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德
(中央民族大學(xué) 歷史文化學(xué)院,北京 100081)
圖賴(滿文轉(zhuǎn)寫為“Tulai”),又作圖賚、圖來,生于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卒于順治三年(1646),蘇完瓜爾佳氏,費英東第七子,初隸鑲黃旗滿洲,后與二兄納海、九弟蘇完顏改撥正黃旗。圖賴是繼費英東之后瓜爾佳氏家族中第二位配享太廟的重要人物,也是費英東諸子中最為知名者。他主要生活在皇太極及多爾袞統(tǒng)治時期,并對清初政局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因其屢立戰(zhàn)功,官爵也隨其功績的積累而不斷提升,這對費英東家族地位的鞏固和拓展起到巨大的促進重要。關(guān)于圖賴的研究,學(xué)術(shù)界的研究成果較為匱乏。①關(guān)于圖賴其人、其事,史書記載頗多,下面簡述之。
圖賴少與納海分襲三等總兵官世職,后因事革職。天聰初年,“由廢員,從征冬夔時,追殺叛逃之察哈爾,多所俘獲。初圍錦州,擊卻寧遠(yuǎn)來援兵?!盵1](P32)“所至有功?!盵2]天聰三年(1629)十月,圖賴再次從大軍征明北京,十一月初,后金軍隊攻占遵化等地,本月中下旬,大軍進抵明北京城下,“遇明總兵官滿桂兵,”圖賴率領(lǐng)正黃旗所部在德勝門一帶與其展開激戰(zhàn),圖賴“直前陷陣,殺傷甚重。敘功,授牛錄章京世職?!盵3](P3794)
天聰四年(1630),后金軍長圍北京未下,皇太極遂下令揮軍東進,占領(lǐng)了永平、灤州、遷安等府縣,于是命令圖賴隨阿敏貝勒鎮(zhèn)守永平府。繼而切斷京師與關(guān)外的聯(lián)系,明朝京師受到了嚴(yán)重威脅,引起了恐慌,于是明廷命令華州監(jiān)軍道張春、四川監(jiān)紀(jì)官邱禾嘉、錦州總兵祖大壽、山西總兵馬世龍、山東總兵楊紹基、副將祖大樂、祖可法等率兵進攻灤州?!皶r阿敏、碩托聞明兵圍攻灤州,怯不往援,遣圖賴、阿山、吳拜、邦素、伊勒木率護軍連日乘夜襲明步兵營而還。又遣大臣巴都禮率兵數(shù)百人,往援灤州。巴都禮等突圍進擊,以三鼓入灤州。既而阿敏盡收遷安縣守兵及居民,入永平府?!焙笠颉懊鞅鴱?fù)發(fā)紅衣炮擊壞灤州城垛,城樓焚。納穆泰、圖爾格、湯古代等力不能支,倉卒不及收眾,遂于十二日夜,棄城奔永平?!蓖局杏雒鞅貞?zhàn),損失慘重,及至永平,阿敏、碩托大驚,遂棄永平而去,于是阿敏將永平城內(nèi)歸降漢官及城中百姓“悉戮之”,“收其財帛,乘夜棄永平城而歸?!盵4]此乃“永平屠戮事件。”在撤退過程中,阿敏命圖賴領(lǐng)十六人負(fù)責(zé)斷后,全殲明步卒百人,使得阿敏等得以保全撤出。此事件引起了皇太極的極度不滿,“命諸貝勒眾臣,不得入城,于十五里外立營,惟令士卒入城?!盵4]后皇太極令“總兵官以下,備御以上,俱系之,命集眾官于庭,率之而入?!眻D賴、阿山、吳拜等人因夜入敵營,擊敗敵兵,遂被解縛。[4]圖賴因在灤州、永平的戰(zhàn)役中有功,被授為三等輕車都尉。
天聰五年(1631)七月,皇太極率領(lǐng)部眾征明,圖賴從之。八月初六,抵達大凌河下,“太宗指授方略,令與護軍統(tǒng)領(lǐng)南褚立兩旗之間,遇逐我樵采者,邀擊之。”[5]然圖賴殺敵心切,并未按其部署行事,“明兵出城誘戰(zhàn),圖賴即先入,額駙達爾哈率本旗兵繼進,四面軍士見之,亦各進戰(zhàn),兩藍(lán)旗兵徑抵城壕,舍騎步戰(zhàn),逼明兵入壕,壕岸明兵與城上兵炮矢齊發(fā),兩藍(lán)旗兵乃退。是役也,副將孟坦、原任副將屯布祿、備御多貝、侍衛(wèi)戈里及士卒十人,歿于陣。我軍追殺明兵,墮壕死者百余人,獲馬三十匹。時墨爾根戴青貝勒多爾袞,亦率護軍沖入?!被侍珮O知道后,大怒曰:“圖賴為敵所誘,冒昧輕進,眾軍因而爭往,諸貝勒有不奮身力戰(zhàn)者乎!朕弟墨爾根戴青亦沖鋒而入,倘有疏虞,必將爾等加以嚴(yán)刑,斷不寬宥。夫朕之兵,朕豈不能用,然進止有節(jié),不可輕舉,此城既已被圍,敵兵如狐處穴中,更將安往朕之兵乃上天所授,皇考所遺,實欲善用之,勿使勞苦耳?!贝艘蹐D賴雖受傷,但皇太極命令“爾諸臣毋得往視?!焙髞怼邦~駙楊古利偕鞏阿岱私往圖賴所視之?!盵4]皇太極得知后大斥之?!熬旁?明發(fā)援兵四萬余來戰(zhàn),圖賴統(tǒng)右翼兵躍馬沖陣,敵兵潰走,遂擒張春?!盵6]從而消滅了明朝的援軍,降服了大凌河的守軍。
天聰六年(1632)四月,“太宗文皇帝統(tǒng)大兵破走察哈爾,遂移師征明。”[3](P3794)“大軍次布里渡地方,遣蘇達喇、圖賴率兵二百人,及蒙古通事二人赍書諭沙河堡各官曰:‘始我意在議和,屢與遼東各官言之。緣遼東各官,從前厚遇察哈爾,與我宿成怨隙,不聽我言,我故將此處察哈爾逐去。特與爾等議和,爾得我書,即將逃入蒙古獻出,甚善。今我將往大同、陽和、宣府一帶議和,道經(jīng)爾地,不可無一言相慰,故遣人以書相告?!瘯r蘇達喇、圖賴等至沙河堡,以上諭示之,沙河堡官遣十七人,赍牛羊緞疋,并茶酒來獻上?!盵4]
天聰七年(1633)圖賴的具體事跡,各書記載不一。一些史書恰恰缺載這一年圖賴的事跡,而又有一些史書卻記載此年的圖賴跟隨貝勒岳讠乇參加了進攻旅順口的戰(zhàn)爭。未載此年圖賴隨攻旅順口的文獻有:《清太宗實錄》、《八旗滿洲氏族通譜》、《八旗通志初集》、《欽定大清一統(tǒng)志》、《清朝先正事略》、《奉天通志》等;而記載圖賴隨攻旅順口的文獻有《欽定八旗通志》、《國朝耆獻類征初編》、《欽定盛京通志》 、《滿漢名臣傳》、《清史稿》、《碑傳集》等,一些書籍僅簡單記述為:“七年,從取旅順?!盵7](P9433)另一些文獻卻如此記述:“七年,隨貝勒岳托等攻取旅順口,統(tǒng)兵守旅順口系漢軍游擊佟圖賴。”[8](P25)其目的是突出留守旅順的圖賴并非瓜爾佳氏之圖賴,乃佟佳氏之圖賴,同時,《清太宗實錄》也對佟圖賴留守之事有詳細(xì)記載:“舊漢軍以游擊圖賴主之,統(tǒng)備御二員、兵一百名駐守?!盵4]那么為何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筆者認(rèn)為有兩種可能,其一,未記天聰七年圖賴事跡的書籍作者不能確定圖賴是否參加了此次戰(zhàn)役,所以未敢妄作結(jié)論;其二,認(rèn)為圖賴于天聰七年參加旅順口之戰(zhàn)的書籍作者可能認(rèn)為《清太宗實錄》中所載的舊漢軍游擊圖賴就是瓜爾佳氏圖賴,故得此結(jié)論。所以圖賴這一年的行蹤還有待更多的史料加以佐證。
天聰八年(1634),圖賴“從伐明,徇大同,攻朔州,拔靈丘,進世職二等?!盵7](P9433)天聰九年(1635),圖賴升任護軍統(tǒng)領(lǐng)。五月,多鐸等奉命率兵入明廣寧,遣阿山、石廷柱、圖賴、吳拜等諸大臣,率兵四百人,先趨錦州,“陣斬明副將劉應(yīng)選,盡殲其兵五百人,生擒游擊曹得功及守備三員,獲馬二百一十匹,甲胄無算,距錦州松山城五里 ,收軍還 ?!盵4]
圖賴憑其勇猛和謀略,愈加受到重用,并于崇德二年(1637),被授為議政大臣,參議國政?;侍珮O于崇德二年設(shè)置議政大臣的主要目的在于“杜絕各旗往貝勒身邊的親信向他們進獻讒言?!盵9](P198)而議政大臣的職責(zé)主要有三:“啟迪主心,辦理事務(wù),當(dāng)以民生休戚為念;遇貧乏窮迫之人,有懷必使上達;及各國新順之人,應(yīng)加撫養(yǎng)。此三者,爾等在王貝勒前議事,皆當(dāng)各為其主言之。朕時切軫念者,亦惟此三事耳?!盵4]同時,皇太極還規(guī)定了議政大臣在八旗組織內(nèi)的等級秩序,也可以明確議政大臣的主要職責(zé)是負(fù)責(zé)旗內(nèi)議事及維護本旗之穩(wěn)定。[4]這與當(dāng)時八旗制度并不完善,人口漸多是分不開的。至于皇太極為何賦予議政大臣上述權(quán)力,姚念慈先生給予充分論證。[9](P200-201)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議政大臣圖賴在當(dāng)時地位及權(quán)力之顯赫,這在其后來的一些具體事例中亦可顯現(xiàn)。
崇德三年(1638)八月二十三日,皇太極集眾貝勒大臣等商討再次征明戰(zhàn)略,命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豪格、阿巴泰副之,統(tǒng)左翼軍。岳托為揚武大將軍,杜度副之,統(tǒng)右翼軍。兩路征明。[4]二十七日,岳托同杜度及眾大臣,率右翼軍征明。[4]圖賴率其所部從征。九月二十二日至密云東北墻子嶺,由于該嶺堅固不可入,“且密云總督率兵來援。惟嶺東西兩旁高處可以越入。若我兵從一路前進,恐?jǐn)潮嗪狭σ惶?未易取勝,故分為四路?!彼臁安饸н厜?四路前進?!辈ⅰ傲钭o軍統(tǒng)領(lǐng)圖賴為帥,率右翼每牛錄護軍一名及外藩喀喇沁兵,每旗護軍參領(lǐng)一員,從嶺之右側(cè)逾越高峰,又恐圖賴兵少,復(fù)以貝子篇古一旗及葉臣旗下護軍、騎兵等往助之。后兵未至而圖賴等已先入邊,攻克臺十一座?!盵4]
繼而,兩翼軍隊又南下進征山東,與明軍八千余人展開逆戰(zhàn),察哈爾蒙古阿蘭泰膽怯,圖賴即率閑散轄員相助,大敗之。[3](P3794)后來多爾袞和妒度又上疏皇太極,奏明了具體的征戰(zhàn)經(jīng)過及戰(zhàn)爭所獲。[4]此次征明戰(zhàn)果甚豐,而圖賴正因在此次征明過程中作戰(zhàn)勇猛,善于謀略,晉爵“三等男”。[10]
崇德六年(1641)三月,圖賴隨濟爾哈朗率軍往“圍錦州,明兵自杏山赴援,擊敗之。先是,蒙古有降明者曰諾木齊,在圍中遣人約獻東關(guān)以降。至是,明兵覺,圍諾木齊家。圖賴登城力戰(zhàn)殺敵,出諾木齊以歸。復(fù)破松山騎兵,指揮漢軍,拔塔山、杏山二城。”[11]因為“松山城的戰(zhàn)略位置十分重要,它處于錦、杏之間,為‘寧(遠(yuǎn))、錦(州)咽喉’,‘關(guān)系最要’。如果松山城一破,‘全局動搖’。因此松山成為雙方會戰(zhàn)爭奪的焦點。”[12]塔山和杏山的攻陷為繼續(xù)進攻松山城開辟了道路。圖賴因功,晉爵一等男。七月,“部議錦州之役,諸貝勒所屬三旗護軍有退怯不戰(zhàn)者,貝勒大臣未經(jīng)察治,圖賴坐附和徇隱論罰贖。得旨寬免?!卑四?因“攻拔中后所及前屯衛(wèi),晉三等子?!盵8](P26)同年八月,皇太極卒于沈陽清寧宮。
順治元年(1644)四月初九,圖賴隨多爾袞征明?!懊鲗侨鹩瓗?。四月戊寅,師距山海關(guān)十里,李自成遣其將唐通率數(shù)百騎出關(guān),是夕遇于一片石,圖賴督巴牙喇兵與戰(zhàn),通敗走?!盵7](P9433)次日,清軍在吳三桂帶領(lǐng)下進入山海關(guān)[13],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李自成從此一蹶不振,二十六日到達北京,遂于二十九日,倉猝即帝位,國號大順,改元永昌。當(dāng)晚即出阜成門逃向西安,“圖賴復(fù)從諸軍追擊,敗之于慶都?!盵7](P9433)
同年十月,圖賴又從“豫親王多鐸帥師下河南,自成走陜西。公至孟津,率精兵先渡河,明守將黃士欣等各遁去,瀕河十五寨堡兵民皆望風(fēng)納款,睢州總兵許定國等率眾降?!盵14](P72)“進薄潼關(guān),距關(guān)二十里立營。賊渠李自成來援,遣偽汝侯劉宗閔據(jù)山列陣以拒。噶喇昂邦章京努山、鄂對等率兵趨拔賊營,賊師抗敵。圖賴領(lǐng)騎兵百余人掩殺之,斬獲甚眾?!盵3](P3795)
順治二年(1645)正月,李自成又命劉方亮率兵千余人,打探軍情,圖賴同阿濟格、尼堪等率軍擊敗之?!白猿陕剶?集兵固拒?!盵14](P73)“圖賴復(fù)率鑲黃、正藍(lán)、正白三旗兵力戰(zhàn),殲其步卒,余騎奔竄。賊糾眾又至,連戰(zhàn)敗之,遂破潼關(guān)。賊眾大潰遁走,陜西既定?!盵15](P8221)“三月,論諸大臣功,以圖賴持忠貞之心,不惜身命,戮力王家,克秉忠義,優(yōu)封三等公?!彼脑?因圖賴隨多鐸破自成軍,平定陜西,安撫河南,又奉命南征,勤勞日久,被特賜綃衣一襲。[3](P3795)
多鐸率大軍于四月初五日移師江南,十八日,大軍即薄揚州城下。二十五日,多鐸“令拜尹圖、圖賴、阿山等攻克揚州城,獲其閣部史可法,斬于軍前。其據(jù)城逆命者,并誅之?!蔽逶鲁跷迦?大軍進至揚子江,“時偽福王下鎮(zhèn)海,伯鄭鴻達以水師守瓜州。曹總兵以水師守儀真汛地。初六日,我軍陳北岸,相拒三日。初八日晚,令拜尹圖、圖賴、阿山率舟師由運河潛至南岸,列于江之西,距瓜州十五里。初九日、復(fù)令梅勒章京李率泰率舟師五鼓登岸。黎明渡江,官兵陸續(xù)引渡,令左翼舟師,留泊北岸,敵至,則以炮夾攻之。初十日,聞福王率馬士英及諸太監(jiān)潛遁。十五日,我軍至南京?!盵13]“福王登舟欲渡江,圖賴遂據(jù)江口,截其去路,偽靖國公黃得功逆戰(zhàn),擊敗之,敵兵皆墮水,盡奪其舟,得功中流矢死。偽總兵田雄、馬得功縛福王及其妃來獻,并率十總兵部眾降。獲金銀、綢緞、寶玉、貂皮等物無算?!盵13]弘光政權(quán)至此覆滅。是年十月,因功賞“護軍統(tǒng)領(lǐng)公圖賴金各一百兩,銀各五千兩,鞍馬各一匹?!盵13]
順治三年(1646)二月,“命多羅貝勒博洛為征南大將軍,同固山額真公圖賴率師往征福建、浙江?!盵13]五月二十日,大軍進抵杭州,明魯王朱以海命令方國安等,率兵營于錢塘江東岸,綿亙二百里,艤船江上相拒,以阻止清軍南下。清廷“遂令固山額真圖賴等策馬徑渡,分兵往擊之,偽國公方國安望風(fēng)膽落,盡棄戰(zhàn)艦急趨紹興,攜偽魯王朱彝垓遁保臺州?!盵13]“圖賴奮力追剿,拔金華、衢州各城?!盵16]“屢獲全勝,擒偽總兵武景科等,斬獲甚眾,江東底定。”[13]“是月,敘破流賊及平定河南、江南功,晉三等公圖賴為一等公。”[13]
關(guān)于圖賴被晉爵為一等公的時間,諸書記載不一。如,《八旗滿洲氏族通譜》、《欽定盛京通志》、《欽定八旗通志》 、《清史列傳》、《滿漢名臣傳》 、《吉林通志》、《碑傳集》、《國朝先正事略》、《國朝耆獻類征初編》等文獻,皆將其晉爵一等公的時間記為順治二年戰(zhàn)敗黃得功回師之后。但考察《清世祖實錄》及《八旗通志初集》、《清朝文獻通考》、《清史稿》等書的記載,卻不然,圖賴晉爵一等公當(dāng)在順治三年五月平定浙江之后,而非順治二年。
順治三年十一月,“既定全浙,隨分兵由衢州、廣信兩路進師福建?!盵13]多鐸令圖賴與都統(tǒng)漢岱分兵進師福建,“圖賴自衢州統(tǒng)所部兵擊敗明閣部黃鳴駿于仙霞關(guān),攻克浦城。漢岱亦自廣信破分水關(guān),入崇安。”[17]后又攻下建寧、延平等府?!懊魈仆踔祉叉I遁走汀州,諸將乘勝追擊,”[18]擒斬明唐王朱聿鍵等,撫定汀州。是時,漢岱已經(jīng)攻克崇安、興化、漳州、泉州等城。繼而福建悉平。此役“獲偽璽九顆,馬騾輜重?zé)o算?!盵13]在冊封貝勒博洛為多羅郡王的冊文中更為明確的指出了征討福建時所獲之戰(zhàn)果,“誅偽唐王朱聿釗(原文誤,應(yīng)為朱聿鍵)等偽親王、郡王七人、世子一人、將軍二人、總督一人、伯一人、巡撫一人,共敗敵兵二十四次,收降偽國公鄭芝龍等大小官二百九十一員,馬步兵十一萬三千人,八府一州,五十八縣地方,悉皆平定?!盵13]
“滿清由于制度關(guān)系,自始即存在著皇權(quán)與八旗分權(quán)之爭;入關(guān)后,復(fù)因民族成見,滿漢沖突始終不斷?!盵19](P110)可知,八旗制度在當(dāng)時的皇位繼承上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一制度從努爾哈齊開始就一直貫穿于清朝整個歷史之中。比如努爾哈齊生前,皇太極與大貝勒代善之爭,導(dǎo)致大妃烏喇那拉氏殉葬。努爾哈齊去世后,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的斗爭也是八旗制度在起作用。而皇太極去世后再度掀起的皇位繼承之爭,同樣是八旗制度從中作用,順康時期亦不例外。所以從皇太極開始削弱八旗貝勒大臣的權(quán)力,不斷地加強中央集權(quán)。
皇太極的突然去世,使剛剛統(tǒng)一的政權(quán)又處于無人掌舵的局面。因為皇太極去世前并未指定接班人,所以在他逝世后出現(xiàn)皇位之爭在所難免。王鍾翰先生認(rèn)為:“清兵入關(guān)前夕,順治皇帝之得立為帝,是經(jīng)過一場激烈的斗爭而方達成妥協(xié)的。最后兩紅旗中立,兩黃旗舍長(豪格)立幼,兩白旗做出讓步,順治才以六齡繼位,而由其親叔多爾袞與堂兄濟爾哈朗共同輔政,軍政大權(quán)仍操于八旗旗主諸王之手。”[19](P111)可以說,當(dāng)時能夠真正影響政局的貝勒中僅有代善、濟爾哈朗、多爾袞、豪格、阿濟格、多鐸六人。關(guān)于此六人的具體情況姚念慈先生已做了詳細(xì)的分析,茲不贅述。[9](P254-262)下面僅就圖賴在當(dāng)時的一舉一動作一分析。
豪格身為皇太極長子,戰(zhàn)功卓著,自然成為皇位的主要繼承人,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兩黃旗大臣及貝勒代善、濟爾哈朗的支持,表面上看,豪格的支持者最多,但并沒有一派是真心擁立的。圖賴身為正黃旗起初是站在豪格一面的?!肚迨雷鎸嶄洝份d:“當(dāng)國憂時,圖爾格、索尼、圖賴、錫翰、鞏阿岱、鰲拜、譚泰、塔瞻八人,往肅王家中,言欲立肅王為君,以上(指福臨)為太子,私相計議?!辈痪?圖賴、索尼、鞏阿岱、錫翰、譚泰、鰲拜六人又“共立盟誓,愿生死一處。”[13]許曾重先生認(rèn)為:“原來,兩黃旗大臣擁立豪格是有先決條件的,即豪格一旦登基,必須以福臨為太子。他們在堅持立帝之子(即父死子繼)原則的同時,卻又要求以兄終弟及為補充。不言而喻,這反映出兩黃旗大臣中出現(xiàn)了擁立豪格和擁立福臨的兩種意見,將父死子繼和兄終弟及這兩種繼統(tǒng)的方式雜糅在一起,當(dāng)是雙方取得妥協(xié)的產(chǎn)物。”[20](P242)所以在八月十四日討論嗣君的會議上,多爾袞等在權(quán)衡了各方力量之后提出擁立幼主福臨為君,兩黃旗大臣見其擁立皇子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便未提出異議,從而將豪格置之度外,加之兩白旗大臣的堅決反對,豪格見大勢已去,便主動宣布退出,可以說豪格成為此次爭奪皇位的犧牲品?!昂栏癫⒎怯捎诎嗽率娜諘h上的臨陣退縮而遭到兩黃旗大臣圖賴、索尼等人的拋棄,乃是圖賴等人在會前就已決定甩開豪格,從而迫使他忍痛放棄繼承皇位的打算,這就是問題的實質(zhì)。”[20](P244)二十日,兩黃旗大臣、侍衛(wèi)等盟誓天地,宣布效忠于幼主福臨。同時,“諸王、貝勒、公商議以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和碩睿親王多爾袞輔理國政?!背绲掳四?1643)八月丙戌,順治即位[13]
通過上述事實及《清世祖實錄》中所載:“鞏阿岱、錫翰、冷僧機向睿王云:‘太宗賓天時,我等凡事皆隨圖賴、索尼而行?!盵13]可以看出在此次放棄豪格,擁立福臨的諸臣中,圖賴、索尼二人發(fā)揮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歸根結(jié)底,“世祖福臨的繼位,從根本上說仍是八旗諸王勢均力敵的產(chǎn)物 ?!盵9](P259)
后來在追論擁立豪格的貝勒及大臣的罪行時,列舉了圖賴兩條罪狀,“公圖賴往肅王家私相計議,欲立肅王為君,以上為太子,罪一;又與譚泰、鞏阿岱、索尼、錫翰、鰲拜等共立盟誓,罪一。”最后裁定“圖賴應(yīng)革去公爵,籍沒家產(chǎn) ?!盵13]
圖賴不僅是一位能征善戰(zhàn)的武將,亦具有剛直不阿、不徇私情的性格。這在一些具體事例中可以得見。當(dāng)他隨豫親王多鐸征討江南時,領(lǐng)兵從英親王阿濟格西征的固山額真譚泰遣人對圖賴說:“我軍道迂險,故后至。請留南京畀我軍取之?!眻D賴“以其語告豫親王,別作書遣塞爾特報索尼,將使索尼啟攝政王。”但是“塞爾特以書示牛錄希思翰,希思翰慮書達,譚泰且得罪,令沉諸河?!焙髞韴D賴回至京師,“系塞爾特索前書,塞爾特詭言已達索尼。事聞于攝政王。三年正月,下諸大臣審勘,將罪索尼。攝政王親鞫塞爾特,始自承沉?xí)鵂睢!盵7](P9434)譚泰向多爾袞輸誠,方被赦免。圖賴便厲聲對攝政王曰:“爾何將譚泰之罪耽延三日不結(jié)?”多爾袞大怒?!爸T王執(zhí)圖賴議罪,”多爾袞以其“雖聲色過厲,然非退有后言可比,且為我效勤矢忠,無他咎也,解其縛釋之?!盵13]
順治前期,攝政王多爾袞權(quán)力極大,把持朝政和生殺大權(quán),然圖賴并不畏懼,并上書多爾袞:“皇叔父王保輔皇上,效力甚多,難以枚舉,圖賴向年效力太宗,王之所知。今圖賴之心,亦猶效力于太宗,不避諸王、貝勒等嫌怨,見有異心,不為容隱,大臣以下,牛錄章京以上,亦不徇隱其過惡,圖賴誓之于天,必盡忠效力。圖賴少有過失,王若不言,我恐不免于罪戾,我欲改過自新,王幸毋姑息,不加教誡也。”[13]通過這段話,圖賴首先強調(diào)了自己的功勛及忠心;其次,闡明了自己剛直不阿,不畏強敵的勇氣;第三則為自己尋得了明哲保身、安全退出的機會。盡管多爾袞對此番話語極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通過上述分析,亦可看出“圖賴、索尼皆不愿黨附多爾袞,但是兩人不同之處在于圖賴接受多爾袞為皇權(quán)代理人的現(xiàn)實?!盵21](P196-197)順治三年(1648)正月,侍衛(wèi)阿里馬私語圖賴曰:“爾何為庇護索尼耶?吾見其心已變,舉動已改常矣?!盵13]然而圖賴呈報多爾袞,致使阿里馬兄弟被殺。從中可以看出圖賴和索尼針線相依的密切關(guān)系,可見,圖賴“惟對索尼的立場則深具信心,自不容許旁人居中挑撥?!盵21](P197)這些都充分顯示了圖賴的政治立場和高超的政治才能,亦為其性格的真實寫照。
順治三年(1646)十一月,圖賴在回次金華的途中暴卒,享年四十七歲,二十年的軍事征戰(zhàn)及仕途生涯至此告終。[3](P3796)圖賴暴卒,是否與政治斗爭相關(guān),難以稽考,但其卒后二年,“貝子吞齊等誣告圖賴黨徇肅親王、鄭親王,又與譚泰等私相盟誓,睿親王追論之,奪輝塞爵,并沒其家?!盵22]知其仍為多爾袞之報復(fù)對象。而順治帝在消除多爾袞黨羽后,于順治九年(1652)正月,“復(fù)其世爵,追謚昭勛公,配享太廟。”并勒石以旌之,全面總結(jié)了圖賴赫赫戰(zhàn)功。[3](P3795-3796)并“復(fù)輝塞一等公,還其資產(chǎn)?!盵23]
由于圖賴“勇而有謀,以身任事,果斷剛決,在軍中每以寡克眾,所向無敵?!盵3](P3795)在雍正九年,又加其號曰:“雄勇”公。圖賴憑借其父直義公費英東打下的基礎(chǔ),加之自己的勇而有謀,在太宗及多爾袞統(tǒng)治時期立下了汗馬功勞,贏得了極高的聲譽,其死后又被兩次封號,可見他在當(dāng)時功勛之卓著,地位之顯赫,不愧為清初杰出的軍事將領(lǐng)和政治家,更是瓜爾佳氏家族的榮耀,正因如此,才進一步推動了其家族勢力的向前發(fā)展。
[注 釋]
①研究成果主要有:清史編委會主編:《清代人物傳稿》上編第一卷(中華書局,1986年)。同時,國內(nèi)外學(xué)者的一些清史、滿族史論著中亦有所散論。
[1]弘晝,等編.八旗滿洲氏族通譜:卷 1[M].沈陽:遼海出版社,2002.
[2]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83;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 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5;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199.
[3]鄂爾泰,等.八旗通志初集:卷148正黃旗滿洲世職大臣三·圖賴傳[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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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84-9585;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5;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199.
[6]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85,與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第25頁,清史列傳:卷4圖賚第199頁所記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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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87;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 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6;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0.
[11]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 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87-9588;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6;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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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92;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7;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1.
[17]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93;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7;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1-202.
[18]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93;滿漢名臣傳[M].卷2圖賚列傳,27;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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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93;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7;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2.
[23]鐵保,等奉敕纂.欽定八旗通志:卷148[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68:9594;吳忠匡,總校訂.滿漢名臣傳:卷2圖賚列傳[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27;清國史館,撰;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4圖賚[M].北京:中華書局,1987: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