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維波
(黑龍江省森工總局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8)
皇家貴族“捺缽”營
“春水秋山”漁獵地
——兼證金兀術(shù)漁獵圍場、練兵場努
前章已經(jīng)介紹,遼契丹、皇帝及大臣有“捺缽”習俗?!稗嗬彙币辉~本出自契丹語,按漢語可譯為“行在營”。著名專家王禹浪先生在《哈爾濱地名含義揭秘》一書中指出:“這里的‘行在’,絕非一般泛指,而是遼、金、元三朝皇帝出行狩獵之專門用語。春天狩獵主要在水邊進行,所以稱為‘春水捺缽’,秋天的狩獵則在山中進行,則稱為‘秋山捺缽’。久而久之‘春水’與‘秋山’合成一詞,并形成非常動聽詞語“春水秋山”。而且經(jīng)王禹浪考證,在各地出土的許多金代玉佩,均有春水(如天鵝、荷葉、蘆葦、海東青鷹、水波為主題),而秋山則是以遠山、近樹、奔鹿為主題圖案。這種至為遼、金、元朝的朝服和達官貴人必佩之物,在金朝服中還繪有“春水秋山”的圖案,春水秋山有時分別稱為“春水”或“秋山”。據(jù)王禹浪先生的考證,“捺缽”之制創(chuàng)始于遼代,金之兩朝相襲沿用。實際上,皇家貴族漁獵活動不僅在春秋兩季,實際上在一年四季都在進行。所稱“四季捺缽”是也。
筆者研究認為,“捺缽”活動初指皇帝之漁獵之行在,但實際上其廣義指皇家貴族的漁獵活動。大金在建國前,嚴格說來,本不該用“捺缽”一詞,但實際上自從完顏部族的烏古乃取得節(jié)度使一職后,生女真雖歸隨歸遼契丹所屬,但實際上“巍然自為一國”,(《金史·百官志一語》),有些行為早以類似國王而居之。連《遼史》也將女真稱為“女直國”。因此,可以推論,在金正式建國前,實際上也開始使用“捺缽”一詞了。也可以這樣說,“捺缽”有時泛指狩獵活動。而漁獵活動之最的民族,當屬女真人。女真人以前無耕作,人們的生存來源主要靠打漁和狩獵。大江、大湖以及支岔流域均是女真人捕魚的佳地。而廣闊的山林則是狩獵佳地。在筆者所討論的范圍之內(nèi)的小興安嶺是當時女真人最大的山林地域。南接松花江,北接黑龍江,東為三江匯合處,西為嫩江,從小興安嶺經(jīng)過的主流,即是湯旺河(金時叫“土溫水”)它發(fā)源于小興安嶺北端,又匯集大小無數(shù)個支流,流入了松花江。而小興安嶺當屬金域最大山脈之一,與長白山齊名,山嶺連綿幾千里,山林浩瀚,古木參天,皆為天然的原始森林,這里的野生動物、植物在中國北方是品種最多,數(shù)量最大的山區(qū),勿須再論,這里是女真人首選的狩獵場,當時這里聚集大量女真人部落,皆因此天然大狩獵場使然。從伊春各地和金山屯區(qū)域出土的大量女真人先祖的遺跡證明了這一點。前第三章已談到,金時女真人核心部落是完顏部,完顏部祖宗各代均在這里狩過獵,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金朝完顏皇家貴族更是將這里作為“四季捺缽”的最佳場所。
不知金史專家們是否注意到,女真人將“士卒”與“圍獵”為同一名詞。查《金史·兵志》載:“謀克之副曰蒲里眼,士卒之副從曰“阿里喜?!倍凇督稹Z解》中,阿喜為“圍獵也?!笨梢?,金朝將圍獵與戰(zhàn)斗同為一義去理解,這是非常有意思的定義,平日無戰(zhàn)時,“聽以佃漁射獵習為常事”,有警則下令部內(nèi),即“緩則射獵,急則出戰(zhàn)?!迸嫒藦膬和_始就練射箭,阿骨打、粘罕以及兀術(shù)從小都是射箭高手。筆者認為女真人的身體特質(zhì)和群體的戰(zhàn)斗能力,主要是從天長日久的狩獵活動中養(yǎng)成的。《后漢書》卷85《東夷列傳》中載:“挹婁(古肅慎人,女真人祖先)處于山林之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好養(yǎng)豕,食其肉,衣其皮。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一尺八寸,青石為鏃”。《晉書》卷97《肅慎氏》載:其土界廣袤數(shù)千里,居深山窮谷,其路險阻,車馬不通。夏則巢居,冬則穴處。無牛羊,多畜豬,食其肉,衣其皮,績毛以為布?!惺e,皮骨之甲,檀弓三尺五寸,楛矢長尺有咫。其國東北有山出石,其利入鐵,將取之,必先祈神。”在后來則稱為女真人,宋人也記載為:“(女真人)散居山谷間,依舊界外野處……其人則耐寒忍饑,不憚辛苦,食生物,勇悍不畏死,善騎,上下崖如飛。濟江不用舟,浮馬而渡。精射獵,每見野獸之蹤,能躡而追之,得潛伏之所;以樺皮為角,吹作呦呦之聲,呼麋鹿射而啖之,但存其皮骨。其依山谷而居,聯(lián)木為柵,屋高數(shù)尺,無瓦,復以木板,或以樺皮、或以草綢繆之?!钡珰v史再向前發(fā)展,到了完顏部落稱雄生女真時,特別是到了完顏部首位節(jié)度使烏古乃后,鐵器有了重大發(fā)展,無論是遼國契丹人,還是渤海國,還是來流水附近的烏春部善制鐵器,還有加古(又寫夾谷部鍛鐵名匠烏不屯)均被完顏部落所擾絡,這時,鐵刀、鐵矛、鐵箭頭等歷史性的用具之革命,使征戰(zhàn)活動有了利刃,而使?jié)O獵活動更加方便、快捷、有效。此時,完顏部族各頭領入山狩獵,不僅是他們的習俗,也是生存之必須,更是各類征戰(zhàn)之必備。所以,完顏頭領在大金建立之前,日常主要活動就是狩獵。包括金朝皇帝、和將帥、大臣均以獵為趣,即使在征戰(zhàn)途中,也經(jīng)常不間斷地到深山森林去狩獵,這在金史記載中不計其數(shù)。而在金山屯文物發(fā)現(xiàn)中,有大量與漁獵有關的文物,如泥網(wǎng)墜、鐵箭頭、鐵矛、獸骨、木炭、六耳鋬銅鍋、陶制多孔器等。在山林中,發(fā)現(xiàn)的穴坑、灶石、獸骨更是無計其數(shù)。所有這些均證明此地是漁獵名山。下面以金山屯遺跡為線索,進行研究分析:
金山屯的原地名不少,其中“大荒溝”、“查拉巴氣”、“大寶金山”、“金頂山”、“忽魯頭溝”等比較典型。而在元代,卻有金山屯地名另一說法:“阿爾坦·阿布拉·愛拉,”金山屯史志有記,但卻翻譯為:“蒙語,產(chǎn)金子的山村。”這其實不準,因為小興安嶺幾乎無蒙古人居住過,即使在元代亦如此,只不過是為其管轄而已。而此地幾千年就是肅慎,后來的女真人的居地,有些地名遺留應與女真語有關。“阿爾坦·阿布拉·愛拉,”其實是女真語的漢字標注。查《滿漢語辭典》,不難得出結(jié)論:這是與狩獵有關的詞?!鞍柼埂睂氖恰皵r截”,后詞意為“剛好、恰好”;“阿布拉”對應的詞是“Abalambi”,“mbi”是動詞尾,“打圍、打獵”的意思;“愛拉”其實就是“Ala”,“山崗、大阜?!边@三個詞聯(lián)在一起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最理想的(恰好、剛好)打獵之山?!被蛞沧g成“最理想的打獵黃金圣地?!边@里的“黃金”一詞是形容此地之美重,而非是產(chǎn)金之意。(當然,金山屯歷史曾在白山溝沙過金)這個詞組是將女真語以漢字作為音標進行標注的,將這么長的一個女真詞組標成金山屯名稱,也是很有趣的事。下面再列舉幾處典型的均與金祖有關聯(lián)的山名,有的定與大名鼎鼎的“金兀術(shù)”有關。
“臥龍鱉河“。此河發(fā)源于金山屯北溝之頂,從力林河相匯集,匯入此河,一直流入到現(xiàn)美溪松嶺林場,美溪那邊稱“金沙河”?!芭P龍鱉河”,現(xiàn)名則叫“臥龍河”,這是漢人的習慣稱法?!芭P龍鱉河”一聽就知道,它不是我們今人(漢語)的習慣稱謂,因此稱“臥龍河”,實屬自然。依漢語理解和習慣將女真語的多音節(jié)詞匯改為漢語的,集約式的單音節(jié)詞匯,在“臥龍鱉河”這個地方,有一個農(nóng)業(yè)隊,稱為“石猴溝”青年點。我本人曾于1975—1976年在此地的東方紅經(jīng)營所和力林林場任過職,當?shù)厝藗髡f,臥龍鱉河有一塊“金兀術(shù)馬蹄印”大石頭,本人十分好奇,在當?shù)厝酥割I下,到臥龍鱉河石猴溝段現(xiàn)場去看了一下,在此河邊確有一方巨石,半位于水中,石上確有一深深的“馬蹄印,”經(jīng)流水沖刷,仍光滑可見。對這個蹄印,任何人都知道是天然形成,怎可能是馬蹄踏之形成的?但當?shù)乩相l(xiāng)就如此是說,而且就說是“金兀術(shù)之馬蹄”留下的。這就怪了,怎么與金兀術(shù)掛上了鉤呢?當時本人猜測,這里在金代前后可能有某些頭領到此來過,或“金兀術(shù)”本人亦來此打獵也未可知。由此,留下一些神話性的傳說?!芭P龍鱉河”,北方深山之澗河,不產(chǎn)“鱉”類,由此斷定應為金代前后女真語的遺留之音。筆者經(jīng)查證,并與金山屯地域大量金代遺跡相聯(lián)系,證明當完顏貴族等重要頭領曾來過到金山屯,這里是天然的野生動物場,這些頭領在此狩獵。金史中關于金人“畋獵于土溫水”的記載相當多。根據(jù)“臥龍鱉河”之發(fā)音,可以斷定,此乃“斡魯補”河之意也。“斡魯補”與“臥龍鱉”諧音,只是女真語音與漢語理解性標記不同而已,即音同而字不同。“斡魯補”女真名,漢名為“宗望”,乃金朝皇阿骨打第二子、金滅遼攻宋的主帥之一,與粘罕分別為東西兩路之帥。在民間評書中,將宗望和粘罕一樣,均將二人攻北宋、俘徽欽二帝的戰(zhàn)事安在“金兀術(shù)”身上,實際是,宗望比金兀術(shù)年令大,是兀術(shù)一個爹(阿骨打)非一個媽所生?!拔郁斞a”是與粘罕以及后來的金兀術(shù)一樣齊名的金朝大將。斡魯補酷愛打獵,他一定在“土溫水”這個山區(qū)打過獵無疑。不然,不會留下這個跡名。(當然,類似“斡魯補”的金朝將領亦有之,但均為一般小頭領,不可能有宗望名聲那么大,因此,一個地名只要有大人物就不會以小人物命之)。另外,宗望與粘罕(宗翰)皆為滅遼主帥,二人一同到“土溫水”狩獵是完全可能的。如果他倆一同到此狩獵,宗望據(jù)北溝,而粘罕據(jù)南溝(橫山、豐茂林場一帶)。從時間看,估計在阿骨打起兵攻遼之前和滅北宋、俘徽欽二帝后,他倆真乃大功告成,輝煌無限,這時,休息一下,回到“土溫水”一帶打幾圈獵也是非常正常的。而攻遼之前去“土溫水”狩獵,主要是“備糧草”(即獵取野物以備攻遼之需)。
“忽魯頭溝”。今人俗稱:“葫蘆頭溝”。在金山屯“南溝”。(另外“北溝”有“大昆侖”、“小昆侖”之名,當初名稱之源應與“忽魯”之音存有關系,后以此音而以漢人的習慣和審美觀寫成“昆侖了”)筆者經(jīng)反復分析,現(xiàn)金山屯的“葫蘆頭溝”,從未產(chǎn)“葫蘆”,其地形也不是“葫蘆”之形,其實這是女真語“忽魯頭”或“忽魯”之遺音,今人只能依漢語習慣,寫成“葫蘆頭”溝了。”“忽魯”是女真語,意為“數(shù)部落首領”?!督鹗贰ぐ俟僦尽份d:“其部長曰孛堇,統(tǒng)數(shù)部者曰忽魯”。就是說,“忽魯”是統(tǒng)領數(shù)部的頭領,“忽魯”加上漢化的“頭”稱,(有專家認為“頭”與女真語“首禿”或“禿”音相近,而“首禿”或同“禿里”?!督鹗贰そ饑Z釋》載曰:“禿里,掌部落詞訟、察非違者。”具有管轄處罰權(quán)的官職。均為漢語的“頭領”之意(李秀蓮《金代的民族文化淵源》(遼金史論集第十集)更清楚表明,忽魯頭是“大頭領”之意。這個大頭領只所以到此地,除了征戰(zhàn)就是狩獵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忽魯頭”含意是一般統(tǒng)稱,還是有特指之意,這其實可能兩方面的意思都有。如前所述,若一般泛指,就是指女真人統(tǒng)轄數(shù)部的大頭領到此打獵或征戰(zhàn);若特指某個頭領也不能排除。早期最有可能被稱為“忽魯”的應是昭祖石魯,(這在第三章中有專門分析)他是阿骨打上四輩之祖。本文在第三章中已述,石魯曾“耀武于青嶺、白山”,他在小興安嶺金山屯一帶活動過是毫無疑問的,他應當是“忽魯”之祖。在金建國前后,有忽魯之稱的,首先可能是勃極烈之官稱的大官,《金史國語釋》之官稱:“忽魯勃極烈,統(tǒng)領官之稱?!薄昂鲷敧q總帥也?!币虼?,“忽魯勃極烈”就是“忽魯頭”。查金代前朝有此“忽魯”之稱的勃極烈有:撒改:天輔五年,撒改曾任“國論忽魯勃極烈,”而在完顏軍攻阿疏、鈍恩等城時,撒改就“出胡論山”,與“忽魯山”音一致,只是漢字寫法不同,故可推論為今金山屯白山一帶。而阿骨打在創(chuàng)立大金國三年后曾詔見“土溫水路兵”頭領酬斡約:“胡魯古、迭八合二部來送款,若等先時不無交惡,自今勿相擾”。酬斡乃完顏宗室之后,“土溫水路兵”之頭領,故“胡魯古”在“土溫水”附近無疑?!昂敼拧睉獮榻窠鹕酵汀昂鲷旑^溝”至嶺東梧桐河一帶部落。另外,阿骨打弟完顏杲(斜也)曾為“忽魯勃極烈”,他是征遼及宋前期的總帥;金朝第二皇帝之子宗磐曾任“國論忽魯勃極烈”。金代前期的貴族中有“忽魯”之名的主要是金第二皇帝太宗吳乞買諸子,宗磐,本名蒲魯虎、音近“忽魯”,而宗固,本名就是“忽魯”,宗本本名是“阿魯”,均音近“忽魯”。不管“忽魯頭”是代指還是特指某個人,實難以具體確定。但有一條可以肯定,即在當年“土溫水”(現(xiàn)金山屯)區(qū)域內(nèi)確有女真人頭領特別是女真人核心部落完顏部大頭領在此出入,或狩獵或征戰(zhàn),因此才留下這樣的地名。
金建國前后,許多宗親貴族到“土溫水”實即今天的小興安嶺廣大區(qū)域出入,除了獲取生活物資——野生動物和江河魚類之外,還有一個重要活動就是采集制做弓箭桿和刀槍木桿。這是筆者的重要見解。關于北方民族采制的弓箭之類,更有將其作為“貢品”奉獻中原朝延的早期記載。據(jù)說在舜、禹時代就有肅慎人“貢弓矢”的記載。而《國語·魯語下》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yè)。于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闭f明,在周商時期,就有肅慎氏向中原武王貢“楛矢石砮”的情況,還具體記錄:“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一尺八寸,青石為簇。”女真人祖先就有制造了箭的本領。以完顏部為核心的女真人掘起之時,已大量采用鐵器,石砮早已變成了鐵前頭,這是一次質(zhì)的飛躍。到了金建國前后以至于滅遼攻宋之時,仍大量使用弓箭。但當時使用的弓箭,與南方不同,南方的箭弓已使用竹子,而北方無竹,故仍延用歷史之習,仍使用木制箭桿,當然作為刀槍之持柄,更是使用北方木材無疑。筆者畢業(yè)于東北林業(yè)大學,又多年在林區(qū)從事林業(yè)工作,對北方樹木比較熟知,故本人認為,當時所使用的“楛矢”之桿主要是“王八骨頭”(俗名),學名黃花忍冬;另一種就是一種叫“鬼箭”的樹名,學名是“衛(wèi)矛”。絕非有人所推論的樺木,亦非荊條(即胡枝子)之類?!巴醢斯穷^”和“衛(wèi)矛”,屬灌木類,一般樹高3-4米,冠散多枝,其木硬度很高。以前林區(qū)人將它制作“煙袋”桿,也經(jīng)常將它做成土箭的木桿。從“王八骨頭”這一慣名分析,似為“完顏捺缽楛頭木”之意,“完顏”通“王”,“八”與“捺缽”(即狩獵意)相諧音,而“骨頭”其實就是“楛頭”。這是筆者根據(jù)長期在林區(qū)生活體驗得出的結(jié)論。女真人的箭弓也采于北方森林,根據(jù)筆者經(jīng)歷認為,箭弓之材由多種木桿做成,主要有山榆、柞木、水曲柳、色木之適宜粗細之完整的木桿,做時需扒掉樹皮,但必須保持完整的木桿的韌皮部,以保持彈性,不易折斷。而刀槍木柄,也由上述木桿制成,但最有韌勁當屬“色木條”,類似南方的“臘木桿”。在阿骨打率眾部落攻遼宋之際,可以想象得到,大量需要箭桿和刀槍桿,而這些木材主要產(chǎn)地莫過于小興安嶺和長白山,但長白山靠近遼國疆界,行動易暴露,而小興安嶺(實際上也應包括張廣才嶺)則位屬金源故地,具有戰(zhàn)略后方之隱蔽性,因此推論,在今伊春金山屯等地遺留的大量女真遺跡中,除有當年漁、獵之活動外,也有采集大量“楛矢”和刀槍柄材的活動,這是毫無疑問的,在此地有一些物件之遺或名稱之遺完全符合歷史實際。
在本章中,還要論證一個“金兀術(shù)”在這里的活動。前面已提到,在金山屯北溝的臥龍鱉河,為宗望斡魯補曾狩獵的地方,此河邊有“金兀術(shù)馬蹄印”的傳說。筆者認為,如果斡魯補確實在此狩過獵,那么將他的弟弟金兀術(shù)帶來是完全可能的。從金史記載中可以看出,金兀術(shù)在征遼伊始,就跟著宗望從軍,是宗望手下的一員主將。在金山屯林業(yè)局南溝大豐河岸邊有個“金兀術(shù)點將臺”,多少年來一直傳說金兀術(shù)在此點將練兵。筆者數(shù)次到此地考察觀看,這里只不過有一處天然大石,確實非常壯觀,其長近4米,厚近3米,高近5米,這種大石突兀地于大豐河中,實屬少見。此處沒有任何文字遺留純屬天然之地。但人們就傳說是金兀術(shù)點將的地方。后經(jīng)筆者多年反復研究,認為這一傳說絕不是“空穴來風”,但難以證明是金兀術(shù)點將的地方。而與金兀術(shù)之父——阿骨打似有聯(lián)系。(這在六章已有詳細分析)。據(jù)《金史·世紀》卷中記述完顏部自烏古乃之后的第四任節(jié)度使盈歌(景祖烏古乃第五子)與阿骨打征戰(zhàn)“土溫水”之事,在征戰(zhàn)跋忒之后,又征戰(zhàn)阿疏,阿疏跑到遼國去告狀,正在盈歌與阿骨打等諸軍“會陶(土)溫水”之時,又發(fā)生徒龍古水(今蘿北嘟嚕河)紇石烈部阿閤版和又一叫石魯?shù)娜俗栉鍑椔?,?zhí)殺遼國使者,遼朝令盈歌討之,而阿閤版“據(jù)險立柵”,極難攻取?!胺酱蠛?,乃募善射者操勁弓利矢攻之。數(shù)日,入其城?!边@證明,是當時的節(jié)度使盈歌派阿骨打前去征戰(zhàn)阿閤版。時間是“大寒”,即冬季。這幾個字太重要了,大寒的冬季,從“土溫水”(現(xiàn)金山屯)沿大豐河過嶺就是嘟嚕河,而當時雖為冬季,但正好山河水面已凍成冰,宛如一條銀色的大道,走起來十分方便。而在河邊選一處好地方“點將”是合乎事理的。因此,筆者在第六章中認定此點將臺是實有其來源的,那就是盈歌派阿骨打出征時的點將臺,他所點的將,主要是“善射者”這與數(shù)日后到徒籠古水以射箭攻城是一致的。到了后來阿骨打當上大金皇帝,也許再無暇顧及“土溫水”,但其太子們回“土溫水”去進行“捺缽”或漁獵活動,或去采制弓箭桿、刀槍桿,或到此山區(qū)練兵也是合乎事理的。歷史上的金兀術(shù)與傳說中的金兀術(shù)有許多差異,有許多事本與金兀術(shù)無關,但傳說竟安在金兀術(shù)頭上。因此,后人將阿骨打的“點將臺”又安在其子“金兀術(shù)”身上,也是可能的。但筆者依據(jù)金山屯北溝的“金兀術(shù)馬蹄印”和南溝“五堵(座)砬子”“金兀術(shù)”練兵場、狩獵場、哨鹿場”的傳說進行分析,認為金兀術(shù)曾到“土溫水”大山之中進行漁獵活動、練兵活動是非常正常的。就在“金兀術(shù)點將臺”的南山坡處,兩嶺相挾,山石兀立,非常險要,而山下就是涓涓流淌的大豐河,炊飲十分方便。而且,“五堵砬子”之音,似與金兀術(shù)本名音相近。查《金史·列傳·宗弼》卷曰:“宗弼,本名斡啜,又作兀術(shù),亦作斡出,或作晃斡出?!逼浔久襞c現(xiàn)在的山名“五堵(座)砬子”的前置音“五堵(座)”當年也可能就叫“兀啜”砬子。砬子乃漢意,女真語可能為“阿鄰(山)”或“哈達(大兀之山)”,這兩個詞音也與漢音“砬子”相近。從地形山貌看,此處雖慣稱“五堵(座)砬子,但在現(xiàn)地看,怎么也看不出只有五堵(座)砬子,只能是女真語音的漢化而已。當?shù)赜志糜写藶榻鹭Pg(shù)哨鹿場、金兀術(shù)練兵場、金兀術(shù)點將臺這些名稱,看來。金兀術(shù)一定在此活動過。而“金兀術(shù)點將臺”,如前所述,當年曾是金兀術(shù)之父——阿骨打在當皇帝之前跟隨盈歌叔在此征戰(zhàn)時點過將的地方,金兀術(shù)若來至此山,漁也好、獵也好、練兵也好,一定會到老爹的點將臺去看一看,或者極有可能兀術(shù)就在此打獵、或練兵、或收集制做箭桿、刀槍桿等。
說到“哨鹿”,一般人不知其妙。不禁要問,何為“哨鹿”?其實這是女真人獵取野鹿的習俗和方法?!度泵藭帯份d:“女真人”以樺皮為角,吹出呦呦入山,呼麋鹿射而啖之”,獵鹿多在秋冬季節(jié),秋天是野鹿求偶發(fā)情期,公鹿與母鹿互相鳴叫,眾多群鹿從很遠的地方跑過來。獵人身披鹿皮,口吹樺樹皮制做的口哨,模仿鹿叫,引鹿而至,然后用弓箭射殺。射殺高手多射鹿眼,鹿眼瞎盲后,跑不了多遠就可以追上。除此之外,常用的方法是套鹿。套鹿分固定套和竿套。固定套多用獸皮繩放在鹿經(jīng)常出入的山道口,可將活鹿套??;竿套則類似馬竿,將鹿追趕到一定地方,用竿套住。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窖鹿”,在鹿常活動的地方挖個大坑,上面以草木復蓋??舆吋安菽九锷蠟⑿}水,以引鹿來。鹿最喜鹽類,當它踏上坑頂,遂墜下,人們立即圍攏,將其活捉。在金山屯周邊山區(qū),現(xiàn)在人們?nèi)匀豢梢园l(fā)現(xiàn)人為的深坑,雖早已樹木蔥蘢,但也能清晰看出其窖形的輪廓。也有人認為這種古坑可能是女真人的居住地。(因那時女真人常以坑穴為宅)但人的居住坑穴,一般比較小一些,且多在向陽避風處,而鹿窯坑比較大,且在動物行走通道處。不管怎樣,女真人確實有窖鹿的獵鹿之法。圍鹿,又是常用的方法。一般是群體入山,依鹿印追蹤?!澳苘b而追之,得其潛伏之所”(徐孟莘《三朝北盟會編》政宣上帙三語)以上這些方法,在金山屯山區(qū)一直延續(xù)至今。而且,此地有史以來一直有一個大的養(yǎng)鹿場,(現(xiàn)仍存在,已開發(fā)成旅游景區(qū)),也定是女真獵戶長期獵俗之留存。此鹿圈就在所謂:“金兀術(shù)哨鹿場”不遠處,當年,此處也可能就有將所捉活鹿圈起來活養(yǎng)的習慣。獵鹿只不過是女真人最多的狩獵活動,其實還常獵野豬、黑熊和老虎。完顏女真的頭領,甚至可以獨手搏熊擒虎,吳乞買和粘罕以及兀術(shù)等人均有這方面的神奇本領。他們獵取的活野豬經(jīng)常被圈養(yǎng),至今金山屯仍遺留“野豬圈”之名(現(xiàn)為大豬圈),說明此地是狩獵的圣地。
當然,金兀術(shù)究竟何時來這里狩獵或練兵難以確定。但筆者分析,當在阿骨打起兵攻遼之前可能性偏大。當時,金兀術(shù)可能十幾歲。女真人從小“習武”就是射獵之功,那時十多歲的人已視為成熟,到深山密林去打獵不僅是他們的天性,也是他們最有樂趣的事情。到了向遼宋進攻之時,金兀術(shù)也是隨從之一,開始并不是大頭目(這與評書之說,如“老狼主”阿骨打以金兀術(shù)為元帥攻宋,是不符合歷史的,不過是藝術(shù)再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