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敏
(武漢體育學院 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核心詞在整個語言詞匯中的數(shù)量比較少,但它們卻是詞匯中最古老、最穩(wěn)定、最能產、最重要的部分,通過對這部分最核心詞匯的研究,我們可以全面地認清一個時期的詞匯面貌。所以探討核心詞對漢語詞匯史研究這項工作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重要的。
研究核心詞必須有一個依據的核心詞表,選定哪個詞表特別重要,這關切到研究成果的科學性、普遍性和適用性。國際有斯瓦德什(W.Swadesh)的《百詞表》,國內也有核心詞表,例如鄭張尚芳提出《原始華澳語三百核心詞》等。這些詞表在學術界還沒有得到一致的認可。當然,國際的《百詞表》也有不足之處,它并不完全符合漢語的情況。但是,對于漢語核心詞匯的研究,我們可以先以此為基礎進行一些研究,等到以后國內制訂出一個更符合漢語情況、更具有代表性、普遍性、適用性的詞表后,我們可以作一些修正。因此研究漢語核心詞我們常常選用國際的《百詞表》作為研究的依據。
“我”是用來指稱的第一人稱代詞,是語言里最核心的詞,在斯瓦德什的《百詞表》中居第一位。通過對《潛夫論》全書的梳理,我們可以得出,表示“我”概念的有常見的:“我”、“吾”和“余”。除了這3個詞之外,還有5個不常用的詞,“予”、“自”、“朕”、“私”、“己”。 本文試對《潛夫論》中的“我”概念進行分析和討論。
漢語的第一人稱代詞先秦有“我、吾、余、予、卬、臺、朕”7個,《潛夫論》中沒有“卬”字,“臺”字也沒有人稱代詞用例?!拔摇笔浅霈F(xiàn)最早的一個人稱代詞?!墩f文·口部》:“吾,我,自稱也?!薄稄V韻·哿韻》:“我,己稱也?!睆堄窠鹣壬趯V段髦艽~研究》中提出代詞“我”的起源要早于“吾”,通過對甲骨文獻的考察,“我”是可以作主語、賓語和修飾語的第一人稱代詞?!拔摇弊铋_始不是作為人稱代詞使用的,它最初的意義是指武器,發(fā)展到后來才借用作人稱代詞?!墩f文》:“我,施身自謂也?!薄稜栄拧め屧b》一書中,用“我”作為通名來解釋卬、吾、臺、朕、身、甫、余、言人稱代詞。由此可見“我”在上古是一個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詞。通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在《詩經》中“我”作為第一人稱代詞使用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是549次,占《詩經》全書第一人稱代詞總量的84%。而“吾”的情況大為不同,它在《詩經》中不用作代詞,“吾”在《尚書》也只出現(xiàn)過一次。[1](p15)“我”和“吾”在《詩經》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懸殊很大,在《潛夫論》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也有差別。
下面對《潛夫論》全書中“我”的詞義進行系統(tǒng)地梳理、對它的使用頻率進行詳盡地統(tǒng)計、對它的語法功能作進一步分析,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我”這個核心詞在詞義、用法等方面演變的規(guī)律,從而能更好更全面地認識核心詞“我”。
《潛夫論》中“我”仍然是第一人稱代詞的最基本形式,在《潛夫論》中“我”共出現(xiàn)38次,是全書第一人稱代詞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一個詞。“吾”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比“我”少“28”次,在全書第一人稱代詞出現(xiàn)次數(shù)位于第二?!拔摇焙汀拔帷彪m然都以第一人稱代詞出現(xiàn),但是它們二者也有區(qū)別。在語法方面,“我”在書中可以用作主語、定語、賓語以及兼語。而“吾”的語法成分沒有“我”全面,它常常出現(xiàn)在對話中,常用作主語和定語。為明白起見,“我”與“吾”的使用頻率和語法功能比較見表一:
我吾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主語 9次 24% 9次 90%賓語 14次 37% 0次 0定語 11次 29% 1次 10%兼語 4次 10% 0次 0總計 38次 10次
由上表可以看出在《潛夫論》時代“我”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吾”。“我”多出現(xiàn)在引文當中。“我”和“吾”在語法功能上有明顯的差異,“吾”、“我”在《潛夫論》中都可以作主語和定語,而“我”還可以作賓語和兼語,“吾”則不能作賓語和兼語,并且“吾”常常用作主語。分別舉例如下:
(1)直以面譽我者為智,諂諛己者為仁,處姦利者為行,竊祿位者為賢爾。(賢難)
(2)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我則改之?!保ㄎ宓轮荆?/p>
(3)我聞古有天皇、地皇、人皇,以為或及此謂,亦不敢明。(五德志)
(4)吾傷世之不察真?zhèn)沃橐?,故設虛義以喻其心曰:今觀宰司之取士也,有似於司原之佃也。(賢難)
(5)孔子聞之曰:“惜夫!殺吾君也?!保ㄖ臼闲眨?/p>
(6)詩云:“題彼鶺鴒,載飛載鳴。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保ㄙ潓W)
(7)然則所難於非此土之人,非將相之世者,為其無是能而處是位,無是德而居是貴,無以我尚而不秉我勢也。(論榮)
以上(3)、(4)、(6)例中的“我”和“吾”作主語,(6)例是引自《詩經·小雅·小宛》。(1)例中的“我”作賓語,(2)、(7)例中的“我”作定語,(5)例中的“吾”作定語。
“我”、“吾”是《潛夫論》一書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兩個人稱代詞,它們都是從上古漢語繼承下來的。學術界對于“我”和“吾”用法的研究也非常多。例如王力先生指出:“吾”字用于主格和領格,“我”字用于主格和賓格。當“我”用于賓格時,“吾”往往用于主格,當“吾”用于領格時,“我”往往用于主格,在任何情況下,“吾”都是不用于動詞后的賓格。[2](p304)周法高先生在其專著《中國古代語法·稱代篇》中提出:在先秦時期,“我”和“吾”都是常見的第一人稱代詞,“我”經常用于賓語,“吾”常用于主語和賓語,《論語》中“我和“吾”的分工較為顯著。
文獻頻率 《潛夫論》 《世說新語》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我主語 9次 24% 81次 53%賓語 14次 37% 28次 1%定語 11次 29% 46次 25%兼語 4次 10% 5次 2%總計 38次 160次吾主語 9次 90% 43次 74%賓語 0次 0 3次 6%定語 1次 10% 10次 14%兼語 0次 0 1次 6%總計 10次 57次
在《潛夫論》中“我”的使用頻率高于“吾”的使用頻率,在語法功能方面二者也有較明顯的不同,“我”多用于主語、賓語、定語,還可以用于兼語。而“吾”從來都不用于動詞后的賓語,多用于主語,由此可知,“我”是當時第一人稱代詞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詞?!拔帷眱H次于“我”。要想進一步弄明白《潛夫論》中“我”、“吾”的用法,必須進行比較,我們與后期的《世說新語》中“我”與“吾”進行比較,見表二:
由表二可以看出在《潛夫論》中“我”的使用頻率高于“吾”,到了魏晉南北朝時代,從東漢時期繼承而來“我”的使用頻率仍然是遠遠高于“吾”。不過,“我”和“吾”在語法功能上卻發(fā)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在《潛夫論》中“吾”從未作過賓語和兼語用,而在《世說新語》中“吾”有了賓語和兼語的用法。
王力先生在其專著《漢語史稿·人稱代詞的發(fā)展》篇中提出:“余”、“予”自古就是同音詞,只是它們在寫法上有分別,“余”與“予”上古同屬喻母字。《禮記·曲禮下》“予—人”鄭玄注:“余、予,古今字。”胡厚宣先生說:“經籍古文作‘余’,今文作‘予’。甲骨文中‘余—人’皆作‘余’,是古文本來應作‘余’字,作‘予’者,乃假借。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說,‘予假借為余’?!稜栄拧め屧b》:‘余,我也’?!稜栄拧め屧b》:‘予,我也’”。[3](p19)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說,《詩》、《書》用予不用余,《左傳》用余不用予。在《潛夫論》中我們可以看到發(fā)生了十分明顯的變化,二者都可以用?!坝唷惫渤霈F(xiàn)3次,但在3次人稱代詞里有2次是出現(xiàn)在引文中?!坝琛惫渤霈F(xiàn)4次,其中1次出現(xiàn)在引文中。舉例如下:
(1)余竊笑之,所謂媾亦悔,不媾亦有悔者爾,未始識變之理。(救邊)
(2)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時大旱,用汝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爾交修余,無棄?。ㄎ宓轮荆?/p>
(3)有賤妾燕姞,夢神與之蘭曰:“余為伯鯈,余爾祖也。是以有國香,人服媚?!保ㄖ臼闲眨?/p>
予,《說文》:推予也。在《潛夫論》中“予”共出現(xiàn)4次,其中1次出現(xiàn)在引文中,語法功能上這4例全都用作主語,舉例如下:
(1)予故嘆曰:何不察也?(遏利)
余予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主語 2次 67% 4次 100%賓語 1次 33% 0 0定語 0 0 0 0兼語 0 0 0 0總計 3次 4次
(2)予以惟兩賢為宜不相害乎?(賢難)
(3)舜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保鏖湥?/p>
(4)予豈好辯?(敘錄)
為明白起見,“余”與“予”在《潛夫論》中使用頻率和語法功能比較見表三:
由上表可以看出,“予”和“余”在《潛夫論》一書中使用頻率相當,語法功能上也大致相同,“余”和“予”都可以作主語,“余”作主語所占比例為75%,“予”作主語所占比例為100%。這種使用頻率相當,語法功能上也大致相同的情況到了后來就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我們把它們與后期《世說新語》中的“余”與“予”進行比較,見表四:
文獻頻率 《潛夫論》 《世說新語》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余主語 2次 67% 2次 67%賓語 0次 0 0次 0定語 1次 33% 1次 33%兼語 0次 0 0次 0總計 3次 3次予主語 4次 100% 1次 50%賓語 0次 0 0次 0定語 0次 0 0次 0兼語 0次 0 0次 0總計 4次 2次
《世說新語》中“余”、“予”用例如下:
(1)答曰:“潘岳秋興賦敘曰:‘余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保ㄊ勒f新語·言語)
(2)袁即于坐攬筆益云:“感不絕于余心,溯流風而獨寫?!保ㄊ勒f新語·文學)
(3)孫長樂作王長史誄云:“余與夫子,交非勢利,心猶澄水,同此玄味?!保ㄊ勒f新語·輕詆)
(4)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與羊欣書曰:“賢從情所信寄,暴疾而殞,祝予之嘆,如何
可言!”(世說新語·傷逝)
(5)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世說新語·棲逸)
以上(1)、(2)、(3)例是“余”字用例,在句子中用作主語和定語。(4)、(5)例是“予”字用例,在句子中用作主語和賓語。由此可以看出,《潛夫論》和《世說新語》中,“余”、“予”在使用頻率上,大致相同,“余”在句子中都可以作主語、定語,這說明詞匯具有一定的穩(wěn)定性。但也有一些發(fā)展變化,“予”的使用頻率越來越低,幾乎消失,在《潛夫論》里只有4例,而在《世說新語》里僅有2例。另外,“余”與“予”作第一人稱代詞“我”義時主要用于書面語言和引用古語,這說明了從上古向中古過渡時期以及中古時期,“余/予”作為人稱代詞在口語里也隨著時間在漸漸消失。
自,《說文》:鼻也。象鼻形。段注:今義從也、己也、自然也皆引申之義?!都崱ぶ另崱罚骸白?,己也?!睏畈?、何樂士先生認為“雖然也是表示己身,卻以代詞的意義作副詞用,經常放在動詞前面,它既不能作主語,縱使從句意來說是動詞賓語,也一樣在動詞前,如‘自暴自棄’(《孟子·離婁上》),所以不列在代詞內?!盵4](p96)多數(shù)學者認為上古“自”不是代詞而是副詞,但它又確有“己”的詞匯意義。《潛夫論》中的情況亦是如此,“自”共用例129,其中絕大部分是從句意來說是動詞賓語,但一樣用在動詞前,不過我們也可以看到一些變化,“自”作為“自己”義,在句子中作主語的也有幾例,句子中作主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很少。舉例如下:
(1)寬賣力於都巷,匡衡自鬻於保徒者,身貧也。(讚學)
(2)是故官政專公,不慮私家;子弟事學,不干財利,閉門自守,不與民交爭,而無飢寒之道,而不陷。(班祿)
(3)或棄醫(yī)藥,更往事神,故至於死亡,不自知為巫所欺誤,乃反恨事巫之晚,此熒惑細民之甚者也。(浮侈)
(4)由此言之,有希人君,其行一也,知己曰明,自勝曰彊。(慎微)
(5)雖自有知也,猶不能取,必更待羣司之所舉,則亦懼失麟鹿而獲艾猳。(賢難)
(6)過在於不納卿士之箴規(guī),不受民氓之謠言,自以己賢於簡、湣,而趙高賢於二臣也。(明闇)
(7)試使奚仲、公班之徒,釋此四度,而傚倕自制,必不能也。(讚學)
(8)今世俗之人,自慢其親而憎人敬之,自簡其親而憎人愛之者不少也。(賢難)
以上(1)、(2)、(3)、(4)例中“自”作為“自己”義,從句意來看是動賓語,但都是放在了動詞前面,我們把此種情況視為以代詞的意義作副詞用。而(5)、(6)、(7)、(8)例中的“自”作為“自己”義,都放在動詞前面,作主語用。
己,《說文》:中宮也。象萬物辟藏詘形也。己承戊,象人腹。段注:引申之義為人己,言己以別於人者。己在中,人在外,可紀識也?!墩撜Z·學而》“無友不如己者”劉寶楠正義:“己,即我之別稱?!薄凹骸背霈F(xiàn)比較晚,大約《左傳》、《論語》以后才廣泛使用?!凹骸痹凇稘摲蛘摗芬粫泄?5例,作為主語或賓語出現(xiàn),多用于動詞后面作賓語,偶爾也有用作定語的。舉例如下:
(1)己而不識真,合而服之,病以侵劇,不自知為人所欺也。(思賢)
(2)秦之二世,務隱藏己,而斷百僚,隔捐疏賤而信趙高。(明闇)
(3)近古以來,自外及內,其爭功名妒過己者豈希也?(賢難)
(4)過在於不納卿士之箴規(guī),不受民氓之謠言,自以己賢於簡、湣,而趙高賢於二臣也。(明闇)
(5)由此言之,有希人君,其行一也,知己曰明,自勝曰彊。(慎微)
(6)德輶如毛,為仁由己。(慎微)
(7)故先慎己喉舌,以元示民。(斷訟)
以上例句(1)中“己”是用作主語,(2)、(3)、(4)、(5)、(6)例中“己”用作動詞后面,作賓語,其中(6)例是以引文的形式出現(xiàn)的。(7)例作定語用,“自己的”。
我們可以看出在《潛夫論》時代,“自”與“己”都作為“自己”義的使用情況區(qū)別很大,從句意來看“自”與“己”常用作動詞賓語,但是二者又有顯著不同,“自”常常放在動詞的前面,“己”則常常放在動詞的后面,因此學術界認為“自”以代詞的意義作副詞用,“己”則是代詞。二者也有相同的地方,“自”作為第一人稱代詞作主語使用的情況少之又少,“己”在《潛夫論》一書中使用頻率上來看也不多。由此,我們可以得出,“自”仍沿襲了上古時代的用法,它不能作主語,雖然也是表示“自己”義,卻常常以代詞的意義作副詞用,經常放在動詞前面。“己”作為第一人稱代詞的使用頻率遠遠大于“自”,但是“己”作為主語成分的用例遠沒有作為動詞后的賓語用例多,另外我們也偶見“己”在句子中作定語用。
身,《爾雅·釋詁》:“身,我也?!弊ⅲ骸敖袢艘嘧院魹樯怼!惫?,《禮記·樂記》:“不能反躬?!编嵶ⅲ骸肮q己也?!薄吧怼弊鳛榈谝蝗朔Q代詞,早在秦漢時期已經出現(xiàn),但并不多見,《潛夫論》一書中“身”共出現(xiàn)68次,但是作為第一人稱代詞用法的并不多。舉例如下:
(1)又謹慎之民,用天之道,分地之利,擇莫犯土,謹身節(jié)用,積累纖微,以致小過,此言質良蓋民,惟國之基也。(述赦)
(2)此皆能棄利約身,故無怨於人,世厚天祿令問不止。(遏利)
(3)佞臣之所以便身者私也,私術用則公法奪(潛歎)
以上例句(1)、(2)、(3)中“身”都是用作賓語,表示“自己、自身”義。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東漢《潛夫論》時代,“身”作為第一人稱代詞的用法還不多見,并且在《潛夫論》一書中,“身”大多都是用作賓語。魏晉以后“身”的人稱代詞用法逐漸多起來,李白《寄韋南陵冰》“應為尚書不顧身”王琦輯注:“身,猶我也。魏晉后多自稱曰身”。
朕,《說文》:我也?!半蕖痹且话闳擞玫淖苑Q代詞,例如《詩大雅抑》中“莫捫朕舌”,《離騷》中:“朕皇考曰伯庸”。從秦始皇起至清末專用于皇帝的自稱。在《潛夫論》中“朕”僅出現(xiàn)4例,2例作賓語,2例作定語,也都用于轉引古語,成了一個典型的古語詞。舉例如下:
(1)趙高亂政,恐惡聞上,乃豫要二世曰:“屢見羣臣眾議政事則黷,黷且示短,不若藏己獨斷,神且尊嚴。天子稱朕,固但聞名?!保鏖湥?/p>
(2)恐其有憚怠也,則敕曰:“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時大旱,用汝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爾交修余,無棄!”(五德志)
(3)本皆起民不誠信,而數(shù)相欺紿也。舜敕龍以讒說殄行,震驚朕師,乃自上古患之矣。(斷訟)
我吾余予朕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 頻率 比例主語 9次 24% 9次 90% 2次 67% 4次 100% 0次 0賓語 14次 37% 0次 0 1次 33% 0次 0 1次 25%定語 11次 29% 1次 10% 0次 0 0次 0 2次 50%兼語 4次 10% 0次 0 0次 0 0次 0 0次 0同位語 0次 0 0次 0 0次 0 0次 0 1次 25%總計 38次 10次 3次 4次 4次
(4)帝病不樂,從容曰:“天下誰最愛朕者乎?”(賢難)
以上(1)、(4)例是用于皇帝的自稱,作同位語、賓語。(2)、(3)例作定語。
我們進一步把上面《潛夫論》中的表示“我”概念下的這幾個詞綜合起來比較,見表五:
由此可以得出,在第一人稱代詞的使用上的一些發(fā)展變化:《潛夫論》全書共有8個第一人稱代詞,在這8個第一人稱代詞中“我”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其它7個詞,是最常用的,也是當時最為重要的第一人稱代詞,而僅次于“我”的第一人稱代詞“吾”逐漸被“我”取代了。從語法功能方面來看,“我”、“吾”存在一些差異:“我”主要用作主語和賓語,也可以用作定語,“吾”主要用作主語和定語,沒有一例用作賓語,“我”的語法功能比起“吾”來說更加全面一些?!半蕖睆那卮_始成為皇帝專用的第一人稱代詞?!坝琛焙汀坝唷笔枪沤褡郑凇稘摲蛘摗窌r代可以同用,出現(xiàn)的頻率也大致相同。從“朕”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來看,在《潛夫論》時代已很少用了,從秦始皇起至清末專用于皇帝的自稱,到現(xiàn)代漢語里已經成了一個典型的古語詞。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認識:“我”起源最早,生命力最強,至今在現(xiàn)代漢語詞匯系統(tǒng)中仍然是一個高頻自稱代詞?!拔帷?、“余”、“予”、“身”、“躬”、“朕”的使用次數(shù)越來越少,到后來慢慢消失了。與前期的第一人稱代詞相比,第一人稱代詞沒有產生新的形式。從總體上講,一方面繼承了前代已有的用法;另一方面,部分詞在語法分布和語法功能上有的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有的則漸趨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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