也有她自己的看法和認知。最重要的,她一直在努力??稍诿~問題上,她動了腦筋,回城考試的名額就一個,但我們那個點和相鄰的點,至少有二三十個想報名的。沒辦法,就各用各的法兒。我起先想讓她送禮,我窮盡了自己的和幾個鐵哥們手中的錢,連同徐芳青自己攢下的放在一塊兒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二百六十九塊三,我們琢磨這些錢可以買些什么,想了很多種方案,但最后沒實施,因為據(jù)她觀察,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送了比我們這些錢買得到的幾倍的東西。我一籌莫展。

徐芳青想了多種方案,如送錢、托親戚找關(guān)系,后來又想不如我們知青聯(lián)名推薦。一個個否決了后,路就似乎只剩了一條,這是條不是路的路。連她自己都否定了好幾次。那晚上徐芳青找我去曬谷場東的小樹林,小樹林在海邊,聽得見濤聲,是很優(yōu)美的一個晚上,如果不是阻擋在我們面前的事的話。其實我去之前,已經(jīng)知道徐芳青要走這一步,但我不能先說出來,我承認自己齷齪、無能。我心里曾為此流過幾次血,那是種怎樣的滋味,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不過,說這個倒顯得更不堪了。

我早早撿塊干處坐了,在旁邊鋪上條手帕(也是徐芳青送我的)等她。等她時我在想,如果她說了出來,我應(yīng)該說什么呢,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如果同意,我成什么了?但如果不同意,我又成什么了?我坐在那里,心想她如果不來,更好一點。這是我最最自私的念頭。我不想讓自己自私,但已經(jīng)無地自容。

徐芳青來得很晚,到最后我認定她不會來了,心里輕松了些。我正要抽根煙,這時候她來了。遠遠的,她朝我招了下手,很高興的樣子。我想抬起手來招呼她一下,但沒有,我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抬起手的心情和力氣。

到現(xiàn)在我也認定自己是個極沒本事的人,我只知道愛到深處讓自己變得輕賤,不知其它所以。更不知道怎樣有能力使自己變得更加莊重,活得更有尊嚴。我坐在那里,不敢抬頭看徐芳青,好像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徐芳青滔滔不絕,說著一些趣事,說今后的打算,還說她一定要好好考。她一直相信自己會考好。我一輩子也沒有像徐芳青那樣自信過,我一輩子也沒有像徐芳青那樣絕決過,我一輩子也沒有干出一件能與徐芳青相提并論的事。就連這樣的關(guān)頭,我還在想著自己的自私、怯懦,還有時間和心情自慚形穢,這在徐芳青眼里,是萬萬不能饒恕的,但她從來沒在我面前這樣說過。她也許已經(jīng)開始憐憫我,想到這個,我恨不能就此死去。

我們的背后是小樹林,小樹林的背后是海灘。濤聲越過海灘,穿過樹林環(huán)繞在我們四周。走過小樹林,前面很寬闊,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走出去過,因為樹林里沒有路,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從沒有從此處通向海灘。現(xiàn)在想起來,它也只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模糊不清。夜色藍汪汪一片,徐芳青的臉沐浴在夜色中,泛著快活的光。一時間我似乎已將使我喘不過氣來的仇恨忘掉,忘掉我們的身份在所在,就像那天晚上,世界只剩了我和徐芳青。

這本是個極佳的時刻,無奈莫測的命運牽引和壓迫,無力反抗又不甘心。我不知道徐芳青怎樣想,這樣想時,我就想我其實不了解徐芳青,我從來就不知道她。想到這里我再看徐芳青,她就成了個極透明的影子,我的目光穿過去,如入無人之境,再收回來時,與沒穿過前一樣。她還是個影子,透明的,就在那里。這時候我突然想問問她,愛沒愛過我。但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問這個是對自己的捉弄。

我噤了聲。徐芳青復(fù)又說起來,也說等她回去,托人托關(guān)系,爭取盡早將我弄回去。不過這樣的話,一點也沒有打動我。我整個身心被悲情所籠罩,什么也感動不了。她還說,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早晚會瘋掉。她又說,瘋掉了也好。我聽著她這些極沒頭腦又似乎每句都有所指的話,想著以后我們之間愈來愈遠的人生距離,漸漸心焦起來,我暫時忘了她給我的溫存和安慰,感覺那是如她得意者妄圖在我這個不堪的人面前作一場幸福秀。我已經(jīng)不想再聽下去,我站起來,拍拍屁股:

“不早了,早回吧,明天你還得復(fù)習(xí)功課?!?/p>

徐芳青坐著沒動,噤了聲低下頭去,過了很長時間,她抬起頭來,臉上復(fù)又籠罩上淡藍的光。

“你,就沒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沒?!蔽艺f。

“我剛才。”

我心想,我本來是有的,現(xiàn)在說了,你還想聽嗎,再說,我一爺們兒,在徐芳青走之前說這樣的話,動機和氣氛都顯得可疑。

“你為什么不給我出個主意?”

在我聽來,這話已經(jīng)是在罵我了。

我沒說話,任憑她罵吧。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不再認識我了,或者說我已經(jīng)被她忘掉。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當然,我想說,她的未來就是我的,但這樣違心的話我說不出來,我騙不了自己也不能騙徐芳青。如果我知道第二年就能招工返城,我斷不會這樣。可見人活在沒有希望的日子多么可怕。

當然,那時我沒有想這么多,我只是感覺在徐芳青考試這件事情上,我?guī)筒簧先魏蚊?,我像個死人、廢物!而冥冥之中,我又好像知道這次一定是徐芳青。我們的心,曾經(jīng)是相通的。

“你有什么話趕緊說出來,以后再說我聽都不要聽啦?!?/p>

徐芳青站起來,拉住我的胳膊倚在我身上說。

我沒說話,想緊緊地抱她一下后來又放棄了。如果徐芳青這次跳的是火坑,我倒可以代她去跳。沒有比明白自己在所愛的人面前成了廢物更沮喪的事了,我沮喪到連抱她的力氣也沒有。那時我就想趕回去,躺在炕上將頭蒙起來睡覺。也許,我一覺醒來,徐芳青已經(jīng)走了。我也就解脫了。

徐芳青搖晃了幾下見我還是不說話,假裝生氣地甩掉我的胳膊說:“我生氣啦,不理我拉倒。等我當了徐大夫你找我看病,我把你麻倒放手術(shù)臺剖了,看你心肝是什么做的?!?/p>

這是句極蠢的話,這是自從認識徐芳青聽她講的最蠢的話。但她比我勇敢,我極想緩和一下氣氛,明明知道我們的人生已經(jīng)在此分道揚鑣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不想說些裝模作樣的廢話,我以為我們之間,不必這樣。但這樣的話,徐芳青卻說了。說得我心里一陣陣發(fā)涼。

回去后我躺在炕上捂上兩層被子也沒暖和過來。我知道徐芳青那件事已經(jīng)辦成了。這不消她說。

我在小樹林坐著等她時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做了。我感覺她應(yīng)該向我告別一下她的純粹人生(這句話在我也極蠢)??删退f的這些話,我知道,她已經(jīng)對此有了把握。這樣想讓我感覺自己極不是東西,我叫著自己的名字,說你不是東西啊,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她自己去爭取了來,你還要指著她罵,難道還要一紙休書?我慚愧得無地自容,真的。那時節(jié)被子變成塊遮羞布,我一輩子也不想鉆出來。

徐芳青走后,她同屋的霞子朝我說:徐芳青哭了一夜,蒙著臉,在被子下面抽泣。早晨成了條大金魚。

霞子是我最鐵的哥們兒蘇向陽的妞兒,最后蘇向陽回城后把她甩了,她跟我這樣說的,她說:想開點,我們就趕上這陣兒了,不是你甩她,就是她甩你,我們只配享受這甩來甩去的人生。

霞子真是個哲學(xué)家,那年月大凡不是太傻的人,都有變成哲學(xué)家的可能,當然變不成哲學(xué)家,就變成瘋子,所以我變成瘋子了。當我第一次穿上女裝走上街頭時,那天是我妻子的百日祭,我就琢磨,得有個像樣的儀式來祭奠她。

那天走向我妻子墓地時,我想,我為什么不是個女人呢,如果我是,當年我就替了徐芳青,我就替了她。

正值仲春,風(fēng)刮得讓人心里癢絲絲的,我在我們住的家屬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心想,怎么樣才算對她的最高緬懷呢?這樣想著,我蹲下身,看走道旁邊的一畦菠菜,這是我妻子生前種的,那天她種完菠菜,對我說,啊,好,種完了,再澆點水,過不了多少日子,就長得又高又壯了。她說得對,現(xiàn)在菠菜又黑又綠,每片葉子都泛著油亮的光。我突然想,緬懷她的最高形式,應(yīng)該是讓人們感覺,她還活著。

其實我沒想到魯迅那句話: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當然,我妻子在常人眼中,也沒那么高尚。我只是自作主張這樣想的,這樣的念頭一冒上來,就無可遏制地控制了我。我開始將她的衣物用品擺出來,擺滿了床和地面,我挑出一件細方格的翻領(lǐng)上衣和暗條褲子穿上。

最后我走出家門,走在當年那個和煦的春天里,風(fēng)輕輕揚,天上的云彩溫柔得像極了棉絮堆,我真想上去躺一會兒。由于我妻子走路總是慢我好多,所以我得輕輕走??傮w上說我對自己很不滿意,因為我上下摸了摸后,感覺除臀部不如我妻子豐滿,腰肢不如她的流暢,我的脖頸和頭發(fā)、臉,都不行,不夠優(yōu)雅。我一邊走一邊為此苦惱著,就這樣來到了我妻子的墳上。

其實我最不滿意的地方是我的下身,我那地方裹在她內(nèi)衣里,鼓鼓囊囊,不自然也不夠好看,我想,我得做一件緊身褲,將它捆平,這樣整個身體就會流暢好多。我被自己的主意打動了,恨不能馬上掉頭回家實施。

就在那天,我被第一次說是瘋子。

我一點也沒感覺苦惱。以前,讓我苦惱的事情太多,比如我爸和我媽,再比如徐芳青。徐芳青剛?cè)ド蠈W(xué)時我們還通過信,幾封后感覺有些無話可說,我知道她在等我先提分手,所以我就提了。我是個男人,如果不能讓她活得更好,至少別再拖她。我提分手后她還像模像樣地來信“質(zhì)問”我,話里話外說她做了那件事,我是不是因此看不起她。我知道她變得矯情了,我們生分了,所以我也就沒必要再解釋什么了。因為她本來知道得很,這只不過是場必須要演的戲。

我與徐芳青之間,真正的苦惱不是她形式上的背叛,而在于此。

我打了我爸時,我媽沒說我是瘋子,她只說讓我去吃槍子,當然吃槍子的人怎么會是瘋子呢,這是滿足她心意的首要條件,所以,瘋子兩個字,她是萬不會給我冠上的。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讓我以吃槍子的形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罷了。徐芳青萬不會說我是瘋子,變得矯情的她,在內(nèi)心已經(jīng)早將我一筆勾去,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這個人,所以再談瘋子什么的,就不靠譜。所以,我很感激說我是瘋子的人,我為我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而興奮。

重溫這種興奮是在我看到人群中一個男孩的眼睛后。那是雙瞳孔放得很大的眼睛,黑洞洞的像兩泓深潭,表面恐懼的神色后面,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懷疑、猜測和茫然。我喜歡這樣的眼神。我在這種眼神里暫時地與妻子分離了,它提醒我根本沒有那么純粹,我是扭曲和矛盾的。這比滿大街上嘲弄的眼神都高尚。走過他的身旁多時,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要進入他的夢里,我要經(jīng)常在那里看看我自己,看看我想念的情人和妻子。

責任編輯 王宗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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