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濤
月亮早早地升在天空,真亮。
幾顆星星在遠方眨呀眨,說著悄悄話。
月光下,麥場上,干凈、平坦、潔白,真像個大溜冰場。
大大小小的麥秸垛,像朵朵白云飄在麥場上,夜空中,彌漫著麥秸的清香。
村里的男人們?nèi)聝上掳扬埖惯M嘴巴,一抹嘴,沖婆娘嘟噥:“那個啥,走了?!?/p>
于是,夾了草席、布單子,踢踏踢踏,身后跟著啃著面餅子的娃娃,繞過村子的小路,踱到賣場上,“嘩“地放下草席,和三叔、四爺大聲地打著招呼,把草席、布單子平展展地鋪了。
涼風吹來,一陣一陣,像是用荷葉作的扇子在扇風,輕輕地吹在皮膚上,爽爽地,一天的勞累與疲憊蕩然無存。
二丫、孬蛋、公社、余糧和我在玩打仗。
四爺身邊圍滿了愛聽故事的孩子們。
大人聚攏在一起抽著煙,大聲地說著地里的收成。
花花突然神神秘秘地跑過來,拉了一下我:“嘎子哥,有情況哩!”
“有情況?”我摸出了小木槍。
“嗯!”花花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極神氣地跟在花花的后面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白白的月光瀉下來,如銀子般灑滿了村子、麥田。
走過月光鋪滿的小路,來到小河邊,河水嘩嘩地沖刷著石頭,嘩啦啦地響。
“在哪呢?”我問。
花花打了個手勢,“噓”了一聲,往前一指。
順著手指,只見前面的小河邊坐著兩個人,在悄聲說話。
看清了,一個是山子,前年他爹死了,家里只有個病歪歪的娘,另一個是村里有名的“老鱉一”的二丫頭,山杏。
下午聽娘說,山杏三天后就要出門了,嫁給鄰村一個村支書的兒子了,下午娘才隨的禮。
山杏在哭,山子在勸。
“干嗎呢?”我很迷茫。
花花很不屑:“唏,這都不懂,兩人喜歡唄!”
“沒意思!”我喊了花花往回走。
走不多遠,迎頭正碰見山杏的大哥土狗和兩個賴小子,土狗手里拿根大木棒。
“嘎子,見山杏沒有?”花花早嚇得躲在我身后。
“見了,好像往那走了?!蔽页喾捶较蚝鷣y指了指。土狗是村子里又小氣又賴的家伙。
土狗回頭惡狠狠地招呼兩個賴小子:“咱們走,待會,見著了山子,給我往死里揍!”
月光皎潔,真美,我和花花卻一路無話。
花花輕輕拉拉我的手:“嘎子哥,你真棒!”我挺了挺腰,仰起了臉,拍了拍小木槍。
回到麥場上,跟爹說了,爹摸著我的小腦袋,只滋滋地抽煙,夜色中,煙鍋一紅一暗,爹重重地嘆了口氣。
遠處,遙遙聽到村頭的狗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