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微

（馬鞍山師范高等?？茖W校，安徽 馬鞍山243041）

禪讓是學界一直以來爭論不休的話題，近年來，新出土古文獻郭店楚墓竹簡《唐虞之道》和上海博物館館藏戰(zhàn)國楚竹簡《子羔》、《容成氏》的公布為禪讓研究提供了新的信息和資料。

一、《唐虞之道》的禪讓觀

郭店楚簡《唐虞之道》（下簡稱《唐》）篇是一篇專門從理論角度論述禪讓的思想著作，它的出土問世為近年來學界深入研究遠古禪讓傳說及禪讓理論開啟了一大契機。經(jīng)過激烈的討論，《唐》從屬于儒家文獻，現(xiàn)在學界基本已無異議。這是目前所見的儒家集中論述“禪讓”的最早也是僅有的文獻，該篇文獻從理論意義上來論述禪讓，為先秦儒家文獻所未見，具有很高的學術(shù)意義。

《郭店楚墓竹簡》一書對《唐》所作釋文包括合文在內(nèi)共706字，分為8段。[1]157-160文章開門見山提出“唐虞之道，禪而不傳”的中心論點，“禪”字在《唐》簡文中出現(xiàn)了12次，足以表明它代表著《唐》的一個核心概念?！短啤泛單膹臍v史事例和倫理道德等方面進行了論證，層層深入，條例清晰，堪稱美文?！短啤纷髡哌€提出“堯舜之行，愛親尊賢”，將堯舜的德行統(tǒng)一于“愛親”和“尊賢”并舉。簡文將“禪”與“傳”，即禪讓和傳子（世襲）截然分開，使之對立起來，這明顯不同于孟子“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2]222的模棱兩可、強作分辨的態(tài)度。簡12是對舜作為被禪者資格的考察，簡13是從堯的角度看待舜被禪以天下的資格。舜之所以被堯選擇為禪天下的接受者，是因為他滿足了愛親、尊賢、養(yǎng)生這三個條件。簡文論述“堯之與舜也”的原因正是從這三個方面著手的?！皭塾H故孝，尊賢故禪”，“愛親”就會孝順，“尊賢”就要禪讓王位給賢者，將尊賢發(fā)揮到極至，即“授賢”，將王位禪讓給賢者。《子羔》中也出現(xiàn)有類似的記載，該簡文將堯禪讓舜的理由歸結(jié)為：“堯見舜之德賢，故讓之?！彼吹靡员欢U讓的原因就是“德賢”。這種主張與孔子、孟子溫和地舉賢才的倡議截然不同，儒家這種主張的提出應當是以戰(zhàn)國中期如火如荼的尚賢、禪讓思潮為大的時代背景的，唯獨如此儒家才有勇氣提出這樣的禪讓主張。

可見《唐》對禪讓是極其推崇的，甚至主張君主主動將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王位讓給賢者，“禪也者，上德授賢之謂也”，不但要“上德”還要“授賢”，唯有如此，才能達到“圣之盛”、“仁之至”，具備“圣道”，達到長久王天下之目的。簡文作者還指出“六帝興于古，皆由此也”?？梢娫谧髡呖磥恚糯軌蛲跆煜抡叨际菍嵭卸U讓的，堯舜時期的禪讓是鐵定的歷史史實，這是勿庸置疑的。

簡文作者定義禪讓為：“禪也者，上德授賢之謂也?！逼渲校吧系隆焙汀笆谫t”并舉，可以看出作者所謂的“賢”者的標準更傾向于儒家的有“德”者，而非墨家的農(nóng)與工肆中的“能”者，在思想傾向上更傾向于儒家思想主張。

傳世文獻在談論到禪讓的時候往往以具體歷史事件的形式提出，并將禪讓者看作后世君主應當學習和效仿的典范?！短朴葜馈穭t是從理論的高度談論實行禪讓的必要性，將“愛親、尊賢”統(tǒng)一起來，并把個人道德修養(yǎng)提高到能否禪讓的一個重要條件的高度?！安欢U而能化民者，自生民以來未之有也”，將禪讓視為化萬民、一天下的必須手段。這是傳世文獻中所未見的，極大地豐富了禪讓研究的內(nèi)容。通過對《唐虞之道》簡文的探析，可窺戰(zhàn)國中期禪讓思潮之一斑。

簡文在一定意義上還反映了當時儒、墨思想的相互滲透與融合的趨勢。戰(zhàn)國時期倡導“尚賢”最著名的莫過于墨子，《墨子·尚賢》上中下三篇專章論述其“尚賢”主張，力主從民間提拔“能”者為官。《唐虞之道》簡文“賢”字出現(xiàn)有10次，提法有“愛親尊賢”、“上德授賢”等，證明簡文作者對尚賢也非常重視，可能是受到墨家思想的影響。這也反映出在戰(zhàn)國中后期百家爭鳴的形勢下，諸子百家相互影響和滲透，表現(xiàn)出合流的跡象，甚至有的時候相互襲用，這一點，王博在《關(guān)于〈唐虞之道〉的幾個問題》一文中有詳細論述。[3]33

二、《子羔》的禪讓觀

《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簡（二）》之《子羔》也是談論禪讓的，與堯舜禪讓相關(guān)的內(nèi)容集中在第“1＋6＋2”簡，這是簡文的前半部分，主要講述了堯舜二人的古史傳說。其釋文如下：

□有虞氏之樂正點定卉定之子也。子羔曰：何故以得為帝？孔子曰：昔者而弗世也，善與善相受也，故能治天下，平萬邦，使無有小大 脆，使皆[1]得其社稷百姓而奉守之。堯見舜之德賢，故讓之。子羔曰：堯之得舜也，舜之德則誠善[6]輿？伊（抑）堯之德則甚明與？孔子曰：鈞（均）也。舜嗇于童土之田，則[2][4]

簡文的主要內(nèi)容為孔子回答其弟子子羔的關(guān)于堯舜禪讓的問話?！墩撜Z》中沒有孔子直接稱頌禪讓的話，但從孔子對堯舜禹的稱頌之情可以推斷，孔子是很推崇禪讓這種非暴力的權(quán)力轉(zhuǎn)讓方式的。此篇簡文也許并不是孔子的原話，不排除戰(zhàn)國儒家后學借孔子之口贊頌禪讓的可能。但無論怎樣，此篇簡文屬于儒家作品已經(jīng)為學界所公認。從簡文的行文格式來看，學生問，孔子解答，與《論語》相似，可能是儒家弟子的傳習筆記。從簡文記載來看，孔子講古代是“昔者而弗世也，善與善相受也”的禪讓時代，堯見舜有賢德，故讓位于舜。與《唐虞之道》相似，《子羔》也將傳賢的禪讓與傳子的世襲對立起來，并理所當然地認為古代之所以能夠“治天下，平萬邦”，原因就在于禪讓而不世襲，禪讓成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的萬能藥。堯看到了舜的賢能，所以把帝位禪讓給他。“此篇主旨在說明一個人是否有資格‘君天下’，應決定于他是否‘誠賢’（真的賢），而不應決定于出身是否高貴。跟《唐虞之道》一樣，都是早期儒家宣揚尚賢思想和禪讓制度的作品?！盵5]9

在《子羔》的作者看來，堯禪讓舜的理由很簡單，即“舜之德賢，故讓之”，因為舜有賢德，故堯禪讓王位給他，對“德”的重視拔高到如此高度，只有先秦儒家才能做到?！蹲痈帷返纳匈t較孔子的舉賢進了很多，孔子有選拔賢人的思想，但從未直接提倡將最高王位讓給天下賢者?！蹲痈帷返挠^點與《唐虞之道》、《容成氏》的論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以看出二者的學術(shù)淵源當是相同的——共同源于早期儒家思想。

此外，孔子對于堯舜哪個人更賢的回答——“鈞（均）也”，代表了儒家對“賢舜則去堯之明察，圣堯則去舜之徳化，不可兩得也”[6]794一類詰問的回應。在儒家看來，堯的圣明與舜的賢能是相等的。

簡文中有后世學者以今視古的主觀臆想與追加是在所難免的，理解這些概念要充分了解當時的各種社會條件。如“天下”和“萬邦”的概念，人類社會在石器時代尚不存在大統(tǒng)一的局面?！暗畚弧?、“天子”之類的概念應當是進入文明社會以后才出現(xiàn)的。這些概念都是后人追記遠古歷史時留下的時代痕跡，需留心辨別。

三、《容成氏》的禪讓觀

同被收錄進《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簡（二）》中的《容成氏》一文，也是關(guān)于禪讓的古文獻，其尚賢、“授賢”的禪讓主張較《唐虞之道》和《子羔》更為堅決。

《容成氏》一文通過講述歷史故事的方式來追述遠古圣王事跡，認為遠古帝王都是“皆不授其子而授賢”、實行禪讓，使政治清明、天下大治。簡文關(guān)于禪讓的論述如下：

[尊]盧氏、赫胥氏、喬結(jié)氏、倉頡氏、軒轅氏、神農(nóng)氏、椲～氏、壚畢（增從辵）氏之有天下也，皆不授其子而授賢。[1]……昔堯處于丹府與藋陵之間，堯賤財?shù)囟鴷r=賓（？），不勸而民力，不刑殺而無盜賊，甚緩而民服。于是乎方[6]百里之中，率天下之人就，奉而立之，以為天子。于是乎方圓千里，于是乎持（？）板正立，四向□和，懷以來天下之民。[7]其政治而不賞，官而不爵，無勵于民，而治亂不□。故曰：賢及□。[43]

是以視賢，履地戴天，篤義與信。會在天地之間，而包在四海之內(nèi)，畢能其事，而立為天子。堯乃為之教曰：“自[9]內(nèi)（納？）焉，余穴窺焉，以求賢者而讓焉?！眻蛞蕴煜伦層谫t者，天下之賢者莫之能受也。萬邦之君皆以其邦讓于賢[10]□□□賢者，而賢者莫之能受也。于是乎天下之人，以[11]堯為善興賢，而卒立之。昔舜耕于歷丘，陶于河濱，漁于雷澤，孝養(yǎng)父母，以善其親，乃及邦子。堯聞之[13]而美其行。堯于是乎為車十又五乘，以三從舜于畎畝之中。舜于是乎始免執(zhí)幵耨鍤，謁（？）而坐之子。堯南面，舜北面，舜[14]于是乎始語堯天地人民之道。與之言政，悅簡以行；與之言樂，悅和以長；與之言禮，悅敀（尃）而不逆。堯乃悅。堯[8]……[堯乃老，視不明，]聽不聰。堯有子九人，不以其子為后，見舜之賢也，而欲以為后。[12][舜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不得已，然后敢受之。]舜聽政三年，山陵不疏，水潦不湝（？），乃立禹以為司工?！斒菚r也，癘疫不至，妖祥不行，禍災去亡，禽獸肥大，草木晉長。昔者天地之佐舜而[16]佑善，如是狀也。舜乃老，視不明，聽不聰。舜有子七人，不以其子為后，見禹之賢也，而欲以為后。禹乃五讓以天下之賢[17]者，不得已，然后敢受之?！碛凶游迦?，不以其子為后，見[33]皋陶之賢也，而欲以為后。皋陶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遂稱疾不出而死。禹于是乎讓益，啟于是乎攻益自取[34]。[7]

簡文明確記述了堯禪舜、舜禪禹的禪讓傳說，故事情節(jié)無論較之《唐虞之道》、《子羔》，還是較之傳世的同時期文獻，其詳細及完整程度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謂是當時關(guān)于堯舜禹禪讓傳說的一個集合了。簡文從講述歷史的角度，不厭其煩地講述遠古先王的禪讓，且將禪讓與文王、武王等革命的歷史放在一起講述，言辭鑿鑿，絲毫不容置疑。這說明在《容成氏》的作者看來，遠古的禪讓確實是如后世世襲制一樣存在的。這種對于禪讓傳說以歷史方式的平實記載比起其他思想文獻中的記載更能反映當時整個社會人們相信禪讓事件的情況。

簡文尚賢禪讓的思想主張與《唐虞之道》和《子羔》一樣，都相當激進，且將尚賢和禪讓直接聯(lián)系起來，主張“不授其子而授賢”，極力推崇禪讓，這是儒家前所未有的激進尚賢思想觀念。堯提出要“求賢者而讓焉”，尋找天下圣賢之人來接替他的位子。①不但“堯以天下讓于賢者”，且“萬邦之君皆以其邦讓于賢”。在《容成氏》作者看來，似乎求賢、尚賢就必然會讓賢。這里突出了在位者主動求賢、讓賢的過程，堯“視賢”，聽說舜有賢德之后，不辭勞苦“以三從舜于畎畝之中”，聽取舜治天下之建議。通過實際接觸，堯?qū)λ吹馁t能有了較全面的了解，然后才是考慮讓位給舜。按照簡文的記述，古代君王年老體衰之后，如堯、舜、禹均“不以其子為后，見舜（禹、皋陶）之賢也，而欲以為后”，這種求賢若渴的態(tài)度，似乎較之墨家有過之而無不及。墨子言“尚賢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別德尚賢，雖在農(nóng)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8]46提倡不拘一格選用人才?！肮使耪邎蚺e舜于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禹舉益于陰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古代堯舜禹的禪讓就是對尚賢的絕好實踐。

《唐虞之道》、《子羔》和《容成氏》與孔子、孟子思想都顯示出很大不同，孔子、孟子雖也都談及禪讓并表示贊同這種非暴力的權(quán)位轉(zhuǎn)讓方式，但總歸還比較含蓄，沒有將禪讓推崇到“皆不授其子而授賢”或“不禪而能化民者，自生民未之有也”的地步。如與“禪而不傳”的思想不同，孟子認為“禪”與“傳”是兩可的，即“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唐、虞傳，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2]222簡文這種極力推崇讓賢的思想當是戰(zhàn)國中后期，各國紛紛招賢納士、改革變法以圖富國強兵、爭霸天下的大背景下，加之墨家如火如荼的尚賢主張的強大影響，不得不應迎合形勢作出調(diào)整，將儒家溫和的尊賢主張激進化，發(fā)展成為“授賢”的激進主張。從這個角度來看，有學者指出《唐虞之道》、《容成氏》思想傾向似乎受到當時墨家或縱橫家思想影響是合情合理的。

戰(zhàn)國時期，思想文化界出現(xiàn)了“百家爭鳴”的景象。經(jīng)過長期的爭辯交流，各派都認識到了自家存在的不足和別家的合理成分，由此而自覺或不自覺地走向了互取互補的方向?！短朴葜馈泛汀度莩墒稀窂碗s而難以簡單歸位于某一家思想的情況正是這種融合所遺留的痕跡。正如學者所指出的，在戰(zhàn)國時期禪讓學說應當具有多種傳本盛行于戰(zhàn)國社會，《容成氏》和《唐虞之道》只是很多傳本中的兩個。[9]106這種交流與融合同時也反映了戰(zhàn)國時期儒家思想隨著時勢的變遷而產(chǎn)生的變化，《唐虞之道》、《子羔》、《容成氏》與孟子著作之間思想上的差異是儒家思想的不同發(fā)展階段。有學者以出土文獻為基石，探究先秦儒、墨兩家之關(guān)系，指出兩家“表面上看起來是水火不容，是南轅北轍；事實上，卻是彼此交情，彼此灌注，彼此影響的?！盵10]353簡文的派別可能屬于孔子之后儒家后學中不同于思孟一脈的另外的發(fā)展分支，不過從后世的學說發(fā)展來看，這些分支并未在當時形成較大影響。

總之，《唐虞之道》、《子羔》和《容成氏》可以看作是禪讓說在儒學內(nèi)部朝著不同方向發(fā)展的結(jié)果?？鬃又?，儒分為八，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發(fā)展，從而形成了風格各異的禪讓學說。

四、結(jié) 語

通過對以上三篇簡文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幾點認識：

其一，從簡文的行文內(nèi)容來看，三篇簡文的作者對于遠古禪讓事件的態(tài)度都是確信無疑的，表明當時的人們對于禪讓的歷史事件是持確信無疑態(tài)度的。新出土文獻《唐虞之道》、《子羔》、《容成氏》以及《窮達以時》所敘述的堯舜禹禪讓的事跡，也證明《尚書·堯典》、《論語·堯曰》、《孟子·萬章》等文獻所言堯舜禪讓的可信，確為坐實堯舜禪讓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無論是這些出土文獻，還是傳世文獻，作者對于禪讓論題都津津樂道，且無論對于禪讓所持的態(tài)度如何，他們將遠古禪讓看作是確鑿的歷史史實是確定的。從這個角度來講，作為幾千年后的我們，更加需要謹慎地對待這些傳說和史料，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斷然否認這些歷史人物的存在或者禪讓存在的態(tài)度都是不可取的。

其二，三篇文獻對于禪讓的推崇應當是戰(zhàn)國中期禪讓思潮發(fā)展到高潮的產(chǎn)物。三篇簡文作者都將禪讓作為一種能夠使天下太平、人民安康、國家安定、長久王天下的良策，強烈地向當時的世人及統(tǒng)治者推薦。戰(zhàn)國中期曾出現(xiàn)諸子百家談論禪讓的思潮，諸子百家的作品無一避免地都談論到了禪讓，形成了風靡一時的禪讓思潮，對當時的時政及以后的政治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其三，在戰(zhàn)國中期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形成了一股談論禪讓的思潮，并存在著不同版本的禪讓學說。戰(zhàn)國諸子們利用遠古禪讓傳說來為他們的政治主張服務，從而形成了褒貶不一的禪讓學說?！度莩墒稀?、《唐虞之道》、《子羔》既然是戰(zhàn)國竹簡，將它們關(guān)于禪讓的記載視為與《尚書·堯典》等傳世文獻一樣，是戰(zhàn)國時期關(guān)于同一段上古史的不同“版本”的傳說，理應問題不大。《唐虞之道》屬于理論探討型，從理論上探討實行禪讓的必要性；《容成氏》則從講述古史傳說的角度宣揚禪讓；《子羔》屬于講學筆記的形式，是禪讓傳說被用于教學的一個例子。

其四，三篇文獻中的尚賢禪讓思想表現(xiàn)出了當時諸子思想相互滲透和一定程度的交織融合。三篇文獻從思想本質(zhì)上講都屬于儒家文獻，但對于尚賢之推崇程度卻接近于墨家的激進，這是戰(zhàn)國中期以前儒家思想中所未見的，是當時的儒家后學受到墨家尚賢思潮影響，根據(jù)當時的社會狀況所作出的適應性調(diào)整，是儒學發(fā)展的新動態(tài)，也是禪讓學說發(fā)展的新階段——尚賢禪讓階段。

注釋：

①需注意的是：與傳世文獻《尚書·堯典》記載的堯“在位七十載”才找接班人不同，《容成氏》記載堯剛上任即開始尋找禪讓的目標者，簡文作者意在通過這種方式更突出堯?qū)ι匈t的身體力行和禪讓賢者的良苦用心。但是堯這么做的結(jié)果是“天下之賢者莫之能受”，而“天下之人，以堯為善興賢，而卒立之”，似乎堯有點沽名釣譽的意味?；蛟S蘇代、厝毛壽游說燕王噲禪讓與子之時所采用的邏輯正是源于此。

[1]荊門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2]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60.

[3]王博.關(guān)于《唐虞之道》的幾個問題[J].中國哲學史，1999(2).

[4]簡帛網(wǎng).《子羔》釋文主要參考陳劍《上博簡〈子羔〉、〈從政〉篇的拼合與編連問題小議》[EB/OL].[2012-12-01].http://www.ba mboosilk.org/wssf/2003/chenjian01.htm.

[5]裘錫圭.談談上博簡《子羔》篇的簡序[C]//朱淵清.上博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研究續(xù)集.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4.

[6]陳奇猷.韓非子集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7]簡帛網(wǎng).《容成氏》釋文主要參考陳劍《上博簡〈容成氏〉的拼合與編聯(lián)問題》[EB/OL].[2012-12-01].http://www.jianbo.org/Wssf/2003/chenjian02.htm.

[8]（清）孫詒讓.墨子閑詁[M].北京：中華書局，2001.

[9]羅新慧.《容成氏》《唐虞之道》與戰(zhàn)國時期禪讓學說[J].齊魯學刊，2003（6）.

[10]邱德修.從上博、郭店簡看戰(zhàn)國儒墨之交流[J].傳統(tǒng)中國研究集刊，2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