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君
離婚案懸而未決,沈茶死死攥住祖產(chǎn)茶莊不放,她以為陸津翰步步緊逼,不過為了度假村的項目進(jìn)度,卻不知陸津翰心里,不過是忌妒她對沈培良的袒護(hù),層層的誤會,終于讓兩人勢同水火……
楔子
陸津翰的代理律師將一紙合同遞到沈茶的面前。
“沈小姐,只要你答應(yīng)放棄沈氏茶莊的所有權(quán),陸先生愿意打一千萬現(xiàn)金到你的賬戶上?!蹦强谖枪鹿k,顯然是得到了陸津翰的首肯。
沈茶默不作聲,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陸津翰。
已是盛夏,他仍舊穿著長袖襯衣,領(lǐng)前袖口,每粒扣子都扣得一絲不茍。
他哪里是來離婚?分明就是來談生意。
她不吱聲,自然有律師代她發(fā)言:“相信陸先生已經(jīng)看過離婚協(xié)議書里關(guān)于財產(chǎn)分割那一項了,我的當(dāng)事人沈小姐這些年來為家庭付出良多,卻并沒有過多的財產(chǎn)要求,公司大部分的股份、兩處房產(chǎn)以及銀行存款都在您的名下,況且這茶莊又是沈家祖產(chǎn),您提的這要求,于公于法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巨額律師費果然是花得值當(dāng),有理有據(jù),立馬將對方駁得啞口無言。
陸津翰神色冷峻,手放在桌面上,中指與食指來回交替著在桌上敲,他沉默了片刻,將目光凝聚到沈茶的臉頰之上。
“茶茶,我們單獨談一下?!?/p>
第一章
兩名律師先后退出,識趣地將門掩上。
房間里只剩下她跟陸津翰,沈茶的表情總算是松弛了些,有律師在場,終歸是不自在。
“茶茶?!标懡蚝查_門見山,:“那茶莊你留著也沒用。”
沈茶不去看他,將手中的玻璃杯對準(zhǔn)太陽,來回地轉(zhuǎn),里面盛的水晃晃蕩蕩,光影反射到她臉上去,一片瀲滟。
她裝作毫不留心聽他講話的樣子,心里卻猝不及防地被扎了一下,隱隱作疼。
那茶莊的確是沒什么用!
陸家經(jīng)營咖啡,沈家世代做茶,兩家聯(lián)姻后,企業(yè)合并重組,便更名為鼎盛集團(tuán)。
鼎盛到了陸津翰手里,他幾經(jīng)改革,已經(jīng)放棄了傳統(tǒng)的茶葉和咖啡豆經(jīng)營,改做飲料,如今,又涉足地產(chǎn)業(yè),生意越做越大。
于是茶莊便沒了用武之地,不過是產(chǎn)些茶葉供家里人喝罷了。
陸津翰忽然來奪茶莊的所有權(quán),沈茶萬萬不曾料到。
她半天沒個聲響,陸津翰只得繼續(xù)捺著性子勸:“我們離了婚,你獨自一人,有現(xiàn)金在身上,到底也比守著茶莊強(qiáng)?!?/p>
倒像是事事為她考慮的模樣。
偏偏沈茶沒他想象中那么笨,很快便找出他的邏輯漏洞來,真怕她孤苦無依,多分點財產(chǎn)給她即可,何苦非要打茶莊的主意?
她隱約覺得,陸津翰的目的并不那么單純。
他這個人,心思深過桃花潭水,沈茶是早就領(lǐng)教過的。
與他結(jié)婚的前一兩年,雖是家族聯(lián)姻,兩人感情居然也好得蜜里調(diào)油,沈茶被他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竟然未曾察覺,大部分股份都被陸津翰悄悄轉(zhuǎn)移到了他的名下。
那時兩家老人都還健在,他們再吵再鬧,表面上仍舊相敬如賓。
直到去年,沈茶父親生病去世,頭七剛過,陸津翰就將離婚協(xié)議擺在了她的面前,那架勢,是一分鐘也不愿多等了。
看來他這些年虛情假意與她周旋,不過是為了吞并沈氏。
只可惜財產(chǎn)一直也沒分割清楚,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多,他敗訴了再上訴,非要將茶莊弄到手里不可。
可沈茶卻硬是跟他耗上了,她這個人平時溫順得很,不爭不搶的,偏偏涉及到這茶莊,就執(zhí)拗得超乎想象,一步也不肯妥協(xié)。
陸津翰的談判能力她是知道的,沈茶意識到越談越對自己不利,便一句也不想多說。
“茶莊,我是不會放棄的?!?/p>
沈茶斬釘截鐵地扔下這一句,沒等他回答,就起身離開。
剛到樓下,卻被一堆等急了眼的記者團(tuán)團(tuán)圍住,你推我搡地把話筒往她面前遞。
“沈小姐,請問你和陸先生是否已經(jīng)商量好財產(chǎn)分割的細(xì)節(jié)?”
“沈小姐,沈氏的茶莊仍在你的名下,請問你會配合市里的度假村項目開展,將茶莊拆遷嗎?”
她實在后知后覺,原來這才是陸津翰要爭取茶莊的主要原因。
度假村項目,她多少知道一些,承建方就是鼎盛集團(tuán)。
沈茶整個人僵在當(dāng)場,天,他是要毀掉茶莊。
第二章
剛進(jìn)門,沈茶便聽見客廳里有聲響。
沈培良正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抱著一盒巧克力看電視。
播的正好是當(dāng)日財經(jīng),電視畫面上,她一副錯愕不已的模樣。
“姐?!鄙蚺嗔家娚虿杌貋恚ⅠR就蹦起來跟在她后面轉(zhuǎn)悠,頗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茶莊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嗎?”
沈茶放好外套與手包,去廚房泡了壺茶出來,沒搭他的話,反而是詰問起他的工作來:“阿哲打電話跟我說,你很久不去工作室了?!?/p>
沈培良畢業(yè)后無所事事,沈茶便投資給他開了個攝影工作室。
其實兩人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沈茶父親生前風(fēng)流成性,光再婚就再婚了十多次,至于沈培良是她哪一任繼母帶過來的,沈茶也有些記不清。
眾多的兄弟姐妹里,就沈培良跟她年紀(jì)相仿,也最親近,沈茶一向拿他當(dāng)親弟弟看待。
沈茶顧左右而言他,想必這事情又是懸而未決,沈培良正要不冷不熱地刻薄陸津翰幾句,沈茶的手機(jī)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屏幕上一閃一閃的,是陸津翰的名字。
看來得不到茶莊,他誓不罷休。
沈茶一面踱步去陽臺,一面將電話接通了。
“茶茶,你好好想一想,鼎盛現(xiàn)在正面臨著上市,度假村的項目對集團(tuán)很重要?!卑滋靹又郧?,晚上曉之以理,陸津翰真是個人才。
可沈茶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姑娘,她不跟他多說,只咬死了不松口。
“除了茶莊,其余的財產(chǎn)我都不要?!?/p>
錢對她而言,并不如外界揣測的那般重要,沈茶自己是一名建筑設(shè)計師,收入不菲,即使凈身出戶,也照樣生活無憂,兩人打了這一年官司,癥結(jié)所在,便是茶莊了。
那茶莊,對她意義非凡,說什么也不能放。
陸津翰便在電話的另一端沉默,大概他也沒料到,向來溫順的沈茶,態(tài)度竟然如此堅決。
僵持不下,兩人均握著電話沉默。
沈茶心里其實也異常焦灼,她知道陸津翰的脾氣,惹急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夜風(fēng)微涼,她握著手機(jī)來回在陽臺上踱步,一個轉(zhuǎn)身,看見沈培良端了一碟子水果過來:“姐,吃點東西?!?/p>
沈茶以手遮住聽筒,將沈培良往里面推:“別搗亂,我正談事情呢?!?/p>
這細(xì)微的響動,仍舊沒逃過陸津翰的耳朵,他語氣忽然降了一個攝氏度:“誰在你家?”
“是培良?!鄙虿栌浀茫懡蚝哺嗔贾熬鸵恢辈荒?,卻也只得據(jù)實回答。
果然他就動了怒:“我想要提醒沈小姐,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我們還是夫妻,深更半夜還有男人在你家,也太不成樣子了。”
已經(jīng)分居兩年有余,聽說他跟那個當(dāng)演員的小女友黎婉早就出雙入對,他陸津翰究竟有什么資格來管她?
“他是我弟弟。”沈茶解釋道。
但陸津翰卻根本不買賬,掛斷之前,狠狠地撂下一句:“你可別忘了,那茶莊現(xiàn)在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我有權(quán)力自由支配它?!?/p>
沈茶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個氣,她收了線,陰著一張臉坐回到沙發(fā)上去。
還是沈培良涎著臉過來哄她:“哼,他陸津翰算哪棵蔥?就憑我姐,什么樣的好男人找不到?他不要你,我養(yǎng)你一輩子?!?/p>
眼眶通紅通紅的,沈茶拼命忍住沒讓淚水往下掉。
沈培良看見了便是一怔:“所以姐,你傷心了是嗎?”
其實,又何止是傷心呢!
第三章
陸津翰果真是言出必行。
沈茶輾轉(zhuǎn)了一夜,到破曉才勉強(qiáng)入眠,瞇了不到半個小時,手機(jī)就震天響了起來。
是看管茶莊的陳伯來的電話,他急得跟無頭蒼蠅似的,說話也沒頭沒尾:“大小姐,你快來茶莊一趟?!?/p>
茶莊若真有什么事,那也必定跟陸津翰有關(guān)。
沈茶急匆匆地翻身下床,隨便找了件衣服套上,便驅(qū)車趕往茶莊,路上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茶莊門口,一字排開了好幾輛推土機(jī),只陳伯一個人死死地守著,頗有些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架勢。
哪有他這樣的,欺負(fù)人欺負(fù)到自己老婆頭上來了。
沈茶將車門一把推開,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陸津翰,你別太過分了,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立刻報警?”
平時溫吞脾氣的人,動起怒來尤其駭人,陸津翰顯然也被驚了一跳,他怔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沈茶的臉上,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他沒搭理沈茶,只是回過頭去吩咐推土機(jī)的駕駛員:“直接開過去,死了傷了都由我負(fù)責(zé)?!?/p>
話音未落,沈茶就張開了雙臂,直挺挺地站在了推土機(jī)面前,她抬起眼來,凜然無懼地與司機(jī)對視。
陸津翰做事情竟然絕到這個地步,要說她不寒心,連她自己也不信。
從前他雖然囂張跋扈了些,可到底也還是通情理的,有時候心情好了,也對她疼愛有加來著。
可現(xiàn)在為著度假村的項目,他竟然存心將她往死路上逼。
司機(jī)師傅不過是為著養(yǎng)家糊口,誰也不想真出人命,再加上沈茶那決絕的模樣,很有些震懾力,嚇得他趕緊推開駕駛室的門,又不敢得罪陸津翰,只得賠著小心:“陸總,我看你還是跟陸太太商量好了,我們再動工吧。”
陸津翰一張臉便更加陰霾,似雷雨降落前的烏云,正醞釀著一場大風(fēng)暴。
“你下來?!彼讲⒆鲀刹?,動作迅速地攀到了駕駛室去。
一啟動,轟隆隆的發(fā)動機(jī)聲音震耳欲聾,陸津翰一只腳已踩到了油門上。
沈茶卻充耳不聞,她仍舊站在那里,狠狠地瞪著陸津翰,那雙眼睛里,傷心、憤怒、不甘全都有。
腳底觸到油門,陸津翰的手僵了一下,看樣子是沒辦法將她嚇退了。
她從前連蟑螂都怕,如今卻勇敢得像個女戰(zhàn)士一般,這般護(hù)著這茶莊,還不是因為她跟沈培良的兒時記憶全在這里。
當(dāng)初她極力反對聯(lián)姻,怕也是為著沈培良吧!
想到此處,陸津翰握著方向盤的手愈來愈緊,指節(jié)發(fā)白。
“沈茶?!彼麖鸟{駛室跳下來,走到她面前去,一把攥住她的衣領(lǐng),“你為什么處處跟我作對,非要這樣傷害我不可嗎?”
究竟是誰傷害誰?是他出軌在先,離婚也是他提出來的,她什么都不要,獨獨想要茶莊。
可他連這點念想也不愿留給她。
“你不也這樣傷害我嗎?”
離婚官司打了一年多,沈茶從來沒在他面前示過弱,此刻卻不由紅了眼眶。
沈茶一哭,陸津翰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訕訕地松開手來,沉默著盯了她半晌,回過頭去,朝那幫工人揮了一下手。
“都回去吧!”
在陸津翰轉(zhuǎn)身那一剎,沈茶瞟了他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他臉上隱隱綽綽地,竟然有幾分難過的神色。
興許是她的錯覺也說不定。
第四章
當(dāng)晚蒙蒙地下起了小雨,沈茶怕再有變故,干脆就住在了茶莊。
茶莊里臨著茶園建了一棟兩層的小樓,現(xiàn)今荒廢著,陳伯勉強(qiáng)收拾了,讓沈茶住下。
夜里一個人待著,到底也是心有戚戚,沈茶樓上樓下跑了一圈,將燈全部都打開。
剛氣喘吁吁地回到樓下,就看見沈培良坐在客廳里。
他跟哆啦A夢似的,知道沈茶餓了,還拎了一大袋子零食。
“早上醒來你就不見了,手機(jī)也不帶,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里?!鄙蚺嗔监饺轮?,遞過一包薯片來。
雖說已是餓得撐不住了,可沈茶實在沒有胃口,她瞥了一眼窗外:“咦,雨停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郊外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采完春茶后,新一季的茶葉又長出了嫩芽來,茶香沁鼻。
天黑路滑,沈茶又穿了一雙高跟鞋,沈培良便稍稍地扶著她一些。
他們往茶園深處走,一路沉默著,快到盡頭的時候沈培良突然問道:“姐,為什么要一直攥住茶園不放,早點離婚,開始新生活吧?!?/p>
沈茶一愣,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是啊,為什么非要攥著不放呢?
只因這茶莊,是她跟陸津翰住過兩年的地方。
其實一開始沈茶是反對聯(lián)姻的,愛情中一旦摻雜了其他目的,總覺得別扭。
可陸津翰,實在是上天給的驚喜,比買一贈三還給力。
見第一面就印象極好,他雖然面相冷了點,可事事周到體貼,學(xué)識還很淵博,跟沈茶聊起咖啡的產(chǎn)地與工藝,十分投契。
沈茶一顆心,慢慢地,就全部交付了出去。
剛結(jié)婚那會兒,他對她也曾百依百順,沈茶愛住在茶莊,他便不辭辛勞,每天開兩個多小時的車,從市區(qū)趕過來陪她。
他喝咖啡,她喝茶,夜里相擁而眠,清晨相對醒來。
沈茶一門心思地做著賢妻良母,吃穿住用,凡事都親力親為,那應(yīng)該是她人生最好的一段時光了。
只是并不長久。
第二個結(jié)婚紀(jì)念日剛過,陸津翰便開始莫名其妙地晚歸,后來干脆就與黎婉公然出雙入對。
她也想撕破臉皮跟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可讀書太多害死人,失態(tài)的事情總是不肯做,萬般委屈,也只有咬碎銀牙和淚吞。
陸津翰顧著陸沈二老的顏面,倒也一直沒有提離婚,他不提,沈茶也就拖得一天是一天。
直到二老都去世,他總算是毫無顧忌了。
陸津翰擺明了是過河拆橋,就她是榆木腦袋頑石心,被人吃干抹凈了,仍舊癡心妄想。
茶莊是他留給她僅存的記憶,沈茶守著那些卑微的過往,始終不愿意撒手。
可悲,又可笑。
夜黑得潑墨似的,沈茶迎風(fēng)站著,想起這些過往便悲從中來,加上白天陸津翰又來鬧了那么一出,她便形象也顧不得了,伏在沈培良的肩頭,總算是把這些天的委屈都化作淚水,痛苦失聲:“我放不下,怎么辦?我放不下啊!”
沈培良擁住她的肩,溫聲地勸慰:“沒事,你還有我。”
可沈茶這一哭,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第五章
私家偵探社的人剛走,黎婉便進(jìn)來了。
她繞到陸津翰的背后去,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瞄了一眼攤開在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各個角度的沈茶,有在公司上班的,也有在餐廳吃飯的,被特意挑出來的那幾張,是沈茶和沈培良在茶園被偷拍的,畫面雖然模糊,但依然看得出他倆正緊緊相擁。
“你為她把心操碎了也沒用,她那個弟弟,有的是手段。”黎婉說著話,便順勢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陸津翰不冷不熱地回頭瞟了她一眼,眼神冷若寒冰。
這是警示她,讓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陸津翰花大價錢請她來扮他女朋友,可不是為了聽風(fēng)涼話。
黎婉便識趣地將手縮了回去,她好歹也在演藝圈混了兩年,察言觀色這項本事還是有的,她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接下來怎么辦?”
這卻將陸津翰問住了。
若論做生意,他倒在行,殺伐決斷連眼都不眨,可處理跟沈茶有關(guān)的事情,卻很容易就亂了陣腳。
他一早就覺出沈培良不對勁,有好幾筆由他經(jīng)手的款項,無緣無故就沒了蹤影。
明里暗里,陸津翰跟沈茶提起過好幾次,可沈茶打小就偏愛沈培良,又怎么可能聽得進(jìn)去,吵來吵去,她更是咬定了是他對沈培良有偏見。
最初,他以為他們不過是姐弟情深,加之?dāng)?shù)目也不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
直到他無意中在家里看見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沈茶竟然偷偷為他開了攝影工作室,還準(zhǔn)備將鼎盛的股份給他一部分。
這也就罷了,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一張沈培良與沈茶親密接吻的照片。
陸津翰還是不信,結(jié)婚兩年,他們感情一向很好,沈茶這個人心思明澄,并不會作假,無論如何,他總歸還是相信,她是愛他的。
可一旦心生疑竇,爭吵就愈發(fā)多了起來,他一時性急,干脆找了黎婉來試探沈茶。
誰知她竟然毫無反應(yīng)。
看來她跟沈培良,定然不清不白,她起初就不想嫁他,婚后又處處維護(hù)沈培良,而且還有那么親密的照片被人拍到。
無風(fēng)不起浪,他們倆的事,看來是千真萬確。
所以他才逐步將鼎盛的股權(quán)收了回來,不然沈茶毫無商業(yè)頭腦,還不遲早落到沈培良手里。
這幾年,陸津翰曾不止一次地想跟她問個明白,可話到嘴里卻總是咽下,他堂堂七尺男兒,在那一刻竟然無比害怕。
他害怕她告訴他,陸津翰,我沒有愛過你。
就這么耗著,一直耗到沈家老爺子也去世,陸沈兩家的商業(yè)合作算是終止,他便再也沒有借口待在她身邊了。
離婚是他提出來的,與其看她夾在他跟沈培良中間左右為難,倒不如放她自由。
可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她要留著茶莊,在那里跟沈培良逍遙快活,陸津翰便非要從中作梗,偏就不能如了她的愿。
這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半,對雙方都是折磨。
此刻,陸津翰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照片來,將相紙捏得皺了邊,卻仍舊猶豫不決。
黎婉知道他為何猶豫,嘴角勾起來,輕輕一笑:“陸總,長痛不如短痛?!?/p>
陸津翰狠狠地將照片揉作一團(tuán),這才拿起了手機(jī),打給助理小潘。
“你明天先到我這兒拿照片去報社,然后再去一趟律師事務(wù)所?!?/p>
第六章
度假村項目啟動的那一天,陸津翰故意找了個借口沒有去。
他終于還是贏了。
那照片一刊出,沈茶百口莫辯,她有婚外情,在財產(chǎn)分割方面自然就沒了話語權(quán)。
后來的幾場官司,陸津翰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沒去出庭,也說不上是為什么,他忽然不敢再看沈茶的臉。
縱然他贏了全世界,可到底還是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于是成功也變得寡淡無味了起來。
陸津翰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看電視直播。
也并非完全不痛心,那畢竟是他和沈茶共同生活了兩年的地方。
沈茶早晨親自為他煮咖啡,加少許糖,少許奶,還有少許的愛,對陸津翰而言,與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妙不可言。
不像現(xiàn)在,再晴朗的天,也如烏云遮日。
亢長的領(lǐng)導(dǎo)發(fā)言結(jié)束后,照舊是剪彩儀式,陸津翰對這類的流程不感興趣,他正準(zhǔn)備關(guān)電視,畫面一閃,一個長鏡頭晃過,他忽然在電視上看到了沈茶。
項目拖延得太久,大家拼了命地趕進(jìn)度,這邊在剪彩宣布項目啟動,那邊就已經(jīng)開始拆遷。
與那天一樣,沈茶照舊擋在了推土機(jī)面前。
她怎么能那么笨?真以為全世界都跟他似的,處處讓著她?
鏡頭隔得很遠(yuǎn),陸津翰臉都快湊近電視屏幕了,卻仍舊看不清那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似乎推土機(jī)稍微往前移動了一點,然后那邊就開始混亂了起來,無數(shù)人爭先恐后地?fù)磉^去。
陸津翰妄圖看得更仔細(xì)一點,這時候鏡頭卻忽然一轉(zhuǎn),又切回到剪彩儀式上來。
這破電視,他慌到極點無處發(fā)泄,力氣大得驚人,竟一把將電視推倒在地,屏幕摔得粉碎。
那般混亂,一定是沈茶出了事。
他整個人如被雷擊中一般,全身一僵,心像生生被掏空了一般,痛入骨髓。
意識稍稍恢復(fù),陸津翰便砰的一聲推開門,火急火燎地開車前往茶莊。
再也沒有比這更能煎熬他的事情了,陸津翰一出市區(qū)就以一百二十邁的速度往茶莊駛?cè)ァ?/p>
沈茶,你千萬不能有事。
握方向盤的手一直在抖,氣血上涌,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快要精神失常了。
陸津翰第一次見沈茶,就安排在茶莊,他完全沒想到,家里安排的聯(lián)姻對象,會有一雙那么清亮的眼睛,長發(fā)如絲,偶爾低頭淺笑,他就七魂丟了六魄。
向來理智的陸津翰,從此便相信了一見鐘情這回事,只一眼,便覺著今生非她不可。
他悔恨不已,恨不能一拳了結(jié)了自己,早知道她寧死也要保住茶莊,他就不該這么步步相逼。
到了茶莊門口,陸津翰連車都沒停穩(wěn)就趕緊飛奔了進(jìn)去。
那推土機(jī)停在茶莊的門口,鐵門已經(jīng)被撞歪了,看熱鬧的人還沒完全散盡,正指指點點的,議論不休。
陸津翰從人堆里擠進(jìn)去,并沒有看見沈茶,倒是鐵門前的那地上,有好幾攤血跡。
他六神無主,隨便抓住一個路人問道:“那被撞的人怎么樣了?要不要緊?”
“挺嚴(yán)重的,是死是活還不知道?!蹦侨丝此钡脻M頭大汗,琢磨著應(yīng)該是朋友,又加了一句,“抬去市三醫(yī)院了?!?/p>
陸津翰急痛攻心,差一點就暈倒當(dāng)場。
第七章
沈茶的尸體上蓋著一塊白布,陸津翰伸了好幾次手想去揭開,最終還是僵在了半空中。
聽說被撞得面目全非,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多看一眼,都是他一意孤行,才導(dǎo)致了今天的后果。
醫(yī)生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幾經(jīng)猶豫,才敢告訴他已經(jīng)搶救無效。
“茶茶……”他一出聲,眼淚便奪眶而出。
他們二人都太過倔強(qiáng),就算將刀架到對方脖子上,也不愿稍微放低姿態(tài),跟對方服個軟。
只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以為時間還很多,這樣你爭我斗的,可以耗掉一輩子。
陸津翰如今悔恨不迭,早知如此,他早該告訴她的,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他愛她。
哭干了眼淚,眼睛開始發(fā)澀,他恨不能死的是自己。
心不跳了,或許就不會疼了。
陸津翰在這廂哭得撕心裂肺,剛回來的沈茶卻被驚了一跳。
她不過是胳膊擦傷罷了,涂了點藥酒,一回來卻看見如此驚人的一幕,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陸津翰,此刻哭得像幼兒園的小朋友般聲嘶力竭。
“你來這里干嗎?”沈茶站在他身后,語氣并不友善。
陸津翰大悲之中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沈茶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了看那具蓋了白布的尸體,再回過身來使勁地捏了捏沈茶的胳膊,她的皮膚溫?zé)崛彳洠€活得好好的。
也管不得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一把將沈茶緊緊抱入懷中,力道大得驚人,沈茶根本掙脫不得。
“茶茶?!彼皇遣蛔〉氐狼福皩Σ黄?,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不該跟你離婚,更不該逼你交出茶莊……”
他這一迭聲的不該,換成以前沈茶不一定聽得明白。
可是此刻卻沒有人比她更懂得。
沈培良將她推開,以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她的周全,他臨死之前的話,沈茶一字一句全都記得。
“下輩子,我不想做你的弟弟。”他說完這句,底下的話要很費力氣才聽得清楚,“姐……是我……我PS了照片給……給了姐夫……他才會懷疑你……對不起……還有,幫我……幫我照顧我媽……”
沈茶恍然記起來,他媽似乎一直吸毒,被爸爸拋棄后想必更是過得凄苦,陸津翰之前跟她提過有幾筆錢一經(jīng)他手就不見,必然是去填了他媽的虧空了。
或是刻意,或是無意,總之都是誤會。
陸津翰誤會她愛的是沈培良,而她誤會他愛的是黎婉。
太過在乎對方,卻又彼此不夠信任,他們都愛得太沒有安全感。
她也很想原諒他,就當(dāng)一切沒有發(fā)生過,然后從頭來過。
可沈培良死了,那個穿白襯衣,跟在她后面叫她姐姐的小男孩,身世極其可憐,他即便是有錯,卻也不該因為他們倆之間的誤會,就丟掉了性命。
沈培良是為她而死的,倒在血泊中,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叫她姐姐。
沈茶用盡力氣從陸津翰的懷抱中掙脫開來:“至少現(xiàn)在,我還沒有辦法原諒你?!?/p>
他是咖啡,她是茶,打一開始就不該在一起的。
尾聲
沈茶再回S市的時候,聽說度假村已經(jīng)竣工。
故地重游不過徒增傷心罷了,可她到底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畢竟她的大半個人生,都耗在了那里,至今也沒有完全走出來。
她這些年在國外,雜七雜八地學(xué)了很多東西,茶道、花藝、調(diào)酒,還有各種咖啡的制作方法。
以為生活得忙忙碌碌,就可以將陸津翰忘得一干二凈。
看來她實在高估了自己,一踏入這里,回憶就像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
神思恍惚間,她聽到旁邊有一對情侶在聊天。
“你看,真奇怪,怎么會把咖啡和茶種在一起?”
“聽說這開發(fā)商是做咖啡起家的,他老婆家里賣茶?!?/p>
“咖啡跟茶,聽起來倒是挺浪漫的……”
沈茶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之前茶園的位置,綠油油的一片,咖啡和茶兩種植物混種在一起,居然也十分和諧的樣子。
她呆呆地看著在烈日下穿著工裝澆水的那名工人,忽地淚凝盈于睫。
只一個背影,沈茶便已經(jīng)看出來,那分明是陸津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