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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兔千只,如與卿晤

2013-05-14 09:46木泱泱
飛魔幻A 2013年12期
關鍵詞:國師父王公主

約圖風格:畫一男一女穿著冬天的衣服,披著披風,相對走來,手里都提著一掌花燈。

那日林風穿堂,晨鳥早鳴啾啁,山川霜露的脈脈香氣盈滿臥房。

我醒時驚慌失措跳下床,發(fā)現(xiàn)自己身量都高了兩分。推開那老舊木窗,窗外青山連綿,雨霧綿綿,木樓幾十座在樹木掩映之下若隱若現(xiàn),滿山綠意中白槐花期正好。

我的房門口豎著匾額一塊,上寫臨風兩個大字,下面落款是寨主——玉臨風,字跡清秀雋永,夏日晨雨,門外水橋直連青山腳,碧水之上漣漪圈圈,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來忙去,有人沖著我笑喊,寨主醒了?

我茫然四顧,呆愣愣看著眾人,我并非他們口中的什么臨風寨的寨主玉臨風。

壹 故人

臨風水寨建在山谷水泊之上,谷外盡皆郁郁蔥蔥的青青樹木,少有人跡,谷外山下有一條從西往東的山路,名為玉腸,又窄又不平,臨風寨中人多在這條路上截個富商之類的聊以度日。

這個山寨,目前寨主是我。

假的玉臨風,真的北姚泰西帝與婉和皇后的幺女,七公主皇淳熙?;甏┲?,我在北潯國都城做客,看上了帝王朝天,后來意圖給朝天喝迷藥之時不小心將自己藥倒了,然后再醒來,我已經(jīng)成了一個女強盜。

據(jù)說我睡前那一晚是在山中劫道,野餐時候誤食了一種野草,于是我假作吃錯草吃到精神錯亂,僥幸瞞天過海。在臨風寨的第十天夜半,臨風寨外小崗樓有紫色的煙火穿天而亮。

在此多天我已深知,這是放哨的兄弟在路上發(fā)現(xiàn)了商旅,在求大批人馬支援,我好奇心起沖出門外,提著長刀上馬,和寨中兄弟一溜二十幾匹馬沖進雨夜里直奔玉腸路。

玉腸路兩邊為矮崖,寨中人分站一邊,我望下去,是一溜三輛馬車,裝飾極其奢華,夜中隱約的形狀卻是北姚官家慣用的車型。

雷閃劃亮了一片白光,車馬之上迎風的旗幟上金色的一個陸字,黑字之下蝙蝠紋的標致。

我望著濃濃夜色,愣在當場,半晌卻情不自禁扯起笑容,扯起長刀捏唇清嘯獨自提刀飛身而下,用的是北姚皇族的家傳輕功。

我立在第一輛馬車的馬頭之上,那馬驚的長嘯立身,蹄下卻動彈不得分毫。前兩匹馬車之中十幾個黑衣人蜂擁而出,不言不語,只團團將我圍住。

“北姚太師府的車架?”

天地默默,寒刃當頭,耳中只余刀劍與雨水紛飛交錯,我不知自己砍了多少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面叫好聲中,我再抬頭,對方已無還能站立之人。寨中人呼喊聲中我回過頭去,然后看見那人背手而立在最后一輛馬車之前。

仍是那一身灰色長衫,端正紗帽下一張清俊溫和的臉,一頭烏黑長發(fā)盡皆被雨水濕透,似是因為冷,臉色青白定定將我看著,一雙細長眼卻亮如晨星,若非夜雨,我?guī)缀跻詾樗诼錅I。

那時北姚建國三百年來唯一帶著至尊功勛的國師,我曾經(jīng)的死對頭,陸惜川。

我一步步走過去,定定看他,“還真的是你。”

他靜立不語,我不待他回答便冷笑一聲,大踏步走上去,趁他不及防一腳將他踹倒,陸惜川仰面跌進雨水泥濘之中,捂著胸口悶哼了一聲,卻沒能起身。

陸惜川是個文官,我自知他肯定打不過我,我一腳踏上他胸口,對著雨線萬千的夜幕仰天大笑,卻不知是快意還是失落。

“真是不敢想,我還能有將國師踏在腳底之日?!?/p>

雨夜之下,陸惜川臉色慘白灰敗,神情雖委頓卻一直強撐著笑著盯著我,我彎下身去照著這張俊臉就是兩巴掌。

陸惜川被打的似是頭暈,扶額緊閉了眼睛半晌才又睜開,看著我正踏在他胸膛之上的腳,卻無聲無息的又慢慢笑起來。

我把腳移開,蹲下去看著他,一聲冷笑,左手捏著他下巴,右手上去清脆的十個巴掌絲毫不留情,及至最后,陸惜川臥在泥水中眼眸半閉,唇角都是血跡,已毫無人色,只微微顫抖的唇才看得出這人仍活著。

我笑一笑,帶了幾分調戲,“國師可還笑得出來嗎?”我湊近他道,“倒想不到還能在這里與故人相見,據(jù)說國師有一副可觀天下之眼,卻不知國師可還看得出我是誰?”

說到最后,語氣兇狠,眼眶卻不知為何熱辣辣。他唇白如紙,眼眸如潭靜靜看著我,良久之后輕聲道,“好久不見,皇十九?!?/p>

夜雨漸大,我瞪著他呆住。陸惜川卻好似用盡全部力氣面容平靜徹底閉上眼,而我此時才見他身下一灘雨水已盡皆深深的血紅色,蜿蜒成河。

貳 故歲

我父王母后共孕育七女六子,我與六哥為雙生,我為幺女,公主堆里排名第七。不過北地民風彪悍,視女孩子如男孩子一般養(yǎng),宮中喜歡按照所有王室子女年齡來大排名,算上堂兄妹之后我六哥第十八,我不幸排名最末,第十九。

因此,為了顯得排名靠前些,我從小就開始威逼利誘循循善導北姚朝廷上下,皇淳熙排名是第七啊,你們切記。記不住,好么,來人,男的宮刑,女的劃臉。

我與六哥仗著年幼橫行霸道,這一個橫行就是十幾年,直至我十七歲那一年上元燈節(jié),我母親算了觀音卦說我命犯桃花,定要在九星行館為我開宴招選駙馬。

我偷偷甩了侍衛(wèi)宮女,跑上昇京的觀前街躲避。那年昇京,滿街紅燈流轉,我提著燈穿越?jīng)坝康娜顺?,夜半,綿綿的細雪紛飛。

我的侍衛(wèi)在花街不知轉了多久,終于看到我,我急著往前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東躲西藏,慌不擇路。那人罩著深色大氅,提著一盞紅燈,就是在那時撞上我的紅燈。

我抬起頭,看見第一面的陸惜川,被帽子罩去半面,身量與北地男子相比略微單薄,卻站的筆直透著一份清貴堅韌,那人微微低了頭笑,扶正我的燈籠。

他笑,“能與公主扶燈,在下三生有幸。”

我皺眉,“你認得我,那么你呢?你是誰?”

那時我就該知道,他那一雙眼,能在任何境地里看出我是我。我一念之間伸手掀開他的紗帽,心下慢了半拍。細長的一雙眼,唇太薄,漂亮的太女氣,神色偏又太凌厲,可是偏偏讓人覺得過目難忘。陸惜川笑著蓋回帽子,只轉身而去,片刻消失在人潮之中。

當晚的九星宴上,我看著滿朝臣子和臣工之子,一臉倨傲仰著臉接受眾人的打量。

我父王帶著我六哥的文夫子本朝的新科狀元一起步入宴中,我愣怔看著那穿著灰色朝服的青年,那是陸惜川。陸家世代占星,考中狀元前,陸惜川是欽天監(jiān)的一個占星人,以善觀帝王之氣而名冠天下,中了狀元后被我父王欽點為我六哥的文夫子。

席間,我父王命他與我看相,他笑著斟滿酒看我,“十九公主福相,是鎮(zhèn)國之相,之后必能佑北姚清平?!?/p>

因這一句話,我父親想了想,最后卻并未為我選夫,公主鎮(zhèn)國,靠的是一份有分量婚姻,而非只一個嬌蠻任性的公主。

宴席過半,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深深一揖,“在下陸惜川,方才……”

我冷哼著站起來就走,“本宮現(xiàn)在不想知道你叫什么了。”

我六哥坐在我身邊,此時看著我背影也冷哼,“先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這就是被慣壞了。”說完還沖著我背影吼道,“小十九你矯情什么啊!有能耐你現(xiàn)在就忘了先生叫陸惜川,特別好記,就叫陸惜川??!”

我:“……”

我回過頭去,燈火深處,陸惜川一人灰衣紗帽,筆直站在那里,仍沉沉靜靜看著我。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人如玉。后來,若說真的有人敢記不住喚我七公主,那么,確實有一個,便是這位日后的當朝一品國師陸惜川。

叁 耀國

之后,陸惜川從最開始的欽天監(jiān)占星人一路晉升,三年內,出使東域和平友鄰,撰書文如何發(fā)展農(nóng)業(yè)商業(yè),有戰(zhàn)事,他便占星出計謀,親為軍師出征。

我十八歲那年夏日,北姚爆發(fā)了一場疫病,舉國混亂,陸惜川親自試藥,把自己試到半死不活終于搞定了配方,挽救萬千百姓于水火。此時,陸惜川已從一個占星人,王子之師,變成了權傾朝野的國師。

我的六哥,那時已經(jīng)不是蠻橫了,簡直就是胡鬧,胡鬧造成的傷害性,遠遠甩我?guī)讞l街,當然我刁蠻狠辣的名聲甩了他百條街。我母后只知寵溺兒子卻為人懦弱,父王嚴厲卻疏于教導子女,我六哥犯錯之后怕父王責罰朝臣難為他,大多提著一壺酒與我痛飲,然后聲情并茂喊一聲小十九……

若我能再給自己起個外號,其實可以叫黑鍋公主,皆為我六哥所背,舉國皆知七公主喜歡女扮男裝到處惹禍,那時我父王已老邁,最后收場皆是被這位國之肱骨國師大人一頓教訓。

我與陸惜川的關系越發(fā)劍拔弩張。

那一年我兄長又犯錯,當街打折了東域四個來使的五條腿,我苦哈哈又全部攬下,因為事關兩國友好,只好夜訪他的府邸求他幫忙。

我抬了三箱金子大張旗鼓賄賂朝廷重臣。他瞇著眼笑,他說,“公主以為什么事都賠得起的嗎?那么這一次我不要金子,公主把自己賠給我如何?”

我低頭摳手指,無言以對,然而這一次國師大人卻徑自拿著書看,再不睬我。我開始尚且悠哉在他府邸之中大吃大喝,到后來著急簡直有拆房子的勢頭,陸惜川冷眼旁觀不為所動,到最后,只語聲輕鄙問道,“皇十九,就算貴為公主,你也不過也只有一條命,你還真的以為自己無所無能?”

我氣惱的跑去父王寢宮前長跪不起,想求父王原諒。結果我父王在城外行宮賞梅未歸,我又不好半路起來,只得一直跪著等,夜里忽然飄雪,我父王尚且未曾出現(xiàn),陸惜川拉著一張臉出現(xiàn)了,右手抵著我額頭嘆氣。

陸家的藥室里,陸惜川把我丟進藥桶里泡水,一直一言不發(fā)。我遲疑良久輕聲道,“我知道你覺得我不可救藥,我也知道你心知肚明我為誰背的黑鍋,但是,便如你這么多年來為國為民一般,你為的是國,我為的是家,我母后式微,我必須助我六哥?!?/p>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發(fā)呆,“一個公主刁蠻狠辣算不得什么,一個不仁善端正的王子卻能失了人心?!?/p>

陸惜川將泡好草藥的布條敷在我的額頭之上,最后慢慢將我攬在懷里,溫柔而克制,我呆愣愣,“你這般,是同情我?”

陸惜川看著我,一字一頓看我,“公主,我們這樣的人,擔不起同情?”

我泡在藥桶之中,看花好月圓,人間多好,卻都與我關。

“既然不是同情我,你這是為了什么?”

“公主可還記得當年初見,我與公主看相,當晚,陸惜川沒有半句虛言,公主是福相,鎮(zhèn)國之象?!?/p>

“你這么多年,雖然表面和我作對,卻一直為我收拾爛攤子是為了什么?”

陸惜川默默轉過身半晌道,“我為國臣,你為公主,你說呢?”

我望著陸惜川的背影,一瞬間覺得心灰意冷。

這一年,我與父王遠赴北潯國,朝圣天子朝天,我望著朝天,慢慢說給天下人知道,“我喜歡這個皇帝,我要嫁給他。”

我父王十分贊成,我母后和六哥得知后欣喜若狂。我那時在想,若是陸惜川在該說什么,會低眸微微笑著,“這很好?!?/p>

為國為民,這都很好,一場好親事。可惜,我沒想到,我本著為國捐軀的精神,下了那么大的決心。朝天竟然沒同意!真是眼瞎!

叁 回京

前塵往事都過,其實,我對陸惜川的不滿,也不過是都為了斗一口氣罷了。

那晚,我把陸惜川帶回了臨風山寨,我把一向清貴的陸大人扒的只剩內衣,卻看到滿身的傷口,舊傷新傷,滿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在肌膚之上觸目驚心。

寨中醫(yī)生用了幾個時辰才將這些傷口重新處理好,夜半陸惜川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發(fā)燒,一直低低絮語不止,不時喊打喊殺,不時又深情喃喃。

一介書生變成這般模樣,讓我很驚訝。我問了他隨從才知,原來這陸大人六年來瘋了一般,迷戀上緝拿盜賊,在此之間六年,已經(jīng)端了七十幾個山寨,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點武功不會,是個文弱書生。

興趣愛好果然是個神奇的東西。他燒的臉色緋紅,寨中醫(yī)藥不夠,我只好騎馬帶人下山采辦藥材?;厝ブ畷r,我路過茶樓門口,樓堂里吐沫橫飛的說書人正在講古,驚堂木一拍,一張口卻說是六年前,講的正是北潯帝王和北姚公主皇淳熙的一段兒女情仇。

我默默聽著,直聽到六年前皇淳熙與朝天大婚。我如丟了魂魄動彈不得,半晌才低頭苦笑。

山中只幾日,不想世上多年,而我仍活著,卻不知那副面容下的靈魂是誰。

我提刀拍馬穿風而過,在城鎮(zhèn)道路之上狂奔而過,雨水紛飛,我卻大笑出聲,笑到眼眶通紅。

竟然六年了,別人頂著皇淳熙的皮囊活了六年了。我打馬揚鞭回到山寨,陸惜川臉色慘白醒著看我,我上前一字一句的問,“六年,就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那個皇淳熙,不是皇淳熙嗎?”

陸惜川定定看著我,良久才搖頭,“沒有?!?/p>

我低了頭站在他面前,鼻酸眼熱卻哭不出來。陸惜川半晌低聲道,“六年了,你父王年紀已大,王后如今病重,公主可要回去看看?”

“我還回得去嗎?他們都忘了我?!?/p>

“我?guī)湍慊氐剿麄兩磉叀!?/p>

我愣怔著看著陸惜川,他也靜靜看我,半晌微微笑道,“太師一言,快馬一鞭。你的爛攤子我好像每次都收的很好?!?/p>

我沒能拒絕陸惜川,幾天后,他傷勢甫一好轉,我們便回了北姚。直接回宮定然是不可能的事,陸惜川希望將我以下一任占星人的身份送入朝中為官,占星人與國運朝夕相關,自然能與我父母多相處。

重回昇京,六年里人事變化真大,在陸府住下的第三天,陸惜川帶我逛妓院。

我?guī)啄瓴辉?,難道昇京招待客人的方式已經(jīng)這樣了嗎?但是當在包廂里看到左摟右抱的我六哥時,我頓時明白了,因為我六哥與人交往的會面方式一向是這樣。而我此時也明白,陸惜川是希望通過我六哥的幫助繼承占星人之位。

我六哥情意綿綿看著自己懷中的嬌娘,又輕描淡寫鄙薄的看了看我,剎那我就懂了什么叫落魄鳳凰不如雞。陸惜川跟我六哥推杯換盞,說的都是他這些年緝拿江洋大盜的事情,說到最后,陸惜川隱隱透露有事求與我六哥。

我六哥也十分的痛快,“我倒是一直對先生的一樣東西頗有些好奇?!?/p>

我皺眉看著陸惜川,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還未等我開口,我六哥果然又笑道,“陸家的星圖?!?/p>

陸惜川淡淡道,“我為太師,兼任國之占星人多年,身心俱疲,不瞞殿下,我本意是將占星人之位傳給玉姑娘,這占星圖自然也是傳給她。

我驚的手一抖,酒杯傾斜,陸惜川不動聲色抓住我的手,低著頭湊過來十分自然抿了一口酒。

我六哥笑著看了我兩眼,“我雖不懂,但是若是先生所選,我想定是極有慧根之人,我此前也是先生的學生,以后還需先生多多照佛?!?/p>

陸惜川起身鞠躬,“還請王子與國王美言,擇日行繼任大典?!?/p>

“這個自然?!?/p>

我與陸惜川從青樓里出來,我不經(jīng)意問道,“你這樣子,常去青樓?”

陸惜川淡淡道,“也不是經(jīng)常,一年十幾次吧。”

我抬眼覷了他一下,冷哼了一聲。

陸惜川便帶了些微得意道,“很生氣嗎?”

我回頭冷笑,伸手勾下陸惜川的脖子,大刀闊斧的吻上去,廝磨揉搓,書生就是呆,半晌仍愣的瞪大了眼睛。我放開他脖頸,笑著咂摸著摩挲下巴,“騙人這件事,你肯定沒我在行,親一下都臉紅的陸大人,逛窯子都是去嗑瓜子的嗎?”

我轉過身哈哈大笑,身后的陸惜川一身低吼,“皇十九,你還逛過窯子!”

肆 生死

繼任當日,我和陸惜川在前,帶著三公九卿跪拜先祖。禮行之后,我六哥以王子身份帶著我和陸惜川去廟后先帝陵墓的外室投遞名帖,這也是世代占星人的儀式。

先帝陵墓的外室被打開,我們一行三人進去,將我的名帖放好,出來之時,在洞口的剎那我六哥忽然扣著我的手腕,用的是北姚王族世代傳承的功夫。

我一愣這幾秒,眼睜睜看著我哥哥將石門關上,陸惜川卻一步之遙落在之后,被我六哥一飛刀飛進去插在肩上,然后將我拽出了陵墓。

我在青石板門關上的剎那,仿佛著了魔般用自小和我六哥拆招的姿態(tài)輕易將他推開,用劍抵住石門,然后在劍崩斷前的一秒低身滾了進去。

身后是我六哥一聲怒吼,我只來得及憤憤回頭看一眼,那石門已經(jīng)關閉。漆黑的陵墓里,我一腳踏空,滾下去就是千把寒光劍的機關,我自幼看祖宗秘史長大,深知此機關構造,卻耳聽著一聲痛徹心扉的淳熙,自上方傳來。

我從萬劍叢中飛身上來,看著幾乎站不住渾身顫抖的陸惜川,臉色灰白,眼眶通紅,良久才輕輕吐了一口氣,攥著我的手臂,“可有傷到哪里?”

我愣怔著搖頭,訥訥道,“那么怕?”

良久,陸惜川才笑道,“你說呢?”

我六哥的匕首仍扎在左肩,我用衣帶扎緊他的傷口,豆大的眼淚情不自禁落下來。未及包扎完,墻上那一小點紅燭卻倏然滅掉,黑夜中劍氣便更加寒涼,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陸惜川已經(jīng)執(zhí)著我的手,一步步向著西方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漸漸明亮起來,陸惜川拖著我的手卻越來越?jīng)?,我把手伸過去,濕漉漉的血腥氣,傷口太深,血止不住。他反過來攥緊我的手,“別怕,往西面的墓口走,那里有人接應。”

我心下一驚,“你早知道今天的結果?”

“北姚的占星人靠著的除了天生的能力,還有就是一張國之占星圖,我將星圖給了你,我這些年雖為你們平了許多禍事,卻又何嘗不是抓住他太多把柄,此時不除掉我更待何時,我只是沒算到,你會跟進來。”

墓穴之中寒涼,陸惜川一段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及至后來,已經(jīng)低不可聞,只能靠在我身上勉強前行,我越往深處走,只覺得他身上越?jīng)?,呼吸越微弱。我哭著喚他,“陸惜川,跟我說說話,陸惜川?!?/p>

他在我背后輕輕的笑,“你為什么跟進來?”

我拖著他深一步淺一步,“你呢?為什么明知道會是這般下場,還帶我回京?”

“公主可還記得我們初遇?”

“是那年上元節(jié)……”

“不是,是十三年前的映雪宮,那年初雪,我跟著欽天監(jiān)任職的姑母進宮見王后,路過映雪宮的門口,宮門高高的臺階之上,厚墊之上穿著千疊荷葉邊宮裙的小姑娘,懷里抱著一只大兔子,手上執(zhí)著一大朵花,點著花瓣嘟嘟囔囔?!?/p>

他慢慢的笑,“她說,蒸著吃,煮著吃,蒸著吃,煮著吃……”

他喘著氣把手伸進懷中,拿出一個小指粗細的卷軸丟過來,我茫然接過,展開的泛黃的布帛之上,一筆一劃是仍稚齡的十九公主,抱著一只雪白的兔子,笑的眉眼舒展。

當朝國師,擅畫兔子,天下皆知。

“一年年,畫這只胖兔子,就好像……就好像……仍能見到那日,尚未結怨的十九公主,笨蛋的十九公主,愛背黑鍋的十九公主?!?/p>

我抿著唇背對著陸惜川五味雜陳,“后來,那兔子被我放了生?!?/p>

再后來,國師陸惜川有一只寶貝的兔子據(jù)說養(yǎng)了多年,我還嘲笑他自比嫦娥,他也只是笑,是我不記得當年的匆匆一幕。畫兔千只,如與卿晤。

“我平生最自負占星,認識十九公主之后,卻最恨自己會占星,第一次為你算卦,算你將會母儀天下,我便知道,所有的癡心都成了妄念?!?/p>

“后來,朝天大婚,你走到我面前,微微笑著喊我國師,我便知道那不是你,我的皇十九何曾如此會軟語笑言對待我,于是第二次為你算卦,算出你已入綠林,卻不知道時光弄人,竟然是六年后的綠林,不過好在我沒錯過?!?/p>

占據(jù)了我身體的此時的朝天的皇后,卻真的與朝天情投意合,在一起結了百年之好,這是我父王兄長最想看到的結果,沒人再去懷疑那人是否真的是皇淳熙。

“陸惜川,如果我沒有魂穿呢?”

“能嫁給朝天,好事情?!?/p>

“如果你找不到我呢?”

“一直找……”

從朝天大婚后的六年,馬不停蹄的六年,帶著那么幾十個人挑了七十多座山寨,傷痕累累被父王疑慮也在所不惜。我靠著對陵寢的了解一步步走,眼前的光越來越大,我搖著陸惜川的肩膀,他卻眼睛越閉越沉。

洞口陸府的侍衛(wèi)聽著響聲奔進來十幾步,眼望著那些人終于精疲力盡抱著陸惜川睡過去。

夢里是,陸府里滿府亂跳的白兔子,那人執(zhí)筆,站在那里沉沉靜靜的畫一幅圖。

那時他說,我們這種人,難道還奢求什么同情,的的確確,他給我的不是同情,是他一生一世的情愛。

你看,一晃兒幾年。歲月山河全變,家國親人不再,等我千里奔赴回來,能一眼便認出我的,只有這個人。那個我從第一眼便喜歡從不敢承認的人,陸惜川。

如果因為這個人,要放棄的是十幾年的家國,其實也不是不行的吧。

肆 訣別

我醒來的時候在王宮之中,陸惜川已被下獄,以擅闖皇陵內室的罪名,全部罪名招認,卻將我洗白。那天若不是我跟進去,也許陸惜川撐著一口氣會合了部下悄無聲息被救走了,或也許傷重死在了陵墓中,不過因為我進去,我六哥封了山,最后將我們全部抓到。

無論如何,他都為我安排好了最好的未來,此時我可以代替他繼續(xù)做占星人,留在這里。

可是,我已經(jīng)不愿意了。

我跪在天未明的未央殿求見我六哥,星辰日月在這座華殿之上升起又落下,北姚一代一代的帝王將相妃子宮娥曾在此來來去去,在這座城中紅顏綽約如朝露,也在這座城中變就銀絲白骨,紅墻綠色琉璃瓦慢慢染上風塵,柳色百花年復一年,把流年舊戲慢慢都埋葬。

還有我的十幾年,跟幾百年相比仿佛一瞬卻耗盡心血的十幾年華。

我年幼之時率宮人所植下的梧桐樹,如今華木泱泱,早已冠蓋成蔭,我的所有癡心的執(zhí)著,都在這十幾年里交托,換來最后的一場忘卻。回想過往,卻只想著那個人當年也曾怒不可遏將我望著吼,“你有幾條命,就這么一次次都賠給你哥哥?!?/p>

想他連挑了七十幾個山頭,帶著所有的不安和隱隱的絕望,在臨風寨找到我,一身傷等著我,等著我的十個巴掌,然后假作云淡風輕的與我笑說一句,“皇十九,好久不見呢。”

想他,在每一次我?guī)缀跻l(fā)現(xiàn)他的秘密時,都輕咳著故作戲謔著一句反問,你說呢?

我的傻的,陸惜川。

這一次,讓我來救你。

一個時辰后,我六哥將我喚至玉乾殿,屏退了身邊的侍衛(wèi)侍女。我從懷中拿出占星圖摔在我六哥身上,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維護多年的兄長可恨。

“你怎么會我王族功夫?”

我不答反問,“我已經(jīng)將星圖給了您,能不能求您放過陸惜川,我可以保證,帶他走,這一世,生死不再踏入北姚半步?!?/p>

我六哥瞇起眼眸,“你以什么身份對我如此說話?”

我看著我六哥半晌無言,最后再張口聲音已喑啞,“玉乾殿的隔音特別的好,你也是篤定自己功夫了得吧,可是我知道,你從來都打不過我。”

我說著已經(jīng)出手,第一招便點上他啞穴,一直藏在靴中的匕首被我拽出,十招內將匕首橫在他脖頸之上,解開他啞穴,“說,陸惜川在哪個天牢里?!?/p>

我六哥滿目驚訝看著我,“國監(jiān)明林館?!?/p>

“我想見王和王后一面……”我低了頭喉嚨哽的難過,“我沒別的心思,只不過想見一眼。”

我點了他穴道,轉身便走,“你不要妄圖追捕我,對于北姚王宮監(jiān)獄每一條暗道我都熟悉的像自家后院。”

“你到底是誰?”

我沉吟半晌輕聲道,“王后病弱,還望您以后照顧周全,我王年事已高,還希望王子能夠以國事為重,多為他分勞,您已經(jīng)到了不該再胡鬧的年紀了?!?/p>

我看著我的六哥,“這一次,我是真的生你氣了,可是,我仍覺得舍不得你,你是我護了多年的人呢……六哥。”

我轉過身去,在王子泓詫異的目光里,一步一步走出玉乾殿,身后卻一聲從緊緊喉嚨里喃喃而出的,“小十九……”

我一顫之下,手中匕首也掉落地上,在空曠的大殿里落下清越的撞擊聲,卻再也不敢回頭。

身后之人卻又喊道,“拿上我的令牌,你應該知道怎么用?!?/p>

“玉姑娘,還會……再見我嗎?”

“不會了?!?/p>

我的父母兄長,北姚的皇宮,仿若鏡花水月,在我身后被吞進夜色里,這是我們一世的緣法,這一次是緣分已盡。

我輕車熟路從宮中順走一匹馬,直奔明林館而去。天牢之中,我看著尚且裹著傷口的陸惜川,半晌才故作輕松笑問“先生入我木寨如何?”

那人素衣長袍,一臉溫和笑著對我低低頷首。

“陸某,三生有幸。”

一如當年,花月觀前街,他撐傘,那日飛雪,兩旁紅燈映亮眼目,彼年的皇十九心里早已慌成一團,呆愣愣聽著那人低垂了眉眼說一句,三生有幸。

帶著陸惜川穿門過戶,直到城外高墻之上,俯瞰昇京這整座城池。我抱緊陸惜川,一點點的更靠近,“你以前不是問我對國師是怎般的情緒么?是愛呀,一點點的靠近,越懂得就越愛。”

我將你的心一點點剖開,看見它隱藏的所有情誼,然后便再也舍不得,只能將它妥善的放好,用自己的心一點點去相偎。

我含著淚點上他的左胸,“疼嗎?”

我點住陸惜川的唇,“噓,以后都讓我替你疼,好不好?”

陸惜川挑著我下巴厲色,“皇十九你從跟誰學這么多肉麻情話?”

“我爺爺給我留的特制教材!”我指指懷里,攥著他手指頗為得意,“先帝秘史!”

陸惜川皺眉瞇起眼眸,我立時正色把他攬進懷里,拍拍他后背,“不要皺眉,看你一皺眉,我心都痛了……”

陸惜川捂著亂跳的太陽穴,從我身后扯出先帝秘史,罔顧我驚慌失措的情緒一揚手扔下城墻。

我爬著城墻就要去揀書,卻被身后的陸惜川牢牢抱住了腰,我顧及他傷口不敢掙動。

一抬頭時,長長的天街,燈火明耀如晝。

我轉轉眼睛憤怒看他,“教材里還說……”

陸惜川低頭睨著我,“說什么?”

我仰起頭貼上陸惜川的唇,“說,對方要是抱你,就一定要親他的唇……”

那個長長的吻之后,陸惜川笑抵著我的肩輕緩的嘆氣,“噯,怎么辦,淳熙,我現(xiàn)在后悔……把書扔了?!?/p>

你看,這一場陰差陽錯下來都不晚,我們還有那么漫長,那么漫長的時光,就讓我陪著你一起慢慢的,慢慢的把它都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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