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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中的“價值負載”

2013-08-15 00:45徐浩然
中共杭州市委黨校學報 2013年5期
關鍵詞:民主化權威主義

□ 徐浩然

從事當代中國政治研究的西方學者,深受美國政治科學傳統(tǒng)影響,習慣從“中層理論”出發(fā)將中國政治的某個方面概括為若干不同的模型。20世紀90年代以來,第四代中國學家將規(guī)范的政治科學理論廣泛用于當代中國政治研究中,所構建的模型多數反映出美國政治科學的發(fā)展動態(tài)。在西方當代中國政治研究中,可以經常見到諸如現代化、市民社會、法團主義、制度主義、政治文化等理論的運用;還可以經常聽到合法性、一黨制、官僚體制、委托-代理關系、政治庇護等政治術語。它們或者源于西方政治學著作,或者根據中國材料對原有理論進行加工處理。西方一些中國學家善于從西方政治科學理論中開掘資源、建構概念,卻很少運用中國政治學術語分析中國政治。

西方政治科學所謂的“科學性”,就是遵循科學的傳統(tǒng),將政治科學視為自然科學的類比物,通過嚴格運用“科學”方法能夠使政治學家發(fā)展出與科學規(guī)律相似的、不受時間和地點限制的政治規(guī)律。這與源自歐洲的“普遍主義”一脈相承,即認為存在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科學真理。社會科學家認為他們能夠發(fā)現解釋人類行為的普遍方式,而且他們能夠證明的任何假說都被視為超越時空的,或者應該以認為它們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方式來表述。[1](PP186-187)且不論政治科學是否真能做到自然科學般的“科學性”,西方政治科學極力強調自身是“超政治的”,并號稱分析的價值中立。但是,由于文化與學科的雙重限制,西方中國學家往往難以擺脫沉重的“價值負載”,這尤其表現在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中。

一、貼上權威主義標簽

西方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中“價值負載”的典型表現,是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體制歸于“權威主義”的政權類型。1978年以后,西方對中國的政體類型有很多概括,如新權威主義、軟權威主義、單位社會主義、儒家列寧主義等,只不過權威主義(有時也稱“威權政體”或“權威主義政體”)是一種最普遍的認識。根據西方中國學家的研究,權威主義有四個基本特征:(1)堅持一黨制領導,以政黨-國家為中心的政治系統(tǒng);(2)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但放松了對經濟社會領域的意識形態(tài)影響;(3)在經濟領域推行自由化改革,發(fā)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4)堅持漸進主義的改革路線,以維護共產黨統(tǒng)治權威為基礎進行有限的政治改革。

西方中國學家對社會主義政體類型的權威主義定位,是以西方自由民主作為參照。盡管他們試圖客觀描述中國的權威主義特征,但背后隱藏著極大的政治偏見。在他們看來,權威主義落后于西方的自由民主體制,權威主義民主化的方向必然是西方自由民主,而且這已被世界第三波民主化浪潮證明。這一命題聽起來似乎合理,卻讓西方學者陷入一種解釋困境。如果認為權威主義體制存在各種各樣的弊端,那其發(fā)展經濟的能力肯定不如西方自由民主體制。可事實上,與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中的轉型國家相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迸發(fā)出旺盛的生命力。那么,能否繼之認為“權威主義”優(yōu)于“自由民主”?顯然,西方學者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因為這無異于動搖作為西方“道德意識形態(tài)”的自由民主。所以當中國崛起后,一些西方學者只能采取靈活的辦法描述權威主義體制,他們承認權威主義的適應性(或彈性、耐久性)。增加權威主義的修飾語,充分說明這個概念已經難以準確描述當代中國政治體制的本質特征。這樣的概念對政治分析已經沒有多少幫助,其唯一的實用價值便是宣傳價值,以此襯托西方的制度是多么優(yōu)越”。[1](P26)

受冷戰(zhàn)的影響,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經常被交替使用)在西方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的頭號威脅,這一觀念盡管偶爾會淡化、但始終沒有徹底消解。將社會主義政權貼上權威主義的標簽,就可以隨時方便地對其“指手畫腳”,至少在輿論上使社會主義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從這個角度講,支配西方政治科學話語的民主,其意義并不在如何保證民治、民有和民享,而是能夠作為與權威主義針鋒相對的理論武器,質疑社會主義政權。主流自由民主理論,成功地區(qū)分了“權力的來源與權力的行使”兩個問題。在權力的來源方面,自由民主將選舉“程序化”甚至有些“神化”。權威主義如果不搞普遍的選舉民主,其權力便缺少合法性,就必須成為被自由民主改造繼而取代的對象。本來政權在多大程度上享有正當性是一個實證問題,沒有根據便信口開河,正觸犯西方政治科學的大忌。但很多西方學者想當然地認為:“既然共產黨一黨執(zhí)政,就不可能獲得人民的支持?!泵绹A裔學者史天健、鐘陽和陳杰曾用大量數據證明這個看法是錯誤的??杀氖?,由于他們的發(fā)現與流行的偏見不符,研究結果在送審過程中受到刁難,有些結果至今沒能公開發(fā)表在英文學術界。[2](P29)西方學者將自由民主“神化”以及將社會主義“丑化”,這樣一來就掌握了制約社會主義的話語權。在他們看來,權威主義的社會主義政權“不夠現代”、“不夠自由”、“不夠民主”,所以就得“現代化”、“自由化”、“民主化”;而“化”的方向就是西方資本主義。

二、市場經濟與自由民主

西方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中“價值負載”的另一個典型,是堅信市場經濟與自由民主牢不可破的“兄弟關系”。在西方學者看來,市場經濟發(fā)展勢必引起社會變遷與價值多元化,因此需要自由民主制度進行有效的社會整合。例如1993年懷特出版《騎虎難下:后毛中國經濟改革的政治》,將“發(fā)展國家”的理論全面運用到中國政治現代化的研究中,認為中國共產主義領導者的長期發(fā)展目標與帝國、民國時代的前任一致,即設計和履行一套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使中國成為繁榮富強的國家。中國共產黨人通過社會主義發(fā)展的策略追求快速的社會經濟現代化(socio-economic modernization),而不是依靠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3](P1)盡管懷特追述了中國經濟改革的政治原因,但從全書的布局看,他明顯將重點放在市場經濟改革對政治的影響上。他認為,經濟改革造成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社會主義合法性危機,并加速了政治瓦解的速度,這是由于經濟自由化的努力、不合邏輯的市場社會主義(沒有配套政治改革的根本經濟改革)、改革產生的新政治觀念以及社會利益群體。[3](chapter5,chapter6,chapter7)因此懷特認為,改革年代一個矛盾的結果就是經濟的成功引起“政治衰竭”。這也是20世紀90年代初,許多西方中國學家的普遍看法。他們認為,中國亟需變革政治體制,這不僅僅是深化經濟改革的前提,而且還因為社會主義政治體制的權威遭受嚴重的衰退,中共已經失去制定政策和控制事件的能力。懷特那時樂觀地堅信,中國的經濟改革必然引發(fā)政治民主化。因為中國的經濟、社會與政治特征已經發(fā)生變化,例如市場的成長、利益多元化、市民社會壯大、社會政治態(tài)度和信仰的變化。[3](P247)

事實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體制不是某些西方學者臆想的那樣僵化,它會根據環(huán)境變化進行適應性調整。1993年謝淑麗就發(fā)現,中國的經濟改革有其獨特的政治邏輯,這就是“政府結構轉型”:在控制改革過程的同時,增量地選擇經濟管理方式;在有控制地向自由市場過渡的過程中支配變化,這些變化是在一種格式化的、組織結構的、信息流動的渠道、政黨政府干預的環(huán)境里。[3](PP14-16)楊大力認為,中國強大的政治機器也是短期內提升治理績效的關鍵因素;所以,那些認為中國沒有政治改革的看法是錯誤的。市場經濟的確會推動政治變遷,但其方向并不一定就是西方自由民主,有時西方自由民主反而會阻礙經濟繁榮。1992年,秘魯總統(tǒng)藤森發(fā)動了“自我政變”(self-coup),他犧牲(西方自由)民主的政策為秘魯帶來了重要的經濟和法律改革,并成功應對了恐怖主義威脅,秘魯也在數年后恢復了民主。但美國很難接受這一事實,所以當時美國國務卿詹姆斯·貝克對藤森說:“你不能為了挽救民主而摧毀了它”。在市場經濟繁榮發(fā)展與自由民主繁榮發(fā)展之間,美國和西方實質上常偏向后者。因此,盡管中國在法治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但美國仍然批評中國缺乏民主;而盡管俄羅斯在保持法治和秩序上困難重重,美國卻贊揚那里的自由選舉。[3](PP243-244)

三、市民社會對抗國家

西方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中“價值負載”的再一個典型,是中國學家試圖在中國發(fā)現“市民社會對抗國家”(civil society versus the state),并認為這是自由民主化的主要標志。市民社會理論散見于西方當代中國政治研究的各類著述中,只不過涉及的程度不同。“市民社會對抗國家”是對后共產主義體制中反對派的理論概括,是在社會科學實踐中比較明顯的嘗試。理論化的努力開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當波蘭與捷克斯洛伐克等共產主義國家獨立的社會團體出現并增加時,學者們發(fā)現缺乏能夠對之進行理論概括的工具。因此,市民社會作為經典政治理論的中心觀念被從事共產主義研究的學者引進使用。到了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大多數共產主義政權已經放棄對社會的控制,人的活動領域部分地變得自主了,運用“市民社會對抗國家”的觀點成為頗具影響的知識潮流。

市民社會被認為是自由的社會領域,其理想類型就是社會組織獨立于國家的存在。因此,市民社會對政治發(fā)展能產生巨大影響,它意味著社會團體或個人可以維護自身利益和限制國家權力,繼而促進民主。在西方主流自由民主的脈絡中,政治學者對市民社會的民主蘊含推崇備至。例如,戴蒙德認為市民社會具有十個方面的民主功能:(1)為國家權力設限;(2)補充政治黨派的作用;(3)發(fā)展民主屬性;(4)建立表達、集會、利益代表的渠道,提供參與和在各個層級影響政府的機會;(5)緩和政治沖突的原則分歧;(6)招募和訓練新的政治領導;(7)監(jiān)督選舉;(8)傳播信息和救助公民;(9)支持經濟改革;(10)強化民主國家。[6](PP7-11)

“市民社會對抗國家”的公式天然合理,被認為應該無條件地接受,這對中國學家形成問題意識及結論產生極大的影響。例如,2005年谷梅出版《從同志到公民:中國政治權利的斗爭》。她認為,中國出現了許多樂觀的民主化跡象,中國擴大的公共空間以及通過數千個NGOs的建立形成了市民社會的開端。谷梅發(fā)現,后毛時代許多個體開始作為公民行動。通過言語和行為,他們促使中國政黨-國家的領導者重新思考他們的政策。通過行動和理念,群體和個體挑戰(zhàn)政黨政策。他們不但直接表達觀點挑戰(zhàn)政黨政策,而且還聯(lián)合其他人推動根本的政治變革。他們推動中國的政治脫離單一的政黨支配,并鼓勵知識精英進入公共領域聯(lián)合其他團體要求政治改革。[7](PP1-6)谷梅認為,中國政府將不得不對潛在嚴峻的社會抗議和底層構建的壓力——工人、農民、移民、宗教信仰者等有大量不滿并且逐漸獲得了政治權利意識——做出回應。20世紀最后的十年,中國目睹了公民意識的增加。這并不必然意味著民主運動,但它是建立民主政治體制的必要條件。民主依賴于有組織的公民為了持有對其行動負責的政治權威和提升公共善(public good)而參與政治過程的渴求??赡艽嬖跊]有民主的公民,但是不存在沒有公民參與的民主。因此,在20世紀末的中國,不能錯誤地低估要求政治權利和建立制度的各種各樣的努力。[3](PP233-234)

實際上,市民社會更多是一種知識建構,而不是制度事實。社會力量不能被視為政治變革的唯一原動力,甚至將其作為原動力之一都過于簡單。在中國,如果說出現了市民社會,那也是政黨領導變革與社會結構轉型雙向互動的結果(如傅士卓的“國家與社會互并”①因為市民社會理論往往過多地注意社會中間組織出現的市場動力,而相對忽視政治體制的內在動力,所以一些西方學者選擇法團主義作為分析工具,它是一種關于制度結構的理論體系,一般被描述為民主或不民主政府廣泛的政治安排。通過法團主義安排,在利益團體和國家之間建立起制度化的聯(lián)系渠道。對于中國的利益和諧觀念,以及社團的官方化,法團主義要比市民社會理論有著更強的解釋力。但是,國家對社會團體的控制不是絕對的,隨著利益集團的成長,勢必會引起國家與控制團體的沖突。就此而言,法團主義便有自身的局限性,所以一些學者嘗試吸收市民社會理論,提出“市民社會的法團主義發(fā)展”。觀點),而不是大眾協(xié)商的結果。或許,形成市民社會是變革的一種指向,但絕對不能算作根本動因。從民主實踐的角度看,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俄羅斯、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進行民主轉型之前并沒有什么市民社會,但這些國家仍然轉向了民主體制。相反,在中國香港、中國澳門、新加坡這些地區(qū)或國家,公民組織非常發(fā)達,但實行的并不是西方意義上的民主體制。[8](P37)著名華裔歷史學者黃宗智提出“第三領域”的概念,他認為:“我們需要破除將國家與社會做簡單二元對立的舊思維定式。與公共領域/市民社會模式的圖式相反,中國實際的社會政治變遷從未真正地來自對針對國家的社會自主性的持久追求,而是來自國家與社會的第三領域中的關系的作用。此一領域的內容與邏輯并不是從西方經驗中抽取的理想構造所能涵括的,它迫切地要求著我們付予創(chuàng)造性的關注與研究”。[9](P443)

四、中國政治文化的癥結

在西方一些中國學家看來,中國沒有照搬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癥結即在于政治文化的障礙。白魯恂認為中國政治的主旋律是上下波動,上下兩個極端體現為:一個極端強調一致、壓制性中央控制、正統(tǒng)的信仰和紀律;另一個極端則最大限度地容忍個人的主動性、控制的放松、分權和擺脫正統(tǒng)的解放。與根據競爭性利益的左右劃分不同,中國政治主要是制度等級內部的緊張,因而是中央集權與分權、正統(tǒng)與異端之間的沖突。受傳統(tǒng)文化影響,當代中國的政治文化特別強調秩序的重要性,這種文化認為政治秩序是其他社會、經濟、法律等秩序的前提條件。所以,中國社會總是被精心地組織成“蜂窩狀群體”(cellular groupings),即沒有組織利益的政治(politics without organized interests),這對國家產生了深刻影響。中國的民間組織從來不曾發(fā)展成為一種壓力集團,也沒有被組織起來對國家施加影響。除了個別情況外,它們本質上只是維持一種防護性的協(xié)會。[10](P155)總之,根據白魯恂的描述,中國囿于政治文化限制,國家與社會的界限含糊不清。

西方中國學家還注意到,中國的政治與道德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費正清曾指出,以禮持約,這件事本身就能給人以道德地位或威望,這種威望又能給人以凌駕于人民之上的勢力。[11](P58)白魯恂從廣泛的意義上論證了“仁政”的原因:由于對當權者沒有制度上和結構上的約束,對官員的道德要求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由于政治系統(tǒng)缺乏任何形式的公開競爭和公共的批評,官員首要的約束就只能是內在的和主觀的;由于對政治系統(tǒng)寄予如此多的期望,所以向個人灌輸公民的美德以及因此而建立他們自己內在的防止反社會行為的約束,就成為至關重要的了;最后,由于中國的政治系統(tǒng)缺乏將自己加諸整個社會之上的結構能力以及壟斷所有社會功能的能力,因此就將權力、權威、道德和說服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12](P12)

通過探究中國政治文化,西方中國學家能深刻理解中國政治發(fā)展的文化邏輯,這也是促進他們理解中國特色民主政治發(fā)展的有益嘗試。但由此卻產生了另外一個極端,在他們中間傳播了一種誤導性看法,認為中國文化是“權力、權威、道德與說服的粘合”,因此缺乏發(fā)展自由民主的文化要素,甚至認為中國無法走向民主。一些人認為中國政治文化中含有不民主的特征,包括“權威主義、順從、政治無知、政治恐懼和無包容”;由于這些特征阻礙了中國的民主化過程,所以必須對政治文化加以改造。也有人反對這種偏見,如黎安友提出改變文化的努力并不是使民主必然制度化的有效方式,甚至那是一種錯誤的方式。中國今天的政治文化已不同于世紀之初。由于經濟與社會發(fā)展、大眾教育和大眾媒體的擴展,以及中國政治制度對社會的深度滲透和對政府政策的廣泛影響,政治對于中國一般公民要比以往更為重要,同時他們對政治的信息和興趣也比以往要多。由于文化大革命的經歷,對權威的普遍接受沒有以往那么容易。一些環(huán)境證據和調查數據表明中國至少已經具備了一些民主的政治文化特征——對政府重要性的感知、對個人理解和影響政府能力的信念、對不同觀念的包容,這些特征在當代中國要比歷史上更為普遍。[13](PP69-70)

丁學良曾提出,為了獲得對非西方文明國家社會關系的更好理解與描述,必須從西方沉浸在成問題的社會科學概念體系中的深度民族優(yōu)越感中跳出來,形成一系列適合非西方制度環(huán)境的描述性與分析性概念。[14](P204)這是一種頗難以實現的抱負,它不但需要扎實深入的經驗研究,而且還需要超越西方價值且具備虛懷若谷的世界眼光。至少從筆者對西方中國學家的著述看,能夠達致丁學良提出的境界實屬不易。盡管他們試圖以科學的理論觀察分析當代中國的政治變化,但是由于難以擺脫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政治文化的偏見,而常常陷入解釋的誤區(qū)。

五、余論:研究當代中國民主政治要以問題為中心

西方當代中國民主政治研究的“價值負載”,其核心特征就是對西方自由民主的普世化意圖。但這一意圖實際又隱含著一種“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緊張。薩托利曾對民主的“理想與現實”做出明確區(qū)分:“規(guī)范理論所適用的和闡述的是民主的理想與價值,不管它的規(guī)定是否得當,它必定導致對民主的某種規(guī)定性定義。相反,經驗的民主論適用于事實,并且是從事實概括而來:民主怎樣實際運作,現實世界中民主的真實狀況是什么”。[15](P10)在薩托利看來:“(1)民主的理想不能界定民主的現實,反過來說,現實中的民主不是理想的民主,也不可能同它一樣;(2)民主是從它的理想和現實的相互作用中,從應然的推動力和實然的抗拒力的相互作用中產生和形成的”。[15](P20)在規(guī)范層面,西方學者自熊彼特和達爾之后一般將西方自由民主等同于民主的理想與價值,但中國人理解的民主理想要比西方自由民主更加抽象和寬泛,即“讓人民當家作主”。中國一直在追求民主的理想,并不是按照西方學者設定的自由民主道路前行,而是走出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fā)展道路。如果西方學者完全接受民主化的“中國特色”,就意味著放棄對西方自由民主的普世化;可如果堅持將西方自由民主作為民主的理想與價值,就要不斷尋求解釋“中國特色民主”與“西方自由民主”之間存在的差異。

在《解釋中國的民主化》中,胡少華發(fā)現中國的民主化具有“理論與實踐”的雙重重要性。從實踐方面講,中國擁有占世界1/5至1/4的人口,民主盡管不是特效良藥,但它能夠避免災難;從理論上講,中國民主化研究可以解釋一個困惑:中國自1911年革命以來,沒有領導人反對民主理想;但是,中國至今卻沒有實現民主。儒家傳統(tǒng)對日本、韓國都產生了影響,但是并沒有阻止它們的民主化過程。民主的浪潮席卷了世界,但是卻幾乎沒有使中國的政治體制凹陷。胡少華借用黎安友的觀點解釋,中國民主研究的不足,主要是因為中國的民主實踐給人更多的挫敗感,而不是鼓舞。中國的民主試驗次數少、期限短并且民主化特征有限。[16](PP1-2)如果深入剖析胡少華對“理論與實踐”的雙重分析,不難發(fā)現將西方自由民主普世化的意圖中蘊含內在的緊張。一方面,胡少華認同民主是中西方共同的理想與價值,所以能看到中國領導人對民主的追求;但另一方面,他又將西方自由民主普世化,這就提出日本、韓國民主化意味著(西方自由)民主對儒家文化的成功,所以中國的民主實踐總給人挫敗感。這樣西方學者在理論上就形成了“為什么中國追求民主卻沒有民主”的困惑。這一困惑完全是西方學者的“自我制造”,是將西方自由民主上升為普世價值的必然后果。

有開明的中國學家已經注意到,中國民主化具有自身的特色,不能簡單用西方自由民主標準衡量中國政治發(fā)展。傅士卓對浙江溫嶺民主懇談會和溫州商會的長期關注,就是立足中國基層民主創(chuàng)新、考察政治民主化的動態(tài)過程。中國的民主化不是一個直線演進過程,其中蘊含許多不確定性、動態(tài)的變化機制。對此西方學者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就已形成清醒的認識。如同黎安友、沈大偉、蘇黛瑞和狄忠蒲等中國學家所持的立場,中國的民主政治發(fā)展應該是一個開放的話題。中國的政治民主化過程,是發(fā)展階段、經濟狀況、社會問題、精英引導、改革能力等一系列因素交織生成的情境;所以,對待中國不能用一個僵化的標準來衡量。20世紀80年代初戴春國和馬若孟提出,中國學家若想避免誤判需滿足三個條件:其一,對社會科學方法富于想象力的運用;其二,接觸相關的歷史文獻并對語言、文化有深刻的理解;其三,對統(tǒng)治者的意識與哲學有一個全面的把握。[17](P131)他們認為,以一種意識形態(tài)主導對外國社會的認識已經不合時宜,畢竟馬克思列寧主義已經在世界范圍內占據一些區(qū)域。所以,他們提出一種克服西方學者局限性的“國際化研究策略”:為了更好地認識包括中國在內的共產主義政權,就應該動用國家的人力與物質資源對馬克思列寧主義進行合作研究,除了召開一些國際會議外,還應該有更多研究項目的個人、集體合作。來自不同國家的專家的集體努力研究應該得到鼓勵,這樣就可以改善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社會的認識。[17](P133)

西方政治學者在研究其他地區(qū)政治民主化的過程中,通常用在西方歷史情境內形成的特殊民主觀充當普世的民主理想與價值。福山提出“歷史的終結”,就是一種“道德意識形態(tài)”的典型代表。在蘇東劇變的背景下,他通過將西方自由民主上升為一種普世價值,對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安全造成巨大沖擊。在普世價值的問題上,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看得很透徹:一般來說,統(tǒng)治階級總是自己為自己編造出諸如“自由、平等的幻想”?!罢冀y(tǒng)治地位的將是越來越抽象的思想,即越來越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因為每一個企圖取代舊統(tǒng)治階級的新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說成是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利益,就是說,這在觀念上的表達就是:賦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們描繪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義的思想?!保?8](P552)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階級社會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普世價值,因為統(tǒng)治階級總是將自己的特殊利益說成是普遍利益,把“普遍的東西”說成是占統(tǒng)治地位的東西。福山將西方自由民主說成是“歷史的終結”,其根本目的就是要說明美國資本主義對蘇聯(lián)社會主義的勝利。

西方自由民主有一定的合理成分,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也需要吸收西方自由民主的長處。但是,不能將西方自由民主普世化、視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唯一標準。當然,也不能說所有西方中國學家研究當代中國民主政治時都存在將西方自由民主普世化的意圖。只不過有些學者的意圖比較明顯,而有些則是因為長期受西方自由民主的熏染而形成的自主意識。研究當代中國民主政治要以問題為中心,而不是將西方自由民主“神圣化”。對于西方學者根據客觀研究提出的合理建議,應該積極采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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