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凱爾特的薄暮》是愛爾蘭著名詩人、劇作家葉芝青年時期發(fā)表的一本散文集,描繪了諸多愛爾蘭的神話故事和精靈傳奇。全書文字樸實優(yōu)美,葉芝以飽含愛爾蘭民族激情的詩人筆觸,將詩歌與散文交融的仙境和凱爾特的神話一一呈現(xiàn),帶給人們無限的遐思和冥想;濃郁的民族自豪感和愛爾蘭情結流淌其中,帶領人們領略獨特的愛爾蘭民間文化。
關鍵詞:凱爾特 葉芝 愛爾蘭 神話 精靈
《凱爾特的薄暮》(The Celtic Twilight)是愛爾蘭著名詩人、劇作家、192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巴特勒·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1939)青年時期發(fā)表的一本散文集,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葉芝出生于距離愛爾蘭首都都柏林不遠的山迪蒙(Sandymount),但隨后幾次舉家遷徙,還在遠離愛爾蘭的倫敦住過,他15歲那年,全家搬回愛爾蘭,后來定居在郊區(qū)的皓斯(Howth)。皓斯周圍丘陵綿延、樹木掩映,相傳有精靈出沒。當時葉芝家雇了一個女仆,是一個漁夫的妻子,她熟諳各類鄉(xiāng)間傳奇和神話故事,時常向葉芝娓娓道來包羅萬象的神幻傳說,這些神鬼故事在葉芝年少萌動的心里播撒下了奇思妙想的種子,也是日后他撰寫《凱爾特的薄暮》這本散文集豐富的創(chuàng)作源泉之一。此外,該散文集主要搜集了來自愛爾蘭斯萊戈和戈爾韋兩地的神話、傳說,作者亦述亦思,“神奇的故事與葉芝優(yōu)雅的敘事風格讓讀者如同站在朦朧而神奇的薄暮中,領略愛爾蘭神秘的民間文化和其特有的精神氣質?!眥1}
葉芝一生著述甚豐, 《凱爾特的薄暮》是他藝術奇葩中的一朵。該書初版于1893年,文字淳樸優(yōu)美、文筆輕松而富有獨特的想象力,葉芝以飽含愛爾蘭民族激情的詩人筆觸,描繪出一幅幅遐想聯(lián)翩、神秘浪漫的神話傳說仙境,展現(xiàn)了操凱爾特語的愛爾蘭當?shù)厝说泥l(xiāng)野生活風貌和精靈故事的口耳相傳之深遠影響,宛如在清涼如許的夜風中緩緩飄動的淡紫色風鈴,送來通靈般的序曲,引起人們對19世紀愛爾蘭生活的遐思, 邀人們一同冥思凱爾特的魔幻世界,一起走進作者魂牽夢繞的愛爾蘭故鄉(xiāng)。
一、薄暮中的神秘故事
該散文集最突出的特色之一就是講述那些神出鬼沒,飄忽不定的精靈、仙女、巫師、魔鬼、仙豬和愚人、天使等魔幻般的力量以及諸多詭異莫測的愛爾蘭神話傳說?!叭~芝充分‘吸收了民間信仰和民間故事中富于想象的神秘主義,那正是他的人民的最顯著的特征,‘在高山和大海的原始自然環(huán)境中,他致力于捕捉它的精神實質,由于凱爾特意識的作用而淋漓盡致地煥發(fā)出愛爾蘭文明獨有的精神氣質?!眥2}
1. 詩歌與散文交融的仙境
扉頁是一首短小精悍的詩:“時光滴滴消逝,/似蠟燭燃盡,/群山與林木,/終有時,終有時;/而擁有浴火而生之情懷的/善良的古老族群,/你們將萬古常存?!眥3}它的寓意是精神力量的常青和凱爾特民族的亙古不息。緊接著,開篇即是一首氣勢激昂的詩歌:“仙軍出征”,“手臂揮舞,搖唇呼喊;隊伍飛奔前行,日夜兼程,”{4}神話中健步如飛的愛爾蘭勇士形象躍然紙上。隨后,一位善于講神話故事的老者出場了,葉芝在此坦言該書中的大部分故事是這位老人所講,而該篇是以質樸無華的散文體記敘的。孤獨憂郁的老人閱歷豐富,鐘情于向人們講述天堂地獄、精靈王國和人間的故事,絲毫不遜于荷馬?!爸v故事者”篇最后一句話成為經典名言:“萬物皆存,所言皆實,人間不過是我們腳下的些許微塵?!眥5}寥寥數(shù)字,真理永恒。
該書行散神聚,在詩歌與散文的交融中依依展開,詩歌般的語言跳躍在故事中,抑或不時呈現(xiàn)純粹的詩歌。如在“灰塵蒙上海倫的眼睛”篇中,作者直接將采風過程中聽來的歌詞以愛爾蘭歌謠的形式記錄下來,四句為一小節(jié),深情歌唱在愛爾蘭家喻戶曉、魅力無窮、與神話故事緊緊相連的瑪麗·海因斯,增強了故事的深動性和戲劇性。并且,該篇結尾作者從和別人促膝長談中得來的話:“美貌是讓人既驕傲又害怕的東西”,富含樸素的辯正思維哲理。這種特色貫穿全書,在此不一一贅述。
同時,葉芝邊敘邊議,將自己的思索和感受穿插其間。如在 “視幻者”篇中,有大段的評論,“那些詩歌都竭力通過種種朦朧的幻象來捕捉某種強烈而飄忽的情緒;他們都是如此典型的凱爾特人,都奮力追逐著某些言語或行為無法徹底表述的某種東西”,“都擁有凱爾特人心底那無邊且朦朧的張狂”。{6}同樣,在“鄉(xiāng)村幽魂”篇中,葉芝說那些農夫和勞工能感受到幽靈行為中的藝術和幽默氣息。這些出自內心真摯的話語,像汩汩山澗溪流,無聲地沁入讀者的心懷,讓人相信,古老且朦朧的神話并不是愛爾蘭人無聊打發(fā)時光的稀奇古怪的八卦談資,而是一股向上的希望和力量,激發(fā)貧苦中的鄉(xiāng)村野夫尋求精神的慰藉,去擁抱哪怕是暫時幻象般的幸福。
在講述一個又一個引人入勝、荒誕不經的故事之后,葉芝以一首清新的詩歌“走進薄暮”結束全書,首尾呼應,畫龍點睛:“來吧,心,這里青山之外猶是青山,/這里,神秘的手足情誼,/存于幽谷樹林、丘陵林間,陰晴之月/為他們將那心愿實現(xiàn)?!眥7}灑脫恣意的筆調且歌且議,輕松自由中營造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朦朧美,一如凱爾特的神話仙境,空谷幽蘭、飄逸靈動中芳香氤氳。
2. 凱爾特人的神話
久居鄉(xiāng)間的葉芝浸淫在凱爾特神話中,他本人也是一位著名的神秘主義者,終生都對神秘主義和唯靈論有濃厚的興趣。少年時期耳濡目染的各種鬼神故事成為他成長經歷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成年后他向演員莫德·岡(Maude Gonne, 1867—1953)求愛不成,這也許是他向精靈世界或神秘天國逃遁的另一情感原因。在《凱爾特的薄暮》中,這種神秘主義傾向尤其明顯,凱爾特人的神話故事信手拈來,帶領讀者徜徉在神話的海洋,縱情想象。
在 “相信與懷疑”篇中,葉芝這樣寫道:“不管人們懷疑什么,卻從不懷疑精靈的存在。”{8}愛爾蘭神話中獨自保衛(wèi)祖國抵抗侵略的英雄庫丘林幫助女神作戰(zhàn),而精靈們也常需要凡人的幫助才能凱旋,這是 “凡人的幫助”一文中強調的主題??梢姡谄h寧靜的愛爾蘭鄉(xiāng)間,人們篤信神、精靈與人的和諧共生,他們并不把精靈當做兇神惡煞的鬼怪,“其實精靈們是最好的鄰居,只要善待它們,它們也會報答你,但它們不喜歡你擋它們的道”,“精靈們總是善待窮人”。{9}在 “著魔的樹林”篇中,由于受到訪談者的影響,葉芝直抒胸臆,漫步林間的人們隨時可能會遭遇隱匿在無名角落的各種鬼魅,它們或丑或美,或愚或智,或邪或正,但它們都曾經在離我們不遠處真實地生活過,它們來過,走過,只有失去天真和睿智的人才否定它們的存在。
該散文集的神話故事既有對嚴肅的生死、戰(zhàn)爭問題的探討,也有對怪誕的羊騎士、神奇的物種等靈物的介紹,還有大地、古鎮(zhèn)、水手、女王、膽小鬼、食寶石者、山中圣母等愛爾蘭人口耳相傳的凱爾特神話。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故事啟迪著聽故事者: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都不完美,“漂亮的不聰明,聰明的不漂亮”{10},精靈和那些相對善良的靈魂居住在塵世之間,需要我們擦亮雙眼去發(fā)現(xiàn)它們,就像用真誠的心去拂拭被灰塵蒙蔽的玫瑰一樣;凱爾特人的神話主角多半是善良助人的,人們要學會與它們相安無事,相互幫助。
二、濃郁的愛爾蘭情結
“葉芝從古老的凱爾特神話和民間傳說尋找創(chuàng)作源泉,并且把它們看做一個愛爾蘭詩人的根,因此他為自己和詩尋找神話。他拒絕現(xiàn)實中天主教和愛爾蘭政治的不自由,從文化上確認自己的愛爾蘭身份”, “他對學院研究之外的歷史尤為感興趣,這些歷史并沒有被編撰入書或者被發(fā)掘,也就是說他渴望通過民謠文學、神話傳說、童話以及民間傳說追溯愛爾蘭的歷史”。{11} 《凱爾特的薄暮》一書謳歌了愛爾蘭自然和精神世界的美麗,流淌著葉芝對大地宇宙的熱愛之情和對愛爾蘭文化的自豪感,濃得化不開的愛爾蘭情結在文中可見一斑。
1. 濃郁的民族自豪感
滿滿的愛爾蘭民族自豪感在文集的字里行間盡情流露?!叭~芝說,他的目的在于‘在這個滿目瘡痍、丑陋無比的世界里找到一些美麗宜人和無比重要的東西來建造起一個小小的世界,通過想象來給我們的人民展示出愛爾蘭的部分外貌?!眥12}在 “抗議蘇格蘭人對精靈鬼怪之本性的摧殘”篇中,葉芝譴責了蘇格蘭人對精靈鬼怪的不公觀念、無情布道和殘暴行為,贊揚了愛爾蘭人對精靈鬼怪的優(yōu)雅、寬恕、調侃行為,因為在葉芝和他的鄉(xiāng)親們看來,愛爾蘭的精靈們即使做出什么極端或恐怖的事情,那也只是讓人們知道奇幻世界的力量,偶爾碰上邪惡的鬼怪,一覺醒來農夫們會躺在綠茵茵的草地上,露珠依然晶瑩剔透。這其實是葉芝對愛爾蘭人們熱愛和平、人道主義本性的嘉許,因為 “我們和另一個世界以禮相待”{13}。
“在葉芝眼中, 英國是一個無機的、邏輯的和僵死的世界, 代表著粗俗、善變、淺薄和物欲。英國與愛爾蘭體現(xiàn)了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間的鮮明對照?!眥14}葉芝深愛生養(yǎng)自己的故鄉(xiāng)以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和民間藝術,在 “荒誕的夢”篇中,他記錄了救濟院里衣不蔽體的老人們對凱爾特神話津津樂道的情景,隨后加上自己的評論:“這些夢想都強大到足以使凡塵擺脫它沉重的負擔?!眥15}愛爾蘭民族一貫驍勇善戰(zhàn)、樂觀剛毅,從人們對神話故事的態(tài)度就能窺見這個民族對生活的態(tài)度和處事的哲學理念,對于一個當時還處在青年時期的詩人葉芝來說,這種民族自豪感更是氣沖云霄。
2. 愛爾蘭文化的傳播者
“從本質上來說,葉芝的民族主義傾向是典型的文化民族主義?!眥16} 《在路邊》一文中,葉芝告訴了讀者寫這本書的目的是“通過賦予古老歌謠以新生命或搜集古老傳說編輯成冊,以期重新喚醒想象傳統(tǒng)的人們”{17},所以,盡管該散文集是用英語來書寫而不是用愛爾蘭人的古老的凱爾特語,但葉芝是想借助英語這個文字載體,向世人更好地傳播愛爾蘭文化中的瑰寶——民間藝術里的神話、傳說。
這其中原因之一可能是 “葉芝受到愛爾蘭民族主義者約翰·奧利里(John OLeary,1830—1907)的感召而奉行文化民族主義的政治理念,希望愛爾蘭天主教徒和新教徒能夠融合在一個具有愛爾蘭傳統(tǒng)的文化基石之上”{18}。葉芝推崇愛爾蘭文化,在 “最后的吟游詩人”篇中,他記錄了愛爾蘭歷史上的街頭盲人詩人邁克爾·莫蘭的生活、舌燦如花的天賦以及迷人的詩行。葉芝認為,熱愛真理和尋求稀世之美是愛爾蘭作家和詩人的共性,無數(shù)位有名的、無名的愛爾蘭文化的傳播者讓古樸純真、斑斕如虹的故土文化流傳播撒。
三、結語
《凱爾特的薄暮》全書言簡意賅,各篇獨立成文,既可在閑暇時光慢慢品鑒,分散開來一篇篇閱讀,也可一氣呵成讀完,各有各的韻味??傊?,在書中,奇談怪論的愛爾蘭神秘故事早已植于凡夫俗子的心田,它們如同投照在愛爾蘭村落林間的斑駁陽光,是人們茶余飯后寄托的希望,絢爛多姿;是濃郁的愛爾蘭情結,漣漪陣陣;是暮靄中舞動的愛爾蘭紫色風鈴,清音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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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孫兆玲,英語語言文學碩士,武漢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與文化。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