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富
(一)
從地圖上看,云南西疇宛如一把古琴,橫穿縣境的北回歸線就是古琴弦。只要輕輕地把北回琴弦一撥,就會聽到一首《生物古韻》的曲子迭蕩在青山綠水間。不錯,西疇擁有1.4億年前的古生物活化石華蓋木等珍稀瀕危動植物,毫不夸張地說,西疇的小橋溝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是地地道道的天然古生物博物館。走進神奇西疇,也就走進了神奇的生物天堂谷。
古林蒼郁、幽蘭飄香。小橋溝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是古生物真正的家園。專家發(fā)現(xiàn),位于滇東南的西疇,簡直就是中國木蘭科植物的“生存搖籃”,近年來,多次發(fā)現(xiàn)木蘭科的古老珍稀植物種類。由于這里在第三紀時是茂密的熱帶森林,又沒有受到第四紀冰川侵襲,因此,許多第三紀的古老植物得以殘存下來,尤其是木蘭科植物最為豐富。如華蓋木、香木蓮、長蕊木蘭等,均為我國珍稀植物,有些還是云南特有樹種。另外,還有云南擬單性木蘭、毛枝五針松、香籽含笑和我國特有的馬尾樹等四十七種國家保護植物。穿山甲、大靈貓、斑羚、白鷴等珍稀動物自由出入保護區(qū),讓人數(shù)不勝數(shù),目不暇接。中國科學(xué)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名譽所長吳征鎰到西疇考察時,頭頂芭蕉葉,腳踩蕨苔走在大山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慌亂中,他順手一抓就抓到一個新物種——“錫杖蘭”。的確,在西疇小橋溝自然保護區(qū),你到處可以看到珍稀植物,隨時能采到新物種。
被稱為植物界大熊貓的華蓋木,其實就是當?shù)厝罕姳容^熟悉的緞子綠豆樹。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國科學(xué)院華南植物研究所的植物學(xué)家劉玉壺發(fā)現(xiàn),小橋溝的緞子綠豆樹是一種沒有被記載的木蘭科新屬物種,因其樹干挺直光滑,巨大的樹冠形似古代皇帝出行用的華蓋,同時,這種樹僅僅在中國云南西疇才有發(fā)現(xiàn),所以,劉玉壺教授將其命名為“華蓋木”。關(guān)于華蓋木大樹的數(shù)量,媒體一直說法不一,“有的說全世界只有五株”,“有的說有七株”,“有的說有十株”……但只有西疇法斗小橋溝自然保護區(qū)的五株大樹,是經(jīng)過專家實地考證獲得的數(shù)字。華蓋木是云南特有的單種屬物種,是一個原始的植物種類。具有非常重要的科研價值。在實際生產(chǎn)中,華蓋木是優(yōu)良的珍貴用材樹種。在園林綠化中,常作為鎮(zhèn)園之寶向公眾展示。1992年,我國將華蓋木列為國家珍稀瀕危保護植物名錄。2004年,小橋溝林區(qū)的二十九種木蘭科植物被列入《中國物種紅色名錄》。一些來自國內(nèi)外的自然保護組織開始關(guān)注華蓋木及其它木蘭科瀕危物種的保護工作。保護和拯救華蓋木,使其能夠長久生存,具有重要意義。因為外圍生存環(huán)境惡化,周邊土壤利用過度,使靠鳥類傳播種子的華蓋木失去向四周擴散的機會。它的種子難以發(fā)芽生長,生存條件受到嚴重威脅,幾乎失去了自我繁殖的能力。不過,令人高興的是,如今,華蓋木的引種栽培已經(jīng)取得成功,通過人工培育出來的華蓋木幼苗高達一萬多株,已有數(shù)百株華蓋木植株被移回原生地栽種,生長正常。
千年萬載里,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而西疇法斗小橋溝的這些原始森林,并不因為沒有作家詩人的吟詠而委屈,他們頂住狂風暴雨的洗禮,任憑烈日暴曬,電閃雷擊,依舊頂天立地,默默傾聽著世間悲歡。令人驚喜的是,這些古森林,居然能逃脫第四紀冰川的侵襲,驕傲地活了下來。更值得一提的是,幸運的華蓋木,在僅存最后五棵時終于被植物學(xué)家發(fā)現(xiàn),得到政府和人民的保護。
扶著“華蓋木”,繞過“桫欏”地,聞著“木蓮”香,走進小橋溝自然保護區(qū),奇峰含笑、古木起舞、幽谷歡歌。那句“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詩句,在這里得到印證。我老家就在原始森林的邊緣上,我從小就喝著大森林的泉水成長,那古林晨霧陽光的勝景,一直在我腦海里回蕩:站在山巔,看朝陽穿越云層,從一座座峰群里曲折透射過來,山谷間立刻閃現(xiàn)出道道金光,那云蒸霞蔚的壯觀,實在是美得令人叫絕。突然看見蜂巢落樹,鷹擊長空,還真有彩云生腳下,扶我入仙宮的感覺。
如果有“黃山歸來不看岳”、“劍門歸來不看關(guān)”、“九寨歸來不看水”的說法,那就該有“西疇歸來不看園”的說法了。在西疇,除了擁有大片原始森林,還有東南亞面積最大、種群數(shù)第二的遷地栽培珍稀瀕危植物園。為拯救和保護珍稀瀕危植物物種資源,云南省林業(yè)科學(xué)院、文山州林木種苗站、西疇縣香坪山林場三家聯(lián)合,在香坪山林場建立珍稀瀕危植物園。匯集了多種熱帶、亞熱帶木蘭科珍稀瀕危植物。有的來自云南省各地州,有的來自四川、湖南、浙江、廣東、遼寧等省市,更有來自印尼、香港等國家和地區(qū)的,這個占地一千五百畝的珍稀瀕危植物園,共引種珍稀瀕危植物四十一科一百八十四種,其中,僅木蘭科就達九屬九十九種,園內(nèi)有國家一級保護樹種五種,二級保護樹種三十一種,三級保護樹種二十四種,省重點保護樹種十二種,成為名符其實的珍稀瀕危植物遷地保育種質(zhì)基因庫。今天,植物園內(nèi)引種的華蓋木、香木蓮等珍稀瀕危植物,已是郁郁蔥蔥,青翠欲滴!真正長成了珍稀植物混交林。
山澗的明凈、古林的清幽、野花的芬芳、鳥兒的輕唱……組成了美麗和諧的時空之墻。一絲凝碧的幽香,悄悄地從墻內(nèi)飄出來,輕輕地抹去我的苦惱和悲傷。墻上那些活的枯枝是沒有封底的史詩,馥郁芳馨的幽蘭組成了詩中美麗的插頁。來到這里,你就找到了山光水色的靈性,找到大自然的純真,找到原始森林的古韻……不信,請看白云下面,蒼鷹是天空從山崖上撕裂的耳朵,從那震撼人心的鳴叫里,你便可聽到古森林的脈搏聲。
(二)
西疇山秀如峨眉,林幽似青城,尤其是那冬暖人心、夏爽身輕的氣候,讓每一位來到西疇的客人都不想走。但是,在這美麗的大森林背后,流淌著無數(shù)個林業(yè)工作者燦爛的故事,也許人們已從《人民日報》上看到拄著拐杖走林海的朱代清,但不一定知道其他那些默默地戰(zhàn)斗在大森林下面的林業(yè)工人;也許你從新聞媒體上了解到,為研究珍稀植物從大樹上摔下來而獻出寶貴生命的植物學(xué)家曾慶文,但不一定認識那些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兒孫的幾代人的普通林業(yè)家庭。
林業(yè)工作者有著大山一樣的胸懷,日月戰(zhàn)斗在大森林里。為了巡山護林,文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小橋溝分局的39個職工,翻山越嶺、披荊斬棘、風餐露宿。走在大森林里,一會兒汗流浹背,一會兒風雨交加,穿在身上的衣服總是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很多人因此患上風濕病,但他們從來沒有一聲怨言。朱代清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因長年在潮濕的原始森林里巡山護林,患上極其嚴重的風濕病,導(dǎo)致腿腳不靈便。但是,為了管護和培育好以華蓋木為主的珍稀瀕危動植物,朱代清仍然拄著拐杖,艱難地奔走在大森林里。在莽莽林海中,朱代清用拐杖指著一棵高大優(yōu)美、造型獨特的大樹說:“這就是珍稀植物華蓋木,在小橋溝林區(qū),有國家一級保護樹種有 種,二級保護樹種 多種。另外,還有熊、豹貓等瀕危動物……”
護林員張奇輝更是令人難以忘懷,2008年10月16日那天,張奇輝到原始森林里去巡山護林,誰也想不到,這竟然就是張奇輝的最后一次巡山。這一天,張奇輝像往常一樣走進原始森林,總要看看那些珍稀植物長勢是否良好,珍禽異獸是不是過得快樂,白靈為他唱歌,雉雞為他跳舞,小猴子向他揮揮手……張奇輝正陶醉在幸福中,突然感覺到頭部被什么東西猛擊一下,兩眼一黑,便倒在地上。就這樣,張奇輝在原始森林里被不法分子打死,犧牲在工作第一現(xiàn)場,更讓人氣憤的是,不法分子把他打死后,還用柴火把他燒成炭人,一個盡心盡職,勇于同犯罪分子作斗爭,為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和生物多樣性做出積極貢獻,多次被上級部門評為優(yōu)秀護林員的林業(yè)工人,就這樣以身殉職了。的確,林業(yè)工作是一個又苦又累又令家人擔驚受怕的職業(yè),盡管這樣,為維護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很多林業(yè)工人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一職業(yè)。不僅如此,在西疇林業(yè)戰(zhàn)線上,還有很多人是自己選擇了林業(yè)工作,兄弟、姐妹和兒女受到他們的熏陶,也同樣選擇了這個偉大而神圣的職業(yè)。文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小橋溝管理分局副局長吳代瓊一家人就是典型的例子,她與她爸爸、二叔等人都是林業(yè)工人,另外,還有楊恩良、魯永光等很多都是這樣的林業(yè)家庭。吳代瓊向我們介紹說,在坪寨林場,像她這樣的林業(yè)家庭有一半以上,正是這些平凡而偉大的林業(yè)工作者,在默默地為我們的和諧家園奉獻著他們的一切。
要保護好原始森林,除了要有一支精干的林業(yè)管理隊伍外,還必須依靠人民群眾的力量。由于西疇采取強有力的宣傳措施,老百姓逐漸認識到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的關(guān)系,認識到原始森林的重要性。尤其是2009年,在那場百年不遇的大旱災(zāi)中,很多地方都是壩塘枯干、山泉斷流,人畜飲水要到離家?guī)坠锷踔潦菐资镞h的地方去挑,但小橋溝自然保護區(qū)周邊就不一樣,在原始森林的調(diào)節(jié)保護下,群眾一直沒有受到斷水的影響。林業(yè)工作者很好地利用這一現(xiàn)象,在老百姓中大力宣傳保護原始森林的重要性,群眾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意識一下子就提高了很多,以前那些破壞大森林的人,自覺地變成了大森林的保衛(wèi)者,劉廷躍老人就是典型的例子,自從認識到保護原始森林的重要性后,雖然已有六十多歲,但他卻主動承擔起巡山護林的重任,令人感動。
“木蘭花開喲,花開朵朵香,香了叢林香了山崗,醉了小伙醉了姑娘……”華蓋木、香木蓮等珍稀動植物,還真如絕代佳人那般,不斷吸引著國內(nèi)外科考專家和學(xué)者,為拯救那些快要從人類視線中消失的小精靈,中外動植物科考專家的足跡,踏遍了西疇的山山水水,他們和西疇的那些奇花異木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們考察記錄著西疇豐富多彩的物種,為宣傳和保護西疇的那些珍稀動植物做出了巨大貢獻。中科院華南植物研究所的植物學(xué)家劉玉壺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他多次前往法斗小橋溝原始森林考察。他在原始森林中發(fā)現(xiàn)一株被當?shù)厝朔Q為緞子綠豆的奇特大樹,但樹干高大,采集標本十分困難。最后,在部隊神槍手的幫助下,他才成功采集到一枝帶花的標本。經(jīng)過深入研究,劉玉壺根據(jù)其外形特征,他把這株樹命名為“華蓋木”,并于1979年在《植物分類學(xué)報》上發(fā)表報告,首次披露了這一稀世珍品植物的存在。華蓋木幼苗移栽到香坪山珍稀瀕危植物園后,一位到這里參觀的日本客人曾出十萬美元要買一株去栽,當時的場長熊安躍對他說:“謝謝你的好意,但這種植物對水土氣候的要求非常高,離開這里后,它也就不能成活了,你的價出得再高,我們也不會賣?!痹啻紊钊胄驕显忌挚疾斓闹参飳W(xué)家曾慶文,在開展華蓋木野外授粉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從40多米高的大樹上摔下來,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令人悲傷、令人敬仰。
一個個事例,一組組數(shù)據(jù),一幕幕圖景……或靜默無聲,或震撼心靈,或感人至深。這是全縣林業(yè)工作者和關(guān)心西疇的國內(nèi)外林業(yè)專家,用青春和生命換來的成績,這是25萬西疇人民團結(jié)奮斗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