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 吳若芳
摘要 本文主要是對美國黑人女作家莫里森的代表作《最藍的眼睛》進行思考,重點分析小說中的女人公黑人小女孩佩科拉的人生悲劇以及造成其悲慘命運的各種因素,進而對于其悲慘命運中的各種人生因素進行思考,對佩科拉人生悲劇當中的種族主義、種族文化之間的矛盾和沖擊進行更為深入的解讀。
關(guān)鍵詞:佩科拉 托尼·莫里森 《最藍的眼睛》 種族主義 黑人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一 托尼·莫里森與《最藍的眼睛》概述
《最藍的眼睛》是托尼·莫里森在1970年的時候出版的第一部小說。托尼·莫里森以獨特的視角塑造了佩科拉的悲劇,并且把佩科拉的悲劇作為一種對美國社會丑惡現(xiàn)象更深層次的反映。對于社會問題的關(guān)注一直纏繞在莫里森的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她以其超越常人的筆觸及另類的視角,對美國黑人所處的悲劇命運進行細膩的刻畫,而種族問題、階級之間的矛盾以及女性所面臨的性別歧視等,也都在其多部小說中有所體現(xiàn)。
《最藍的眼睛》的小主人公是一個叫做佩科拉的黑人小女孩,這個小女孩一直以來都希望自己能夠如同白人布娃娃一樣,有一雙非常清澈明亮,并且迷倒世人的藍色眼睛。佩科拉堅信,自己只要有和白人布娃娃一樣的藍色眼睛,那么就能夠討人喜愛,不會再受到別人的歧視以及欺負。但是這種對藍色眼睛的迷戀,最終還是成為了這個黑人小女孩的噩夢。佩科拉對于藍色眼睛的那種極度地迷戀,最終成為了她一種精神上面的病態(tài),她的執(zhí)著最終變成了一種在虛幻的自欺里的沉湎,不能自拔。她最終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查理所強暴,變得瘋瘋癲癲,成為一個精神病人。本文試對佩科拉的悲劇命運進行剖析,對造成她人生悲劇的原因以及關(guān)鍵事件展開闡述,進而展開深入的思考。
二 放棄原來的身份:佩科拉自身的悲劇
美國的黑膚色人種,因為其膚色以及歷史出身等原因,往往都受到白種人的歧視。美國爆發(fā)最大的內(nèi)戰(zhàn)——南北戰(zhàn)爭,其中一個戰(zhàn)爭的引爆點就是當時美國林肯總統(tǒng)想要對黑人奴隸制度進行廢除。而20世紀,很多關(guān)于黑種人和白種人之間的沖突矛盾不斷,并且爆發(fā)了很多全國性質(zhì)的政治活動,并在馬丁·路德·金進行著名演講之時達到了高潮。美國另一位黑人的民權(quán)運動領(lǐng)袖杜波依斯在其著作《黑人的靈魂》當中就談到,20世紀的大問題是膚色界限問題。美國的黑人被生理特征所歧視,因此難以避免自身的文化附庸地位,這也是一種雙重意識,簡單地說,就是在意別人的眼光,常常用別人的眼光去觀察自己,并且在意自己在別的人群之中的形象,不自覺地服從較為強勢的文化價值觀。部分把持不好的人,就會因為長期在這樣的一種扭曲的文化價值觀念當中,形成扭曲的心理,進而演化成為一種扭曲的行為。
在《最藍的眼睛》這部小說中,年紀僅僅只有十二歲的佩科拉,因為從出生以來就擁有的深黑色的膚色,以及自己其貌不揚的相貌,而遭受到別的同齡人的歧視與冷落,甚至佩科拉的親生母親都因為佩科拉不好看的相貌而非常厭惡她。佩科拉長期地生活在這樣一種毫無任何關(guān)心以及愛意的冰冷現(xiàn)實世界里面,她不可能形成自己獨立的人格。佩科拉經(jīng)常在自己的床上面幻想著自己的身軀,從頭到腳完全地被虛無所吞噬,最終只留下了一雙非常純粹的藍色眼睛。這個心理上面的動態(tài)和細節(jié),完全表明了佩科拉是一個對自身的黑人膚色深深感覺厭惡的小女孩,她對于自身與生俱來的膚色以及相貌深深地感覺到絕望以及無助,因此她渴望自己逃離這樣的一種宿命。而在年幼的佩科拉看來,只要擁有一雙像白人布娃娃一樣那么純粹和湛藍色的眼睛,就可以成為白人,進而被自己的父母重新重視以及關(guān)愛與呵護,同學們也不再會欺負她和冷落她,進而也贏得路上行人們的嘖嘖贊嘆。
三 身份進一步分裂及母親的虐待
佩科拉會在喝牛奶的時候,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牛奶杯子上面的白人女孩圖像,仿佛盯著白人童星鄧波兒的畫像就可以將這雙藍色的眼睛復制到自己的眼睛里去,或者佩科拉在品嘗糖果的時候,也會盯著包裝紙上面的白人小姑娘的畫像,仿佛自己已經(jīng)獲得藍色眼睛那么開心。
我們要理解佩科拉的這種對于自身原本身份的一種拋棄以及厭惡,其實是一種價值觀念的淪落。值得我們關(guān)注的是,佩科拉的人生悲劇,不僅僅是因為她自己對于白人的這種主流的價值觀的臣服,進而走向更為嚴重的自我身份的分裂,同時也是因為佩科拉在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替主流文化而過著迷惘生活的替罪者。因此,所謂佩科拉自身所認為的丑陋,不過是自己以白種人的眼光對自己一種過分地自輕自賤。從這個角度上看,佩科拉其實是受到整個文化氛圍冥冥之中的牽引,才走向自己身份分裂之后的悲劇。正如佩科拉的母親,常常是在白種人電影里面所描繪的美好浪漫的時光里面去消磨自己的日子,她仿佛也只有在白種人的價值觀里面,才能夠找到自己的文化依存以及靈魂歸屬。
佩科拉的母親正是長期受到白種人的審美觀以及價值觀的影響,也漸漸產(chǎn)生了對于自己的家庭、對自己的孩子的一種非常強烈的厭惡感,進而慢慢地以白種人的審美感看自己的孩子,從而產(chǎn)生越來越多的不滿意,最終對自己的孩子開始體罰以及謾罵。有一次,佩科拉在自己母親做幫傭的白種人家庭里面,不小心碰翻了剛剛弄熱、非常燙的果醬。作為佩科拉的母親,玻琳不僅對自己女兒被果醬所燙傷的腿部視而不見,還把女兒一手打翻到地上;當主人家的白人小女孩見到這個場景,被嚇到嚎啕大哭時,玻琳馬上過去好言安慰主人家的小女孩,讓她不要怕。
這個場景給年紀還非常小的佩科拉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佩科拉認識到自己是丑陋的,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愿意面對她。而佩科拉的母親玻琳對佩科拉的責罵和體罰,不是因為佩科拉做錯了什么樣的事情,也不是佩科拉自身惹她生氣,而是作為一位黑人女孩的母親,波琳通過對佩科拉的體罰和責備,似乎能夠?qū)ψ约汉谏娜朔N膚色有一種掙扎和退卻,似乎自己已經(jīng)能夠從對佩科拉的責備和虐待當中,向黑種人文化遠離,而靠近白種人的文化。而佩科拉則在自己母親的環(huán)境之中,逐漸地對自己是黑種人的丑陋觀念,繼續(xù)強化。
這種對于自身黑種人身份極其厭惡和不斷區(qū)分的行為,不僅僅在佩科拉的母親玻琳身上得到體現(xiàn),在淺黑色膚色的杰拉丁身上也有所體現(xiàn)。杰拉丁的膚色不是非常的黑,因為擁有較淺的膚色,使杰拉丁覺得自己不是黑種人,至少也是要比其他的黑種人更加優(yōu)秀,有著貴族的血統(tǒng)一般,因此,他覺得自己要以白人的禮節(jié)去生存,而不是以黑種人的文化和禮節(jié)去生存。杰拉丁將自己的房間設(shè)計得同白種人差不多,并且她認為自己的孩子也不應該和黑種人玩耍。所以,當小女孩佩科拉和杰拉丁的兒子玩耍的時候,杰拉丁馬上就去把自己兒子拉開,避免自己的孩子受到黑種人的影響。
佩科拉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找到了已經(jīng)白種人化的黑人,丘切。丘切是一個受到白種人文化影響很深的黑種人,雖然他懂得一些白種人的文化,但是內(nèi)心卻因為很多方面而走向自我封閉,最終靈魂已經(jīng)墮落了。丘切常常都是以猥褻小女孩來獲得快樂。佩科拉找到了這個人,希望他能夠幫助她弄到藍色的眼睛。丘切利用了佩科拉,他讓佩科拉去毒死一只一直以來都是丘切所不喜歡的一條狗,他還跟佩科拉說,只要毒死小狗,就可以幫助佩科拉弄到一雙藍色的眼睛。仿佛如同魔法師一般的丘切顯然并沒有真正給佩科拉一雙藍色的眼睛,但是他在小狗被毒死了之后,依然給佩科拉施加了所謂的魔法,并且有一個神秘的儀式,在儀式之后,佩科拉狂奔回家,希望自己已經(jīng)獲得藍色的眼睛,并且憑借這雙藍色眼睛獲得家里人的關(guān)愛。
四 查理追尋身份之悲劇
查理是佩科拉的父親,是這部小說當中另外的一條線索,他和主人公佩科拉是密切相關(guān)的。查理和佩科拉不同,他是對于自身的身份更為迷茫的一個角色。查理在出生僅僅四天后,就已經(jīng)被人遺棄在垃圾堆上面,由于他的父親已經(jīng)離家出走了,所以他是在姨媽的照顧下逐漸長大的。
查理的孤兒經(jīng)歷,使得他更具備孤兒的情結(jié)。在查理的精神世界里,他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有疑問,也渴望得到正確的答案。查理的這樣一種想法,在我們看來似乎是非常平常,然而他的這種想法也恰恰反映著查理這種階層的黑人的實際境遇:正是在白種人的文化底下,黑人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真正確定下來。在這里,更具備象征意義的是,佩科拉的父親查理的身份丟失了,其實也就是影射著很多低下階層的黑人,在白種人文化主流并且大行其道的情況下,可能連自己一點點卑微的身份都保留不住,黑種人不僅僅在文化生活中是處于白種人的下風,更是在白種人的文化圈子當中,慢慢地失去自己的身份。雖然結(jié)婚之后,和妻子玻琳的生活,讓查理獲得了一種家庭的感覺,但是他依然還是有著非常深層次的迷茫以及自卑,這也意味著查理對于白人的價值理念有著更多的反對和抵觸。
查理在黑人的社區(qū)當中也受到別人的歧視,這種歧視也是從白種人對于查理的歧視當中慢慢地滲透而來的,這種歧視最終和查理的身份痛苦一起,成為了查理生命當中非常沉重的一部分。查理最終希望自己成為魔鬼,并且對世界造成破壞。正是查理的這種心理的扭曲,為佩科拉的悲劇又增加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導火索。
五 亂倫悲劇下的佩科拉
從上文筆者的簡單敘述中,我們大致了解了佩科拉父親查理的一些悲劇因素,事實上,查理的悲劇恰恰也是統(tǒng)一在佩科拉的悲慘命運當中。這也是小說《最藍的眼睛》故事的高潮,是查理對佩科拉實施亂倫強奸的一個重要的背景原因。
作者莫里森構(gòu)建的這樣一個離奇曲折的亂倫強奸事件,并不是單純從道德倫理的規(guī)范上去闡釋這種行為的罪惡,而是從這樣一個荒誕離奇的高潮讓讀者們?nèi)ダ斫膺@樣一種愛與恨交織在一起的復雜局面。
佩科拉的父親查理之所以實施亂倫強奸這樣的一個悲劇,首先是因為他把對白種人的種族區(qū)分主義的仇恨,完全地轉(zhuǎn)嫁給弱者,也就是他的女兒佩科拉的身上。這是查理個人長期在一種屈辱和歧視當中所形成的一種畸形的復仇思想以及復仇行為。
而另一方面,佩科拉悲劇的造成也有著一定的外部因素。當悲劇發(fā)生時,查理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醉酒當中,他在醉意朦朧中看到佩科拉用腳趾蹭著自己的小腿,而這也是查理的妻子玻琳年輕的時候最吸引查理的一個動作,女兒佩科拉的這個動作仿佛讓查理看到了當初那個沒有對白種人無比仰慕,有著黑種人的純粹的少女玻琳。
因此,對種族主義壓迫之下的查理來說,他并不是對自己的女兒佩科拉有仇恨,而是對于白種人世界以及白種人的種族觀念以及文化觀念有仇恨。而查理的這種父親的關(guān)愛,很快在酒精的催化下,成為了一種對玻琳的情愛,正是這種潛意識里面的行為動機,讓佩科拉的父親查理想要重新確定自己的身份。
所以,查理在自己的女兒佩科拉的身上,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妻子波琳年輕時候的那種動人以及質(zhì)樸,那是一種黑種人非常純粹和難得的品性。所以,在亂倫強奸發(fā)生的時候,查理沒有考慮什么道德倫理的問題,而更多是一種個人的回憶,是他對于自己當初和妻子一起甜蜜無比、沒有受到任何白人種族觀念影響的純粹快樂,這也是查理內(nèi)心那種渴望重新確定自己身份的原始欲望。
六 結(jié)語
佩科拉的悲劇顯然是非常沉重的,她最為可悲的是她對于藍色眼睛的迷戀,最后扭曲并且病態(tài)的靈魂,使得她完全失去了真正的自我。而另一方面,查理身上的悲劇,那種對于自己本來身份的尋找的苦楚,則在某種程度上,讓佩科拉的悲劇更加具有深刻性。
我們反思種族主義思想,雖然本文作者并不贊同種族區(qū)分的思想,但是仍認為,在種族不斷出現(xiàn)摩擦的今日,弱勢種族的心理和文化創(chuàng)傷,似乎要比武器和戰(zhàn)爭更為深刻和長久,這是需要我們?nèi)ド钌钏伎嫉摹?/p>
參考文獻:
[1] 翁德修、陳永國、吳景惠:《20世紀英美文學精選·美國文學》,吉林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2] 王守仁、吳新云:《性別·種族·文化:托妮·莫里森與美國20世紀黑人文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3] 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
作者簡介:
陳靜,女,1971—,廣東潮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大學英語教學,工作單位:韓山師范學院。
吳若芳,女,1980—,廣東陸豐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法、英美文學,工作單位:韓山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