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磊

原告：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

被告：英國海關

案情簡介

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不服英國海關總署署長拒準其“免除擔?！辟Y格的復議決定，依據(jù)《1994年金融法》第16（1）條之規(guī)定向倫敦中心法庭提起訴訟。法庭依據(jù)該法第141（1）條審理該案所涉復議決定是否具有合理性。

《歐共體海關法典》第94條規(guī)定，“轉關運輸經(jīng)營人”應當向海關提交擔保，以確保承付與轉關運輸貨物有關的任何海關債責，擔?？刹扇?“每次運輸，每次擔保”的方式，也可采取 “多次運輸，集中擔?！钡姆绞?。該條還授權共同體成員國海關可批準轉關運輸經(jīng)營人采用 “總擔?！狈绞酵侗Ｒ越档推鋼３杀荆部膳鷾势?“免除擔?！钡馁Y格。轉關運輸經(jīng)營人適用 “免除擔?！钡臉藴适牵耗軌蛘_運用歐共體轉關運輸程序，與海關保持密切合作，且 “財務狀況良好，能夠充分承付其擔保項下的相應債責?！?/p>

為實施《歐共體海關法典》第94條，英國海關總署署長頒布第2454/93號法規(guī)，其第380條規(guī)定：轉關運輸經(jīng)營人若能證明其 “擁有充分財力，可以履行本法規(guī)附件46b所定標準項下的海關債責，則可批準其免除擔?！?。附件46b名為 “履行海關債責的充分財力”，其含義如下：

“轉關運輸經(jīng)營人應證明其擁有可履行海關債責的資金來源，并向海關提供證據(jù)，證明其具有償付與轉關運輸貨物相關而可能發(fā)生的海關債責的能力?！?/p>

2001年10月23日，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向海關總署提交格式文書1343，請求批準其享有 “免除擔?！辟Y格，以使其能夠適用歐共體轉關運輸簡易程序。該申請同時附帶了公司自1999年6月30日至2000年6月30日的財務報表。

該公司在申請中稱，其預備每周或每月啟用一次 “普通型共同體轉關運輸安排”（全年最多啟用30次），預計全年12個月中任何單次轉關運輸可能產(chǎn)生的關稅和其他稅費的最大數(shù)額為6000英鎊；公司已有三年應用 “普通型共同體轉關運輸安排”程序的經(jīng)歷，已使用電子數(shù)據(jù)處理方式完成轉運報關，能自愿向海關提交非強制性經(jīng)營數(shù)據(jù)，與海關有緊密合作；從事轉關運輸?shù)乃熊囕v皆為公司自有且全部由本公司司機駕駛；公司熟諳海關對 “普通型共同體轉關運輸安排”項下貨物的細節(jié)要求，經(jīng)驗豐富，可資信賴。

2001年11月14日，海關總署署長致函該公司，決定不予批準其免除擔保資格。該函稱：

“經(jīng)研究你公司的申請，我署認為，你公司的財務狀況不足以保障承付可能發(fā)生的海關債責，因此不能準予你公司免除擔保的請求。

我署要求你公司提交總額為15000英鎊的集中擔保，由你公司開戶銀行承保。”

2001年11月15日，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回函海關。函中指出，總額為15000英鎊的擔保金遠遠超出其從事轉關運輸所可能發(fā)生的任何海關稅債，公司的財務狀況穩(wěn)定，有經(jīng)審計的公司賬戶可資證明。該函還稱，公司過去取得免除擔保資格的八年間從未發(fā)生任何拖欠海關稅款和涉嫌違法情事。

2001年12月21日，海關總署復議官員格英女士回函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告知海關對其申訴所作復議決定。該函雖認可該公司在從事共同體轉關運輸方面已有足夠的經(jīng)驗，并已證明能夠與海關當局合作，能夠有效管控其轉關運營，但該函又稱：

“我署轉關運輸管理處認為，你公司財務狀況并不符合相關法規(guī)所設定的要求。我署特許會計師審核你公司2000年財務報表后認為，不應批準你公司本次免除擔保的申請。該特許會計師指出，盡管你公司有凈資產(chǎn)223996英鎊，但你公司2000年本期資產(chǎn)為負91447英鎊，1999年本期資產(chǎn)為負42353英鎊，這說明公司財務狀況惡化一直未得到改善，因此不應準其免除擔保的資格。

我署對你公司此前的守法狀況已作審核，但是否批準免除擔保，還需考察你公司是否已符合相關法規(guī)所要求的其他所有條件。

經(jīng)考量上述所有事實，同意我署轉關運輸管理處的認定意見，并由此維持我署駁回你公司免除擔保申請的決定。”

法庭審理

海關總署復議官員格英女士未能出庭和作證；海關總署特許會計師大衛(wèi)·皮爾森先生、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董事吉爾莫先生提交證人證詞。

法庭在審查被告提交的證據(jù)之前，先展示原告1999年和2000年的財務報表。

原告1999年營業(yè)額145萬英鎊，2000年營業(yè)額200萬英鎊；1999年毛利41萬英鎊，2000年毛利47萬英鎊；1999年盈利64661英鎊，2000年盈利79841英鎊；1999年貸款付息14853英鎊，2000年貸款付息28558英鎊；兩年的股息皆為40000英鎊；1999年本期凈債務總額42353英鎊，2000年本期凈債務總額91447英鎊；1999年本期借方款額290000英鎊，2000年本期借方款額360000英鎊。

原告財務報表附帶的說明如下：

財務報表說明（截止2000年6月30日）（計價單位：英鎊）

（注：1.分期付款項下資產(chǎn)由有關資產(chǎn)抵押。2.銀行對帳上債務收取固定和浮動費用，對公司所有其他資產(chǎn)收取浮動費用。）

從以上賬目可以看出，本期借方款項減去本期貸方款項的贏余，1999年約為65000英鎊，2000年約為145000英鎊。如上所述，1999年本期凈債務總額為42353英鎊，2000年本期凈債務總額為91447英鎊。

訴訟雙方對吉爾莫先生的呈堂證詞均無異議。該證詞稱：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獲準免除擔保的歷史已約十年；在此期間，公司一直運營保稅倉庫并儲運免除擔保的貨物，海關從未要求其增設擔保；公司一直運營經(jīng)海關備案的大型遠程運輸貨柜，海關也未要求其設定金融擔保；公司為擔保其可能發(fā)生的進口消費稅債，已向海關提供一份保額為250000英鎊的銀行擔保；公司為從事運輸高價保稅貨物業(yè)務，已向海關提供保額為20000英鎊的 “轉運擔?！保还颈酒趥鶆罩蟹制诟犊钤龆?，原因是公司要采購設備和運輸車輛，現(xiàn)金流不足以支付其成本；公司本期債務增大，原因之一是應繳增值稅項發(fā)生大約25000英鎊的增量，該事實從公司近期一至三個月的賬面變化可以看出；公司本期債務另有約28000英鎊的增量，原因是公司在1999年和2000年間雇員人數(shù)增加，由此導致應繳稅收和社會保險費用增大。

法庭轉而審查本案所涉海關總署署長的復議決定依何程序而作出。

從海關復議官員致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的函中，法庭確知其在復議時考量了以下兩個因素：

1.特許會計師皮爾森先生的評議意見；

2.該公司以往的守法歷史。

海關2001年12月21日制發(fā)的復議決定正是以這兩點考量（再無其他因素）為事實依據(jù)，這與海關復議官員同意維持其署長拒準原告免除擔保資格的決定所考量因素完全相同。

法庭查明，本案所涉海關總署特許會計師皮爾森先生的專業(yè)意見手書在上述公司財務報表的頂端，落款日期是2001年11月13日（也就是海關總署署長簽發(fā)其決定的前一日）。該意見稱：

“我已核查隨附的公司帳目，評議意見如下：

該公司連續(xù)兩年本期凈資產(chǎn)為負值（2000年為81447英鎊，1999年為42353英鎊），說明其財務狀況惡化的情形并未得到改善；盡管該公司仍擁有凈資產(chǎn)總值223996英鎊，但我仍認為不應準予其免于擔保的資格?！?/p>

皮爾森先生的證詞稱，其在審核免除擔保申請人的年度帳目報表時所使用的評審方法系由海關總署于2000年1月制定，其所確定的審核標準就是僅衡量申請人的實有資產(chǎn)凈值，以此證明申請人是否確有能力承付應當繳付的擔保金。這種審核實際上要求申請人擁有正值的流動凈資產(chǎn)和正值的未設抵押凈資產(chǎn)，以能完全承付可能發(fā)生的債責。

皮爾森先生認為，這種審核標準的設計能夠使海關官員“快速審定那些符合條件的公司的帳目，并將粗看即不符合條件的公司即刻予以剔除?！闭蛉绱?，在負責審核歐洲貨柜運輸代理公司所提交的年度會計報表時，其自然就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到該公司連年負增長的凈資產(chǎn)數(shù)據(jù)上。

皮爾森先生稱，他在注意到該公司凈資產(chǎn)呈負增長的同時，也觀察到該公司縮短了其收取交易債務的平均天數(shù)，該指標已從73天降至65天，且支付交易債權的平均天數(shù)也從101天降至66天。盡管財務狀況發(fā)生了這些改善，但他認為該公司在管理運營資本方面仍存在明顯的問題。他還觀察到該公司應付其銀行的固定費用和浮動費用數(shù)額較大，再加上其資金流動性趨于衰退的境況，其已無資金來源承付其相關債務。此外他觀察到，該公司每年已支付40000英鎊的股息，卻未將這些資金再投資到營運之中。但就該公司為可能發(fā)生的進口消費稅債務而向海關總署署長提交270000英鎊擔保金這項計提費用，皮爾森先生則未予置評。

法庭確認，在2001年12月21日海關復議官員作出其復議決定時，其所依據(jù)除了皮爾森先生在上述財務報表上所簽注的審查意見之外，沒有證據(jù)證明皮爾森先生在本案庭審過程中的呈堂證詞內容當時也已一并向其提交。

皮爾森先生的證詞稱，海關對原告轉關運輸所涉增值稅和關稅的平均值，按原告每次轉關運輸貨值100000歐元或7000英鎊加以估定。但原告證人吉爾莫先生則反駁稱，其公司以往任何一次轉關運輸?shù)呢浿刀歼h低于7000英鎊。對此皮爾森先生的回答是，該數(shù)額并非他所提供，而是海關根據(jù)其管理經(jīng)驗所作的推算。

綜上所述，本法庭無法確信海關復議官員在作出其復議結論之前對案涉全部應當考慮的相關事項進行了審查。據(jù)此，本法庭有理由認定，該海關復議官員代表海關總署署長作出的復議決定具有《1994年金融法》第16（4）條所指的 “不合理性”。前述事實表明，她只是簡單地附和了海關特許會計師的意見，在作出復議決定之前未再進行深入判斷；如果她詳加審查，那么就應當發(fā)現(xiàn)那些在該特許會計師作出其建議時應予考量、但顯然未引起其足夠重視的情況。

比如，該復議官員本該注意到，原告應付海關稅債的平均數(shù)額從風險角度看是15500英鎊，但這也僅占其年營業(yè)額2百萬英鎊的0.75%。由此可以恰當推論，原告的現(xiàn)金流應很容易沖銷這筆款額；即使其現(xiàn)金流不足，它還可獲得銀行信貸；亦無任何跡象表明原告無法獲得這種融資。此外，法庭難以確信，海關復議官員對原告的這些現(xiàn)實財務狀況以及它為有利于海關收取稅債而已經(jīng)提交的270000英鎊擔保曾給予了適度（甚或是最低限度）的關注。法庭認為，確有必要對這些已設擔保加以細致的審查。這些擔保是否僅止限于承付進口消費稅債?是否就不能將其用于承付其他應繳海關債責?法庭還有疑慮的是，海關總署署長是否只有通過收取這些擔保，才能保證其所應當征收的增值稅、進口消費稅或關稅不至落空?

總而言之，法庭認為，本案中海關復議官員過于依賴其特許會計師，而該特許會計師在審核原告的會計報表時僅只核驗了其中的一項指標。盡管他的確做了這一項工作，但其在充裕的時間內卻沒有、也沒能夠審視更為廣泛且必須考慮的事項。因此，法庭無法確信海關總署署長的相關決定適當?shù)貞昧烁戒?6（b）中的評判標準。

法庭判決

由于上述理由，本法庭撤銷被告的復議決定，著其重作復議。案涉訴訟成本不予判決。如有成本發(fā)生，本法庭傾向于由被告支付原告的訴訟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