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自主的行為,
而且這種自主行為的自我意識在今天是越來越強。
當我們說中國當代的藝術需要加強學術研究時,
我們要做的肯定是怎么去研究、研究什么、
什么東西值得研究。
藝術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自主的行為,而且這種自主行為的自我意識在今天是越來越強。當我們說中國當代的藝術需要加強學術研究時,我們要做的肯定是怎么去研究、研究什么、什么東西值得研究。也就是說,從研究的后續(xù)角度去看當下的藝術,我們會發(fā)現(xiàn)很多東西不值得研究,很多東西經不起研究,很多東西無法研究。
過去的觀點是蓋棺論定、當世不修史。但現(xiàn)代主義以來,研究過程也成為藝術歷史的一部分,沒有當時的即時研究,很多歷史細節(jié)、當時的問題就都會煙消云散。有藝術實踐與創(chuàng)作的存在,就必然需要有研究和記錄的存在。橫向去看國際上的很多藝術及藝術家,研究的著作不絕如縷,不斷推出;在某種意義上,這些研究促進了藝術的推廣和了解、深入。我們經常說藝術要有學術水平,可連讓人去研究的興趣和問題點都沒有,怎么來挖掘、展現(xiàn)它所謂的學術性呢?連研究的專著都沒有,怎么來說它有學術性呢?
這似乎是一個循環(huán)證明的過程:越是被研究,越是有值得探討的話題和藝術問題;而未經研究的,又似乎處于待發(fā)掘的蒙昧狀態(tài)。在現(xiàn)實的場景里,問題不是很多浮在面上的藝術缺乏關注或知名度,而是缺乏讓人足夠去研究的點和建制。按說,中國當下的風云藝術家那么多,應該有一摞又一摞的研究專著,以名頭說,一個重要的藝術家該有至少十本以上的書在研究他們,但沒有。還有,出版編輯的畫冊、展覽圖錄只是資料集,不能算上研究(有人曾列出自己著作等身【真的和人一樣高】的說法來證明自己的藝術的水準,但一看大都是重復來重復去的畫的圖錄冊,這就差矣了)。那么,在雜志媒體上反反復復曝光、露臉的那些短文、訪談算不算學術研究呢?這要看研究者要不要用這些材料、是不是這些材料足夠撐起來去研究的內容。關鍵是,一個風云的藝術家不該都是在媒體雜志上曝光,真正的內涵是有沒有獨立的學者、研究者去撰寫研究這些藝術家,能不能一部書一部書地出版來展示一種藝術存在與進程。
以美國德庫寧為例,上亞馬孫上查一查,就有809部之多,去掉十分之二的純粹畫冊,應該也有500~600之多,雖然其中不乏合集研究、對比研究、流派研究,但一個德庫寧能博得這么多研究者的青睞撰寫,究竟其中都有什么東西呢?以里希特為例,可查到1079;查南非藝術家肯特里奇有201部;馬修·巴尼有292部;參加2013年威尼斯雙年展的英國藝術家戴勒(Jeremy Deller)有66部;查再年輕一輩的,如阿岱爾(Adel Abdessemed,阿爾及利亞藝術家,曾參加央美首屆雙年展)也有15部。在西方,只要是做出些名堂和特點的,則一定會有研究跟上,即便做不到全面,也會從局部做起,至于這個藝術家是否在多少年后被認為是大藝術家,這并不是問題的核心,而是在藝術家成長的過程中,在一種學術研究的判斷的試錯下,來完成的一種藝術與藝術家的書寫建構。最最重要的是被寫者有值得寫的東西,而又有能夠從理論到歷史到現(xiàn)實、有判斷的學者去寫。這是一項整體的文化狀態(tài),有實踐,也有學術的機制,如沈語冰在他的微博上指出美國有200個藝術史系、歐洲有300個,這是多么龐大的一個學術群體,每個機構都有一大批研究者,再加上每年的研究生寫作,關于藝術的研究就形成了一個汗牛充棟的學術生產機制,將藝術史、藝術現(xiàn)實、藝術現(xiàn)象的每個細節(jié)都要做出分析、歸類、陳述、批評、質疑,由此才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藝術世界”。很多研究者也是學術中來、又實踐中去、再在學術中積累,如曾擔任2007年威尼斯雙年展總策展人的羅伯特·斯托爾畢業(yè)于藝術史,1990年曾是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繪畫部的高級策展人,寫了很重要的里希特研究等著作,2006年去耶魯大學藝術學院擔任院長,既實踐策展、批評,又不間斷地研究、撰寫著作。這只是一個例子,之所以國外有那么多的學術出版物,是與這樣良好、完備的學術制度有密切關系,其中包括大量的博物館、美術館、藝術基金會等。中國藝術家的研究著作,大家可以去查詢下就感受到緊迫性了。
我這里想說的是,雖然我們中國還沒有這么多的完備機制,但也是有一大批研究者的,無論做批評的、寫歷史的、做策展的,在研究與出版上加大力度,多寫多出版,為這個時代積累資料和文獻。另外的一點,也非常非常重要,是那些做著實踐的藝術家有沒有想過:你做的任何的東西或行動,是否構成了被研究的可能性和潛在的意義?能不能從實踐的角度去超前地構想被研究的可能性和問題點?藝術實踐固然是直覺、感性的行動,但作為主體的主動活動,想一想自己的藝術意義總還是要有的,特別是在今天,不可能一個藝術家連自己做的事情的意味都不想,就做下去。也許做一次無意識的行動可以,但要幾十年地無意識做下去,幾乎是沒有先例的,真實的情況總是在做的時候要想一想為什么做。只不過在每一個時期,問題不一樣,而且為什么被研究的時代性問題也不一樣。例如,什么是現(xiàn)實性問題?為什么要和它有關?什么是藝術的本體問題?為什么要打破它、挑戰(zhàn)它?挑戰(zhàn)意味著什么?為什么族裔、性別、人類遷徙會成為問題?為什么政治性會成為各個細節(jié)上的不休的話題?作為一個當下的中國藝術家,會面對什么問題?沒有問題的藝術家是不會被構成學術研究的對象,但不妨礙他們會成為市場的對象。在這里,真正的、嚴肅的藝術家總是跟著問題走,而不是跟著市場走。這就是藝術研究學術針對性的區(qū)別。
從個案到綜合研究,都需要一大批人來做,但前提是藝術家們做好了被研究的準備沒有?沒有你們的存在和意義,怎么研究?可喜的是,在這方面,誰都不認為市場好、被拍賣捧是被研究的前提。這是一個逆推的歷史和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