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懋如

20世紀50年代初，我在中共中央宣傳部宣傳處工作，在中南海上班。

解放初，社會上游泳池不多，我們黨委機關的干部也不去那里。中南海有一個游泳池，在中南海上班的人很多，不可能都去，記得那時發(fā)游泳證，憑證輪流去。我們宣傳處有一張也可能是兩張游泳證。我游得不好，卻很想去。當時我初到北京，覺得一切都很新鮮，聽說毛主席常去游泳，很可能會見到毛主席，因此，更想去。夏日炎炎，誰不想去？處里同志照顧我，有一天把游泳證給了我，我很高興。在食堂吃了午飯，匆匆奔向游泳池。由于沒有封路、清場、閉館，我順利到達那里。游泳池不算太大，我卻感到很大，水很清、很藍，有深水區(qū)和淺水區(qū)，聽說毛主席在深水區(qū)游。在那里我沒有看到武裝警衛(wèi)，沒有劃區(qū)域，也沒有設禁區(qū)，任你去游。我游得不好，不敢去深水區(qū)，只在淺水區(qū)。

我第一次來這個游泳池，正在水中適應，沒有東張西望。身旁一個同志捅了我一下，輕聲說，快看，毛主席。我抬頭向他所指深水區(qū)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毛主席。

此時，毛主席游泳結束，已出水上岸，坐在了深水區(qū)岸上的一個藤椅上，身穿棉質浴衣。后來得知，這件浴衣，毛主席穿了20多年，上面共有73個補丁。那時在我的視線里，那件浴衣不新，我沒有注意有沒有補丁。服務員為毛主席點了煙，毛主席吸著煙坐在藤椅上休息。頃刻，游泳池里水聲停了，人們不游動了，朝著一個方向看去。突然有人向岸上的毛主席招手，毛主席也向水中的人招手。人們依然很平靜，無人涌（游）向前去，也沒有人鼓掌歡呼……不像“文化大革命”中的“紅海洋”！

此時，有一個人急速向毛主席坐的方向游去，無人阻攔，她游到了毛主席附近的岸邊，停了下來，兩手扒在泳池的岸邊，昂起了頭，我一看原來是杜惠同志。她人在水中，扒在那里，昂首和毛主席說話。毛主席聽著，還不時問話。毛主席在岸上，低下頭彎著身子說話，還大聲笑了……過了一會兒，岸上工作人員向杜惠示意，看來是不希望她和毛主席再說下去，影響毛主席休息。杜惠全然不顧，繼續(xù)停在水中，昂首和毛主席說話，說得很長，無人再管她。我聽不到說話的內容，看得卻很真切。我很羨慕杜惠，也很佩服她的勇氣。杜惠是詩人郭小川的夫人，從延安來，當時在中宣部所辦的內部刊物《宣傳通訊》工作，后來在《光明日報》工作。

近日，我問了當時在中宣部工作的幾個同志，是否去過中南海游泳池，是否在那里見到了毛主席，他們說，去過，也見到了毛主席。

我的朋友老高告訴我：一天他去游泳池不僅看到了毛主席，還看到了劉少奇和王光美，他們也在游泳，游了一會兒就上岸離去。他說，那天他看到毛主席游泳結束，出水上岸，工作人員用大毛巾擋著，協(xié)助剛上岸的毛主席脫下濕漉漉的游泳褲，穿上了那件布浴衣，坐到了岸邊的藤椅上休息，吸著煙，一會兒，炊事員端來了午餐，放在藤椅旁的茶幾上。

我的朋友老谷，先我到中宣部工作，她喜歡游泳，也游得好。我問她：“你去過中南海游泳池嗎？”她說：“去過。”我問她：“看到毛主席嗎？”她說：“看到過。有一次還看到了江青，也在游泳?！彼€告訴我，她在中南海上班時，不只一次看到了毛主席，沒有戒備森嚴、前呼后擁的警衛(wèi)，更沒有人驅散附近的人，把人們和毛主席隔開……后來得知，在游泳池毛主席不僅不許清場、封館，他還招呼人們下水和他一起游，他說，這么大一個游泳池就是讓大家一塊兒游的嘛！如果大家不游，他就游到岸邊，拖人下水，有的被拖的人沒有思想準備，掉入水中，他就會哈哈大笑！

記得此后，我也曾有幾次見到了毛主席、周總理和其他中央領導同志，均無森嚴戒備。

回憶那個遠去的年代，我們很年青，很平靜，不浮躁，看到毛主席等老一輩中央領導同志，很高興，很尊敬他們，但不狂熱。雖無警戒，卻無人上去三呼“萬歲”！那時的黨風、民風，人與人、黨內外、上下級……留下了很多故事，值得懷念、借鑒、繼承！（編輯 王兵）

（作者是中共中央宣傳部離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